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角都没沾到。
盛烟累得够呛,气喘吁吁地靠在椅子上,倔强地瘪嘴,“算了,你本事高好了吧!”转头佯装生气了,搬出小香炉来,自顾自地准备东西,要开始尝试着焚香。
“我来帮你吧,这个要怎么弄?”小乞丐凑过来,指着香灰问他。
盛烟拍掉他的手,凉凉地道:“这个你帮不上忙的,坐在那边看着就行。”
小乞丐讪讪地塌下眼角。
看着他沮丧的样子,盛烟抿嘴暗笑,突然有股子幽香钻进鼻子里,引着他往小乞丐身上瞅了瞅。
一把拽着他的衣襟,盛烟问:“你身上怎么有香味的?这是什么香……呀,我想起来了,有一晚做梦,梦里也是这种香气!小乞丐,你藏着什么好东西呢?”
“没什么啊,哎呀盛烟你别扯……脱我衣衫做什么?”小乞丐赶忙摁住盛烟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
“肯定是你身上的香味啊,真好闻啊,不过……味道很淡,要贴近了才闻得到!不像是放香囊里的那种香丸,也不像是沉香片和冰片……到底是什么啊?”不一探究竟盛烟觉得自己肯定要睡不着觉,甩开小乞丐的手,继续在他身上摸索。
他这段时日也辨识了好多种香料了,恨不能有两个鼻子可以帮他记住各种香气。但他确定……小乞丐身上的这类香,他还不曾在霄香台里闻过。
“好啦,我给你看!”小乞丐不是很情愿地从脖子上拉出一根长长的细绳子,绳子下头坠着一个极小的香袋。
盛烟拿在手中一闻,“对了,就是它散发的香味,这是什么香?”
“我也不知……不过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把我送走那天,从她脖子上扯下来塞进我怀里的。”除了盛烟,小乞丐没从未把这件东西给别人看过,就算是胖酒鬼师父也不曾见过。
听他这样一说,盛烟赶紧松手,给他塞进衣襟里好好放着,“是我唐突了,小乞丐你别介意。”
“没事,你又不是别人。”小乞丐随即笑起来,问他:“我都闻习惯了,你怎就这么喜欢?”
“嗯嗯嗯……”盛烟忙不迭地点头。
所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他那次闻过之后就念念不忘,这种能让他牵挂于心尖,百转回肠的香气,实在太过特别了。
作者有话要说:矮油,这暗香是什么香呢?
ps:我要再写错名字,亲们抽打之~~~~~~
第三十章
云溶风淡的日子,适宜懒散地躲在房中小憩。
入了盛夏,盛烟越发觉得怜香居的卧房闷热了。杏儿和馨儿居住的房间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许是方位不佳,免不了清晨的日光,也躲不过下午的西晒。
家学的时间,也被夫子减少了。
今日从霄香台出来之后,盛烟回到屋子读了一个时辰的书便觉得坐不住了。二哥哥说他初学焚香理应每日焚香,不要间断,方能掌握好火候和香丸的燃烧速度,但房间有一个火炉烘着,他就更加坐不住了。
实际上夏日焚香并无那个必要吧?盛烟撑着下巴想,翻了翻膝盖上放着的《山海经》,不太明白为什么二哥哥会指定这本书让他读。
不过,《山海经》确实比四书五经读来有趣多了,能了解天翔朝这片土地上过去的山川河流和地理形势,还有各种植物和某些奇珍异兽的描述,也算是让他大开眼界。
今儿个,大哥哥龙碧飞也不知去了哪里,霄香台里没了踪迹。
后来才知道,是龙碧升前脚出了门,他后脚就跟着出去了。连茗言也没有带着,只有一个马夫为他驾车。
想起方翎这几日也不登门缠着龙碧升了,盛烟轻微勾了勾嘴角。
三个哥哥之间的事,他不需要知道那么清楚。
他现在一心想的,是明年这个时候,自己是否能够跟随两位哥哥去参加制香师品阶试。如果这一年内,四哥哥五哥哥,或者六哥哥都先后进了霄香台,那他说不定会面对被筛选留下的结果。
品阶试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个制香世家每年最多派三人来入考,这是为了给各家更为公平的机会,如果没有这种限制,那原本就独揽一方的制香世更会垄断了制香师的名额,让其他制香门第生存得更为艰难。
因此,盛烟想明日就入考品阶试,是丝毫都不能松懈。
近日龙碧升教了他揉搓香丸的手法,这算是基本功,他这几日便一直在练习,不能每次都拿真材料来做,他就让杏儿给煮了糯米饭和枣糕,给他当练手的物什。
“杏儿杏儿!”盛烟看书看得眼睛乏了,决定现在就练习试试。
杏儿听见招呼从厨房里走出来,擦着脸上的汗水问他有什么吩咐。一听说他又要拿枣糕和糯米饭揉来揉去,杏儿这个心疼啊。
“小主子,这样也……也挺浪费的,您就不能用泥巴什么的来练手么?”小祖宗,他自从进了霄香台,这每月的花销是噌噌往上飞涨呀!
“不成,手感不同。会玩泥巴的小孩多了去了,怎么不见他们考上制香师啊?”盛烟自有他自己的一套理由,他也知道浪费食物可耻,但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好的东西替代。听说大哥哥和二哥哥一开始也是用这些东西练手的,所以手法才精进的那般快,学了一两月就能把香丸揉搓得有模有样,圆不溜丢的。
你想,要是他制出的香丸是大小不一的丸子,多难看,多叫人笑话!
盛烟对此是格外认真的,因此不顾杏儿反对,就算花银子,也要用糯米和枣糕。
“大不了……给我端一盆水在边上搁着,我每做好一颗就净手……你们便当我做了糯米红枣团子了,晚上放笼屉上蒸一蒸,还能做一道菜!”他自觉这是个好主意。
杏儿顿时咂咂嘴,“您不是吧小主子,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啊?”
“那总比做完了就扔掉的好,你们自己选,是扔掉还是吃掉?”盛烟冲她们眨眨眼,眸子带着些许的调皮和得意。
“好嘛,吃掉就是。”大不了,她们吃不完给其他丫头也送点,但千万不能说漏嘴了,要是被其他房的知道,可不得笑话死她们。
“不过说来,这银子不够花是个大难题。”盛烟也不避讳,反正他的院子平时除了那三位哥哥没什么人会来,他就坐在前庭里做这件事。刚搓了两颗丸子,就对她们感叹起来,“你们若银子短使了,会怎么办?有什么法子吗?”
杏儿犹豫了一会儿,道:“也没什么太好的法子,不过做点刺绣的活儿或是纳鞋底,让人带出府去卖,得点零碎银子使使,但也不多。”
盛烟轻轻点了头,发现馨儿看了杏儿一眼,像是有话想说却不敢说。
“馨儿……井里还浸着绿豆汤呢,想和不想喝?”这丫头什么都好,最大的毛病就是馋嘴。
馨儿连忙掩嘴,娇嗔笑道:“小主子,您又拿我这张嘴说笑了。”
“我一人喝不完,等会提上来,你们姐妹一人一碗。”盛烟半眯着丹凤眼瞅着她,“馨儿可知什么填补腰包的法子?”
“小主子……其实我听其他房的丫头说过,大少爷和二少爷房里,好些做了不满意的香丸随意扔着,但对普通人家来说也算是极好的东西……她们有时就偷摸着拿出去一些,换些银子使……哎呀!”馨儿嘴快地说出来,被杏儿狠掐了一下胳膊,“小主子,这话您可千万别告诉大少爷二少爷,不然她们就惨了,会怪我舌头太长的……”
盛烟呵呵一笑,故作不解道:“我为何要说与他们听?两位哥哥那么忙,也没闲工夫在意这种事情,不过你们可提点着她们,别做的太过分……唉,你们这些丫头还有法子可想,我缺银子花又能如何?”
杏儿和馨儿相视一眼,道:“小主子可找二姨娘帮忙的。”
“不好,姨娘近来也烦心……”盛烟转了转眼珠,看似不经意地问:“你们上次不说过,家里有当兵的堂兄总托你们要口脂么,男人要女人的口脂做什么?”
杏儿禁不住莞尔道:“那是入冬时的事情了,说是冬日寒风太烈,吹的嘴唇干枯皲裂,疼得很,连吃饭都不便。但涂了口脂就好得多,不会被封吹裂开来了。但他也只是偷偷地涂,涂一阵就抹掉,怕被人看见惹来笑话。”
“因为口脂有颜色是吗?”盛烟心里打起了一个主意。要说口脂,四姨娘娘家过去就是做口脂生意的,但作坊不大,近年来衰败了,家里几个子嗣又不争气,如今怕是已经不知到了何种田地。
但口脂的做法其实不难,四姨娘留下的首饰盒里,还保存着一张方子。
如果这口脂能是无色的,说不定……盛烟有了个特别大胆的想法。他最近听夫子也说了很多天翔的国事。近几年边关偶有外族骚扰,那些戍守的兵士生活很苦,风沙大就是一样令人难于忍受的灾害。
但朝廷似乎更关心皇上的五十大寿,不愿拨银子为兵士们建造防沙棚。
想着想着,盛烟的思绪飘飞了出去,竟是在手中捏了个拳头大的丸子,惹得杏儿和馨儿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呀,这下可好……”他自己也觉得可乐,转手把这丸子扔进盘子,对杏儿道:“也一并给了,留给我二更时做宵夜!”
杏儿和馨儿便笑呵呵地端着盘子走了。
又认真花了几柱香的功夫,盛烟做出来几颗比价满意的丸子,码放在一个小碗里,看着还觉得十分可爱。
他盯着这几颗丸子看了半晌,笑眯眯地把它们转移到一个盒子里,盖上盖子,放在了几案上。
眼看着骄阳快要落山,盛烟脱了外衫站在后院里给梨花树苗浇水,忙得大汗淋漓,却觉得异常痛快。
往房顶和周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他直起身子动了动腿脚,按照胖酒鬼师父教授的一套五体操,慢慢活动起来。
然后,他尝试着让两只腿共同用力,慢慢走了几步,心里霎时一阵惊喜。
果然胖酒鬼师父没有骗他,他的腿不久之后定当能行动自如。
这时杏儿从厨房绕过来寻他,听见脚步声,盛烟立刻又恢复了瘸腿的常态。
就见杏儿神色惶恐地走近跟前,对他道:“小主子,明儿个您去霄香台,可不要从小道走了!”
“出了何事,让你如此慌张?”盛烟拧起眉头。
“是……是奴婢被吓着了。方才在外头见着了小夕姐,是她告诉奴婢的,说是……刚搬进新院子的葱茏……就在刚才,被……被大老爷打死了!”仿佛是亲眼看见当时的场景似的,杏儿嘴唇都哆嗦起来。
盛烟诧然地张大了嘴,“怎么会……却是因了何故?”
“小主子,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您记得明儿个别往那条道上走就好,听说那地上都是血迹,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洗干净。”杏儿很显然不愿多说,微微一福就退下去了。
大老爷打死一条命,真是与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易。
盛烟冷笑了几声,但对这件事还是相当在意的。之前还恩宠加身,转眼就打死了,葱茏的死应当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谁会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呢?
等到半夜,刚看见小乞丐从窗户边伸出一只手,盛烟就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小乞丐,带我去个地方!”
“行啊,但要等师父给你施针过后啊!”什么事那么着急啊?小乞丐把他扶出来。
思虑了片刻,盛烟把这件事对他说了。
小乞丐所有所思地静默了一会儿,道:“这简单,我一个人去比较快,你且说想让我听谁的墙角啊?”
盛烟不假思索地吐出三个字:“二姨娘。”
对胖酒鬼说了几句话,小乞丐趁着夜色正浓,遁入了幽暗之中。
胖酒鬼按部就班地给他施针,进行到这个阶段,盛烟已经不觉得很痛了,只咬咬牙就轻松忍过去了。
半个时辰后,小乞丐翻墙而下,站立在盛烟面前,是半分声响也无。
这身手,说是宛如灵猫一般,是一点也不为过。
“怎么样,听到了什么没?”盛烟直直看向他的眼。
小乞丐的嘴唇深深一抿,才道:“二姨娘的确知道些什么,不过她也只是在揣测,你且听听,看哪种更像是真的。我听见她和小夕谈起葱茏的来历,说她是大夫人某此北上,在回来的路上买下的丫头……哎,你二姨娘说话也实在难听,背后说死人的坏话,说她原本是个小戏子,不是处子之身。说她会被大老爷打死,就是因为这事儿漏了陷,之前在大老爷眼皮底下使了什么伎俩……而且被人发现她在房里偷汉子!”
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呀。
盛烟心里沉了沉,道:“那还有另一个说法是什么?”
小乞丐疑惑地挠了挠下巴,瘪瘪嘴道:“你那二姨娘又说……若葱茏真是偷人,大老爷不会不连那奸夫一同打死,但却只打死了葱茏就此了结,恐怕事情不是从大房里传出的消息那样龌龊。她觉得,是葱茏知道了大夫人的秘密,大夫人才故意放出这种消息,让大老爷怀疑上的,然后再找人在她房里做了什么手脚。”
“那……秘密?大夫人什么秘密,二姨娘可有提到?”盛烟跟着问。
“好像是说……与什么玉佩有关,还有五姨娘的死……我应当没听错。”小乞丐说道这里顿了顿,心里想起他方才听见的另一件事。
如果不是今晚去偷听,他压根不会想到,害死小司的人会是她!
二姨娘为什么要指使小夕用自己的白猫将小司引走,并杀了它,实在令他有些想不通。她是为了利用这只猫,引起盛烟和他几个哥哥之间的争斗吗?
她怎么能知道盛烟能够斗得赢,如果再次受到伤害呢?她的目的,到底是想看到什么样的结果?
还是说,她并不在乎盛烟遭受到什么对待,这样做只是为了试探……试探盛烟,和四五六他们几个的心机和手段么?
小乞丐思前想后,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盛烟。
如果他知道二姨娘这样对自己,该如何相处下去?是委屈地继续忍辱,还是干脆撕破脸反击呢?
盛烟现在还不够强大,既然这两者都会让他心里难过,还是不知道的好。
但小乞丐并不知晓,盛烟对他察言观色,已经大致猜到了他还隐瞒着事情,心里了然地松了口气:以这样的方式让他知道凶手是谁,比自己亲自开口……要简单多了。
随后,两人各怀心事地笑了。
“其实说到玉佩,我之前见过一枚双鱼玉佩,中间好像是镂空的,很精巧的样式……可惜那不是我的东西。”盛烟随口谈及此,心里实际上埋着一丝期冀。
小乞丐的身世是个谜,但他总能知道自己意想不到的一些事情,说不定这次也……
“双鱼玉佩,嘿……我师弟老家就有一个人,最擅长做这种玉佩了,怎么的小盛烟喜欢啊……改日让我师弟给你捎来!”没想到,胖酒鬼师父竟然知道。
“师父,师叔上次离开时说了……如果你不把这圈肚子瘦下去,他是不会回来的。”小乞丐毫不留情地给他泼下一桶冷水。
胖酒鬼尴尬地转过脸去,哼了哼。
小乞丐看盛烟一脸沮丧的样子,顺手被腰间挂着的玉牌给掏出来,往他手里一塞,道:“我这个可比什么双鱼玉佩好看多了!”
接过来一看,盛烟饶是不晓得这是何物,也知道绝是不同寻常的东西,有些不敢拿,神色惊奇地摸了摸又看了看,目光流连在那个“夙”字上,欣悦地问:“小乞丐,这个字,是不是你的名?你这不是有名么?”
干嘛总说自己没有名字,听着那么可怜。
“呃,是吧。”这个他父亲给他起的名,小乞丐对它一向没有好感。
盛烟却欢喜地拉着他的手说:“夙,夙!这个字很好啊,夙,哈哈!我以后就叫你夙,好不好?
“你……喜欢?”一时间这个字好像不那么讨厌了。
“对啊,夙,夙!叫起来真好听!”盛烟一下子变得很兴奋,围着小乞丐不停地喊着。
“好啦……我听见了。”
“夙,夙!夙――”盛烟趴在他耳边继续喊,“以后我喊你夙,你就要答应一声。”
“是,好~”
酆夙扬无奈地牵起嘴角,心里却是春暖花开般暖烘烘的。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或许……没有那么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小乞丐的名字终于揭晓了……
于是这个新的定情信物好不好?
第三十一章
二姨娘的生辰,虽说不需大张旗鼓地庆祝,但这日之前,各房的礼都已经送到了。小夕在房中把这些东西都一一打开,给二姨娘过目。
若是略微满意,二姨娘会轻轻点头,示意小夕将其收好,放在房中可以看得见的地方。若是不太满意,二姨娘则会坐着不动,这时小夕便心领神会地把东西放进柜子里,但也随时可取,是为了偶有访客时能及时地拿出来。
“今年,大房送了什么?”二姨娘靠在卧榻上,手拿一柄孔雀羽毛扇,在给自己扇风。
小夕看了看,笑道:“是一对翡翠镯子,品相倒是不错的。”
二姨娘不置可否地抬起头看了两眼,哼笑一声,:“品相是不错,但也只是永嘉城里最大那家金银铺子里的中等货色,也就值得三百多两银子……呵呵,不过也难为了大姐,据说当初把葱茏送上老爷床上时,她手上戴着的可是一对墨玉镯子,至少也值得五百两。现今,这些个不也都打了水漂?”
“可不是,还是主子看得透彻。”小夕附和地笑了笑,把盒子盖上盖子,与其他几件礼物一起塞进了柜子里。
接着又看了几件,二姨娘的脸色愈加不好。“都是些随处可见的便宜东西,小夕瞧见没?这便是世态炎凉……往日涎儿还在时,哪个不是巴结地往我这里送最上等的金银首饰和奇珍异宝,连夜明珠也是瞧见过的。如今,竟都成了压箱底的东西了!”
小夕连忙弯下腰,在她耳边道:“主子可是又想念六少爷了……您要宽心些,现在您身边不有了十少爷么,依着奴婢看,这十少爷也未必不能成大器!”
“哦?这你是如何看出来的,与我说道说道。”这丫头也算是个机灵能干的,跟着她这么些年也磨成了人精。二姨娘虽不说什么事都与她商量,但小夕也算是她的心腹,更是唯一信任的心腹。
轻轻撩起鬓角的发丝往耳后贴住,小夕抬高了眉眼却降低了语调道:“单从黑猫一事,主子不就看出十少爷的本事了么?有些事主子可比奴婢看得清楚多了,怎的需要奴婢提点,这四少爷五少爷哪个不是聪明,就连六少爷也不是外表看着那么孱弱的主儿,但最后如何……就只有十少爷先进了霄香台。”
“嗯,是这么回事。”抿嘴弯起蕊色红唇,二姨娘笑得莫测高深。
主仆二人又咬了一会儿耳朵,门外的小丫鬟来报,十少爷龙盛烟来了。
二姨娘立时露出笑靥,让小夕去迎。
把盛烟刚让进屋子,盛烟就行了个子女的大礼,笑盈盈地恭贺二姨娘生辰快乐,这才被小夕扶起来。
坐在四季流水繁花屏风的边上,二姨娘拉着盛烟谈起了家常。
盛烟应和了几句,从袖子里掏出一件东西,像是一张泛黄的宣纸,慢慢打开来嘀咕了一句:“姨娘,这张方子是小十从四姨娘嫁妆里找到的……看不太懂,想请姨娘参详参详。”
“噢?”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盛烟,二姨娘翘起手指,把这张纸捏在手上。
看了半天,她不解地问:“这是烧甲煎香泽合口脂方,是个口脂的方子。不过……这配料我倒是没有见过,好生详细,不过这颜色我看不出来了。”
“唔,二姨娘也不知道吗?”盛烟低下头,显得有些沮丧,轻声念道:“……您听最后这段,煎紫草尽一斤,蜡色足以。若是作紫口脂,不加余色。若朱色口脂,凡一两蜡色中,和两大豆许朱砂即得。单加紫草,可得到紫红色口脂。若是做肉色口脂……咦,真奇怪,到这里便没有了!”
“肉色口脂,也是怪了,为何要肉色的?”二姨娘若有所思地看着沉思的盛烟。
他无缘无故拿来一个口脂的方子做什么?盛烟从来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那为何会……
就看见盛烟突然亮起眼眸,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笑道:“瞧我这记性,曾记得四姨娘说过的,若在这之中再加上黄蜡、紫蜡各少许,就可得到肉色口脂。这肉色口脂却不是给女子用的,是四姨娘曾经自己做出的单方,专门给大老爷做的……据说到了寒冬腊月,用上一星半点涂抹在唇上,可防止口角干裂。”
不对,怎么还有这种事么?二姨娘紧紧锁起眉头,道:“那又如何?”
盛烟就垂下嘴角喟叹了一声道:“可惜的是,这方子边关的将士们用不着,前几日才听夫子和大哥哥谈论,说是边关的将士常受风沙煎熬,不但嘴唇皲裂,连一张脸也保不住裂开长长的口子,真是可怜。但是……不知道朝廷的官员们在寒冬时节早朝时,是否也有这样的麻烦……”
听到这里,二姨娘才多放了几个心眼下来,仔细把他的话在脑袋里重复了一边,当下惊讶地看向盛烟。
是了,他是故意拿出这个方子给自己的。肉色口脂乍一看没什么大用途,但正如四姨娘所想的,若是给男子用,那也是给他们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还显得贴心周道。然而,四姨娘真给大老爷用过这种东西吗?如果有,她如何会不知道?
秦妈妈当年死之前……
咳,想过去之事作甚。别看这问题小,但如果可将肉色口脂推广开了,何愁将来没有销路?二姨娘在心中打起了精细的算盘。
自家的制香作坊腾出一两间屋子做起口脂也不是难事。她父亲在朝中也是认得几个人的,虽然官职不大,但却识得宫中采办。
若真的能将这肉色口脂给送进宫里,还真说不准……
二姨娘想着这一层,瞬时狠狠吸了一口气,握住盛烟的手腕笑起来:“我的好盛烟,这便是你送给姨娘的生辰之礼么?”
盛烟眉眼拢起,带着七分慧黠三分天真无邪,道:“姨娘觉得好,盛烟就送给姨娘。姨娘觉得不好,盛烟就收起来,当做没有提过。”
“好,好!怎会不好,这些个礼物之中,最好的便是你送来的这件了!”再听不出他话中之话,二姨娘未免太愚钝了。
她的精明,根本无需盛烟再说的更为清楚,如今已是看的明白了。
这是货真价实的一份大礼!
看着二姨娘将这个方子谨慎小心地收入了匣子里,盛烟陪她吃罢了寿面,吃了茶,才从合香居踱步而出。
手中拿着一包二姨娘塞给他的洗面末子。
说是从前朝宫中传出的方子,用川芎、细辛、白附子、蒿本、藿香、冬瓜子、沉香各一两,亩擅二两、褚桃半斤、白术半两、丝瓜四个、甘草二两、生粟子第二皮半两、杜苓苓二两、广苓苓一两、白芨二两、白蔹一两半、土瓜根一两,阿胶、白芷各二两、白茯苓二两……还有皂角末一两、糯米粉一两半和在一起研成了细末。
“用此物每日洗面,那可是宫里人的讲究……姨娘这里有几年的存货,也用不完,先给你使使看,若是用的好,等用完了就差使杏儿过来说一声即可!”二姨娘的话,还犹在耳边。
盛烟笑着把东西拿回屋子,只留了一小半,赏了杏儿和馨儿一些,其余的都交给了杏儿,让她找人卖出府去,看能换多少银子。
“这么好的东西,小主子怎么舍得卖?”杏儿这般的姑娘家家,最是喜爱这种洗脸末子,更何况这种方子实在不易得。
盛烟则是不以为然的,“再精贵的那是用来洗面的,我堂堂男子,那么在乎脸面做什么?卖光了也无妨,隔着一个月后你们再去二姨娘那儿讨要,姨娘也是会给的。”
二姨娘何时如此大方了?杏儿很是不信,但看盛烟笑得轻松惬意,也就压下了自己的疑虑。
殊不知,就从下个月起,二姨娘隔三差五往盛烟手上送银子,先是几十两的小碎银子,后来就是一两百两地往这里送。
杏儿和馨儿简直睁目结舌,快要说不出话来。
盛烟但笑不语,只随手拿着银子往她们钱袋里塞,直到她们慌忙地说够了够了,才停下手,好似这些不是银子,只是他采摘下来的花瓣。
片刻,他才招呼她们近身,道:“过去是没有银子赏你们,现今有了怎的又不敢拿了?跟着我或许没什么好,但只要我有银子一天,就有你们姐妹的一份,就算是家里短了钱使,只要知会我一声即可,在我这儿预先支上百两银子,那又算得了什么。”
这字里行间,透出了过往想也不敢想的爽利与痛快。
谁能料想,过去最拮据的十少爷现今也会翻了身,当然这件事出了这个院子,也就只有二房知晓,其余几房是压根得不到消息的,杏儿和馨儿拿了那么多银子自然也不敢往外说。
二姨娘的手段她们岂能不知,如今看来她与盛烟是越来越亲密,更是要小心行事。
杏儿和馨儿对外头只有一个说辞,“想必是二姨娘的娘家不知因何发了迹,所以近来连连往怜香居送些稀罕的糕饼点心。这姨娘心情好了,自家小主子的日子也好过得多。”
盛烟对她们说的话,也是越加有用了。
这不让她们今日午膳之后就不再过来,她们放下了糕点与茶壶茶盏就消失了,或是在房里绣那个至今还未绣完的香囊,或是去找隔壁几个丫头乱嚼舌根去了。
这也是盛烟给她们布置的事务之一,让她们与四五六几位哥哥房中丫鬟们套套近乎,关心关心他们近来在忙些什么,是否多了新的癖好和乐子等等。
诸多消息,盛烟也只对一条提起了兴趣。六少爷龙碧炼这个月几乎日日去大老爷书房请安,冬病夏治的方子吃了好几副,近日的气色是好多了。
“看来你六哥距离进霄香台也不远了……”酆夙扬还是那副悠闲懒散的样子,坐在盛烟的几案上,从食盒里拿出一块栗子糕。
盛烟现今是有钱了,就常打赏小厮出府去买栗子糕,放在房里。他随时来,随时就能吃到,也无需请示主人的允许。
“是啊,不过我不怕,他的功夫不会有我下的深。”说着,盛烟又伸手拿起枕边的书。
却被酆夙扬一把摁住,道:“你休息片刻不成吗?许多日子未陪你采花了,怎么的,现在有了大花园的花,瞧不起憩园里的野花了?”
“哪有,我这不是太忙嘛……”笑着瘪瘪嘴,盛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书放下了,决定陪酆夙扬说说话,“夙,胖酒鬼师父怎么不来了?我这腿还没完全好利索呢!”
“他肚子里的酒虫犯了,说是龙府的酒窖里的酒都被他尝了个遍,觉得没滋味了,就出门寻酒去了!不过你别担心,我有问过他,你的腿已经没有大碍,只要每日服用他留下的药丸,多加行走行走,最多还需三个月,就能彻底恢复如初了!”盛烟就算不问,他也是要替盛烟着急的,自然是早早询问过,才肯放胖酒鬼走的。
盛烟喜上眉梢地松了口气,望着窗外的梨花树苗问他:“夙,你说……我院子里的梨花什么时候长大,什么时候能开啊?”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酆夙扬有模有样地开始沉吟起诗句,摇头晃脑道:“该开时自然就会开了……你急什么?”
说罢,捏了捏盛烟的脸颊,又转手要掐他的耳朵。
盛烟嗔怒地瞪他,一抬手也掐住他的胳膊。
因为怕自己力气大伤了他,酆夙扬没敢用力。盛烟却是用了八分力气掐下去,竟在他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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