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柿子、石榴、糖竽头都是必不可少的。
提到这儿,盛烟就神情愉悦地与夙说道了一番:“我们永嘉也算是江南一隅的,龙家过中秋挺有些讲究。中秋节全家人都会坐在一起,在西厢最大的八仙熏露里摆上几个大桌子,连平素见不着面儿的姐妹们也会来,吃桂花鸭,喝团圆酒。喝完酒就可以吃到我最爱的小糖芋头。夙,你知道这小糖芋头是如何做的么?”
酆夙扬的娘亲是北方人,从小吃的北方菜居多,因而对南方的菜肴并不熟悉,就定定看着他,笑道:“你与我说说呗。”
盛烟勾起嘴角,说得口舌生津,“这小糖芋头是来有历的,必得浇以桂浆,美不待言。这个“桂浆”取名自屈原《楚辞?少司命》“援北方闭兮酌桂浆”一句,不但极有诗意,还很清雅。不过呢说白了,嘿嘿~这桂浆其实就是糖桂花,中秋前采摘来的桂花,用糖及酸梅腌制而成的。要做的细致口感酸甜,也需得下一番大功夫呢。”
“嗯嗯,瞧你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酆夙扬这两日笑得次数特别多,虽说他原本也喜欢对盛烟笑,但近来的笑意是更浓烈了些,只要看着盛烟嘴角就会往上翘。
但背过脸去,这笑容就挂不住了,嘴角慢慢往下塌陷。
望着盛烟日渐清隽脱俗的小脸,酆夙扬心里苦闷,脸上却是欢愉的。看他说的唾沫飞涧,忍不住伸手,,抹了他嘴角一下。
盛烟稍稍一愣,睁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你不是现在就想吃小糖芋头了吧?”那这可就难办了,我可没处帮你寻去。酆夙扬心里嘀嘀咕咕,发现盛烟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觉得他呆呆的样子温顺可爱,又抬手捏住他鼻子晃了晃,道:“怎么又发起呆了来?
就听盛烟幽幽叹了口气:“唉,我们现在这般好,却不知长大之后会如何?”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些的。”本就心境不爽的酆夙扬低下了头,“现在都这般好,长大之后自然只有更好。”
“真的么?”盛烟撑着下巴撅撅嘴,“说来也奇怪,夙,我最近总是右眼皮跳!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夜晚睡觉时也没来由会觉得伤心,胸口堵得发慌,但找不到因由。我想了想大概是快到中秋了,所以有些想念四姨娘了吧。”
“想念你娘亲是人之常情,我也……很想念娘亲啊。”随着思念而起的,还有满腔的愤懑与不甘,酆夙扬陡然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盛烟这才注意到他黯淡下去的脸色,暗道不好,夙离家这么多年自然会想念娘亲,也不知道他还能否回家侍奉,自己还提及他伤心事,真是糟糕。
“那个,说来小糖芋头虽然现在吃不到,但桂花鸭是吃的着的,永嘉的各大酒楼都开始忙活着准备中秋时的桂花鸭了。夙,你想不想尝尝……很好吃的喏。”盛烟立刻岔开话去。
酆夙扬点点头,笑言:“你今天一整晚都在说吃的,本来我不饿的,都被你勾出馋虫来了。桂花鸭我当然想吃,但现在我饿了怎么办呀?”
“哎呀那可难办了,灶上没什么可吃的啊。”盛烟皱起眉头,“只有两个冷馒头。”
“冷馒头也不错,我这会儿饿,什么也顾不上了!”说吧,酆夙扬就窜出窗户,趁着夜黑,就大摇大摆进了小厨房,看见一只碗,里头真有两个雪白大馒头,拿起来就啃。
平日他练功累了,饿的前胸贴后背,胖酒鬼师父就扔两个馒头给他,先垫垫肚子。
边啃着馒头往回走,回想起宫中的酥皮冰饺,酆夙扬心头有些发酸。若他那几个兄弟知道自己连馒头也吃的津津有味,不知是否会笑掉大牙。但他从宫中出来后从来没觉得哪顿饭食不甘味过,即使是馒头,也比宫里的香软米饭要好吃的多。
当然,胖酒鬼师父也从未在吃上让他受苦,龙家虽说也是家常菜居多,但也比一般人家做的要精致。
吃了冷馒头躺倒在床上,酆夙扬用手指绕着盛烟的发丝玩儿,琢磨着该不该到时与他告别一声,但纠结地不知如何开口,还是沉默了下去。
过了半晌,盛烟合上书准备就寝了,被夙拉住了手。
“盛烟,你有没有什么一直想做却做不成的事?”既然告别艰难,那在走之前,好歹帮他办几件事吧。酆夙扬如此想的,适才这般问。
盛烟目光朝上,想了片刻道:“除了入考品阶,我没有其他特别想做的事,但要真说起来……”他把占了大半边床的酆夙扬望里头挤了挤,说:“我想做个与那本香谱上差不多的蒸凝器出来,再则嘛,我想重新拿回丢了的那块双鱼玉佩。”
蒸凝器、双鱼玉佩……这两样东西都不太好办啊。
酆夙扬愁思了一会,问:“双鱼玉佩,你知道现在在何处么?”只要知道在哪里,他应该能想办法取到手。
盛烟笑着对他摆摆手:“嗳,我就这么一说,应该是在大夫人那里的。当初她旁敲侧击问我知不知道这玉佩,我就觉得……这玉佩约莫是藏着什么秘密。二哥应该是捡起来了,但被大夫人拿走了,所以她才来探我的口风,并封住了二哥的嘴,不让他对大老爷说清道明。不然,大老爷为何会打断我的腿……这件事我想了几年,才明白过来。”
“大夫人?”这个龙家主母也太过分了!酆夙扬瞬时在心里打定主意,有秘密藏在暗处不能见人是吧,那我偏偏要把这玉佩给偷出来!
翌日清晨,六少爷龙碧炼来邀请盛烟一同去沉香阁。
他想与大哥二哥亲近几分,却总是不得其法,因而才转了念头,每每想去沉香阁,就拉上盛烟一起。
正好自己有香球的事要请教二哥,盛烟也就没有推拒,帮他捧着药盒,让书童不用跟着了。这路上还能与龙碧炼单独说几句话。
龙碧炼也不避讳什么,与他说起了自己的近况,“现今我已经学会如何看账本了,各地的账本因为记账习惯不同,有些地方会有差异,我觉得这样不好,不便于用来对比,就请教爹爹是否可以做些改进。前日才刚制了份全新的账本样式,让爹爹看了,没想到得着了夸赞。”
听他笑意清润,盛烟也降下了防备,笑道:“恭喜六哥了,这样一来,爹爹会更放心把管账的事交给你了。”
“哪里,还差的远了。”龙碧炼仰起脸来,“大部分账本还是爹爹在管,现在交给我,他还是不放心的。虽说我会看了,但是真帐还是假账,分铺的账房有没有猫腻,我还是看不出的。这……还得让爹爹慢慢指点。”
盛烟便诺诺称是,附和了几句,谈及了其他。
来到了沉香阁后,龙碧升与他们坐在院子里喝了几杯茶。盛烟瞥见他把方翎送与他的香球挂在了腰间,就笑着问:“二哥,这香球可好使的?”
龙碧升笑意清浅道:“其实,这镀了金银的香球也该称为香囊才对,本不是挂在腰间使的,只是我没找到好看的璎珞,就暂时挂在这里了。这个啊……是用来熏帐的,要挂在床顶上,让香味袅袅从里头发散出来,是以,让被子和床铺都可沾上香气。如此就用不着手柄熏炉了,要方便的多,也风致独到的多。”
龙碧炼就应声沉吟着问:“那,与‘玉箫瑶瑟绪飞花,博山炉暖麝烟微’相比如何?”
未等龙碧升开口,盛烟便笑言接话:“博山炉是甚好的,但我觉着,胡杲在《七老会诗》中所写‘凿落满斟判酩酊,香囊高挂任氤氲’的情境更好!”
龙碧升微微扬起笑来,给他俩又倒了一杯茶,道:“这些都好,各人喜好不同,又何必非要一较高下。和凝《河满子》有云:写得鱼笺无限,其如花锁春晖。目断巫山云雨,空教残梦依依。却爱熏香小鸭,羡他长在屏帏。这熏香小鸭……才是有趣的紧,你们未曾见过吧?”
“熏香小鸭?”盛烟听着这名儿就兴趣盎然起来,问:“莫非熏炉状似小鸭?”
龙碧炼也好奇地歪过头。
“这熏香小鸭是香兽,名为铜香鸭的,被人写进诗里了,这才得着了好听的名字。形似小鸭,色彩艳丽,鸭身是可以揭开的,焚香时需打开来往里面添香,淡淡的烟缕便从张开的鸭嘴里缭绕而出,甚为有趣。”龙碧升给他们细致描绘了一番,绘声绘色,就好像自己亲眼见过似的。
“二哥可是有一只?”盛烟觉着,这种好东西定是见过,二哥才能侃侃而谈。
龙碧升笑着点头,弹了他的额头一下,转身进了屋,再出来时,手上就捧着一只精巧可爱的明黄色小鸭。乍一看就像是儿时把玩在手中的玩具,个头比木头漆鸭要大,身上满是花纹,将鸭子的羽毛都画得很清楚细密。
但正如龙碧升所说,它的一半鸭身可以揭开来,里面是半圆形内凹的银制半球,添入香灰、香炭与香丸或香饼即可焚香。而且,它的鸭嘴也是可以活动的,若嫌轻烟太弱,可取下鸭嘴,让香气缭绕得更快些。
盛烟看得眼睛发直,一遇上喜欢的物什,他就是这般表情,痴迷得紧。
龙碧炼倒没有他这般喜欢,只粗略看了看,就移开目光,接着喝茶。
盛烟爱不释手地把弄了好一阵,临走了,听见龙碧升喊住他,把铜香鸭塞进他怀里,“就知道你喜欢这种可爱形状的东西,我也不常用,就送与你罢了!”
“真的么二哥?”盛烟笑得眉眼弯弯,喜不自禁。
龙碧升笑着推他出门,右手被盛烟一握,冷不丁塞进来一张纸条。
待盛烟与龙碧炼走远后,他打开纸条一看,耳根燥热,忍不住叹了口气。方翎又给盛烟送东西了,这次干脆把纸条夹在芙蓉饼里送过来,真是够小心的。
纸上写了什么呢?
无论多久,我等你一个答案。还有,我想你了。――方翎。
“就这么两句话,还大费周折的,真是……”龙碧升看左右无人,赶紧把纸条放进香炉给烧了,捏了捏耳朵,怎么还没习惯着小子口没遮拦的习惯!动不动就想啊想的,这才分开多久!
嘴角却隐隐浮现出了一缕笑。
可转瞬,眼前闪过龙碧飞的脸,丝丝愁容又爬上了龙碧升的眼角。
是夜,盛烟抱着熏香小鸭在床上滚来滚去,喜欢的不得了。看见小司窜上床来,就猛然从被子里把小鸭掏出来,吓了它一跳。
就见小司瞪着圆溜溜地眼睛左看右看,瞪视了小鸭好一会,跟着试探着伸出一只爪子,用软乎乎的肉垫子拍了拍小鸭。一拍,就赶紧把爪子缩了回去。
发现小鸭没反应,小司歪了歪脑袋,喵喵喵了三声,像是在跟它打招呼。但小鸭还是没反应,小司就又伸出爪子拍了拍它的脑袋,这次胆子大了点,连拍了三下。
但是小鸭还是一动不动,小司观望了一阵知道它不是活的了,才扬起小脑袋对盛烟埋怨地喵咦了一声――你骗我昂,这不是活的小鸭子昂!
发现这个小鸭子不能陪自己玩,小司用爪子把它推倒,竖起尾巴跳下床,到墙角寻觅老鼠去了。
盛烟趴在床上笑得肚痛,半天才喘过气来,把熏香小鸭搁在几案上,准备等夙今晚来了,给他开开眼界。
“夙怎么这么慢啊”近日习惯了他一更天就来的盛烟,是夜等着有些不耐烦了。
过了二更天,酆夙扬还是不见人影,盛烟无聊地在床上揪小司的尾巴,弄得它暴躁地乱叫。又等了一会,他受不了的坐起来,干脆把熏香小鸭揭开来,把香炉里的香灰分一部分过去,又取出几枚小的香炭,放在火上烧了烧,也放了进去。
掏出一颗梨花沉香香丸,盛烟拿起匙箸又折腾了好半天,小鸭的肚子渐渐变热了。他把小雅的上半身装回去,不大一会儿,鸭嘴里真的冒出了斜袅轻烟。
所谓“烧香取味,不在取烟”,盛烟满意地看着鸭嘴里缭绕出的似有似无的烟缕,嘴角高高翘起。
这时,窗子那儿有了动静,盛烟立马起身跑过去。
却见夙灰衣衫蒙尘,拉扯着发带爬进来,吐了口气道:“我的天,零陵轩何时养了三只黑狗啊?突然窜出来下了我一跳,幸好我轻功高,不然就被护院发现了……”
“你去了零陵轩?去那里做什么?”盛烟拉着他的手,上下看了半天,确认他身上没伤才松开来。
酆曜扬伸手一摸腰带,准备拿东西给他,不料一摸才发现锦袋没有了,顿时大急:“糟了,我偷了双鱼玉佩放进袋子里的!不会是掉在半道上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熏香小雅很可爱,不晓得往上有没的图,我是在书上看见滴!
喵呜,小司打滚了打滚了,求花求花~~~~~
第五十一章
盛烟并未想过,自己一句话会让夙去了零陵轩,到大夫人那儿偷取双鱼玉佩。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急了,抓住他的手问:“你没被人发现吧?”
“自然没有。现在问题是……玉佩好像掉在了半道上!”酆曜扬转身就要跃出窗子,回去寻找那锦袋。
唯一庆幸的是,这锦袋是胖酒鬼师父的东西,如若真被人捡到了,以后也不至于承认谁人手中的把柄。他自己的东西,不少都是有宫中标记的。
盛烟并未拦住,心里明白这玉佩事关重大,嘱咐他千万小心,目送他一跃而出。
以酆夙扬的武功,全身而退应该没问题的吧。
他对着窗口低声嘀咕着,虽然相信他,但还是不由得皱起眉头。
酆夙扬飞掠在屋顶,睁大一双眼,沿途寻觅,小心躲避着护院。走到临近零陵轩附近,躲躲闪闪地找了半柱香功夫,才眼尖地发现草丛边的锦袋。
太好了,还没被人发现!酆夙扬心中大喜,赶忙捡起来塞进自己怀里。
摸了摸却发觉不对,里面没有东西,玉佩还是丢了!
什么人拿走了玉佩,却把锦袋还放在原地?不好,这人够聪明的,是想用这件东西把丢了锦袋的他引出来么……酆夙扬转身就上了房,趴□子。
几乎是他刚刚躲好,从旁边拱门外走出来一抹黑影,匆匆往这边跑来。
他瞥了地上一眼,蹙眉往四周寻望。
酆夙扬把头压得更低了几分。
这时月亮从低低的云彩中露出了脸,映照清了此人的容貌。
怎么会是龙碧升?酆夙扬惊讶地瞪大眼。
龙碧升逡巡了不久就走了,酆夙扬迅速隐遁在黑暗中,回到了怜香居。
盛烟听他说完,反而松了口气,道:“如果是二哥捡到了,说不定我还能有机会拿回来。只是至今不知道双鱼玉佩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如果真是与大夫人有关的,那么,即使二哥发现了,说不定也会帮她隐瞒……那样的话,就不妙了。”
“那简单,沉香阁更容易进出,我再出去一趟,把玉佩从你二哥那儿偷回来便是了。” 酆夙扬似乎对自己办事出了岔子很不满意,所以显得有些着急。
“不行,你今晚不要再去了!”盛烟担心他这么来来去去,终究是会被人发现的。
“但是……”
盛烟凝眉看着他,“别可是了,现在我知道玉佩在二哥那儿足够了。就算你真要去,今晚时机不好,二哥刚捡了玉佩,今晚一定会非常小心,琢磨这东西是谁掉在那里的,警惕心会比较高,还是改日吧!”
酆夙扬点点头,佩服地看他一眼,轻笑道:“嗯,有道理,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当军师的头脑。”说着。伸手掐他的脸颊。
“好啦,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全。虽然你武功好,但我龙家的护院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你别抓住了那可怎么办?”盛烟拽着他回床上,一把将他摁在枕头上,不让他乱动,“都这么晚了,快点睡觉了!”
酆夙扬抱着他的腰一翻身,趴在了他身上,笑嘻嘻地撩起他的发丝,“可我还不困啊。”
“不困?你不困我困了啊……”盛烟揪他的鼻子,想把他推下去,可惜力气不大,酆夙扬还是趴在他身上动手动脚。
一会儿扯他的头发,一会儿捏他的耳朵,一会儿又把玩他的手指。
“夙,夙!我困了要睡了,你不困就一边看月亮去!”盛烟一把抢回自己的头发。
“那你睡你的,我还玩会儿。”酆夙扬继续拽他的另一束头发,就是不松手。
盛烟无奈白了他一眼,使劲把他往旁边推,这小子死重,不晓得是不是用了内力!盛烟心宽的很,心说你要趴在自己身上就趴吧,幸好没压住胸口,那就由你去呗,闭上眼睛决定睡觉。
酆夙扬把弄着他的头发好一会儿,缠缠绕绕在指尖上,又握在掌心里摸了摸,再看盛烟,头偏向一边,呼吸均匀,好像是睡觉了。
就不由得放松了手指,盯着盛烟的脸看起来。要说盛烟这张脸,酆夙扬是再熟悉不过的,从盛烟八岁时看到现在,五官越渐精致了不说,眉宇之中还多了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雍容与闲雅。过往那股子青稚的感觉在逐渐消褪,虽然偶尔还是会跟他斗嘴打闹,但安静不动的时候,即使是从背后看去,也觉得这人的脸看起来会是极为舒服的。
小脸儿比巴掌大点,下巴尖巧,笑起来,是比清泉还要清,比梨花还要淡雅。
但不会让人觉得冰冷,反而带着一抹暖意。
盛烟论长相,比不得龙碧飞的龙驹凤雏之态,也不弱龙碧升那种雅人深致之貌,更不似方翎摄人心魄之美,但酆夙扬就是最喜欢看这张脸,看他的目若朗星、眉宇清润,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酆夙扬看着看着,就伸出手抚摸上盛烟的脸颊。
眸子里都是珍视的意味,指尖触及上去就更加小心轻柔。酆夙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萌发的是哪种心思,只是指尖留恋在这张脸上,就不想拿下来,也抹不开眼光。
盛烟觉得脸上痒痒的,就动了动脖子,伸手挠了挠。
酆夙扬笑着看他挠了下巴又挠耳朵,嘴唇还撅了撅,心里一动,就慢慢低下了头,两眼直愣愣看着他撅起的小嘴,已经是心猿意马。
他脑袋里空白一片,没有其他的想法,就只有一个念头在叫嚣着:堵上去,堵上去吧!
随即把脸凑了过去,不料这时盛烟扭了扭脖子,忽的睁开了眼。
“夙……干干干嘛靠我这么近?”盛烟轻声问道。
酆夙扬好不尴尬,立刻抽身起来,把头侧过去,埋在被子里红了脸。听见盛烟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忙摆手道:“没,没什么!你接着睡吧,我这就睡了……”
“哦。”盛烟应了一句,翻了身与他背对背。
过了半晌,闭上了眼地盛烟又唰的睁开眼,耳根红彤彤,脸颊也绯红绯红的。他虽然有点迟钝,但自从看见过方翎和龙碧升的那次的……酆夙扬刚才想对自己做什么,他这会儿还看不出就是傻子了!
只是,夙心里在想什么?
难道说……他对自己的心思,与方翎对二哥的心思……一样?
轰!盛烟的脑子瞬时炸开了锅,有些事看见是一回事,搁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现在整个人就像是投入到热汩汩的温泉水里,飘飘浮浮,手脚发软,有些不知所措。
微微转身,瞄了背对着他的夙一眼,见他一动不动地抱着被子,也许已经睡着了吧。
但这种事又不好问的,盛烟双手捏了捏耳朵又蹭了蹭脸,侧脸倒在枕头上,还是继续睡觉吧,龙盛烟你才多大啊,少混思乱想的!
说不定……夙根本不是那样想的,刚才那动作也可能只是个意外。
如此折腾了一阵,盛烟心情微妙地沉睡过去。
那头,酆夙扬却是一夜无眠,抱着被子叹息一晚上。
翌日艳阳高照,盛烟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夙的身影。
这人也真是的,武功越发好了,但也不至于起床时一点动静也没有吧,当他是小司呢,四只脚都是肉垫子走起路来声音。盛烟撇撇嘴,也不知自己在介意些什么,之前他还觉得夙起的太早把他弄醒了,现在却埋怨他悄无声息地走了,都不跟自己打一声招呼。
在杏儿馨儿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盛烟对着几案上上的一大摞书发起呆来。
“小主子,主子!”杏儿在他耳边喊了句。
盛烟拍了额头一下,自己最近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轻声吩咐她们去把床上的被褥枕头拿到院子里拍打拍打,松软一下,盛烟这才拿起自己的书匣子出门。
昨儿个夙后半夜翻来覆去的,怕是自己的床褥不够软吧,这是才从柜子里拿出的褥子临时垫上的,好像确实不那么软和。
盛烟这么想着,没觉察出,往霄香台的一路上,自己都在想着夙的事情。
今儿个二哥龙碧升没来,据说是病了,从昨晚上就开始打喷嚏、咳嗽,一宿都没睡好。熬到今日一早,被大哥龙碧飞摁在床上蒙住被子,给找了大夫过来,说是闻着了后山的艾蒿花,不小心染上了枯草症。
就听得龙碧炼边捣弄香灰边道:“大哥和二哥感情真好啊,二哥一病,大哥连霄香台也不来了,就在二哥旁边守着。听说,西屏东屏都空着手没事可干了。”
是亲力亲为照顾着么?盛烟抿嘴一笑,又摇摇头。
在霄香台忙了一个上午,盛烟眼见快到午膳时分了,就对龙碧炼道:“六哥,我想去沉香阁探病,不如一同去?”
“唔,今日还是算了。”龙碧炼微微笑道:“二哥这枯草症来的凶猛,你素与大哥二哥感情深厚,去了自然是关切,我则不同,大哥向来对我有所防范,我若是这会儿去了,却怕是会被怪责扰了二哥的清净。”
“哎呦,六哥从爹爹书房了一段时日……愈发耳聪目明了啊。”盛烟对他笑了笑,拍了他肩头一下,“那我就先去了,顺道帮六哥问候一声,就说六哥怕耽搁了二哥休息,明日再来探病,如何?”
“嗯,这样甚好。”龙碧炼笑盈盈地推他到门口。
盛烟抬脚要踏出门槛,蓦地生出一个念头,回头对他道:“六哥午后还去爹爹书房么?”
“那不一定的,得看爹爹今儿个午睡到什么时辰。”
“哦,那索性让爹爹多睡一会儿,也别让爹爹去给鲤鱼喂食了。我昨儿个才听几个多嘴的婆子说,鲤鱼池后边不远的一个废园子有奇怪的响动,像是有女人在哭……说的神神叨叨的,虽说不知真假,但还是别让爹爹受了惊。”
龙碧炼疑惑地眨眨眼,“有这等事儿?大白天的……怎会有女人的哭声?”
“嗯,是挺古怪的。我倒是很少去那儿,也没进过那废园子,但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吧……还听说跟什么过世的姨娘有关……我就纳闷了,可也不晓得她们说的是哪个姨娘。”盛烟没看他,垂头小声嘀咕着。
龙家过世的姨娘,前后也有好几个,但大夫人和老爷一向严禁宅子里的人谈论这些事儿。
龙碧炼点点头,默然地转身。
盛烟嘴角含笑地往外走,到沉香阁一看,二哥正躺在卧榻上小睡,二哥龙碧飞坐在一边喝茶看书。
“大哥,二哥可好些了?”盛烟放轻了声音问。
龙碧飞轻蹙眉头看了拢在薄被里的碧升一眼,拉盛烟过去坐,才道:“服过汤药是好些了,就是咳嗽不容易止住,半柱香前,才好不容易睡着的。”
“枯草症这么难受啊。”可之前他也没听说二哥有这种病啊。枯草症,一般不会是突然爆发的。
就听龙碧飞递过茶杯对他道:“想起来,去年这个时候,升儿也咳嗽来着,但很快就好了,也没在后山呆那么久,所以反应不太明显吧。而前几年,升儿这个时节恰好没去后山,家里也没种有艾蒿花,所以没犯病吧。”
“哦,这样啊。”盛烟心说,看来是才发现的啊。
因为怕吵醒了碧升,龙碧飞和盛烟去了外间说话,闲聊了几句,盛烟就犹豫着想起身告辞了。今儿个他是别指望把方翎的纸条偷摸着递给二哥了,算是无功而返,还得回去想办法送个回信,告诉他二哥病了,让他最近都别送纸条来了。
见盛烟要走,龙碧飞踌躇了一下,拉住他问:“盛烟,近日……方翎有找过你么?”
“翎哥哥?”盛烟心惊,该不是大哥觉察出什么吧,笑道:“大哥,翎哥哥找我做什么。”
“……真没找过你吗?”龙碧飞挑了挑眉头。
盛烟稳住神色,道:“真没有啊。”
“哦,那你去吧。如果方翎找你,记得知会我一声,我想见他一面。”龙碧飞有些忧虑地看着他,松开了手。
大哥想找方翎见面,为了什么?盛烟心里嘀咕着,慢悠悠地在龙家大宅里徘徊。
才走过水榭,突然看见有不少家丁跟着管家林叔,向某个地方奔去,他们手上还拿着竹竿绳索什么的,步子很急。
盛烟眸子一转,尾随着跟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走近跟前一看,发现龙碧炼站在一堵墙下扶着树,盛烟连忙拽住他,低声问。
龙碧炼苦着一张脸,拍拍胸口道:“我的天哪,都怪我自己过度好奇,到鲤鱼池后头那两个废园子里走了走,你猜怎么的……一口废井里有臭味,我就大着胆子低头往里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死……”
盛烟脸色惊骇地听他说完,心里冷哼,那个严妈妈和易妈妈也是,当初抛尸时做的不彻底,也没说找块石头把井口给封住了,怪不得这么轻易就被龙碧炼发现……
“那,是什么人死在里头了?”盛烟回头招呼一个丫鬟道:“快去端杯参茶来,没看见六少爷受惊了么。”
小丫鬟慌忙跑了,盛烟把龙碧炼拉到一边,让他在通风的环廊里坐着。
“谁知道是什么人啊,我吓得差点摔在那里,一出门就喊人去通知爹爹了。怪不得有婆子听见有女人的哭声呢……敢情是鬼魂在哭么,盛烟,你说……这人是失足掉进去的,还是……”龙碧炼攥着盛烟的手,脸色煞白煞白的。
盛烟忙捂住他的嘴,道:“六哥,这种事……哪里是我们好议论的,管他死的是谁呢,都有爹爹定夺的。”
“是,确实如此。”叹了口气,龙碧炼一口气喝了参茶,脸色才稍微转好。
不大一会儿,大老爷被林叔从书房请来出来,进到园子里看了眼被捞上来的尸体,黑着脸负手走了出来。
五姨娘身边的贴身婢女,他自然是认得的,尸体虽然已经开始腐烂了,但人的脸还没完全烂掉,仍然能看出样貌。
吩咐林叔找人把尸体给裹起来葬了,大老爷眉头深锁,却没有再说什么。
翌日,永嘉城里就流传开,龙家派人从西郊寺庙里请僧人做法事的消息。表面上,龙大老爷是给失足掉进井里的丫鬟超度亡灵,但实际上,大老爷请僧人来给五姨娘超度的流言已经在龙府不胫而走。
半夜,酆夙扬问盛烟,这件事是不是他的手笔。
盛烟抿嘴不语,只戳了戳他的脸道:“反正,尸体不是我发现的,流言不是我传出去的,大老爷要怎么怀疑,怎么想,与我可是没一点关系。”
酆夙扬笑着盯住他的眼,扑上去掐他的鼻子,“真是,越来越鬼灵了!”
两人在床上闹了一阵,酆夙扬摁住盛烟的手,勾住他的脖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示意他看今晚上又圆又皎洁的月亮,问道:“盛烟,等你岁数大了,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啊?”
“什么样的日子?”奇怪,这人今晚怎么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盛烟想了想道:“没想那么远啊,不过么,能闲适一些是好的。嗯……白居易写过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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