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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听着门中流言心中不忿罢了。在他心中,自家小师弟就是最好的,只有他放弃的份,没有旁人把他挤出去的份,如今听了伊宁的解释,他心里也好受了一些。
    “随你去吧。”董铭自己再想了想也就释然了,“对了伊宁,你知道么,那两个拣药童子中,除了把你名额占去了的那位瞿师兄,另外一位竟然是贺师兄,亏他那日说的那般好听,谁知道竟还是……”
    伊宁微微一笑:“有那样的好处,又有谁不会动心呢?咱们这位贺师兄毕竟不是仙,也就是凡人罢了。”
    董铭挥了挥手,拉了一张椅子便坐到伊宁身边去:“对了,伊宁,我今日过来也不全是为了这件事。前几天我出去转了转,得了几个宝贝,瞅瞅这是什么……”
    伊宁就着他的手一看,他手里躺着一个玉盒,玉盒之中,一颗半凝固半融化的珠子静静地躺在其中,珠心泛着莹莹紫色,四周似是化了的部分偏偏又有一种线条的流畅感,流淌着,只叫人一看就是个宝贝。
    伊宁惊呼一声:“朱砂泪。”
    朱砂泪乃是上古所传的异宝,伊宁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而已,谁知今日,竟真真见到了朱砂泪的实物。他平日里爱看的鉴宝书中,对朱砂泪也仅有几行浅浅的描写,却没有实物的图像,鉴别究竟是否朱砂泪,那也只能靠猜而已。而伊宁之所以第一眼就认出那是朱砂泪,除了这宝贝凝固融化之间却不突兀反有一股和谐感之外,还因为他体内火属与木属元素均在一瞬间跃起,似对朱砂泪十分渴求一般。
    他重生以来所得宝物也是不少,但是真正能让木火二属波动这般强烈的,也只有朱砂泪这一样。
    朱砂泪据上古所传,乃是一女仙为情所困泪聚成滴,其中血气充盈兼之仙气涌动,二者不可相融而成。而丹师却都知晓,朱砂泪乃是天地自生自长而成的灵宝,乃是十万年钟乳石在温度急剧下降时构成了半融半固的状态,再以十万年慢慢形成其中的珠心,方有朱砂泪出世。
    伊宁盯着董铭,几乎盯得他有些发毛:“看我干嘛?”
    伊宁摇了摇头:“观师兄面相,也非那等运道惊人之人,为何这般的宝物就被你得到了呢。”
    董铭挠了挠头,有些害羞地道:“我只觉得这东西放在玉盒中样子好看罢了。”闪啊闪的,和那群暗淡的灵宝绝不相同。
    伊宁将玉盒拢在手心:“我们运气还不错,这滴朱砂泪色泽浓郁,怕是有百万年之久。百万年的朱砂泪药效极久,和水服下我们恐怕都不能承受这等药力,三人一分,我们三人齐齐就能步入金丹。朱砂泪古方之中也没有具体的炼法,《万药谱》只言可和水而服,等于师兄闭关出来,我就将此物分成三份,一人一份,于修为极有进益。”
    董铭却道:“伊宁,我本就是打算将它给你的。”
    伊宁摇了摇头:“依我的修为,如今纵然整个服下也无法承受,三人一分药性略减了些,才刚刚好。再说,朱砂泪这等宝物若是被旁人知晓,恐怕我天水阁都能因此覆灭。我们此时服了还感觉不出来,但日后修为进阶,朱砂泪的好处便会显现出来了。”
    ☆、第55章 结丹
    董铭坚持再三,却始终拗不过伊宁,只得同意了他的分配。他一向是不长心的人,然而到了现在,他不管得了何种宝物,第一个想到的总会是伊宁。先前从伊宁那里得了不少丹药,董铭很清楚这些丹药的价值,他嘴上不说,可心里总是记挂着的。他倒不是持着一种报答的心态,而是因为他很清楚,伊宁的见识和修为远超于他,药植灵物在他手上方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待得于舒泽两日后破关而出,三人便在某日寻了个由头离开天水阁,往丹界西北边境的九重山飞去。九重山由九座大山构成,其间亦立着无数小山,因其由上而观似有九重屏障,世人便以九重山命名。三人此次便是打算依靠朱砂泪的药性顺利结丹,然而在宗门中掣肘无数,只能选择天水阁无法触及的九重山。九重山自上古便是散修聚集之所在,其间势力混杂,行得通的只有灵石和实力。
    三人实力在天水阁内门或许不错,但放眼整个丹界,只能算是小喽了。九重山中人际混杂,暗藏的高手也不少,这也是为何九重山能以散修聚集地之势屹立数年而不倒的原因。
    于舒泽赞道:“难怪旁人都爱外出历练了,出外一趟,便是毫无所获也值了。”
    董铭在一旁点头:“一路行来只觉得视野都开阔了许多,心境受到感染,灵气比之先前也通畅了许多。”
    风吹过耳畔,透过脚下云雾亦能看到世间百态,比之在门中苦修,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体验。
    两天一夜,方到九重山。远远望去,九座高耸的山峰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三人缓缓降落,又行了一段方才到达九重山前。山前有一条长河,长河之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膜,看似毫无作用,但任何人妄图闯入的话,却会被那层薄膜反弹回来。因而,要想进入九重山境内,唯一的法子就是通过长河中横亘的唯一木桥。
    问了问价钱,师兄弟三人才知道,想要渡河,一人需缴纳十块上品灵石。
    董铭撇了撇嘴:“忒贵。”
    伊宁笑了笑,掏出三十块灵石交给了那守着木桥的修士。若是几年前刚入门的时候,十块上品灵石足够他几年的花用了,如今却是毫不犹豫地给了别人。还得感谢那次丹霞遗地的胜出,若非如此,他们恐怕还要为了灵石烦恼。
    守桥的修士清点了一番,放他们三人进去了。三人离开天水阁之前便已经改换了一番面貌,修为又只在筑基期,因而挤在过桥的修士中,丝毫不引人注目。
    董铭瞪大了眼睛,颇惊奇地盯着那来来往往的修士。来往修士中,除了人族修士外,竟也有妖修在其中,甚至有几个大胆的,先是以原形穿梭人群中,随后便悄悄化为人形,且他们修为也算不上高,化作人形时便是那光溜溜的模样,分外惨不忍睹,若有女修经过,定是要打上一顿,可那些妖修却仿佛上瘾了一般,乐此不彼。
    此起彼伏的笑闹,叫嚷声响起,倒叫人以为置身的是凡俗间热闹的街市,而非修士的驻地。
    师兄弟三人显然都极是喜欢这处地方,董铭就不说了,他乐起来能追着那妖族跑上半刻钟,笑眯眯的样子显得一点修士风度都没有;于舒泽虽摇头叹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可却总是会在茶楼画铺里稍作停留。伊宁也很喜欢这地方,这地方给他一种有人味的感觉,似乎只要呼吸着此间的空气,他便能获得片刻的自由,再不必忍受天水阁的压抑与紧张。
    到了夜间,三人才寻了一处客店住下。
    不出意外,这间客店的价钱也很贵,一个晚上就耗费了三人三十块上品灵石,兼之酒水菜肴的费用,一番花费下来,三人不免都有种肉疼的感觉。不过与高昂的价钱相对的,这处客店的饭菜、住宿均是一流,便是天水阁内门也不曾做到如此完善。
    于舒泽道:“出门在外,一贯便是如此。”
    当然,九重山毕竟是九重山,除了各族混居人员杂乱外,这里并不只是白日里所见的人间天堂。自三人吃晚饭起,小小的客店内便发生了三四起争斗。然而,客店内的掌柜、小二都好似习惯了一般,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忙着做各自的事情。除非失态真的严重了,才会有人将斗殴的双方扔出去,小二会重新抬出桌子,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除了那打斗的两人需要赔偿之外。
    董铭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两人,修为已经超过金丹期了,虽然都是金丹初期,境界不算太稳固……”
    而客店外一个守门的老头儿,却能轻而易举地把暴怒中的两人扔出去,那老头儿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于舒泽道:“九重山内藏龙卧虎,果然名不虚传。难怪丹界三大派争夺了这么多年,九重山仍然屹立不倒。不过我们也无须太过担忧,我们刚来,与各势力都没有交集,只要旁人不招惹我们,我们也不会招惹别人。”
    不过心下倒是真有些郁卒。想他们三人在天水阁中虽不是太受重视,却也是实打实的内门弟子……而如今,一个看门老儿的修为就足以让他们仰望,三人又如何不觉失落?
    不过想及此次前来本就是打算结丹,三人心态也稍稍放宽了一些。
    第二日清晨,三人便寻了一间九重山内信誉颇高的练功室,将那滴朱砂泪一分为三,专心修炼起来。
    伊宁服下朱砂泪,入定之后,倏然之间,他体内的灵气便狂躁一般地飞涨,似乎在下一刻便要冲破的束缚一般。木火二属亦是疯狂地生长着,与体内灵气撕咬着占夺伊宁体内的空间……胸腔,肺腑,脉络,皮肤,无论体内何处都经历着一股难言的剧痛。伊宁身体先是如火般灼烧,皮肤也染上赤红之色,待火气退下之后,木属性的生机也占据了上风。他身体之内原因疼痛而裂开的皮肤和骨节,此刻却因这股生气的滋润而愈合,就这般裂开再愈合,循环无数次后,才停了下来。
    但伊宁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
    就在他将要陷入昏睡的前一刻,一股熟悉无比的灵力忽然涌入他体内,与火木二属相互呼应着,那愈合的皮肤似乎沾上了一抹清凉,鼻尖似有香气传来,熟悉的感觉让伊宁沉醉。他的呼吸渐渐平和,先前躁动无比的气息也渐渐镇定了下来。
    火属性的灵气化作火苗停留在他体内,木属气息也化作嫩芽摇摆着。伊宁紧紧闭着眼睛,任自己浑身每一条脉络疯狂地吸收着朱砂泪带来的磅礴灵气,渐渐地,他的身体终是适应了这外来的灵气,一点一点,有如呼吸吐纳一般,任其融入自己体内。
    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他张大的脉络和体内积蓄的灵气,体内可容纳的灵气愈多,木火二属灵气越强大,他的修为便更高。
    伊宁睁开眼睛看着四周,除了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他暗自疑惑着,莫非他先前感觉到的一切都只是因为错觉?他手指微微一动,身体跃起,却在长衫摆尾处寻到了一小撮软软的白毛,白毛只有一两根,软趴趴地沾在他长衫上,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果然,越重渊来过了。
    只是为何他又不肯露面了呢?
    伊宁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静静修炼起来。因为朱砂泪的强大效果,他体内灵气浓郁得已经快要溢出,足够他结成金丹了。伊宁便不再去想越重渊,将心思全都放到了结丹上。
    修士结丹可谓一道关卡,但伊宁有朱砂泪这等灵物相助,自身修为也足够强劲,兼之血脉效果,对于旁人而言极为艰难的结丹于他而言却十分轻易,甚至比吸收朱砂泪还要容易积分。待得伊宁蓄积灵气入定数日之后,便发现体内已有一颗金色悬浮着的圆丹。
    那圆丹让伊宁觉得十分亲切,他略运起灵力,那圆丹旋转之余其上亦有光泽闪现。若是伊宁自外间吸收力量,那力量多会悬浮在圆丹之上,稍过片刻便能全部吸收,且伊宁吸收的灵气越多,圆丹旋转速度便会越快,就好似等着吃糖果的孩子一般。
    结丹之后,他的修为比起筑基期又要强上一筹,运起灵力时,只需花费一成力量,效果便如同筑基时的五六成力量一般。伊宁并不清楚于舒泽董铭二人修炼得如何了,但他也并不急着出去,只等修为巩固了之后方才推门而出。
    董铭和于舒泽果然没有出来。伊宁在练功室外等了一会,干脆要了一些吃食点心,再去外间买了几本古书看了起来。因他额外给了童子两块灵石,那童子的速度也很快。伊宁等了几日,那两人却还未出关。
    结丹之事至关重要,半点急不得。伊宁这般坐了接近半月,倒让来往的修士十分好奇,免不了要多看他几眼。伊宁全不在意,旁人看他,他便朝人笑笑。这倒让一旁伺候的童子很是惊奇,只言未曾见过伊宁这般亲和的修士。
    又等了四五天后,于舒泽终是出关了。
    ☆、第56章 弑主
    见伊宁已坐着等他,于舒泽眉间漾起一丝轻快的笑意:“果然是你先出关。”
    伊宁冲他微微一笑,于舒泽身周灵气充沛圆融,因为修为增长的缘故,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出筑基时的锋芒毕露,反而显得极为内敛,这正是属于金丹期修士的底蕴。对于年轻一辈的弟子而言,结丹与否注定了其修真之路的长久,唯有结丹,才可言说下一步。
    二人无事,就干坐着等待尚未出关的董铭。比之伊宁一人独坐时的担忧,他和于舒泽坐在一处事,心中的忧虑已经一扫而空。既然于舒泽已经成功出关了,那董铭必然没有问题。这倒不是伊宁看轻他们二人,而是相处日久,他很明白师兄弟三人已经习惯了共同进退,既抱有相同的执念,那就势必要实现。
    一阵轻响。伊宁拍了拍于舒泽的肩膀:“出来了。”
    董铭满不在乎地走出来,这一次倒是比上回好一点,知道先打理打理自己再跑出来吓人。伊宁抬眸一看,这家伙走的本就是偏阳刚一些的路子,蓦然走出,周身灵气有如凝结了一般,倒是比伊宁和于舒泽出来时气势更吓人。
    董铭只顾着傻呵呵乐了。想当年他刚入天水阁时,不提金丹期修士,就是筑基期修士在他眼中也是值得仰望的存在。但是现在,他真真已经是金丹期修士了,甚至相比那些百岁方才结丹的修士,他以不到五十的年纪结成金丹,这等天赋已经足以笑傲天水阁了!入门时那金丹长老“资质中下”的评语犹在耳畔,但现在,他已经成长为了与那位长老并立的存在。
    对于天资普通的修士而言,开始要比终点难得太多。
    开端时,面对的便是那些天资过人的修士,羡慕嫉妒之余进阶却比人慢了数倍,而后,宗门中的资源也只向天资过人的修士倾斜,拜师、选法诀、历练……一步慢步步慢,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一路青云直上,而自己仍在原地等待。
    当然,天资普通的修士若能熬过第一关,下面走的路却要平坦许多。
    他们弱的只有天赋而已,但论心性韧性,却是那些天资过人的修士所大大不及的,因而一旦度过了开始的艰难,他们所能获得的成就远远大于那些天资过人的修士。
    从古到今,除了那等真真是上天宠儿的人物,能够成为一方大能纵横世界的,均是初始时名声不显的修士。
    心事已了,师兄弟三人便也没有了牵挂,在九重山中闲逛起来。九重山比起天水阁,甚至比起丹界任何一个地方都要热闹许多,每天看着人修妖修打架,或是看着客栈老板扔人玩,日子倒是极为轻松惬意。
    这日,伊宁和于舒泽在书铺子里挑书,就听外面一声大喊:“有修士在比斗,就在前方的十里铺子,一个新晋金丹修士对上十个老牌金丹。”
    “当真?”有人喊就有人回应,在九重山呆久了,修士不免沾上一些爱看热闹的毛病。
    “自是真的,这修士似乎是刚来九重山不久,都不知道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不能得罪,竟和那位起了冲突。”说话的修士刚满筑基不久,见一众金丹期修士聚在一起听自己闲谈,畏惧之余又有些得意,不由挺了挺胸膛,“那位纵是咱们九重山中的老牌势力都要让上几分,岂会买一个金丹修士的帐。那金丹修士也是倒霉,看中了一株灵垂柳说是要拿回去给师弟炼丹,谁知竟遭了这样的祸事。”
    伊宁二人各自对了个神色,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刚来九重山的金丹修士、十里铺子、师弟……种种因素让他们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董铭。无论是不是他,他们二人都要去看一看。
    且依那修士所言,此刻竟有足足十个修士在围攻一人,若那人当真是董铭……于舒泽和伊宁对视一眼,步子愈发加快了。
    二人一到,只第一眼,就看出那被围在中间的正是董铭。董铭不过刚入金丹,实力不强,对法决的运用也未到极致,根本不是这些金丹修士的对手。遥遥一望,伊宁便很清楚,此刻董铭的样子一定极为凄惨。他们三人在此处毫无根基,又惹上了大势力,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打。
    当下,伊宁和于舒泽毫不犹豫地冲进那群金丹修士中,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便冲其一顿暴打。伊宁自然是无惧金丹修士的,他在筑基期时就可以与金丹修士交手,更何况他已是筑基修士了。顷刻间便有四五个修士被他打中,扔出包围圈外。于舒泽实力也要强于普通的金丹修士,但要他如伊宁一般狂暴却是极难,但对付一两个修士还是没有问题的。
    伊宁一一敌五,于舒泽亦是战力旺盛,一时之间,场上阵势倒是有些势均力敌起来。
    隔了约半刻钟,所有围攻董铭的修士均被伊宁二人收拾掉了。围观众人有些讶然地盯着这三个年龄明显小上一大圈的修士,倒是不似先前那般看轻他们了。
    这等战力,这等年纪,有些脾气也是难怪的。
    “我……”董铭气有些喘不上来,紧紧握着拳头,面上全是愧疚的神色。伊宁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眼神毫不犹豫地对上了那在一旁拍手的男子。
    这人一点没有担忧的意思,反而满脸笑意地盯着伊宁三人,眼中全是玩味的神色。他长相并不算出众,周身气息也略带着邪性,让伊宁不由微微皱着眉头――他一向不乐意和这种人打交道。伊宁自己本就在人情上有些淡薄,但是此人,看着满脸笑容,但他一靠近,伊宁便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一般,本能地有些畏惧他。
    那人微微一笑,道:“倒是不错的苗子,只是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和我作对的人,如此只能……”
    “毁了。”一声飘飘忽忽的应答忽然响起,似是响在耳畔,又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但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伊宁只觉头皮发麻,似是被一头远古巨兽盯上。那人话音一落,便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伊宁三人面前,花白的发,干瘦的手掌,更让人惊骇的是,此人左脸上竟没有一块完好的肉,从眼睛到脖子似是被一块长皮连了起来――根本不是一张人的脸,反倒像是地狱索命的恶鬼。
    这人甫一露面,便是全场静谧。
    修士爱长生,重容貌,尤其是女修,与其说修炼是为了长生,不如说是为了保持恒久的美貌。纵是妖修懵懂浑噩之后化形,也往往会化作貌美的样子。这等丑陋不堪之人,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然而,纵是嫌弃此人丑陋,在场众人却是一动不动,既不言语也不离开,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就好似从未见过此人一般。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席卷了伊宁。
    这人,好强大!
    那人一笑,沙哑的声音更是让人心底发寒:“少主的命令,老奴自是无有不从。”
    枯瘦的手指一把向伊宁抓来,他根本没有动,甚至根本没有人能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但再去看时,他的手指已经来到了伊宁面前,距离心脏仅有一指之隔。伊宁心砰砰跳了两下,惊骇地发觉那双手好像从虚空中抓来一般,似乎连他身周的气场都能影响……伊宁在那双手面前,竟然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一个他根本无法抵抗的对手。
    因为他连动都没法动。
    难怪那些修士都好似彻底忽视了此人一般,这个人,实在是太强了!
    难道……伊宁不愿意去想那些场景,他好不容易能拥有新的生命,他还没有向无涯报复,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死去?
    那人似是感应到了伊宁的挣扎,轻声一笑。手指轻轻探入,似乎下一秒就能攫取伊宁的心脏。
    “噗噗噗――”
    然而,令人震惊的场景发生了。就在那双手触及伊宁皮肤的刹那,那人的手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了,那人身体重重坠落地面,摔成碎块,脸上那张异常可怕的皮也不断变幻着形状。
    而伊宁仍然站在原地,毫发无损。
    伊宁本以为是越重渊动的手,但他对越重渊的气息何其熟悉,若是那人真的出现了,纵然他隐藏得再好,伊宁也是能够察觉的。
    不会是越重渊,伊宁在心里下了定论。
    那会是怎么回事呢?伊宁眯眼细看,心中微微一动。他发现,与其说是那双手融化了,不如说是那双手被什么东西烧着了,细细看时,那双手指上竟是有小小的烟雾。
    “弑主者,死!”宛若天威的声音打下来时,伊宁尚有些懵懂。但那在地上不断打滚的人听到这句话,身子却是蓦然一颤,浑浊的眼盯着伊宁,目中全是不敢相信的神色:“怎么会,怎么会,是他,居然……”
    不过须臾的时间,方才还能主宰伊宁命运的人此刻却已经化作了烟尘,唯有这满场寂静、完好无损的伊宁和那个所谓的少主能够证明这一切。
    伊宁双目与那少主相对。
    那人紧紧盯着伊宁看了一眼,眼中的邪气愈加浓郁:“原来你就是,倒真是巧合了,看来我运气不错。”
    倏然之间,不知受了什么力量的驱使,伊宁竟发现十里铺子整个连根拔起,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少主的手掌也在顷刻间化为利爪,向着伊宁抓来。伊宁发现,此人修为虽比方才那人差了一线,但也在元婴期以上。
    方才那人确实让伊宁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但元婴期的话,伊宁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下一掌打来之时,伊宁急急闪避,然而下一刻,他蓦然瞪大了眼眸,耳畔响起那少主的笑声:“你可知我寻了你多少年,却不想,你生在丹界,竟真的还在丹界,哈哈哈哈,你以为我就是元婴期么?”
    气势猛然暴涨,那一掌中积蓄的力量惊心动魄,似乎只要落下,就能把伊宁毁于无形。
    伊宁相信,他确实有这样的实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身影却是忽然飘落在二人之间,手指轻轻一点,方才还得意忘形的少主就好似被使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了。
    来人神色淡漠,一双眼眸却如深邃的海洋一般,几乎要把人吸进去。
    “妖族的人?”少主眯了眯眼,“你可知我是什么人,惹怒我的后果你有胆子承受么?”
    越重渊勾了勾唇角:“你是什么人?”
    “我是仙灵一族的少主,不过一个小小的妖修,哼!”
    伊宁如遭雷击。
    ☆、第57章 少主
    越重渊勾唇一笑,目光愈发深邃起来:“仙灵一族的少主么,很快就不是了。”
    那少主闻言一颤,视线在伊宁身上扫过,便见这初次见面、却耳闻已久的少年满眼复杂的看着自己。他耳边响起一阵轰鸣,竟然,竟然真的知道!
    这少主名为沐剑晨,身份也确实是仙灵一族的少主,仙灵一族之人隐于世外,不为三千世界修士所知。但是相比较仙灵一族的族长和族长夫人,他这个身份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仙灵一族超脱世俗千万年,一代代流传下来,血脉早已日趋稀薄,唯有族长这一支,乃是以秘法引天地之气孕育婴孩,故而其血脉正统,并不是旁支仙灵族人能比得上的。
    而沐剑晨,正是族长沐云深和族长夫人沧雨收养的旁支子弟。族长夫人当年孕期足有三年,诞下孩子之后却因外敌攻入将孩子偷偷抱走,那时候族中内忧外患,族长夫妇二人急需一个孩子来改变处境,沐剑晨便成了他们选中的对象。
    但仙灵一族的血脉毕竟得天独厚,并非谁都可以拥有,沐剑晨虽然拥有了仙灵一族少主的身份,但他毕竟没有那样的血脉,这个少主的位子根本就坐不稳。何况这几十年间,族长夫妇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让沐剑晨愈发有危机感。
    他性子本就有些邪气,心思又极重,更何况享受了这么多年仙灵一族少主的待遇,要他拱手相让,那比杀了他还难。其实沐剑晨心中也很清楚,作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沐氏夫妇的功劳,但是他既然已经是族中公认的少主了,那他凭什么要把位置让给一个从未见过的家伙?
    见沐氏夫妇心中焦急,他甚至不无恶意地想,当年的仇人恐怕早就把那个孩子杀死了。就算没有杀死,那个孩子流落到哪个下等世界,这辈子无非只会是个废人罢了。哪像他,虽无仙灵血脉,但是凭着族中流传数年仅供主支参详的高深法决,以及灵药灵丹的供给,修为早已在出窍以上了。
    然而近些年族长夫妇越来越频繁的举动还是让沐剑晨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他这些年在族中也积累了一些人脉,本事也是有的,竟在沐氏夫妇之前知晓了那仇人将孩子扔在丹界的消息。其实他只知道那仇人半路也遭人截杀,孩子最后落入了旁人手中不知去向了何处,但沐剑晨天生就比旁人多几个心窍,当下就决定来丹界探一探。
    九重山作为丹界人员最杂的地方,自然也就被沐剑晨看在了眼中。仙灵一族虽不为人所知,但对于各方大能而言,仙灵一族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兼之沐氏多年在各方结缘,他沐剑晨干的虽然是坏主支血脉根基的事,却受到了九重山各方的款待。
    谁知,竟真的遇到了沐云深和沧雨的亲生儿子。而这少年的成长显然有些出乎沐剑晨的意料。他虽未在人间界生活过,却也清楚,人间修道难,尤其是在丹界这等仙气并不算浓厚的地方。然而这少年竟然已是金丹期修为,且观其真正实力,修为稍弱些的元婴期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难道这就是仙灵血脉的力量么?沐剑晨想及此处,心中愈发嫉恨了起来。
    仙灵血脉又如何,他明明强过这少年百倍千倍的。
    眼下的他,早已忘记幼时因父母双亡为族人所不容,若不是沐家夫妇经过,恐怕他早已是飘零在外的孤魂野鬼了。
    越重渊见沐剑晨面上神色变幻,想及他未曾来到时他意图伤害伊宁的所为,冷哼一声,双手却更用力地把面色苍白的少年搂在怀中。
    从那一声“弑主者,死”和沐剑晨的作为,对仙灵一族秘辛也有所耳闻的越重渊很快明白了前因后果。难怪当初他化为小白狐时,一闻到伊宁的气息便觉分外亲近,凑近他身边修为亦能有所增长,甚至,偶尔嗅到他血液的味道,总觉得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若真是传说中的仙灵之血的缘故,一切也就自然而然说得通了。
    这世间能真正拥有仙灵之血的修士何其稀少,这等上天赐予的珍贵血脉却被他遇到了,那岂不是说,他和伊宁正是天生一对?
    站在沐剑晨面前时,越重渊煞气十足,一举一动都满是威胁,谁知心中所想竟是这般幼稚不堪,若被沐剑晨知晓,恐怕想哭的心思都有了。
    “究竟谁是仙灵一族的少主,你我心中都有分寸。”越重渊神色中满是居高临下的意味,盯着沐剑晨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坨屎。沐剑晨知晓自己最大的倚仗已被这人揭开,偏偏自己对此人的身份一无所知,又技不如人,纵然他浑身百窍,此时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越重渊身形微微一动,只一瞬间,沐剑晨的身影便从伊宁眼前消失,快得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人到底是否真的来过。
    伊宁问:“他去哪儿了?”
    越重渊搂他搂得正高兴,伊宁一开口,他胸膛上便有一阵震荡,温热的呼吸洒下来,越重渊更显心动,大手一挥:“不要问不相干的人!”
    伊宁眉头皱了皱,不相干的人?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呢?不问不相干的人,那应该说什么?
    越重渊很快回答了他的疑问:“要问和我有关的事情。”见伊宁依然眉头紧锁,越重渊叹了口气,道:“方才那人被我锁住带到妖界关了起来,他身上打了我的符印,若有人要把他带走,必然要去妖界找我,到时候,你应该可以与他们见一面。”
    伊宁满眼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忽然有些生气:“不想见!”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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