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梨梨戴好手套和绒线帽,确认把自己包裹严实后才出门。她原本就胖,这样装扮起来,远看愈发像个球。
路上不想喝风,谁都没开口,鹅毛大的雪片子簌簌落下,等到学校附近的早餐摊时屋宇和地面已经覆满银白,被来往的人流踩得乱七八糟。
“阿姨,两个煎饼,黑米加蛋加油条加王中王,重酱不要葱吃香菜!”这是祝梨梨早餐的标配。
“哎呀,闺女,太晚啦,黑米,果子和肠都卖没了,吃绿豆面加薄脆的行不行?”
望着大妈,祝梨梨这才反应过来,如今住的离学校远,她还按当初的时间走,难怪煎饼卖完了。
“行吧。”祝梨梨对此不知可否,倒是梁南瞥了她一眼,匆匆跑进不远处的小超市。这一幕似曾相识,等他拿着刚买的王中王出来,她终于全想起来了。
梁南把肠递给阿姨,“切”了一声,嫌弃道:“你们女的就是麻烦。”
祝梨梨不咸不淡地翻了个白眼,“我就是麻烦。”
她惯会赖床,想吃煎饼又赶不上趟儿,后来之所以能一直吃到,还要多亏梁南起得早,帮她排队买好之后送到手上。——他这个人就是嘴欠。
两个人打着嘴仗,猝不及防,少年骑车路过。
一连几天,那个总围着自己转的胖妞都不见踪迹,今天特地沿着马路来回骑了两圈,终于在她常吃的早餐摊前蹲到人。本想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谁料祝梨梨身边的男孩满头黄毛,穿着帽衫吊儿郎当的样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成天跟不叁不四的人鬼混,难怪成绩落得这么快。”车子短暂停留片刻,仿佛只为讥讽她的“自甘堕落”。
话音飘进耳朵,小孩儿火气大,当场就要炸毛,打算追上车子给许渊知一点“颜色”看看,“你说什么呢?!谁不叁不四了,你给我——”
“哎呀,你跟他置什么气。”祝梨梨眼疾手更快,一把拉住梁南,心说不知道许渊知今天这是抽的什么风。
“这孙子谁啊?有病吧?”
“许渊知。”
梁南反应片刻,“就挂墙上那个?”他说的是许渊知本学期刚选上的市级叁好学生,名字在红榜上挂到现在。
祝梨梨轻轻点头,梁南皱着眉头,“脑子有泡。你对象?你怎么找这么个玩意?”
鉴于小孩儿的脑洞太大,这次换祝梨梨盯着他,一脸你以为我是谁的莫名表情。放眼望去,整个学校大概也只有梁南会觉得她和许渊知不清不楚。
“不是你对象管你干嘛?”
祝梨梨语塞,无奈道,“大概他真的有那个大病吧。”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但许渊知的话到底还是在人心中种下颗种子。吃完煎饼后梁南挥挥手,让祝梨梨先走,她一个乖乖女,没必要跟自己搅和在一起。
祝梨梨心里叹气,梁南和她也算是熟人,毕竟差点做了姐弟。这孩子会在初叁那年爆发出惊人的毅力,成绩突飞猛进,后来靠体育特长考进市一中,和她成了同学。高考那年他进了警校,众人都说这是老梁家祖坟冒青烟了,浪子都能回头披官皮,可还没等梁南真当上警察他就退学了,跟一群不叁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最后逃去了缅北,两人彻底失去联系。
回忆起“往事”,心情总会沉重叁分,更不要提今天是发成绩的日子。
她的分数和排名都跌的厉害,但是十多年没碰书本,此非人力所能及,故而看着表情苦大仇深,心里根本不把老师们责备的目光当一回事。
寒假一个多月,开学后就是全面复习,只要下得苦功,她总能迎头赶上。
领完成绩单发作业,一摞摞《寒假生活》和卷子从前往后传,祝梨梨最开始还一页页地认真检查,后来发的多了根本顾不上,心里止不住赞叹自己英明,幸亏带了个结实的大书包。
话说回来,祝梨梨最怕的还是待会儿的家长会。孩子们背着书包带上作业离开,位置悉数腾给家长,众人拿儿女成绩当子弹相互攀比,她的分数瞒不住,怕妈妈看到了伤心。
然而不等祝梨梨开口表决心,妈妈先摸了她的摸头,“妈妈知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什么都来得及。”
她站在妈妈身边重重点头,许渊知被安排发卷子,见到祝梨梨几番欲言又止。
刚刚班上出了一条新规,两两互助成立学习小组。大概是天意使然,他们再次锁死成对。
难道这就是命吗?
许渊知越想摆脱自己,就和自己绑的越紧。
许妈妈关心儿子,看了一眼即将与自己儿子共同学习的对象,又把担心孩子早恋的那颗心咽回去。许妈妈是第一次见她,她却不是第一次和许妈妈打交道,祝梨梨看穿了这人心思,却忍不住偷笑。
她何曾想过,就是自己最后和她的宝贝儿子搞上了床。
少年身上有发泄不完的欲望,用不尽的力气,在自己身上不知疲倦地驰骋,两个人心意不通,但是身体却比谁都亲密无间。
“这周末来我家。”许渊知看向祝梨梨,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给你补课。”
一切朝着当初的方向驶去,却又不尽相同,女孩笑得眉眼弯弯,轻声说“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