”
隧道很黑,尽管罗炜拿著火把,可是那一点光亮还是不足以将脚下坑凹的路面照亮,宝融的身子突然向右猛然一倒,幸好有萧衍在旁扶著,要不然身体非要被那些棱角锋锐的墙壁弄伤。
“怎样!要不要紧,有没有哪里受伤?”萧衍口气很急的问。
“没、没什麽!”宝融有些惊慌的答,他的双手,紧紧的抓著萧衍的手臂,过了须臾,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正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身上,他一想到此,赶忙挺起了身子,可是他刚一动,就又被萧衍伸臂勾住了腰,死死的拥在怀中。
萧衍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著他,宝融的脸,贴在萧衍的胸口,那里很厚实,不像是肌肤那中既紧实又柔软的触感,他知道,萧衍真的是受伤了。
“好了,现在不是缠绵的时候,再不快点的话,只怕是那拓跋鸿就要找到我们了。”
在施洛影的催促的下,萧衍才十分不情愿的松手。
隧道很长,他们足足走了有一炷香的时辰,才来到了出口。
出口被一团杂草覆盖著,罗炜将火把熄灭,然後率先从出口跳出,接著一个个的将里面的人拉了出来。外面,早有一辆马车候著,正是来时他们所乘的那辆。
付青虞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并无异样,可是不知为何,此刻的宁静却更让他心乱。拓跋鸿既然能坐上帝位,足以见他是个深谋远虑的人,虽然他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是也有可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後,拓跋鸿这两日一直在暗中调查敌国奸细的事情,可能他是在筹划著什麽,想放长线钓大鱼也说不定。
可是,现在想不了那麽多了,这世事瞬息万变,又有谁能料到下一刻会发生什麽呢!
“我们上车吧!”付青虞望了一眼黑暗深处,便转头冲众人说。
马车走了一段平路,接著便是颠簸不平的山路了。
萧衍和宝融坐在一侧,施洛影和付青虞坐在另一侧,罗炜驾著车。
夜很静,月很冷,凉风拂过,吹动著树枝,发出了一阵嘶嘶的怪鸣,好像鬼魂的冤鸣,听之,令人浑身毛骨悚然。
萧衍眉头轻轻的蹙起,像是在极力的克制著什麽,宝融不敢看他,只是拘谨的坐著。
“让我看看伤口。”施洛影本想著到了一个更安全的地方替他查看伤口,可是看他现在这付表情,明明就是在死撑,如果他估计的没错,伤口应该在房中就已经裂开了,要不是他纱布裹的厚,只怕血现在已经渗出来了。
萧衍给他使了个眼色,警告他住口,可是施洛影根本视若无睹。
“让我看──”施洛影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告诉你,在我面前,你少出你那皇帝的架子,我不吃这套,要不是看在你我是患难之交的份儿上,我才懒得管你,你爱死爱活,和我八竿子打不著,把手拿开。”
他伸手将萧衍横在胸口的手打落,而付青虞很配合的从马车角落处拿出了一个药箱。其实,那个药箱是付青虞早就备好的,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我真的没事。”萧衍还想推辞,可是施洛影却坚持要看,还没好气的开口,“如果你不想宝融担心,就住嘴。”
宝……宝融……
这两个字音落下後,宝融的心跳的更狂烈,他死死咬著唇,澄澈的眸子里,突然啪嗒啪嗒的掉出眼泪来。
萧衍一直盯著他,一见他哭了,顿时慌的不知所措。
“瞧瞧,我说什麽来著,如果不想他伤心,就把你的爪子拿开。”施洛影继续在一旁煽风点火。
“融……”萧衍一个字还未吐完,就见宝融骤然扬起了脸,冲他笑,那笑容,很宁谧,可宁谧中,却含著一丝淡淡的隐忧,和浓浓的情意。
萧衍愣住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宝融这一笑,到底是什麽意思。
“唔──”萧衍想的出神,居然没有注意到裹在胸口上的纱布正在一圈圈的被人解开,直到最後被硬生生的扯著一小块皮肉下来时,才痛的低吟了声。
(10鲜币)追兵
眼角迅速的瞟了一眼染著血的纱布,心猝然揪痛起来,宝融再也忍不住,终於抬头望向伤口,当目光与那个血窟窿相撞时,眼皮便不停的颤抖起来。
他知道萧衍不喜欢他流泪,於是他拼命的忍著,可终究还是敌不过那发咸的水珠。
萧衍果然慌了,咬牙忍著痛,牵强的笑著安慰,“宝融,你别哭,我没事,伤口看上去是可怕了些,可是我没事的,一点都不痛。”
这些骗人的字眼,让宝融哭的更甚,施洛影微微皱著眉头,但马上便舒展开来。
“宝融,听施大哥的话,萧衍这身子骨壮实的很,这点小伤根本就不在话下。”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萧衍肩头拍了一下,这一下看似很重,其实就力度就轻的就好像是树叶飘落在肩头。
“别──”宝融急忙大喊,哭著跪在了地上,双手扒扶在萧衍双腿上,头抵在了他的膝盖上,哀伤的哭泣,“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嫉妒你对璎珞好,我不该想要恨你,想要忘记你,明明……明明你对我这麽好,对我这麽好的,对不…起,对……不起……”
萧衍惊愣,可诧异的目光中,却又能看出一种事先预知的坦然,只是那种坦然,太过令人心酸,令人不识滋味。
“不好!好像有追兵!”罗炜突然掀开帘子冲车内的人低喊。
所有人顿时收声屏气,神色严肃的听著外面的动静。确实如罗炜所言,寂静的山林中,除了他们所乘马匹的蹄声外,又隐隐的传出了很多凌乱的蹄声。
“看来,拓跋鸿还是发现了。”付青虞低低叨念了一句,然後冲罗炜正色道:“从蹄声听来,拓跋鸿的军队离我们差不多还有一里的路程,而且那些蹄声杂乱无章,匹数应该是过百。”
“拓跋鸿会带这麽多人出来,就只为追捕一个敌国的俘虏吗?”施洛影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巧这个时候马车车轮从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上碾过,马车一时失去了平衡,向左微微倾斜,宝融也跟著猝不及防的跌进了萧衍的臂弯中。
施洛影的身子也晃了一下,就听萧衍面带忧色的开口,“恐怕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由於方才的失误致使马车差点翻到,罗炜现在已经不敢一心二用了,他目光盯著前方被月光照射的一片小块空地,仍是忍不住开口发问,“暴露了行踪?什麽意思,你是说,拓跋鸿已经知道我们进宫救人的事情了吗?”
“这个还不好说!”付青虞皱了眉头,“拓跋鸿那个人高深莫测,城府很深,有时候就连我都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麽,虽然我已经在他身边布置了很多了眼线,但是如今看来,那些人,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他轻轻的摇著头,眸中露出了深深的内疚和惋惜。
“也许,他一直就是在等我。”萧衍突然开口,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心痛,他的脸色难看至极。
付青虞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却呈现出了一种赞同。
“也就是说,拓跋鸿其实早就知道我们今天晚上回来,所以才会故意将宝融一个人留在房中,他不是因为大意,而是要我们自投罗网。”罗炜越说,脸上的愤怒就越浓。
“这个老奸巨猾的狗皇帝,居然跟我们玩起了请君入y的把戏。只不过他没有料到,那个房间居然会有一条暗道通向宫外。”
“眼下我们的处境不容乐观,他们人多势众,而且据我对拓跋鸿的了解,他绝对会亲自领兵,而且军队也是宫中的精锐,如果我们硬拼,最後落败的一定是我们,再加上──”
付青虞说著说著,目光便落在了萧衍冷峻的脸上。
“我没事,不要考虑我。”
“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暂时躲避一下。”付青虞说完,便钻出了马车,亲自驾车。
一道清脆的鞭响後,马车改变了行进的方向,转而朝东面驶进。
“皇上,前方不远处有个岔路口,该如何走,请皇上明示。”一名穿著盔甲的将士从马背上跳下,抱拳,恭敬的问。
拓跋鸿望著深黑的夜色,冰冷的脸上,突然扯出了一道诡异的笑容,“哼!居然和朕完这种鬼把戏。”他目空一切的冷笑了两声,然後从齿缝中挤出了一个字,“左。”
“是!”那名将士应了一声,便翻身上马,领军朝东面继续快速行进。
萧衍,朕早就知道,你会来救那个萧宝融。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拖著一身的伤来,真不知道你是蠢,还是被爱情冲昏了脑袋。不过既然来了,朕就该好好招待招待,让你们有去──无回──
“小心──”施洛影跳下马车,然後去扶萧衍。刚才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发现伤口已经开始有暗黄色的脓水流出,施洛影仓促的上了点药,然後就包扎了起来,这两天伤口都没有好好的消过毒,再加上连日来的疲惫,伤口已经感染化脓,眼下危机又迫在眉睫,这可该如何是好。
“这个山洞很隐蔽,我们今晚就先进去躲躲,一切等天亮了再说吧!”付青虞虽这麽说,可是心里却直担心拓跋鸿的军队已经朝这里赶来了,只是他们刚才来这里之前,穿过了一座乱石阵,从前,他曾经走过很多次,所以才对那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就算拓跋鸿再怎麽精明英明,要想穿过你乱石阵,还是会花些时间的,而他们正好可以借此,想想接下来应对的办法。
施洛影和宝融扶著萧衍走进了山洞,罗炜在洞口守著,而付青虞则去附近捡了一些干柴火,洞中湿冷,点些火既可以去寒,也可以烤些东西来裹腹。
火堆点燃没多久,罗炜就拎著一只兔子走了进来。
不用说,他们今夜得食物便是这只可怜的兔子了。
等兔肉烤好,已经是一炷香後的事情了。
由於萧衍有伤在身,不易是荤腥,所以施洛影并没有给他吃肉,而是将随身带著的一个有些发硬的馒头给了他。
(10鲜币)洞中情意
萧衍接过馒头,攥在手中,迟迟没有吃,宝融似乎被他传染了似地,手里也捏著一个冒著热气的兔腿,低著脑袋,可眼角的目光却时不时的朝萧衍望去,而後又望了望手中香喷喷的肉,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半个音。
唉!施洛影在心里沈沈的叹了口气。他这辈子到底是做了什麽孽,怎麽就遇上这麽对让人操心的冤家呢!
“你们先在这里慢慢吃,我出去看看,以防拓跋鸿的军队来了,而我们却浑然不知。”付青虞起身就朝洞口走去。
“呃……”施洛影迟疑了片刻,也起身,“我也出去透透气,不知怎麽了,总觉得这里憋的慌,透不过起来。”他走了两步,正好到了罗炜身边,他想了想,然後快速的伸脚踹了一下罗炜的屁股。
罗炜手中正拿著兔腿,屁股上被这麽毫无预兆的来了一下,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气,可是碍於萧衍在旁边,不好发作,他只是扭头,仰头狠狠的瞪著他。
施洛影皱眉盯著他,似乎是在对他说,还不快点起来跟我出去,你坐在这里,让人家小两口怎麽说悄悄话,都这麽大个男人了,怎麽这麽没眼色。
罗炜也蹙起了眉,似乎是在沈思。
萧衍也不说话,只是疑惑的盯著施洛影,只是施洛影却只是冲他笑笑。
“那个……我…我也出去守著。”罗炜一边说,一边起身朝外走。
“你们两个慢慢聊,放心,外面一旦有什麽动静,我会立即通知你们的。”
说完,施洛影也走了出去。
洞中,瞬间就只剩下了萧衍和宝融两人。
火燃的很旺,能听到枯枝被烧焦所发出了嘎吱嘎吱声,宝融依旧垂著脑袋,一颗心紧张的砰砰乱跳,可他还是怀著一丝侥幸的心里,微微侧头,打算快速的瞟一下萧衍的脸,可谁知刚一抬头,眸子就被死死的盯在了萧衍盛满了担心的眼中。
“快点吃吧,再不吃的话就要凉了。”萧衍说著,就很吃力的朝宝融身边又移了移。
宝融的目光一直在那根兔腿和萧衍手中的硬馒头上飘来飘去,就连萧衍已经坐到了他身边都没有察觉,直到萧衍将他一直揪扯著裤腿的手包在掌心,他才惊诧慌乱的抬起脑袋。
萧衍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只是千言万语,却仍是无法弥补他对他的抱歉,眸光,一点点的暗沈,仿佛下一刻就要失色。
他低低开口道:“宝融,你心里是不是……是不是还在怨我?”没等宝融回答,他就又颓丧般的自语,“也是,我做了那麽过分的事情,那天从洛影山庄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去跟你道别,你被拓跋鸿抓去,让人生生的在那个人间地狱被残忍的对待了三个月,我知道,我的罪孽不可饶恕,我……不敢期盼你的原谅,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些。”
说道最後,萧衍竟然有些结巴。
“我、我不知道。”宝融突然摇起了脑袋。
“宝融?”顿时神智有些错乱的宝融让萧衍慌了神,他将馒头扔到一边,也不顾及刚刚被包扎好的伤口再度撕裂的危险,紧紧的将宝融抱在怀中,“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可是你不要这样,不要这麽折磨自己,好不好?”
“怨你?”宝融嘤咛的低泣,“如果我真的能怨你,或许我现在,能够好受许多,或许现在,心就不会这麽痛,痛的喘不过气,你知不知道,那天,那天在──”
萧衍知道他想要说什麽,其实那天晚上,就是他和璎珞在床上‘欢快’的那一夜,他知道宝融躲在床下,等完事之後宝融出来了,他也并没有真正的昏厥过去,只是静静的闭著眼睛,装出了一付死人相。
他的心,很痛,很痛,尽管那晚他闭著眼睛,但是仍能感觉到宝融被压抑著的低低吟泣,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该说什麽,能说什麽,他也知道,他伤了宝融的心,而且还伤的鲜血淋淋,可是,那时那刻,除了沈默之外,他还能怎样?
“对……不起。”良久,萧衍才喃喃的吐出三个字。
宝融轻轻的摇晃著脑袋,“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所以,不要这麽说。”
“我可以把你说的这句话理解成,是你原谅我了吗?”
宝融淡淡一笑,盛满了浓浓的情意,“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恨过,哪里来的原谅。”
“宝融!”萧衍紧紧的将宝融搂住,有些发干的唇在他额上落下深情的一吻,宝融也不躲,这一刻,他等了好久好久,久的都快要忘记这人的吻是怎样的感觉。
他沈浸在这温馨美妙的时刻,嗅著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男人特有的淡淡的麝香气息,他发誓,这辈子,他都不要再离开他身边,要时时刻刻粘这他,不离不弃。
“咳…咳咳……”洞口突然传来了一阵佯装的咳嗽声,宝融立即打了个激灵,本能的伸手就将萧衍推开了,这一下可苦了萧衍,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只怕是又要遭殃了。
施洛影双手抱肩,口气中带著一丝调侃说道:“小两口和好了?比我预计的还要快。”
宝融的脸瞬间变的像个熟透的苹果,倒是萧衍不改神色,依旧沈著冷静。
“少在我面前摆你那张臭脸。”施洛影一边说,一边走到火堆旁,在萧衍对面坐下,拿起了
一根枯枝填到了火堆中,立即就有几点火星子从里面跳了出来。
明旺旺的火照在施洛影脸上,饱经风霜的脸上,隐隐的透出了几分焦虑和不安。
“身体怎麽样?”他问。
“不用担心我。”萧衍淡淡答。
“什麽不用担心你,怎麽,宝融在你身边了,你说话就可以不经过大脑了吗?别忘了,在离宫之前,你是怎麽答应季冉的。”
萧衍望著他,没有说话。离宫之前,他曾答应季冉,说是会带著宝融安全的回到宫里,可眼下危机重重,自己又重伤在身,能够全身而退,实在是个未知数。但是不管他怎样,他一定要保证宝融不再受到伤害。
(10鲜币)原谅我,宝融
“快点,我们要马上离开了这里!”付青虞突然跑了进来,神色匆匆的低喊。
“拓跋鸿的军队追来了?”萧衍下意识的将宝融的手很用力的握在掌心问道。
付青虞点了点头,“本想著那个乱石阵能将拓跋鸿困上一段时间,可是如今看来──”
“难道我们除了来时所走的路外,就没有别的路能够走出林子了吗?”施洛影开口问。
“有是有,只是那条山路极为艰险,而且现在又是黑夜,我原本想等到明天天一亮再启程,可是现在却是刻不容缓了。”
萧衍突然沈默起来,目光凝重的盯著火焰,迟迟没有开口。施洛影扭头看著他,似乎是在等待他说些什麽,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连宝融都有些等的不耐烦了,他仍是盯著火焰,只是原本暗沈的目光,变得越发的死寂。
“洛影──”就在施洛影打算开口催促他快一点做出决定的时候,萧衍陡然扬起头,神情严肃认真,嗓音中含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道:“你们两个带著宝融先走。”
“你说什麽?”宝融一听,就急忙扒住了萧衍的手臂,“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你要留在这里?”
“傻瓜,看你急的。”萧衍伸手,轻轻的擦拭著宝融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含笑道:“我只是说要你们先走,又没说要留在这里,你别瞎想,听我的话,跟你施大哥和付大哥先离开这里。”
“我不走。”宝融的口气很坚定,“ 我要和你在一起,你要留在这里,我也跟你留在这里。”
“宝融。”萧衍正色,含著微怒的口吻道:“听话。”
“不、我不要听!”宝融拼命的摇晃著脑袋,带著浓浓的哭腔央求,“我要陪著你,哪里都不去。”
“不行!”萧衍话音一落,硬生生的将宝融推离自己,转头冲施洛影道:“你们两个,马上带著宝融先离开这里。”
“你这麽做……是有什麽计谋吗?”施洛影的目光一直在宝融和萧衍脸上晃悠,他知道,萧衍这麽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只是这样一来,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他虽然不知道他要留下来做什麽,但是一旦被人多势众的拓跋鸿找到,只怕是万劫难逃。
“没这麽多时间解释了,带他离开。”萧衍用劲的将宝融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拨下,起身的同时将宝融扶起,然後推到了施洛影怀中,“宝融就拜托你们,不论发生什麽,都一定要把他安全送回宫里。”
“那你呢?”施洛影将拼死挣扎的宝融紧紧的束在怀中。
“有罗炜跟在我身边,没事的。”萧衍刚一说完,宝融的嘶喊就又响起,“放开我,我不要走,我要留下,放开我,萧衍,求…求你,不要让我走,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好不好,你刚
刚不是才对我说过吗,要永远留在我身边,你现在想要反悔吗,我不要走,放……开……”
萧衍凝神望著不停向他哭喊的宝融,有那麽一瞬,他真的很想冲过去,死死的将他搂进怀中,就算是死也不要分开。
可是,不行,他不要宝融受伤,他要安全将宝融送离这里,就算是搭上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儿,他箭步冲到宝融身前,伸手在他胸前快速的连点了两处穴位,宝融的哭声就立即变细变小,使劲摇晃著的脑袋也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地,慢慢的向下垂落,在他合上眼睛的最後一刹那,宝融将眼睛强撑出一条缝隙,视线很迷蒙,很模糊,他望著萧衍,一行清泪顺著脸颊流下,直到耗尽了最後一丝力气,他才很无奈,很不舍的合上了眼睛。
施洛影抱著软绵绵的躺字啊自己怀中的宝融,向萧衍质问。
“你这麽做……对宝融是不是太狠心了?”他的口气中除了怒意,还衔著几分淡淡的隐忧。
“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拓跋鸿想找的人是我,只要我现身,他就不会再找宝融的麻烦了。行了,事不宜迟,你们两个带著宝融马上离开这里。”
“可是你──”
“不用担心,有罗炜在。”
施洛影眉头依旧紧皱,“如果你没有受伤,我可能还不会像现在这麽担心,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你留下来究竟要做什麽,但是我要告诉你,就凭现在的你,跟本就不是拓跋鸿的对手,他只要稍稍动一根指头,就能将你杀死,所以,还是跟我们离开这里,等脱力险境,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你什麽都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这麽做了。”
施洛影被他这句话激的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这人怎麽就一根筋,听不进去话呢!好,你不走是吗,那我们走。”他说完,便打横将宝融抱起,冲付青虞道:“付兄,我们走,让这个人自生自灭好了。”
付青虞与萧衍相视了片刻,然後冲他微微颔首点过头後,也转身离开了。
看著他们三人离开後,萧衍浑身就好像被抽去了骨头般,颓然的将背脊重重的跌在石壁上。
宝融,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又将你推离怀抱,原谅我……
就在此时,罗炜猛然闯了进来。
“皇上,我们现在该怎麽办,刚才属下看到,不远处传来了点点火光,属下估计,那些火点就是拓跋鸿的军队,让们距离我们不过一里地了,我们是不是,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萧衍眼中的伤感转瞬即逝,“既然已经决定留下来了,再躲避就没什麽意义了。”
“皇上,属、属下觉得,趁拓跋鸿那个狗皇帝还没有来,您、你是不是──”
萧衍陡然仰头,目光很犀利的望著罗炜。
罗炜一惊,顿时语塞。
很久很久,洞中都再没有传出一丝声响,静的只能听到劈劈啪啪的火焰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坐在洞中的萧衍阴戾的裂唇一笑,而後右手扶著冰冷的石壁,很吃力的起身,罗炜想上前去扶,可是刚一身後,就听到萧衍低沈的声音传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13鲜币)营救
他强行起身,本想著能顺利的走上两步,可是孰料双腿软虚软,每一步都好像是走在浮云上,罗炜见他走的艰涩,冒著被他责备的风险,几步跨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
“皇上,听属下一句劝吧,您现在连要站上片刻都困难,怎麽能够敌得过拓跋鸿的军队呢!”罗炜顿了顿,听著越发凌乱的马蹄声,他急道:“皇上,如果您是想用自己来拖住拓跋鸿不让他继续前行伤害宝融的话,那留下属下一个人就行了,皇上,趁现在还有时间,现在出去,还有机会──”
“放开!”萧衍低沈的嗓音,冷若冰霜,他的目光没有转向罗炜,只是迅速的将手臂从罗炜的手中抽出,然後单手扶著墙壁,一步,一步,艰涩的向著洞口迈进。
“皇上!”罗炜不甘心,又追了上去,“皇上,您这麽做,说不定…说不定会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上的,您不是天天念叨,说是不会再让宝融掉眼泪了吗?如果您拖著这付身子出去,根本就是自寻死路,难道,您想让宝融看著您的尸体哭死吗?”
罗炜话音刚一落,萧衍就停下了脚步,他就那麽站著,也不说话,也不回头。
洞中,静的很,罗炜抿著唇,恨不得立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明明知道宝融是他的软肋,明明知道他这麽做全都是为了他,明知道他此刻心里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可自己却还是以此相逼,无异於是往他伤口撒盐。
该死,自己说话怎麽就不经过大脑呢!他垂下眼睑,不敢看萧衍,他能感觉到,额头上,正有一道犀利的目光,那目光,忽冷忽热,连带著他的身子,都似置身於冰火之中,焦躁难耐。
“朕现在能为宝融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萧衍的眸中,突的蒙上一层隐隐的水雾,他扶在石壁上的手,骤然用力收紧,很难想象,一个重伤之下的人,还有如此力气。
“朕也很怕,怕融儿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哭泣,你知道吗,朕……怕极了,每每想到他会掉眼泪,朕的心,就痛的要命,”说著说著,他低哑的嗓音中涌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可是,罗炜,你有没有想过,融儿,他是无辜的,拓跋鸿口口声声说掳走他是因为宝融的父亲萧鸾,因为萧鸾杀了他的家人,这些和宝融根本就没有关系,宝融他没有错,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是,没错,他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可是皇上您呢,如果您能够选择自己的出生,那您还会选择生於仇恨中吗?”
“拓跋鸿抓宝融,无非是想把朕给引出来,只要朕如愿站在他眼前,他便不会再对宝融做什麽了。”
“您会死的。”罗炜几乎要被他逼疯了,他扯著嗓子,也不管吼声会不会传到外面那些人的耳朵里。
萧衍惨淡的摇了摇头,“无所谓了,只要宝融能够好好的活著,朕……真的什麽都不求了。”
“无所谓?”罗炜无奈的笑声中带著一丝自嘲,“皇上,您真的觉得无所谓吗?”
萧衍笑而不答,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惆怅和忧伤。
“可是,我有所谓,我有所谓呀!”罗炜终於再也无法自己的心,激动的大喊,“这些年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想看到你,多想摸…摸一摸你的脸,可是,”说道这儿,他的脸色一变,变的有些可怕,他突然扬手,趁著萧衍失神的那一刹那,迅速的在他胸口下三寸的位置狠狠点了下去。
“唔……”萧衍吃痛的低吟了一声,伸手死死的摁著裹在胸口上的纱布,额上的冷汗流著更加厉害,他很艰难的撑著眼皮,微微翕动著双唇,似乎是想要说什麽,可是越来越强烈的倦意排山倒海的向他袭来,终於,他还是什麽都没说出口,只是在失去最後一丝意识前,听到了三个低弱的字──
我……爱……你……
“皇上,属下刚才在山洞里,发现了这些东西。”一个身著轻甲的侍卫从山洞中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跪下拓跋鸿的坐骑前,将手中的一根已经燃的发黑的半截枯枝双手呈递到拓跋鸿面前。
拓跋鸿接过枯枝,仔细看了一番,然後冷冷一笑,“这东西还是热的,那些人一定还没有走远,亦柯,你带上一队人马,在这附近仔细搜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顺便找一下,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什麽密道,那个付青虞,绝不会带著他们走进一个死胡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