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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我很想发战争财

    这件事,吴浩亦去信咨询留守盱眙、泗州的展渊,展渊反应极快,不过三日,回信便到,随信还送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 展渊以为,很可以在此事上发挥重要作用。
    此君名叫张森,籍贯山东益都府,是个专做两淮榷场生意的商人。
    “榷”为专卖之意,“场”为场所之意,榷场,即官方控制的贸易市场。
    宋、金边境,一向设有榷场,和平时期, 正常往来贸易;两国交兵,榷场暂停,但走私活动,不论战、和,从未停止。
    两淮地区,宋这边儿,光州光山县设有榷场,曰“中渡市”,安丰军花靥镇设有榷场,曰“花靥市”,盱眙军也设有榷场,地点就在盱眙城东北的龟山镇,曰“龟山市”。
    金那边儿,盱眙对过的泗州设有榷场,光州对过的蔡州设有榷场。
    金境内的榷场,主要向宋卖出盐、丝绢、药材、猪、羊等;宋境内的榷场,主要向金卖出茶叶、木棉、象牙、犀角、乳香、檀香, 等等。
    双方都有明确的禁运品:金禁止向宋输出马匹、兵器;宋则禁止向金输出牛和铜。
    宋少马、少铁, 少马,军队机动能力便差;少铁,兵甲便不及金之犀利,宋金战争,宋被动挨打,这两项,皆为重要原因。
    金少牛、少铜,少牛,影响耕作;少铜,铜钱便少,影响商品流通,这两项,都是很制约生产力发展的事情。
    即是说,宋金贸易,都掐着对方的七寸,轻易不放手。
    也因此,榷场内外的走私贸易,非常活跃。
    张森主要做进口生意,长驻盱眙的龟山市, 榷场内,收购茶叶;榷场外,收购铜器。
    然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展渊通判盱眙、泗州之后,整顿上下,也包括榷场,正准备将收购来的铜器运过淮水的张森,被抓了个现行。
    宋对铜的禁运,异常严格,譬如,明文规定,“铜钱入海五里,尽没其资”,但张森辩解:泗州已是大宋疆土,我虽欲将铜器运过淮水,但没打算运出泗州呀?不能就说我走私罢?
    嘿!这个嘴皮子?
    展渊得报,有些好奇,便亲自传见了张森,待问清楚其出身来历,立即敏锐判断:此奇货可居也!
    事实上,张森本人能量有限,真正奇货可居的,是其弟,名叫张林的。
    张林原也是同哥哥一起做走私贸易的,蒙古入寇,因他素有勇武之名,被益都府任命为签军十将,“签”即签发,遇有战事,签发平民为军,谓之“签军”,也即临时拉壮丁的那种;“十将”,虽带个“将”字,其实就管十几个人,十夫长一类的小军官。
    这里说的“蒙古入寇”,是几年前的事情,彼时,蒙古对金的河北、山东的攻略,还是以残破为主要目的,夺地皆不守,烧杀抢掠一番,便弃城而去,对益都,也是这如此。
    蒙古人走后,益都一直没王蜂,张林看出机会,聚众数百,占据府城,号称“克复”,并以此上表朝廷邀功。彼时,金廷力不能及益都,有人出头维持秩序也好,于是,任命张林为益都府治中。
    有了名义,张林的势力,愈来愈大,一二年内,益都府境内,府城周边,以及北至沿海,都在其掌控之下了。
    益都是滨州东邻,黄河虽在滨州入海,但入海口距州东境不远,张林的势力,完全可以辐射到黄河入海口。
    展渊建议:与张林合作,海运我们负责,河运张林负责,海船运米粮至滨州宁海镇(黄河入海口所在地),换装张林的河船,溯流而至东平。
    张林是金的治中,对于他来说,此举既立大功,又赚大钱,虽然要冒风险,但,如何不值得一试呢?
    对于我们来说,即便此事曝露,台面上,也只是同山东某土豪之间贸易而已——他买了我们的米,爱卖给谁,就卖给谁,我们哪儿管的了啊?较之直接同金国山东行省贸易,性质到底大有不同。
    另外,展渊不以为森林兄弟为金国之忠臣孝子,经此合作,结下善缘,日后进取山东,彼未必不能为我所用。
    嗯!很是!很是!
    吴浩接见张森,摆出一副“我很想发战争财”的嘴脸,并给出“货到付款”的条件,也即,米粮进了东平府城后,货款,由山东行省给付,张氏兄弟代收,在此之前,行船之时,如遇漂没,不干贤兄弟的事情。
    张森眼睛发亮!
    如此,他们兄弟,最大的风险,不过是损失些人手船只,但所获之利——
    其一,俺们千里辗转馈粮,冒生死大险,救一城存亡——不对,何止“一城”?保住东平,就是保住山东,保住黄河,保住大金!这可是旷世奇功啊!
    既如此,俺弟的那个治中,至少换成“知益都府”,再加个“安抚使”啥的,也很正常,至于那个“治中”,该归俺了罢?
    其二,东平府存粮有限,但金银无数,这个粮价,自然能报多高就报多高,再高,山东行省也得照付啊!
    真正发大财了!
    总之,做大官,发大财,以后,再也不用跑走私了!
    哈哈哈哈!
    于是,胸脯拍的山响,替他老弟大包大揽:一切仰遵都统制的吩咐!
    *
    前面说了,展渊随信送过来两个人,信中,真正出力着墨的,还不是张林,而是另一个人,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瘦瘦小小,貌不惊人,然展渊说:
    “此子奇才,当世罕逢,胸中韬略,远在渊上,都统制若倾心相待,其未必不为卧龙、凤雏也!”
    推崇至此?
    这个年轻人,姓余,名劼。
    余劼?木听说过,不该是啥历史名人,咋的,这个时代,埋没了多少天才?
    细看此君之籍贯履历——
    籍贯:衢州开化(即今浙江开化)人,侨居蕲州(今湖北蕲春)。
    不过,所谓“侨居”,其实是祖籍,本朝南渡后,其祖携家人流寓,先后寄居衢州开化、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后来又返回蕲州定居,于是,以他乡为故乡,以故乡为他乡了。
    籍贯弄得很复杂,但履历则非常简单:
    白鹿洞诸生。
    吴浩读史,半桶水耳,但“白鹿洞书院”,却是晓得的,且印象深刻,因为他曾经以“白鹿”为“岳麓”,闹过笑话。
    “诸生”,就是说还没毕业?
    一个在读的大学生,展渊推崇其为“卧龙、凤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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