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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自己的理由。
    “呵呵。”大老爷轻笑着捋了捋胡须,深深看了自己这个大儿子一眼。放他出外历练了大半年,回来后果然不同了。这心思度量,皆能站在更高处思虑了,的确没让他失望。
    儿子众多,不可能没几个勾心斗角的,但如果他们都将精力用在这方面,罔顾了龙家的祖训和制香的技艺,不思上进,这样的结果不是他乐于看到的。
    所以说龙碧飞主张的都罚是对的,必须让他们知道,在龙家不默许兄弟相争,更不容忍兄弟倪墙之事的发生。
    平日里的争宠与小打小闹皆无所谓,但千万不要牵扯上家族利益,不要牵扯上制香!
    大老爷打定主意,便抖了抖眉头道:“小六最近两月不用上家学了,林叔不日会从灵邺请回一位大夫,所谓冬病夏治,你正好安心呆在院子自己里治病。小四不是好动么,每日家学过后,去城郊的校场练练腿脚,那里的校尉刚刚升任,正是征兵的时候,也缺个操练兵卒的帮手。至于小五,每日去后山采集晨露,直到采够了六两为止。好了……都散了吧。”
    被点名责罚的三个小的,便像是被打了秋霜的茄子,再也精神抖擞不起来了。
    小六还想为自己求情,却被龙碧飞一眼瞪回去,只好悻悻闭了嘴。
    没严重到要削减月钱的地步,其实也还算好,不过大老爷也算是极为了解这三个儿子,惩罚得都是他们的痛处与弱点。
    小六最怕的是生病无法出门,小四性子冲动却生性懒惰,小五则最为做不来细致的小事。可若换了角度想,这种磨练实际上是有益的。
    大老爷率先起身迈出门口,临走,回过头瞥了瞥一直默默不作声的盛烟,突然道:“你们刚才,有谁注意到仓库里有一袋甘草倒了?只有小十注意到了……还把它扶起来,系好了袋口。明日起……小十就跟着你大哥二哥,一起来霄香台吧。”
    最后几个字飘荡在空气中,简直不像是真的。
    盛烟如在云雾中的站在原地,直到龙碧升戳了戳他的手臂,他才瞬时回过神来,欣喜地垂下头,“是,多谢爹爹!”
    没有再看他,大老爷背着双手大踏步走了出去。
    龙碧飞还有些话要说,便急忙跟着上去。
    小四小五和小六都嫉妒地瞄了他两眼,愤然离开。留下的龙碧升却是很高兴,牵着盛烟又在仓库里转了一圈,告诉他香料基本的分类贮存。
    “这一片都是晒干过的香料,所以可以放进麻袋里。那边么,是较为名贵的干香料,像是檀香、沉香、降真香这些就要放进盒子里。那边瓷瓶或瓷盒里装的是枣糕、蜜膏这类东西,说起来还挺招老鼠的……”他望着盛烟笑,见他木木发呆,抬手敲了下他的脑门,“高兴傻了么,听没听见我说的话啊?”
    盛烟这会儿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里,笑得傻兮兮,“听见了,呵呵。二哥哥……那真的招了老鼠怎么办?”
    “自然有法子的,这仓库外头,四壁都洒了老鼠药,用泥浆灌了砖里的空隙,还在里头的各个角落放了不少捕鼠夹子,还有人夜巡……总能抓住好多老鼠,但从未有一只得逞的。”龙碧升牵着盛烟往角落里走,指给他看。
    “那我今后是不是,就能用这里的香料了?”盛烟漂亮的丹凤眼亮晶晶地眨呀眨。
    龙碧升忍不住笑着摸他的脸,“哪有这样快的,你才刚入门,得跟在我和大哥的身边学,第一样就是要学着做香灰!”
    盛烟吃惊地张大嘴,“我一直以为,香灰是作坊里的制香师傅们制的呢。”
    “大部分都是,但爹爹说了,这是龙家厉来学制香的规矩,他少时也是从制香灰开始学起的,我们又岂能例外?”捏着盛烟的手揉了揉,龙碧飞将他带出去,命人关上仓库大门,又接着说:“宫里焚香用的香灰,例如说当今天子用的,便是爹爹亲手做的呢,别小看这香灰……真讲究起来,也是有好多说道的。”
    盛烟认真地听着,郑重地点点头,“二哥哥放心,我好好好学的。”
    “嗯,说到底制香要看天赋,但踏踏实实才是正道,只要用心,没什么难的。”龙碧飞偏过头看他,停顿了一会把话锋一转,轻声道:“盛烟啊,那晚你派杏儿过来禀告大哥,说翌日便急着要梨花树苗……是为何啊?”
    愣了愣,盛烟笑着答:“是小十过于心急了,眼看着其他几个哥哥院子里的桃花那般茂盛,而我那院子一毛不拔的,就想着尽快种下梨花树,也能增添几分生机和绿意……”
    “噢,只是这样?”虽提高了音调,龙碧飞脸上的笑意仍然未减。
    盛烟微微颔首,盯着自己的衣摆静默了。
    龙碧升却也不着急,就等着他开口,不再逼问。
    临到两人走到该分手的甬道上,盛烟才扬起脸,对他叹了口气,“二哥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是故意那么做的。然而如若……无人有害我之心,任凭小十如何绸缪,也是成不了事的。”
    意外于他真的承认了,龙碧升反而觉得一下子释然了,拍了拍他后脑勺道:“理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做的也不算过分。但那蔷薇水又是怎样一回事?”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原谅我二哥哥,这件事盛烟是绝对不可以说的。
    索性龙碧升没再深究,似乎也不认为盛烟有这种掉包的本事,而且……虽说是假蔷薇水,不懂得制香之人也并不可得。盛烟现在只摸到入门的门口,哪里能做出逼真的假蔷薇水来?
    思及此,龙碧升全然放下心来,嘱咐盛烟以后还是有事多与他商量,不要擅自行动,这才离去。
    到了半夜,盛烟将整件事告诉给了小乞丐,却把小乞丐惹生气了。
    “你胆子未免太大了,这事儿你二哥不会告诉大哥吗?”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亏你还说自己是我朋友?小乞丐在心里腹诽。
    盛烟也不敢确定二哥哥是否会说出去,但二哥哥若打算说出去,又如何会私下单独与他说话呢?便道:“我相信二哥哥不会的。”
    “那往后呢,你确定就住在旁边的四五六不会怀疑上你吗?”小乞丐没来由的觉得更气了。他还当真不知道,盛烟什么时候和龙碧升关系这样好了。
    “他们要怀疑那就怀疑好了,我不怕,因为他们永远也不会想通那瓶蔷薇水是如何被掉包的。”盛烟就抿嘴看着小乞丐笑,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好嘛,我知道除了娘亲奶妈,这世上就是你对我最好的了。还有……这个秘密可能要藏一辈子哦!”
    小乞丐不自然地摸了下自己微热的耳朵,满肚子的怒气跟戳破的皮囊般消散于无影,渐渐扬起嘴角,对他重重点头,“那就藏一辈子呗,这有什么难的……”
    “那说好了,我们拉钩!”孩子就是孩子,可以单纯地相信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
    两小孩就于黑暗中小指勾着小指,相视而笑。
    勾着勾着变成了彼此拉大锯的场面,最后彼此拉扯地挠痒痒,枕头被子都一脚踢下床,在床上滚来滚去地打闹。
    忽的,他们就听见房顶上有了什么动静,然后“咣咚”一声,窗外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
    作者有话要说:盛烟的制香学习要步入正轨咯~~
    天气真的好热啊,有木有?梨花中午就喝了一碗稀饭和半瓶啤酒,吃了点藕片和酸豆角,哈~~
    第二十七章
    盛烟获准进入霄香台后,这几日的暑气是愈发重了。
    今儿个刚下了家学,就在琼学馆外见着了二姨娘身边的小夕。小夕捧着个精致的瓷盒子上前,笑盈盈地微微一福,道:“这是蜜炼的青梅,主子命奴婢特意给小主子送来的,屋子里暑气逼人时,含上一两粒那是极好的。口齿生津,还能健脾开胃。小主子闲来无事也能甜甜嘴。”
    盛烟笑着接过,给杏儿使了眼神。杏儿立刻心领神会,往小夕手里塞进细碎银子,拉着她有说有笑往水榭那头走。
    两丫鬟咬耳根子,自然要去清净的地方。
    杏儿现今行事也越来越稳重得当了,让盛烟省了不少心。但盛烟一直在琢磨,如何将杏儿和馨儿真正收为自己人,能成自然最好,如若不成……
    他就依然得防着。
    杏儿每月都要去浣衣房十几次,盛烟根本没有那么多衣服浣洗,多留个心眼,也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大房的严妈妈所居的小院,便在那浣衣房的后头,进进出出两相不打照面,他是不信的。
    捧着青梅瓷盒往外走,盛烟瞥见一抹人影从两个榕树的夹缝中闪过,走过去越过草丛,便是通向零陵轩的一条小道。
    盛烟只多看了两眼,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他还是看清了的,那是岑夫人身边的一个年岁最大的婆子。怎么岑夫人还未离开永嘉,今日又来了吗?然而,她何必从幽闭的小道走呢?
    走着走着,眼看要朱栾院已经到了眼前,盛烟心里一紧。从那条小道走过去,除了能抵达大夫人那里,似乎拐个弯儿穿过一道门,便是二姨娘的合香居。
    难道……盛烟轻摇着头,心里纵然有怀疑,却不得要领。
    那厢,杏儿别过小夕已经从水榭里出来,远远望着岑夫人和大夫人相携着从含香亭里走出来。二人身边皆是没有人随侍,似乎是要说什么贴己话,这才绕了远路,寻到这个僻静之处。
    杏儿额上霎时渗出冷汗,转身就躲进一座假山的山洞里,一下子进退两难。她紧捏着手指,祈祷两位夫人快些说完悄悄话。
    可这近在咫尺,她想堵住耳朵却是没按耐住好奇心。
    到底是刚满十岁的丫头,再稳重也是不如十四五岁的大丫鬟的。
    这侧耳一听,倒也不是多么严密之事,不过是两家的主母都有了联姻的打算。
    “说来舒砚是正月里出生的,八字定然错不了,明年就十五了,当日瞧了几眼,我是越看越欢喜。虽说性子冷了点,但胜在四平八稳,凡事拿捏的起,毕竟是管家子弟,这番脱尘气度才是难得……妹妹何需过谦。”大夫人声调舒缓地开口,这主动结亲的意思已然表露得相当明显。
    岑夫人立刻陪了句笑,爽朗道:“姐姐过誉啦,舒砚是个什么性子,我岂能不知,他万般都好,就是……说句老实话,终日没个笑脸,可不得把人冻死,这将来便是个不会疼惜人的脾性,怕是再好脾气的闺女嫁与他,会觉得委屈。”
    “瞧妹妹说的,我看啊是贵府家教太严,管束得太厉害咯!舒砚都十四了,可曾给他物色个通房丫头在房里?”大门大户这样的事再寻常不过,大夫人说起来也并不避讳。
    “唷,也对,倒是我这个做娘的疏忽了不是!”岑夫人的眉眼细细地牵扯起来,一时间北方女人的豪气渲染出来,毫无矫作之态。
    与此相比,大夫人脸上的殷切竟显得刻意了几分。
    岑夫人却也是个高明的,一味打太极,也不说同意也未曾拒绝,把龙家到了年纪说亲的几位娘子一一问道,却也不见对谁更加偏袒满意。
    “不若,趁你还停留这两日,随我同去别院赏花?”大夫人略微思索,这就转了策略。
    龙家在永嘉的别院,说是别院,其实就是专为培养出嫁女儿们建造的另一处宅子,六岁之后出阁之前,她们都住在别院里,学习刺绣、女儿经,琴棋诗画等等。到了出阁年纪,格外出众的几个娘子才会由大夫人偶尔带在身边见见世面,出门拜佛或拜访别家女眷。大夫人不想带出府的,便是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
    眼下与岑夫人说去赏花,便是邀她去亲眼瞧瞧,物色物色未来儿媳的意味。
    话到了这份上,岑夫人自然欣然点头,不好推拒。
    又东拉西扯了两句,岑夫人握着大夫人的手笑问:“说来这次远行之前,妹妹前往桓帝师曾国公府上一趟,见着了曾老夫人,老夫人一听说我要来容嘉,三言两句之间,便对我问起碧升那孩子。”
    “碧升?曾拜见过曾国公府上吗?”大夫人有些惊讶,这事儿怎么未曾听二儿子提起。
    岑夫人嘴角微翘,道:“非也,说来可巧,曾老夫人去年去灵邺时遇上马匹受惊,刚巧碧升路过制住了疯马。那孩子当时走的匆忙,只怕……压根不知道救的是谁!”
    “原来还有这等事……真是劳烦曾老夫人惦记,改日我便请老爷写封信函,还请妹妹直接转呈……哎,不如妹妹少待,我这就去请示老爷罢!”思及不久之前大老爷还在担忧不曾与桓帝师府上增进来往,大夫人亟不可待地想要把这件事告之于他。
    岑夫人便也起身,随着她一同前往零陵轩。
    自从那日由堤防上回来,大老爷便一连几日都歇在了大房。大夫人这两日恰如春风拂面,诸多下人都放下了平素里七分的紧张与畏惧。
    杏儿听到外头没什么动静了,这才从假山里走出来,刚探出头却见岑夫人和大夫人还静静站着原地,居然还没走!
    吓得她立刻又缩了回去,以至于后头两位主母说的话,她只听了个模糊大概。
    “妹妹,有件事……一直想向你打听打听的。”大夫人拉着她站定,嗓音不知觉又降低了些许。
    “姐姐请说,你我还客气什么。”
    就听得大夫人语调哀婉道:“不瞒妹妹,这些年老爷一直因为当年五姨娘的死于我有些猜忌,他虽不明说,但我心知肚明……五姨娘当年是从西北嫁过来的,娘家似乎是从商的,在西北也算有头有脸。自五姨娘死后,龙家的生意在西北就有了阻碍……老爷一直为此忧心,我思虑再三,觉得这个忙,也许只能妹妹能帮得上。”
    “姐姐这是?嗨,姐姐有话便明说,恕妹妹愚钝不会往深了想。”岑夫人回得谦逊。
    岑家那么大的官宦世家,主母岂能毫无心眼?大夫人心里暗笑一声,道:“还请妹妹帮我打探打探,五姨娘当年陪嫁的双鱼玉佩,可是西北那方名家所制……这玉佩的样子我还留着,玉佩却是随她入土了。老爷思念甚笃,我便想着去请人打制一个一模一样的,也好……”
    最后半句,被她换做了嘴角一弯含蓄连绵的笑。
    岑夫人了然笑道:“既然有样子,这又有何难,最最难得是姐姐这片心啊。”
    随后大夫人将一直纸样塞了过去,岑夫人打开一看便撑大眼,“这玉佩图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乎是内里镂空的形制。”
    内里镂空,但却为何打不开?大夫人嘴角深抿,额上也多了两三条的细纹。她原先只以为这玉佩是被碧升无意中捡到,后来才发现其后刻着一句词,分明是龙碧涎的批命。想来在此之前这个玉佩应当是在小六手中,然而……二姨娘是否知晓这枚玉佩的来历呢?
    如果二姨娘是知情人,那可大大不妙啊。
    叮嘱岑夫人一旦查出消息就直接给她传信,大夫人将她请去暖阁休息片刻,自己独自往大老爷那边走去。
    杏儿这时才从假山后慢慢走出来,恨恨地拽了拽自己耳朵。唉,这下完了,终归还是听了不该听的话,如果以后被大夫人知道了,那可……
    她惊惶地回到朱栾院,恍惚了好半天,心里忐忑地没个主意。
    跺了跺脚准备往盛烟房里去的,却被馨儿拉住了胳膊。
    “屋子里,大少爷二少爷,还有方四少都在呢!”
    “什么?”自家小主子这算是走运了么,这三位少爷怎么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为难她和馨儿每次都烦恼泡什么茶,二姨娘上次送来的君山银针都快喝光了。
    可也不能不伺候啊,幸亏盛烟从下月起月钱就涨了二十两银子,不然光是茶叶一项就负担不起。就在这时,茗言敲开厨房的木头门,把手中的几个盒子都递过来,道:“大少爷吩咐我送过来的,这百花茶和雪雾竹叶青是大少爷二少爷爱喝的,方四少惯吃的是碧螺春。还有一盒是大红袍。”
    半个字没有多余的,说完便甩手走了。
    馨儿愣了半晌,挑起秀眉道:“阿姐,你说这茗言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仗着是大少爷身边的红人,就趾高气昂的。白瞎了他的狗眼,又不是我家小主子央求大少爷往这边拿茶叶的!”
    “哼,我看未必。你可有瞧见他掌心的红印……那不正是镇纸的大小?”杏儿白她一眼,轻声道:“这府里,你记得……得罪二少爷也别得罪大少爷!”
    不会吧,大少爷看起来那么亲切温柔,长得又怎么俊逸非凡……馨儿背过身去想,撅撅嘴,揉了揉自己臊红的耳朵。
    屋子里,方翎正站在窗边看那一株株歪歪扭扭的梨花树苗。看了两眼不忘与龙碧飞打趣:“我说龙大少,你给盛烟的梨花树苗可挑的不好,瞧瞧,旁边几株都蔫了,恐怕活不过几日。”他并不知四少爷龙碧熏那晚倒腾出的一茬,俨然不晓得这些梨花树苗其实是龙碧熏亲手种的。
    由于不得诀窍,龙四少把好些树苗都种在了表皮,根都没有完全埋进去,自然是活不了几日的。
    龙碧飞也发现了这点,回头对茗言嘀咕几句,准备让龙碧熏把死了的拔掉重新再种。这回,还得让人在旁边提点,免得他又做了无用功。
    歪着脑袋也听见了他的吩咐,龙碧升掩嘴喝茶,暗自偷笑。
    龙碧飞见他一脸狡黠地看着自己,把手伸进桌下,掐了他大腿一把。
    “啊。”龙二少呲牙一叫,惊得盛烟装过脸来看他。“二哥哥怎么了,茶水太烫了么?”
    “别是烫着了舌头,给我看看……”方翎听见了马上走过来,要掰开他的嘴。
    “不是!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呵呵。”尴尬地笑了笑,龙碧升偷偷狠瞪了龙碧飞一眼,转回头道:“前日娘吩咐过,说岑二少初来乍到不识永嘉风情,让我和大哥请他出门游览一番,我正发愁不知带他去哪里玩呢。”
    其实大夫人只说让他一人带岑舒砚在永嘉城里游玩。听见碧升把自己也一同拉上,龙碧飞默然扬起眉梢,嘴角含着笑。
    “这还用想,去湖上泛舟嘛!”方翎心底还记得上次的仇呢,顿时冒出一个主意,对着龙碧升献媚地眨眼。
    龙碧升不如方翎知道许多玩意儿,同龄人喜好的东西他也不爱,听他提了泛舟,便认真想了想,道:“若是泛舟,可顺便去湖边的临渊酒楼用午膳,哥你觉得如何?”
    龙碧飞未觉出不妥,便点了头,“也好。”
    盛烟兴致勃勃地听着,也有些想去,但想起今晚胖酒鬼师傅还要接着来给自己治腿,心里又生出犹豫,不知明日腿会不会痛呢。这几日被施了金针,日日醒来都痛得他打颤。
    果然龙碧升问他道:“十弟也去吧,临渊酒楼的栗子糕很好吃哦。”
    栗子糕……莫不是小乞丐上次提及过的栗子糕?他那晚嘴巴发馋,就拉着自己念叨了一晚上的栗子糕。虽然念得他耳朵恨不得生出茧子,但意外舒缓了他被施针时的疼痛。
    胖酒鬼师傅的逆真十八针,真真是考验人的意志力。
    不过,他也说了,只要能忍受过这十八天,就不会再痛了。
    “嗯……盛烟也想去的。”他想了想,还是应了。
    每次出门的机会难得,盛烟还惦记着多见见世面,哪怕只是看看书上写的永嘉六大景呢。就算是腿疼也无妨,他相信自己可以忍住。
    几个人说定了明日的出游,又聊了聊降真香的制法,这才欢喜地散去。
    半夜二更刚过,小乞丐便和胖酒鬼师傅到了。
    盛烟钻出窗户被小乞丐接住,抬眼看了看胖酒鬼师傅,忍不住捂住嘴笑道:“师傅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穿上了夜行衣?”
    “还不是这个狼崽子非让我穿的!”师傅很受伤,抱着酒葫芦很不满意自己这身衣服,“黑咕隆咚的,如果让你师叔看见肯定会笑话死我!”
    小乞丐无所谓地撇撇嘴,“还好意思说,那晚要不是你在盛烟房顶喝醉了酣睡还掉下来,惊醒了那两个小丫头,差点被发现,我才懒得让你扯布做夜行衣,你这一身的布料够我做四套的有没有!这样穿着被人发现了还以为是武林高手,不会紧追不舍。可要是你穿那身破烂被人看见,肯定被认定是小偷了!”
    “敢情你没偷龙家大厨房的鸡腿和黄瓜似的……”胖酒鬼师傅不自在地拉扯着这身稍显小的黑色紧身短打,嘴巴里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小乞丐跳脚,立马要拉开架势和他打架。
    盛烟赶紧拉住他,“好啦,要把杏儿和馨儿再惊醒一次么?”
    师徒俩相互瞪视一眼,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还是寻了那个僻静的废弃院子,盛烟躺在一张草席上,让胖酒鬼给他施针。不知为何,今日的金针扎进腿里,比往日更疼了,没等所有金针都扎上,盛烟已经痛得浑身发抖。
    小乞丐咬着嘴唇,心底何其忍心,但只能下狠心摁住他道:“盛烟你必须忍着,今晚这关最难过,这针要比往日深入三分……不然,你这只腿的经络恢复不了。忍忍,过了今晚就能打通一截,明日就好受多了!”
    “好,我忍着,我可以忍!”盛烟一口白贝般的牙齿几乎快要咬碎。
    摁了他片刻发现他还是抖得厉害,小乞丐干脆坐在他身后,将他扶起来,伸手箍住他的上半身抱在自己胸前,压住他的两只胳膊,再用下巴压下了他的肩头。
    半柱香后盛烟实在是忍耐到了一个极限,眼珠儿顺着眼眶就不停地往下流。
    空不出手来帮他擦眼泪,小乞丐只得紧贴着他的脸颊,帮他蹭掉泪珠。
    盛烟一直无声地流泪,没有哭出声,但这泪花便是越积越多,都黏在了自己和小乞丐的脸上。
    最后,两人的小脸简直都黏在了一起,热乎乎地难分难离。
    过程虽然艰难了些,但盛烟总算是熬过去了,最后一根金针被拔出去后,他整个人都虚脱地倒在小乞丐身上,不住地喘气,半天都起不来身,眼皮也越来越重。
    用袖子擦了擦盛烟和自己的脸,小乞丐对想伸手的师傅摆摆手,一手穿过盛烟的腋下,一手绕到他的双腿之下,轻轻松松就地把他抱了起来。
    盛烟晕晕乎乎的,本能地勾住小乞丐的脖子。
    看着自家小徒小心谨慎地抱着盛烟走在前面,胖酒鬼轻轻摇了摇头。儿时情意固珍贵,岁月更迭难言说啊。
    从容地跟上去,胖酒鬼看见地上有样东西,捡起来赶紧塞进腰带里,嘴里低声埋怨起来:“这小狼崽子,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会弄掉……唉哟,真不想回去了不成?”
    夜色里,他腰间的这样东西即使遮住了一大半,也掩盖不住其华贵的流光溢彩。
    这是一个背面鎏金的玉牌,正面印刻一个工整的“夙”字,旁边有一圈看不清形状的图纹,横贯祥云,扶摇而上。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出水芙蓉~
    噗~吃饭去咯,你们猜,会有几个人掉水里呢?
    第二十八章
    大夫人自大老爷书房踱步而出,在甬道上迎面看见训示丫头们的严妈妈。
    看得新进入府的小丫头一个个唇红齿白、肤色剔透,宛若刚承接露水的花骨朵,大夫人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气闷。
    方才大老爷修书一封,言辞热烈,可见对碧升意外搭救曾老夫人一事格外上心。洋洋洒洒之间便写了几页宣纸,还选了洒了金粉的信封装好,小心黏上,才交与她手中。
    适逢岑夫人带话来说有告辞之意,大夫人惶急着要把信拿去。
    却被大老爷拉住腕子,神色如常道:“东院后头空了三四年了,总是荒芜着也不好,那日林叔请示过,看是否要修葺一番以共他用,我想了想觉得可行。那院子原本就是女眷住的,留个几个小的自然不妥,不若就拨给葱茏吧,她搬出来了,你也省得清静。”
    大夫人就觉得耳蜗里发嗡,眉头刚要挑起被自己高高的心气压了回去,笑言:“老爷这主意不错,葱茏是近日服侍老爷有功,哪里能亏待了的,既然已经开始修葺了,那就这样办吧。回头让林叔列个单子,用度什么的,应是与其他姨娘们一样。”
    “嗯,夫人多劳了。”大老爷这才眉宇舒展的地松开了她的腕子。
    主母,哼……能主管后院又如何,仍然是要三从四德,夫君的话那便是自己的圣旨,纵然有万般不忿,却也违背不得。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大夫人对严妈妈点点头,两人回到零陵轩,说起了主仆之间的私密话。
    “这趟选上的丫头可全是新货色吗?府里几个婆子呢,没往你这里塞人?”大夫人端坐在垫着席垫的富贵椅上,漠然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
    过去柔若玉脂的一双手,如今已有些黯淡无光了。
    “瞧您说的,哪里没有往奴婢这里塞人的,都想着往大少爷二少爷房里挤,奴婢且留心了几个稳重水灵的……要说这可不是小事,就等着您示下,要么亲自看看,要么让两位少爷亲自选,再做打算。”见主母这会儿脸色不对,严妈妈说话也多了八分小心二分心眼。
    大夫人轻哼了一声,道:“嗯,先留着吧,这事儿还不慌忙……再选便是将来直接提擢通房丫头的,得精心着挑,马虎不得。飞儿和升儿都还小,再等两年也无妨。”
    诺诺地应了声,严妈妈耳提面命地又一痛训诫,觉察出主母字里行间透着对东院那两株槐树的关切,心里顿时有了不少计较。
    翌日,管家林叔派人去移植槐树,就看到严妈妈也派人寻了来。
    严妈妈的话说得精巧,说是槐树垂垂老矣,像是有衰亡的迹象,这征兆不好,别冲撞了什么才好,三言两语便打发了林叔,让自己手下的小厮把槐树直接砍了拖走。
    这东院,也就没了一株像样的大树,从外往里望,已是没有了遮蔽。
    若论布局,这里屋的大门对着院门并不太好,该立个照壁,但……零陵轩都未曾立有照壁,这里岂能开了先例。
    严妈妈左右看了看,笑容满脸地走了出去。
    林叔在后头看了,也觉出了这其中的意味,但主母示下的事他是不能管的,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吩咐下人开始清扫院子,准备糊弄过这一日的差事。
    葱茏现今得宠,但说到底是个没有根基的丫头,期望自己的恩宠能够长久,光靠年轻美貌那是不行的。
    轻轻摇摇头,林叔叫人端把竹椅靠在院门外的树荫下,就着一壶茶,哼起了时兴的戏文。想起今日大少爷二少爷还有十少爷都出了门,大老爷也出门去了府尹宅邸,他是懒得清闲,决定懒散地坐到日落西山。
    那厢,三位龙家少爷已经登上了方四少新租的画舫,趴在船舷边看岸边的风景。
    摇曳的柳树枝条柔韧,在清风中犹如美人吹起一头秀丽的发丝,撩拨着众人冲破鸟笼而出的雀跃之心。
    盛烟在画舫上转了一圈,觉得什么都是新奇。
    雪白的长幔垂挂在两侧,窗户都是大敞的,有雕刻着花鸟虫鱼的图案,船头船尾皆为宽敞,可以站立十来人,若怕颠簸便可倚坐在栏杆边的长椅上,搬来盛满了零嘴甜食与冰酥酪的圆桌,就着清香的茉莉花茶,欣赏这湖面上波光粼粼的绿波。时不时有鱼儿吐着泡泡跳跃出水,还能溅到一身的水珠。
    “呵呵呵……”盛烟自顾自地趴在这边看鱼,耳朵里全然没听进去几位哥哥在谈论些什么,真是好一派怡然自得。
    岑二少好几次回过头看他,眸子里显露出道不清的柔光潋滟。
    “岑兄,西北可有善用药香丸的制香师?”哪里不明白他在看什么,龙碧飞故意打断了他的默默出神。
    “……若提及药香丸,在西北确实有一位善于用香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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