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夙扬笑得喷口水,瞄了瞄小司又看了眼盛烟,心说你睡着时我戳你的脸,你也差不多是这种反应哪,哈哈……不过,你肯定不会承认的。
于是从这晚上开始,两人睡觉的床上多了只毛茸茸的小奶猫。一开始小司还窝在两人之间睡觉,但睡着睡着身子好重喏,掀开眼皮一瞧――盛烟主人你想挤死我么!
虽然猫是很抗挤压的,但是,这两家伙抱得太紧了吧?小司决定马上抽身,窜到他们脚边上去团成一团。
喵~终于可以舒服地睡个好觉了。
但有了小司,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酆夙扬再不用烦恼怎么叫醒盛烟了,在他动手之前,小司会直接爬上来,伸出一只爪子,用肉垫摁住盛烟的脸,踩呀踩,来回踩,再换个爪子踩,直到把盛烟弄醒。
小奶猫也很快得到了杏儿和馨儿俩丫头的厚爱,喜欢得不得了,还抱去在小夕跟前炫耀,说这是小主子花重金从一个波斯商人那儿买来的,可名贵了。
盛烟对此表示无所谓,只要她们不怀疑这只猫是有人送的,随便她们去脑补。但有一点,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小司重蹈覆辙,变成某些人手中玩弄诡计的工具。
为此,他特意抱着小司在龙家大宅里走了一大圈,务必让每房的丫鬟婆子都见过他怀里的小奶猫,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的猫,谁敢招惹了来,那就是跟他过不去。
说来小司也是格外乖巧,还有点傻乎乎的,旁人逗它,它的反应总会慢一拍。生气了也会炸毛挠人,但走路还歪歪倒倒,挠出去的爪子就显得力有不怠了。
龙碧飞这晚遣茗言过来请他去沉香阁一聚,盛烟也不更衣,抱着小司就去了,比过往更随意了几分。
行至水榭后头的桃花流落,盛烟停了停步子,看了看水里的鲤鱼。这时,小司却忽然从他怀里跳了出去,向一个石头缝里钻。
这可把盛烟急坏了,生怕它卡在里头出不来了,抬脚追上去想要抓住它。
不料小司一下掉了进去,盛烟只好绕过这块石头,钻进假山山洞的里面去找。这个山洞较矮,本就不是给人通过所建,盛烟矮着身子吃力,连忙对外头的茗言摆手,让他不用进来,这块儿两个人是呆不下的。
他适应着黯淡的光线看过去,发现了小司雪白的身影,刚要伸手去抱,忽然瞥见一块石头后面有一只绣花鞋,只露出了一角。
刹那间,盛烟心口一紧,大着胆子探出脑袋,原来里头还有一个凹陷的空洞,眼前的景象吓得他顿时腿脚一软。
他赶紧抱起小司,低头冲了出去。
那张灰败的脸孔,盛烟认得,不就是曾经与夙夜间采花,在路上撞见的那个与易妈妈说悄悄话的丫鬟么?
他还记得,那个丫鬟是……五姨娘的贴身侍婢。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看见一只母松狮带着四只小松狮出来遛弯,就见四团毛球球在地上跑呀跑,好萌啊~~~~~一只散步的小猫正好经过,蹭一下,爬上树了,趴在树上愣是不敢动,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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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盛烟食不甘味,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尸体,但事发突然,他着实受到了惊吓。
但他很快镇静下来,决心不把这件事告诉他人知晓。
想到这个丫鬟当初与易妈妈说的话,说不准……是被杀人灭口了吧!那么是谁要戕害于她,答案显而易见。这件事与大夫人定然脱不了干系。
他不能白白浪费掉这个绝佳机会。
他从来没忘记过,当年秦妈妈的死。秦妈妈有些话直到死都不敢说出口,盛烟想了几年也琢磨出了一些因由,要么是她有把柄落在某个不得了的人物手里,要么是有人要挟她,把有毒的香丸送给了三哥哥。
秦妈妈分明晓得自己与三哥哥感情甚笃,她更加没有害他的理由,因何会送毒香丸过去?其中必有蹊跷,而且她知道自己被发现就是死罪,也没为自己喊冤,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她早料到有这么一天。
在龙家,谁有这样的权势胁迫一个下人?
首当其冲,是大夫人。
但大夫人有必要害死三哥哥么?盛烟想过这层,忆及当年三哥哥在龙家得宠的程度,立时也就回过味来了。
龙家的主母容得下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得宠的庶子么?她绝非那种心胸宽广之人,四姨娘过去就说过这点,让他躲着点。大老爷不好惹,主母也是惹不得的。
盛烟过去不明白四姨娘为何总让他忍耐,后来才明白,若风头太盛,甚至有压过了大哥哥二哥哥的势头,虽然两位哥哥可能不会觉得如何,但大夫人定然是容不下的。
三哥哥的死,秦妈妈的死,还有今日这个丫鬟的死,如若都与大夫人有所联系……盛烟胸口起伏着,觉得自己应当谨慎处理,如果可以抓到大夫人的痛脚,或许往后的日子要更顺遂一些。
现今大夫人明里暗里也表示出了对自己的喜爱,但也不得不防。
她终究是知道大老爷一直不宠爱自己,才会较为放心。刚过名到二房的那段时日,大夫人不也一直阻碍二哥哥与自己亲近么?当初她是处于什么心态,害怕二姨娘在背后指使我做出什么不利于二哥哥的事,还是单纯地厌恶我这个庶子罢了?
盛烟又往深了想,是越想越心惊,手指都有些发麻。
现今大夫人放任大哥哥二哥哥与自己来往,应该是看到了自己的价值,觉得自己的出头可以抑制住这些年得宠的三姨娘吧。
不然在葱茏被大老爷打死之后,她怎的不再为其寻觅通房丫头了,连再娶姨娘的事情也都压在手里不肯同意了。
大夫人发现自己能成为一颗可资利用的棋子了,所以才改变了策略,进而鼓励两位哥哥与自己亲近,同时有机会就拉拢拉拢,表露关切,让自己好按照她的想法去行事。
盛烟在心里冷笑着,大夫人果然高招,但二姨娘也是深不见得的一池水。她的心思只怕比大夫人更要深了几层,旁人或许以为她这几年安心休养,过起了恬静的小日子,但只有盛烟知道,二姨娘可能筹谋着其他事情,包括利用自己试探三房三个少爷的城府。小司的死,他还没有找二姨娘算账,不是就此揭过就算了,也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盛烟心里自有一笔清清楚楚的账!
眼下,就先把这具尸体的事儿搞清楚吧,但是……他该如何做?
盛烟在龙碧飞那儿吃了晚膳,与大哥哥二哥哥有说有笑,但心里一直思虑着这件事。一回到怜香居就关进了房内,让杏儿和馨儿不许打扰。
他深思半宿,觉得自己只能找夙帮忙。
酆夙扬这晚来的还算早,出更时就到了,发现盛烟抱着小司发呆,扑上来挠了他一会儿痒痒。半天发觉盛烟眉头深陷,才问:“怎么了?”
他现在已经能敏锐地感觉到盛烟是在忧思、生气还是在闹别扭了。
盛烟的眼神也不闪烁,放下小司,直直望向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抖。
“你慢点说,别着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酆夙扬双手扶着他的肩膀。
盛烟喘息了一会,总算能说出口来:“夙,有……有死人。”
“死人?你是说……龙家有人死了?”如果是正常死人的人,他不会被吓成这样吧。酆夙扬很快领悟道:“难道说,是你无意当中发现了什么人的尸体?”
盛烟点头,幸好夙能一听就明,不然自己还得详细说起。
两人趁着夜色就跃出院外,酆夙扬拉着盛烟小心行走,偶尔使用轻功避一避巡夜的护院,不消半刻就到了那座假山跟前。
盛烟一想到这里头有具尸体,顿时不寒而栗,往夙身边靠了靠,道:“尸体就在那假山山洞里头,平常不会有人往这里走的,若不是小司跳了下来跑进去……”
他这时才想到,该不会当时小司是闻到了血腥味,才故意往里面窜的吧。
酆夙扬不想让他再进去一次,就宽慰了一句:“别怕,你且坐在亭子里,有人经过就说来吹吹冷风醒脑的,我进去探探。”
盛烟照做,就看着他矮身进到了里头,心再次提到了喉咙口。
夜风凉爽,不至于吹得人瑟瑟发抖,但盛烟还是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抬头望月吟了两首诗,才慢慢平缓了呼吸。
不消一会,酆夙扬从假山里走出来,躲在一个柱子后与他说话。
“盛烟,这丫鬟应该刚死不久,有可能是今晨死的,脑袋后面有血迹,应该是被人砸了脑袋毙命的。我看……杀她的人还来不及处置尸体,所以临时把尸体藏在这里,弄不好,今夜就会来拖走。”
盛烟惊觉地望着他,“夙,你怎么敢去检查尸体?”
“呵……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我未离开那个家之前,几乎天天看见有人被杖毙,什么样的没见过。这丫头死的还算干净,只是不晓得有没有冤屈。”酆夙扬说的不以为意,说完才发觉自己这话漏洞大了,赶紧转了话头道:“你想不想知道害死她的人是谁?”
“自然是想知道,否则我就说开了去,还找你做什么?”盛烟大着胆子站起来,看了眼那假山,“照你这样说,害死她的人今夜应该会回来,把尸体拖走,难道要毁尸灭迹?”
“如果她是枉死之人,来人定是来毁尸灭迹的。”拿起盛烟的手,酆夙扬叹道:“还是吓到了吧,手这么凉?”
盛烟不服气道:“你不怕,那我也不怕!”
“呵呵,跟我比这个做什么,不怕尸体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酆夙扬摇摇头,他那是见多了才锻炼出来,一般人家哪里会让孩子日日见杖毙人的场面?
他的悲哀,盛烟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我们要躲在这里,等他来么?”盛烟攥紧了他的手问。
“嗯,我看看……”走到亭子外头向四周望了望,酆夙扬看见外墙上面有一棵樟树长得比较高,还正好挨着琉璃瓦,就搂起盛烟指了指上面,“在那上面伏着,有树叶挡住,不容易被发现。”
盛烟也觉得不错,只要别让他躲在假山后头,他都能忍受。
酆夙扬就抱着他往空中跃起,脚垫着石头就飞上墙檐,幸亏两人不重,在琉璃瓦上趴好了,并未弄出什么大动静。
“你说,那人什么时候会来?”盛烟第一次做这种事儿,浑身不自在,才趴了一刻就四肢僵硬了。
酆夙扬知道他难受,伸出胳膊给他垫着点,道:“别急啊,偷偷拖走尸体这种事当然要等到下半夜才好做,到时护院就不从这里经过了吧?”
“嗯,是的,下半夜这一片连护院都不来的,因为没有人住在这里啊。都是些亭台楼阁和水榭流落。”他怎么知道的怎么清楚?盛烟眯着眼看他。
酆夙扬尴尬地摸摸鬓角,道:“这有什么奇怪,我经常半夜要去你房里,当然得把每班护院巡视的路线搞清楚,不然不小心撞上怎么办?”
盛烟挑起眉梢盯住他,轻声笑道问:“不是吧,我看是你要去大厨房偷烤鸡吃,需得从这条路走比较近,所以才知道的这样清楚。”
酆夙扬立马仰头看月亮,装傻。
“夙,你看那个人……”盛烟忽的抓住他的腕子。
酆夙扬定睛一瞧,果然发现夜色中有个人影往这里靠近,连忙捂住盛烟的嘴巴,贴上的耳朵道:“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千万别出声。”
盛烟快速点头,扯下他的手。
等人影近了,他们才发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而且都是盛烟认得的,易妈妈与严妈妈。
就听见严妈妈沉着一张脸把易妈妈推进去,又把一卷绳子递给她。
易妈妈明显不愿进去,但推搡了几下还是进去了。过了好半天,易妈妈气喘吁吁地拖着一根绳子走出来,绳子那端是被她绑起来的尸体。
“严妈妈现在怎么办是好啊?”易妈妈神色惶然地问。
严妈妈厉声骂了她一句:“问我怎么办,要不是你做的好事失手砸死了她,我用得着黑灯瞎火地帮她趟这趟浑水么?”
“是,是。可谁知道这小妮子猜到了双鱼玉佩的下落呢,还说自己知道五姨娘当年藏了什么秘密,竟然来讹银子,威胁说如果不拿银子封住她的嘴,她就去拦大老爷的轿子!严妈妈,我这也是为了大夫人才痛下毒手的啊,不管怎样,还是先处置了她再说吧。”易妈妈不敢看尸体,估计头皮发麻,拖着被自己害死的尸体有些发憷。
严妈妈瞥了尸体一眼,冷声道:“她也是家里穷疯了,狗急跳墙啊!你让我想想,旁边有个荒废的园子,扔到那里头的枯井里罢了!”
“好好!”也不知是庆幸自己不用拖更远的路,还是可以尽快摆脱这个死人了,易妈妈稍微松了口气,拖拽着尸体在地上,跟着严妈妈往外走。
盛烟默然看着,手指攥紧死紧,已然有些看不下去了。
酆夙扬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指头揉了揉,压低了嗓音道:“抱打不平也得看时候,她已经死了,要为她报仇,解决掉那个害死她的罪魁祸首才是。”
郑重地点了点头,盛烟放松了僵硬的手指。
酆夙扬搂着他跳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地,一路尾随着她们。
易妈妈的年纪也有些大了,但她力气可不小,一个人拖起尸体往井口一扔,狠狠喘了几口气就恢复如常了。
“幸亏死的不久,不然等尸体完全僵硬了看你怎么扔?”严妈妈的口吻有些幸灾乐祸,但并非不认同易妈妈的处理方法,挤出一张笑脸:“这事儿不可有第三个人知道,你明白的吧?大夫人那儿,如果知道你办了件这么蠢的事,你下半年的月钱还保得住吗?”
“是是!还得严妈妈多给我美言几句。”易妈妈谄媚地笑着,又背过去叹了口气,接着道:“可严妈妈也听我一句话,这双鱼玉佩留不得的,不然毁了吧,一了白了啊!”
“糊涂!”横了她一眼,严妈妈道:“玉佩是可以扔,但里头的东西呢?谁也不晓得五姨娘死之前藏了什么证据在哪里,只有这玉佩是条线索,不打开来一看究竟,主子如何能放心?!你和我又能睡个安稳觉吗?”
易妈妈心惊胆颤地搓着手,“那……我可是每年准时给七三位小少爷烧纸钱元宝的啊,他们可千万别回头来找我啊!说来,那件事何尝不是个意外,不能全算在我们头上的……”
“住嘴,这话是要烂在肚子里的!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严妈妈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酆夙扬搂着盛烟往墙后退了一步。
不久后就听见了她们快步走出来的响声,两人躲在墙后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待脚步声消失了,盛烟才愤然冷哼了几声,从酆夙扬怀里走到月光下,脸色一片莹白。
转回头,酆夙扬看见的是他握紧的拳头,“夙,这件事……我不能不管。”
“很难。”酆夙扬并不赞成他涉险,“你现在还斗不过大夫人。更何况……你手里也没有证据。”
“是,但这不代表以后不会!”盛烟挺起日渐宽阔的胸膛,静默了良久,才凝视着他,沉声道:“为什么庶子一定要承受这种命运?他们有什么错,我又有什么错?总有一天,我要让大夫人知道,让大老爷知道,错的最最离谱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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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白色素馨花,盛烟还未尝试入香过。
这日看到六哥哥龙碧炼衣摆上沾上了几片素馨花瓣,盛烟便多看了两眼,觉得有些意外。他昨儿个刚在霄香台与二哥哥龙碧升议论过素馨的花性,今日来了,就见六哥哥用了素馨,未免……有些太巧了吧。
不若,或许是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自己想用素馨,也不能阻止别人用不是?盛烟很快释然,微笑着走进自己的香室。既然六哥哥已经用了素馨,那么这趟,自己再重新选一种花吧。
大老爷突然说要考他们功课,做一种花香露,他过往用过蔷薇、朱栾和梨花,还有现成的几瓶朱栾水藏在房中,随便拿出了一瓶便能技压群芳,然而……那是最后的后招,可算是压箱底的功夫,用蒸凝法得到的香水,岂是可以轻易施展与人前的。
更可况,如果拿了出来,他怕龙碧炼立刻就能怀疑上自己是动了他那瓶蔷薇水之人。而他考上五品阶时用的朱栾水,也会令人生疑。对于两位兄长,他还可以用蒸花香露的法子敷衍过去,但大老爷那么精明,恐怕只要闻一闻就能觉察出蹊跷。
因此,盛烟不敢拿出来。
但是他也不会甘愿被四五六哥哥中的任何一个压了下去,这花香露还是得做得出众,但不能让他们察觉出异样。
以他现在五品阶的水准,能做出何等花香露算得上名副其实呢?盛烟苦思冥想,觉得蒸凝法还是可以用,但可以把火候减弱些,再多用露水稀释一下,应当可以。
想到这里,他决定去大花园看看,如果不用素馨,用茉莉花或许也不错。
兴之所至,盛烟从霄香台出来走向大花园,进到院中随意看了看,眉头不由得蹙起,前日他还看到这里有大簇的几丛白色素馨,今日再来,却只见几小丛黄色素馨依靠在墙边,其余的显然都已被人采了。
六哥哥啊六哥哥,这又是何必?难道你以为抢夺了我想用的花,就能出口气,让我就做不出更好的花香露么?盛烟无奈地摇摇头,倒并不生气,只觉得可笑。
实际上黄色素馨的香气与白色的所差无机,如果他用黄色的来做,必定能比他做的更好,还能明摆着给他一个教训。然而,盛烟还不想把他们的争斗挑的那么明显,虽然六哥哥有意与他一争高下,但盛烟觉得这种较量实在无趣。
说白了,为了六哥哥浪费自己的功夫,犯不上!
盛烟闲庭散步,在大花园里转了几圈,觉得栀子花的香气也很明净,清香芬芳,也算是不可多得的花香。但是说来也奇怪,香谱中以此花作为主香味的香品极少,大多将它作为辅香用之,并不很重视。
他最是喜欢挑战这种被人忽视的香品,既如此,不如这次就用一用栀子花好了。只可惜栀子花的花期已经临近结束,过了九月就会谢了,他看这几簇的花朵都不够饱满,有点担心最后得出的香露效果不会很好。
但是,有困难才更有趣不是么?
盛烟心里打定了主意,就用栀子花了。
转身就去喊两个小厮进来,帮他一同采花。采好了所需的份量,他留着最后几多没有采。都采光了岂非太过霸道,总得留着一缕花香给他人欣赏不是?
心情愉悦地又在大花园里走了走,盛烟陡然发现有一丛绣球花开得娇娆茂盛。“奇怪了,这园子也有种绣球花么,哦,可能只是用来观赏的吧。”他自言自语嘀咕着,没在意地从旁边走过。
带着栀子花回到霄香台后,盛烟一头扎进了香室,专心将花瓣分拣开来。
另一边,还无法拥有单独香室的龙碧炼和龙碧熏在一个敞开的大房间里,分享着一个长形的楠木制香台,嘴角噙笑,望着手中大捧大捧的素馨花。
盛烟有单独的地方制香,旁人只要不进来,自然不知道他是否用了龙家传统的香露制造法。但除了龙碧飞和龙碧升,其他人是不会进来的。盛烟也就没有时刻防备的,诚然他为了不把自己的蒸凝法暴露出来,这次的确真准备用龙家传统的蒸香法。
龙碧升就嫌这个法子太过麻烦了,做了不少改进,大老爷深知他的性子,也就不加多问,随他去做。但盛烟还摸不准大老爷对自己是何种看法,若他擅自改进,可不一定能得到二哥哥那样的宽待。
且先用这法子做一瓶出来吧。
于是就取了小甑,将栀子花一层层地铺在里面,最好是带着露水的花瓣,全部都放了进去。然后将这甑放在火上去蒸,让蒸汽携带花瓣受热释放出的香精,在甑的顶部凝成香露,然后任由这些香露顺着器壁留下,从而从甑上的小窍流出。
盛烟看着火候,用瓷瓶收集好这些从小窍里流出的香露,反复蒸了几趟,小瓷瓶中收集的香露就装满了。说来只要把握好火候,栀子花瓣放得足够多,这些香露的香气还是比较明净清雅的。
当然,比不得他用蒸凝法做出的香水。
为了让香露的香气多几层回味,盛烟又用这些香露浸泡了栀子花瓣,再把这些浸泡透了的栀子花放进甑里,反复蒸取香露。
如此反复蒸、反复泡了几三四个来回,盛烟得到了一两不到的香露,装进了一个干净的小瓷瓶里。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会比四五六哥哥制出的花香露好一点,却不至于盖过大哥哥二哥哥的花香露。两位哥哥对于甑的改进其实已经接近于蒸凝器,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大有精进。现在么,就让他再隐瞒一段时日好了。
蛰伏,是他从今日起韬光养晦的第一步。
翌日盛烟将这瓶栀子花香露呈给了大老爷,大老爷闻过之后放在了一边,问了盛烟制法和采花的过程,随后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好。”
捋了捋胡子,大老爷虽然没夸赞盛烟,但把这瓶香露与碧飞碧升制出的香露放在了一起,让管家林叔都存放进仓库里。
碧熏和碧沉见了,都暗地里皱起了眉头,但他们不比盛烟的动作快,香露现在还没做好。虽然心有不忿,但也没有法子,只能暗暗发劲努力,表面上还是心服口服的。
让他们觉得意外的是,龙碧炼忽然出列,奉上自己手中的瓷瓶,向大老爷道:“爹爹,小六也已做好了素馨花香露,请爹爹品鉴。”
碧飞碧升不约而同瞅了他一眼。
“哦,是么?拿上来给我看看。”大老爷眉宇含笑,接过碧炼奉上的瓷瓶,揭开塞子闻了闻,道:“嗯,还不错。”
龙碧炼高兴地露出一抹笑来,随即拱手道:“小六这瓶素馨花香露,其实论起来,要多谢十弟的建议,如果不是小十说起素馨花的香气很悠远,小六也不会想到用它。所以,小六想谢谢十弟,特意另外做了一瓶,想送与十弟。”
“噢?难得小六有心……小十啊……”大老爷看向盛烟,“既然小六送你香露,就收下吧。你们兄友弟恭,为父看了很是欣慰哪。”
盛烟笑着接过碧炼手中的瓷瓶,回道:“六哥哥真是客气了。”但却心生疑虑,六哥哥这样对他示好,是何用意?他是故意在大老爷面前做戏,还是有别的企图?
不过一个小小瓷瓶花香露,又能有何玄机?
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并且揭开塞子闻了闻,表示自己很喜欢,对碧炼回礼道:“六哥哥,这瓶香露小十很喜欢。”
从霄香台离开后,盛烟拿着这瓶香露回到怜香居,将这瓶香露放在了几案上。
一瞬不瞬地看着它半刻,盛烟又揭开盖子闻了闻。
总觉得不是单纯的素馨花香。
莫非,龙碧炼加了别的什么东西?但,是什么呢。
盛烟这时禁不起埋怨起自己,这鼻子还是不够灵啊。要不要拿给二哥哥和二哥哥闻一闻呢?他思虑再三,又觉得这样欠妥。如果六哥哥真的没有添加其他多余的东西,自己岂不是表现的太过多疑?
临到夜间又闻了闻,盛烟还是心存疑虑,并不放心。
酆夙扬一更天来时,盛烟已经对着这瓶素馨花香露,撑腮枯坐了好些时候。
“盛烟,你怎么又在发呆?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他还是这个习惯,但凡有事想不通,就不肯罢休,有时还会钻牛角尖。
盛烟扁着嘴看他,拿起这瓶香露给他闻,“你闻闻,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酆夙扬认真闻了一会,摇着头说:“我闻不出有什么问题。不过,这……不是你做的吧。”
“呵,是不是我做的,你倒是能闻出来么?”盛烟这才勾起一弯浅淡的笑来,“这是六哥哥送我的。”
“嗳,龙碧炼送你的?赶紧丢了丢了!”酆夙扬说着就要给他扔了,被盛烟拦住,“我这厢扔了,不就没办法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了?”
酆夙扬皱眉道:“那怎么办?我可不觉得你这位六哥突然之间转变了性子,决定对你好了。”
“那是自然,他费尽心机想阻止我入考,结果我考了五品阶回来,他只怕比五哥哥更嫉恨。所以……我也不信他突然间会想通,不跟我争了。”盛烟嘟了嘟嘴,“所以这瓶香露应该有些问题,被他做了什么手脚才对,可我却看不出来!”
“总不能是花香有毒吧?”酆夙扬无意道,转念一想,这不是不可能,便对他缓声道:“盛烟,不是我小人之心,但我曾经见是过有人拿香露下毒的。”
“用香露下毒?怎么会……”盛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酆夙扬扯了一束他的发丝在指尖绕了绕,沉重叹息道:“怎么没有,我娘亲有位表姐,嫁给了一家名门望族做续弦,但过门一年之后有了身孕,但就在这时出了事,她开始偶尔呕吐腹泻,起初家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怀孕才如此,但有日她突然呼吸急迫,腹痛交加,一口气没上来就昏阙了过去,等大夫来了……已经晚了。她口鼻流血而亡。”
“竟有这种事,是中了毒?”盛烟忙问。
酆夙扬点点头,道:“没错,后来这家人才查出来,原来自从新夫人进了府,死去主母所生的大儿子便隔三差五送一幅花鸟画给她。但这些画都是有毒的,因为这位大公子在墨汁和颜料里掺入了紫藤茎皮和种子研磨成的汁……久而久之,新夫人长期闻到这些带有毒性的墨香,终于中毒了。”
盛烟听得冷汗津津,喃喃道:“紫藤茎皮和种子确实都是有毒的。没想到,一个人若要处心积虑要害一个人,真的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但后来还不是被人知道了么,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酆夙扬拿着瓷瓶在手中转了转,“我看,你想试出龙碧炼是不是有害你之心……有一个最好的办法。”
盛烟顿时一怔,抬起头直视他,“难道你是说,让我……但是,如果六哥哥真的用了毒……”
“那便是他自作自受!”酆夙扬挑起一侧唇角,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若他并非存有害你之心,这也是好事,能消除你们之间的罅隙,如若不然……你不必再宽容以待,一旦对兄弟动了杀心,他就再也不是你的兄弟!”
一时想起自己当初对兄长刺出的那一刀,酆夙扬默然凝思了片刻。那时,要不是大哥把自己逼急了,三番两次要迫害自己,他又怎么会……
兄弟,那种人不配做他的兄弟。他到现在也不后悔刺了那一刀。
温柔和宽容,要留给值得他如此对待之人。
“你,让我想想。”盛烟能理解酆夙扬的想法,但他毕竟没有与龙碧炼没有什么根深蒂固之矛盾,这样试来试去已经很消耗他的精力,搅得他焦头烂额,他真的有必要……这样做么。
但翌日发生的一件事,让盛烟下了决心。
龙碧炼有意无意提醒到,别忘了使用自己送给他的那瓶香露,这实在令盛烟不得不加深了怀疑。
跟着,小司窜上几案,不小心打翻了这瓶香露,正要使几滴香露混入了砚台上的墨汁里,真可谓是巧合中的天意。
盛烟提起笔,沾着这些墨汁,画了一副满园春色图。
六少爷龙碧炼不久就收到了盛烟送来的这副画,表示甚为喜欢,还命人裱起来,挂在了内室的墙上。
此后龙家几位少爷各自相安无事,倒还真有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美好气氛。
龙家大花园里的花开了又谢,秋去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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