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逛逛好不好?」
「我们可不是来看景的。」君笑笑了,「过了宣州就是苏杭,而宣州武林势力并不能为曲盟主所用,所以我们要去弄桑堂,也要去宣州府衙一趟,哪里有时间陪你到处走?」
宁远手搭在君笑肩上,神色严肃:「寒弟,宣州势力表面上看去很乱,然而其实不散。前阵子,我听说宣州有人四下通缉一右手左脚残疾的男子,寒弟……」
「原来大哥早知道。」君笑侧头,是旁人看不懂的表情,「我不是有意隐瞒……」
「你说与不说,倒也没什么。」宁远安慰道:「只是宣州可能是影门所在,你又……」
「影门也该不在宣州。」君笑道:「至于我的事情,我想应该没什么了。」
「可当初他们找肢体残疾的男子,几乎找遍了江南,定是与你有极大仇怨才能如此。寒弟你贸然入宣州,真的不会有危险吗?」宁远关心道:「即使对方不是影门,但也是你仇家吧?我们的人现在有二百余名,快刀门那些人对你心服,其他人应该能听我指挥――」
「谢过大哥,但那是我的私事,怎能劳烦诸位?」君笑摇头,「此事大哥请不要担心,我自有主张。」
一行人进了宣州,有盟主之弟、灵山弟子以及诸位武林人士,宣州地面的武林帮派自然也不会怠慢。宣州武林以弄桑堂为主,堂主白华文早早出来迎接,对他们极度礼遇。
弄桑堂在祈县,是宣州中心,离柳县比较远,君笑平时又少和武林人士接触,因此无人认识他。白华文对君笑一口一个「萧大侠」地叫着,并把他和悠然安排在一间院落。
听白华文言道,宣州目前风平浪静。君笑低下头,然后抬头看他:「白堂主可知宣州地界上,有一名叫沈步吟的男子?」
白华文脸色微变,随即摇头:「在下不知。」
君笑微微一笑,也不再追问他,告辞回房。
悠然缠上来,君笑低声道:「白堂主应无恶意,但也没有对我实言。初见面时他甚至没看大哥,视线直接落在我身上,沈步吟捉拿我搞得轰轰烈烈,要说他不知,实是玩笑。」
「那……沈步吟是什么人?萧你打听他做什么?」悠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仇人。」君笑摸摸他的头,道:「我这一生,大概不会再恨什么人像恨这人这般。若不是影门的事情更加要紧,我真想此刻杀去沈庄――」
「萧,左右现在无事,我陪你去好不好?」悠然道:「你的仇人也就是我的,我帮你。」
「太危险,你武功不行。」君笑道:「我想偷偷独自过去,只在外面看一眼,你武功不够,去了反而添乱。」
「两个人也好照应嘛!萧我们一起吧!」悠然缠着君笑,道:「况且我武功虽然不是很好,但轻功还不错,而且身分很高,一般人不敢把我怎么样的。而且你忘了我还会用毒,我――」
「好了好了,带你去。」
君笑无奈道,忽然想起自己当初被沈步吟抓到,就是中了他的迷药,也许带上悠然能帮些忙也不一定。
况且那人曾经派人来对自己表示不再追踪,虽不知用意,现在想来,却可能是真心话。那人非影门之人,倒可能是影门对头。这一行,倒也未必很凶险。
二人于是行去柳县,骑马不半日也便到了,君笑见眼前便是沈庄,一时恍惚,停马不前。
悠然偷眼看君笑,见他表情又是怨恨又是凄楚,一颗心揪起来七上八下的。
「奇怪,怎么感觉不到气息?」君笑皱眉道,凝起内力,竟感觉不到庄子里的气息,「莫非是没有人?怎么会?」
他怔了片刻,脑中忽地掠过什么,有个模糊想法。他一点悠然肩头:「悠然,我要探探这沈庄,你在这里等我。」
「不许抛下我。」悠然道,拉住他衣袖。
君笑想反正应该也没什么危险,便让他一起进去。
沿着当年出去的路进去,果然是半个人皆无,房屋树木之间的阵势仍在,只是君笑已经记熟,而没有了人的发动,这些东西不过是摆设。
「这里是按八卦五行排列的,萧你懂阵法?」悠然问道。
君笑看了他一眼:「灵山门人,果然是懂得不少。我不懂阵法,只是有人画给我过。」
悠然不语,跟着君笑向里行去。
君笑到了裳红院,站在空无一人的院落里,静静发呆。
「萧……」悠然轻轻碰他,被他打开。
君笑一转身,进了流夙轩。
流夙轩内干干净净,几乎是纤尘不染。君笑用过的东西都极仔细地折放整齐,甚至连穿过的衣衫都好端端叠在枕边。
君笑脸色一沉,随即看到四周悬挂的东西。
几幅画像,画中男子卓然出尘,是笑着的,笑得柔和如玉,甚至给人一种感觉,这种笑容,能涤去心底的庸扰、不满、与愤恨。
但看着这画像里的男子,君笑满目尽是愤恨。
他简直无法想像那人究竟出于什么想法画了这些画像,自己分明从未对他笑过,他为何……
每幅画像之侧都题了诗,「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日日思君不见君」一类。甚至在中堂,挂的是一幅画,画中男子穿着藏青捕快服,昂首而立,是说不出的潇洒。旁边题的,却是诗经里的句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君笑脸色苍白,想不到此刻还要受那男子轻辱,手中青钢剑出鞘,立时将墙上画卷挑下来。
悠然大惊:「萧你做什么――」声音从中断绝,终不可闻。
君笑手起剑落,将那些画得极细的像碎成一片片,洒落房中,口中犹自恨恨道:「恶心!谁是什么君!无耻之尤!」
他一幅幅毁过,最后挑下中堂那幅,正要挥剑,便听悠然一声「住手」。
君笑一怔,只见悠然一把抢过画来,抱在怀中:「萧你为什么要毁掉自己画像?这些画……画的可都是你!」
君笑冷冷一笑,剑横过来,剑尖对着悠然:「悠然,你放下那画像,这不关你事!」
悠然见君笑眼神,心里一时冰凉:「萧,就算这里有人得罪过你,但这些画只是死物――」
他话没说完,君笑手中剑已上前,挑了几下,将悠然抱着的画轴挑落。上下几剑,画卷成了碎片。
悠然呆呆看着地上千万片的君笑,心头一痛,落下血来。
「怎么会……我明明拿捏好分寸了。」君笑一惊,连忙过去扶住悠然,想查看他胸口伤势。
悠然向后退了一步:「我没事,刚才一急向前倾了下,你的剑擦着皮过去的,我自己包扎一下就好。」
悠然说罢侧过身,草草上了些药。
君笑有种不受重视的不自在,想到可能是刚才自己非要毁去画像使悠然不快,于是柔声道:「悠然,这些画落款都是我那仇家,他辱我良深,如今又在我房中悬挂这种东西,明显是羞辱我之意,我――」
「萧,一个只想折辱你的仇家,岂会把你神韵画得如此?」悠然侧过头,竟是看不清楚神情,「他对你,分明是有意……」
「悠然!」君笑大喝,随即略低了声音,「这种话休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人对我如何,与你无干!」
「这也与我无关、那也与我无干!你干脆说我就与你无关就结了!」悠然大喊,气得坐在地上,看着散落四处的碎片上一笔笔的细绘,又是伤心又是气恼,间中夹了些绝望。
「悠然,你不知道这人曾对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我――」君笑来到这里,本已是心神不定,见他又这般任性,忍不住心头难过,坐到床侧,身体一软,竟然倒了下去。
「萧!萧!」悠然见他这般,吓得也不顾其他情绪,连忙起身查看,见君笑倒在雪白床单上,脸上表情极是痛苦。
「萧你怎么了?别吓我!我不乱说了!」
悠然连声喊,抓住君笑肩头晃了几下,君笑方才回神,哽在喉间的一口气咽了下去。
不愿躺在那张床上,君笑勉强起身,凄然道:「悠然,就算我求你,不要逼我好不好?」这种事情,他是宁死也不愿任何人知道的,尤其是眼前这少年。
「这庄子已经没有人了,我们回去吧。」君笑低下头,声音恢复了平静,「我和这人的仇怨先放一边,此后还是专心对付影门。」
说完,他走向门口,走出流夙轩、裳红院、至走出整个沈庄。这一次,却没有半个人拦他。
悠然紧紧跟在后面。
回去的路上,两人各怀心事,马速不快。因此当一女子冲出来的时候,君笑和悠然都马上勒住马。女子倒在地上,后面几人追来。
君笑一看是几名男人追一名女子,便有些不悦,女子倒在地上,勉强爬起,身上衣衫华丽鲜艳,君笑一看便知是妓女。
这架势分明是妓女不堪凌虐逃跑,院子的护卫来追,君笑停马看着,迟疑要不要出手相救――他虽深恨妓院,却也知凭一己之力实是难以救人彻底,若贸然出手,搞不好是害了对方。
「妈的!婊子还装什么清白!方大爷看上你是你福气,还不好生伺候着!」诸男人中一人开口骂道,也不看君笑悠然,伸手就去抓那女子。
君笑身体一震,翻身下马,手探向剑柄。
「你们都住手!」
先喊出来的却是悠然,他怕这几人对君笑下手,也连忙下马,「这女人多少银子?我买下也就是了!」
那女子抬头飞快看他一眼,目光所及,忽然惊叫:「君笑!」
君笑听到这声音,已是明白:「晓菡?」
悠然震了下,看向女子。浓妆之下的面容秀丽,一双翦水眸似泣似诉,牢牢盯着君笑。
君笑眼瞬也不瞬地看着她,放开马的缰绳,向她走去。
「君笑!你的腿……你的腿怎么了?!」晓菡挣脱拉住她的男子,几步跑到君笑身边,要拉起他衣角。
君笑觉得尴尬,伸手拉晓菡:「晓菡,我没什么……」
晓菡直起身来,一手死死抓住君笑右臂,另一手抓着君笑左腕:「君笑,你左手怎么了?你小指……怎么……」
她轻轻执起君笑左手小指,见指头软软耷着,泪水唰一下流了出来:「君笑、君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忽然消失,然后竟然变成这样……」
「晓菡,江湖闯荡难免如此。你不要伤心,我不是好好的吗?」君笑低下头安慰她,微微笑起来,表情极柔和。
「萧,这位元是谁,你们认识?」悠然把那些男子点了穴,看着他二人拉拉扯扯,眸色变得极深,「是认识的人吗?」
晓菡方才觉得自己一时激动,有些失态了,放开君笑的手:「抱歉,我太激动了……」她放开手,发现君笑右臂松松垂下,大惊道:「君笑你右臂――」
「废了。」君笑淡道,忽略晓菡的泪眼,「对了晓菡,怎么何妈又欺负你?我不是和她说过――」
他忽然想起自己说的话,住了口。
晓菡低头道:「你虽和她说过要凑钱赎我,但你这么一去不归,她还以为你、你……」她声音哽咽,是在啜泣,「虽然你那些朋友帮了我些,可他们也没什么钱,有的又有家室……所以妈妈就重让我接客,那姓方的又缠上我了……」
「我去向他们借银子,这就去宜香院给何妈。」君笑听她这么说,皱了下眉道,然后转头问悠然,「悠然,你有银子吗?三百两……」
「现在是五百了。」晓菡插口,凄然一笑,「君笑,算了,我也不好麻烦你朋友,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和你比起来,我这又算什么呢?你不用为我操心,反而是我要照顾你。」
「不就是五百两?」悠然冷冷一笑,扔出一张银票来,然后对着那些被点倒的人喊,「让你们老鸨到弄桑堂把卖身契给林悠然,这姑娘就算我赎下了。」
他料来那老鸨也不敢耍什么花样,点开为首男人穴道,转身离去。这些不过是路人,那女子才是最重要的存在。
「萧,这位姑娘好像很激动,我们先回弄桑堂吧。」悠然道,看着晓菡,「姑娘你会骑马吗?」
晓菡摇摇头,悠然续道:「那你就和我共乘吧,萧他身体不便,不能照顾你。」
君笑迟疑了下:「如此麻烦你了。」对晓菡道:「晓菡,悠然是我好友,你不要见外。」
悠然咬了下唇,心道原来是跟我见外。
扶晓菡上马,明明是温香软玉在怀,悠然却没有半分感觉。弥漫开来的,只是嫉妒,和心慢慢沉入谷底的冰冷。
回到弄桑堂,三人到了君笑和悠然的院落,君笑和晓菡述了别后诸事。晓菡不过是妓院中的琐事,也不多说,君笑语焉不详,只说自己被人所擒受了折磨,于是到江湖寻仇,如今是有事要做方才回来。
悠然见他二人说个不停,当真一子醋打翻,却又不敢逸出酸味来。幸好听君笑并未告诉晓菡事实,心里方才有些平衡。
「这位林公子,晓菡谢您相助,这笔银两晓菡定会设法筹还公子的……」
「不过几百两,就当我送给萧了。」悠然淡道:「晓菡姑娘若没有地方可去,我也可以帮忙安排。」
「我想跟着君笑……」晓菡看着君笑,道:「你受了许多苦吧,我们找个地方,想办法治好你的伤,就不要管那些事情了好吗?」
「萧的伤,哪里是随便养养就能好的!」悠然嘲讽笑道:「补天草向来生于绝迹之处,已是难寻。洗髓录失踪多年,更是几乎不可能找到的。晓菡姑娘说得着实简单。」
晓菡脸色一变,君笑已是喝道:「悠然!」
悠然本来一直强撑着心酸,此刻终于忍不住:「是,我说错了,晓菡姑娘聪明睿智,实乃你佳偶。我算什么,你连真名都不愿相告,告诉了个名字,竟然还是……」
晓菡、萧寒,君笑你真是爱她良深!
君笑叹息,走到悠然身边:「悠然,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那时我身处危险,实在不想用真名。」
他却不明白,悠然气恼,非是因为他说了假名,只是因为他用了晓菡的名字而已。
感觉,人虽在眼前,却已要失去了。悠然心下翻腾,最终转身:「我累了,回房歇息去,你们两个好好聊吧。」
话说得平静,声音却让人心酸。
君笑看着晓菡,歉然道:「晓菡,我先去看看悠然,一会儿再来安排你住处。」他轻道:「你知道我一直视你如妹,悠然脾气不太好,你多担待他些。」
晓菡却笑了:「君笑,你这话,倒像是把妻子带回家,跟家人说的。」
君笑看了晓菡一眼,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他可安抚不了两人,最后还是进房去找悠然。
天已晚,悠然房内一片漆黑,君笑进去的时候,悠然静静坐在床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悠然,我初到曲家庄时,没有人信任我,而那沈庄庄主还在追缉我。」君笑坐到他身边,言道:「我不可能对他们推心置腹。我的名字很重要吗?还不都是我。」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悠然的声音响起,「你说过你并没有爱上过什么人,却用她的名字谐音做化名。」
「萧字本是由笑而来,我当时想不知晓菡怎样了,于是取她名字来用。」君笑道:「我实在不善取名,并非出于他意。」
「那你要为她赎身,也非出于他意?」悠然追问道:「妓女即使可以自赎也不一定离开妓院,是因为她们无处可去,若无良人可从,她们宁可在熟悉环境继续挣扎。别告诉我你赎了她出来,是为了将她当妹妹嫁出去,而不是留给自己的!」
君笑看着他:「你把话都说了,让我说什么?」
「那若没有人愿意娶她呢?你是不是做个好事干脆把她娶进门?」悠然尖利问道。
「我当初也曾这么想过……」君笑见他眼神,忙道:「不过现在我已如此,这种事情,再也休提。」
「你不喜欢她,却要娶她?」
「悠然,晓菡的身世很可怜,我只希望能尽自己力所能及做些什么帮她。」君笑道。
悠然冷冷看着他:「原来这样,是不是天下不幸都由你自己担着?所有可怜女人你都要当妹妹当妻子,甚至有爱上你的不幸男人你也要安慰照顾?」
君笑愕然:「悠然,你这是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只要我一装可怜你就会不忍心……不管你喜不喜欢那晓菡,因为她身世可怜你就帮她,连自己都可以搭进去……」
悠然咬牙道:「君笑,喜欢你的人真可怜,以为你总会动心,却不知道你是普济众生、我佛慈悲!」
「如果讽刺我你觉得舒服的话,你尽管说。」君笑的脸上带了些不悦,却仍是淡道。
「我有的时候庆幸我是男人,至少可以把喜欢表现在你眼前、可以缠着你不放,不至于像那女人一样,即使喜欢你也要被你当妹妹――」悠然续道:「如果没有人强逼着你,你大概绝不会爱上什么人。其实你最残忍,让身周的人爱上你,自己却当什么也不知,真狡猾……」
君笑愣住了,我是这样的吗?应该不是,但是……似乎又有些是……
不等君笑回话,悠然一股脑地倾吐,「只有紧紧地逼你,你才会给我一点点,还是看我可怜施舍我的……若我稍不注意放开手,你就会把我扔下。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对你的心思,我、晓菡、曲宁远……你只是装作不知道,你只是用好友、用妹妹当作藉口,把我们挡在你的心外面。」
悠然直盯着君笑,「有的时候真想,还是让你恨我,来得容易和深刻――」
少年炯炯目光看着他,太强烈的眼光,似乎能看透他似的。
「不过我不管了,就算你只是怜悯,就算我付出十你只会回报一……我也绝不退缩。就算怜悯,你也只能怜悯我!就算是强行让你回报,我也――」
君笑叹了口气:「若我真的装糊涂,这时就不会进来。」
悠然一震,抬头看他。
君笑却把头侧到一边,不让他看到自己表情:「我确实不忍看你伤心,因为自己也不会好受。」
悠然傻住,半晌大叫一声,扑上来抱住君笑。
君笑低声道:「我厌恶和别人肢体接触,只有你,是习惯了――」他的声音忽然中断,随即脸变得通红,把悠然推开,「就算我说我习惯了,你也不能……不能……」
「我太兴奋了所以想吻你,不是有意。」是故意,「君笑,我很开心。」
君笑笑了,是那画像中温和无比、让人看了就难忘怀的笑容。
「我……也是。」
10
在宣州并没有什么事情,君笑对众人说了自己本名,江夏来的那些帮派对君笑都很信服,只是说楚君笑比萧寒好听多了。
曲宁远倒有些不快,君笑叫他大哥时,他说了句:「我叫了几个月的寒弟,原来全是假的。」
「大哥,你也生我气?」君笑问道。
一个「也」字让宁远沉下脸:「不要把你哄林悠然的法子用到我身上,我不是他。」
君笑心中掠过一个念头:便是要我用同样法子,我也不愿。
在他心中,甯远和悠然终不是一个分量。
甯远见他神情,也不再多说,只是问:「你今日去柳县带回那女子,是你旧识?」
君笑点头:「我知道我们很快就要离开,我会尽快设法安置她的。」
宁远叹口气,道:「前行凶险,君笑,你若和那女子有约,不妨先留在这里……若我没记错,你的仇人也在柳县吧?或者我们帮你?」
「我和晓菡只是兄妹之情,并无其他。」君笑道:「至于我那仇……国家百姓在上,我个人那仇恨,先放一放也是可以的。」
宁远和他再说了些话,也便让他回房。
君笑深觉对这位大哥不起,道歉告辞。
回房之后悠然又缠上来,说是商量怎么安置晓菡,说话间倒是不正经的更多。悠然说反正原来是叫他萧的,干脆直接改成仄音叫笑算了。君笑也没反对,却没想到悠然叫起来那般亲密,在他耳边的低低声音让他脸都红了起来。
「笑,总之你把她嫁出去就好了嘛!不然你把事情交给我,我肯定在三天之内解决!」悠然不停说服他。
君笑皱眉:「悠然,这里是宣州,你恐怕来都没来过几次,不要胡闹了。这可关系到晓菡终身,不是开玩笑。」
「你放心,我一定让她嫁得好,省得她来觊觎我的君笑。」悠然抱住君笑,拉扯着不放开,「我知道你最爱操心,如果她嫁得不好,你肯定想东想西,恨不得把自己贡献出去……哼!我才不要!」
君笑无奈,任他拉着自己,只低声道:「你这是多想,我哪里会如此?我既然……既然对你说了那些话,对别人再好,也终是在你之下。我知那样会让你伤心,便不会去做。」
悠然唇角翘起,笑容渐渐扩大,最终占据整张脸,使他原本俊俏的面容看来更是耀眼。
君笑见他笑容,自己也是开心的,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悠然,你……原来不是喜欢我大哥的吗?」
这话他挂在心头良久,只是他觉得这种情感之事问来尴尬,也不去问。此刻二人关系大不同以前,想起悠然曾对他说及感情种种,那时神情却不似作伪。
情人眼里原是揉不得半粒沙的,君笑虽然没有明白回应悠然感情,但也总算是进了一步,这问题哽在喉间,却是非问不可了。
「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他?」悠然冷哼道:「我一开始就是喜欢你的,你自己不明白而已。」
「我?」君笑奇问。
「我对你一见钟情,所以初见面的时候才故意惹你。」悠然道:「只有你反应迟钝才不清楚……」
是这样吗?君笑皱眉,总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悠然却不给他想的时间,把身体贴在他背后,从身后环住他:「我费了心接近你,从来不会讨好人,却努力讨好你……君笑,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所以你要多喜欢我一些。」
果然是小孩子脾气,君笑无奈笑着,将手按在他手背上:「你啊,永远是这逼人的脾气。」
偏偏自己就吃他这一招,他逼上前,自己就忍不住放任地后退。
悠然越抱越紧,明明对方就在怀中,却总觉得一放手就会失去般,低声喃喃:「笑,我真的爱你,如果我犯了什么错,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不要离开我,好吗?」
君笑轻声道:「只要你以后为他人留些余地,我绝不会生你气。你出身名门,武林正道,我不过一残废,要离开也是你离开我。」
「我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开你的。」悠然说道,许着诺言。
悠然遂了心愿,高兴得镇日跟在君笑身边。
君笑认定宣州不是影门势力,事实上宣州被灭门的门派也不过寥寥,因此处理些事情之后,众人便要去苏州。
但晓菡的事情却没有解决,晓菡坚决不肯嫁人,要跟着君笑走,否则宁可回宜香院。悠然知她只是要胁,却不能对君笑这么说,也是头痛。
诸武林人士自然是不能为了这些儿女小事耽误行程,弄桑堂摆宴送众人,悠然君笑宁远等人一桌,悠然想着晓菡的事情,有时真想把这女的宰了算了,自然却是不敢。
可任她这么缠着君笑,自己也受不了啊!悠然叹息,喜欢上一个人当真是碍手碍脚,偏偏又心甘。
悠然举起酒杯仰头喝下,忽然一扔杯子,转身打掉君笑手中酒杯。
「酒里有毒!」悠然大喝一声,也不顾别人先看君笑,「笑,你喝了多少?」说着不管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拉过君笑便要吻他。
君笑先是一呆,迅速推开他:「悠然,你做什么!」
悠然见他脸红,知道自己情急过分,将手举到唇边,对着手腕狠狠咬下去:「笑,这毒性烈,我没有解药,你快喝些我的血。」
他心下直埋怨自己,明知道现下局势、却以为在弄桑堂万无一失,竟然被人下了毒,简直是……幸好他的血能解百毒,不然这仓促之间,他到哪里找某人来解毒。这毒他是知道的,除了寥寥三人,可能再没人能配出解药。
他这话挑高了声音,大厅里面的人几乎都听到了,喝下酒的脸色变得惨白,有些人不顾身分地冲了过来。
「林少侠,我、我……」
「血……」
更有人挖着喉咙,拼命呕着,而有些酒喝得多的,毒性已经上涌,倒在地上大声惨叫。
君笑只是略一沾唇,他武功高,并不觉难受,道:「悠然,你先救其他侠士。」
「他们死活与我何干,笑――」悠然冲口而出,然后见君笑不赞同的眼神,马上收口。他凄凄一笑:「笑,解毒的是我的血,难道你让我流干血才行吗?」
君笑一震,悠然白皙手腕染着鲜红血液,看上去是种惊心动魄。悠然情急之下咬得重些,腕上已是血肉模糊,让君笑一阵心疼。
「我要喝――」毒药猛烈,有人已是全身剧痛,当下也不管什么武林道义和自己身分,冲上来要抓悠然的手。
君笑伸手点他穴道,再环顾四周,却见无数双眼睛盯住了悠然。
不能……不能让他出意外。君笑从怀中拿出金创药给悠然,把他拽到身后,面对满厅的人。
「大家都是武林同道,我也知你们慌张。但悠然剑是灵山弟子,你们此刻伤了他,定会后患无穷。大家忍一忍――」
「后患如何我们现在已经管不了了!」便有人兵器出鞘,对着两人要出手。
君笑掩着悠然,拔出剑来,「你们自称侠义,却为了一己生死做出这等事来――」
悠然见君笑为自己对他人刀剑相向,心里极高兴,怕君笑跟人动手伤到,于是道:「笑,你不要和他们打了,我有办法解毒。」
他站到人前,众人之中也有人未喝酒,悠然吩咐下去,「你们去取一碗清水来,要快。」
马上有人拿来碗清水,悠然伸出手,把手腕放到碗上,鲜红的血沿着碗沿流下,和在清水里,瞬间蔓延成粉红色。
直到一碗成了深粉,悠然吩咐:「中毒的,每人拿个空碗,自己来分。我分的足够解毒,谁要多拿,其他人就会不够。」
他这么说,众人恨不得蜂拥而上,谁都想抢第一个。
悠然冷道:「我叫到谁才可以上来,万一这碗被你们弄洒了,我可不会再流半滴血救你们。」
众人也当真不敢上前,君笑的武功他们大多清楚,何况此刻中了毒也没多少力气。悠然开始叫人,却是按照平日众人对君笑的态度来排的。
对君笑好的人他便先叫――当然,如曲宁远这样好得过分的,悠然却不叫了。君笑心中本就是先人后己,也未觉不妥。
如此半晌,大多人都饮下去,君笑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内泛着疼痛,反手抓住悠然。悠然连忙转身,把碗放到地上,手腕在唇边一掠,对着君笑便吻了下去。
君笑傻在当场,口中微腥,是悠然的血。他脸色变得血红,当着诸多武林人士这样,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绝不能想像的事情。片刻醒过神来,君笑把悠然推开,看都不敢看向其他人。
悠然笑得贼,再回头看地上那碗,众人互相牵制,竟然没人敢上前拿。
悠然拾起,叫了下一人,然后在君笑耳边轻道:「笑,你害羞什么,就凭这些人今日丑态,谁敢说你半个字?」
君笑侧头,心道灵山好大名头,怎么出了这么个随心所欲、满身邪气的弟子?然而头疼之中也真有些羞涩,纯粹的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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