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安静的温柔的少年,但在另一方面,他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又隐藏着太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但是他没有想过对自己隐瞒,纵然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化形的样子。越重渊想到这里,心又变得有些暖。
布置完了一切,伊宁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擦干净湿漉漉的长发,就好像没事人一般靠在木椅上看着书,法决是珍贵的东西,伊宁并不会堂而皇之地看,多数时候他都是捧着基本人物传记或是奇珍异宝大全之类的书来看,这些书对于修炼益处不大,却可以提升修士的眼界,日后寻到宝物时也能更了解其作用,发挥其更大的效果。
越重渊一个跃步跳到了伊宁腿上。他盯着伊宁手里的书,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呵欠。伊宁现在待着的这个门派真糟糕,居然会有这么无聊的书,等他什么时候把伊宁带到妖界,让他看看自己的收藏,这么无聊的书,还有那些烂俗鸡肋的宝贝,伊宁是怎么看得下去的?
越重渊表示很难理解。
他还是闭上了眼睛,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睡着了。伊宁身上的气息对他很有用,只要静静躺在伊宁身边,就算不修炼,他也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无比温和的气息,与他的灵气融在一起,契合到极致。越重渊勾起一抹笑容,沉沉睡去。
伊宁捧着书看了一会,就看到越重渊打着哈欠,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一会儿,小狐狸的脑袋就越来越低,离他的书也越来越远,只片刻,伊宁腿边就时不时地吹来一阵轻微的热气,和小家伙的呼吸一样,浅浅的。伊宁放下书,轻轻揉了揉越重渊的脑袋,将他头顶那一撮小揪抚平。在伊宁眼里,越重渊虽然是妖兽,但更大程度上,却是被他当成朋友的。
当然,此刻的伊宁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养儿子的感觉。
如果越重渊知道伊宁此刻的感觉的话,他一定会吐血而死。
筑基之前,伊宁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他的修为已是炼气九层巅峰,只差一步就是筑基期了。体内的暗伤已经全部消弭干净,火属性与木属性的力量都达到了均衡,又有筑基丹在手,伊宁有很大的把握。他此刻正处于一个临界点上,再不筑基,恐怕会耽误时机。伊宁便不再犹豫,布下禁制,把白狐放在外面守门,筑基!
筑基素来有百日筑基之说,伊宁筑基之日虽未达百日,却也足足经过了三个多月,他方才从闭关状态走出来。体内的灵气已经极为充盈,走起路来身子轻飘飘的,仿佛多了一股仙人的风姿。在修道者眼中,唯有筑基才算是真正踏上仙途,炼气修士虽然足以劈裂山石御风运火,但在真正的修士眼中,炼气的层次还是太低了一些。
筑基之后,伊宁只觉自己的面庞比之先前细腻了许多,但比之先前苹果脸观之可亲的模样,现在的他真正可以说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了。虽然模样还是伊宁的模样,却少了炼气时的亲和力。
这正是属于高阶修士的气势。
前世伊宁的修为虽然也是筑基期,但那时候他对于法决和力量的领悟都不如现在,更何况经历多了,他看待世务也更透彻了……前世他虽然突破了筑基,但若是没有一丝体悟的话,想结成金丹,恐怕也是十分困难的。
现在的状态,正是伊宁最满意的。
突破筑基之后,伊宁并没有急着去内门长老院通报,而是先在外门走了一遭。如今的他知觉更加敏锐,加之自身灵力十分充足的缘故,他轻易就发现,外门看似风平浪静,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波动着,搅动了内门的风雨。
其实不需要伊宁探测,已经有人急不可耐地向他通报最新消息了。
这人正是室友熊霸。
伊宁和熊霸的关系说不上多亲密,但也不算差,毕竟两人的天赋家世全不相同,但伊宁还是很感念熊霸之前的照顾。多日不见,熊霸的修为也到了炼气八层,看不出来这家伙一直大大咧咧的性子,修炼起来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熊霸急匆匆地推门进来,那可怜的门发出了一声暗哑的“吱呀”,被风吹得晃了晃,摆到了一边去。熊霸问道:“伊宁,你梦到了么?”
他的话戛然而止。
熊霸终于发现伊宁有哪里不对了,他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但他一向粗枝大叶的也不在意这些,这一次却是真的察觉了。是气势!
伊宁虽然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但他的气势,竟然和熊霸之前见过的内门师兄们差不多,甚至那些师兄都无法带给他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熊霸瞪大眼睛,嘴巴张的大大的:“你,你突破啦?”
伊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gt_lt)~之前作收代码出了点问题,大家不介意再来一发吗?
☆、第31章 揭露
熊霸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快要说出口的那些话在心里打了个转儿又被藏了回去。对他们这些尚在炼气期挣扎的外门弟子而言,内门的师兄们无疑是高高在上的。虽然感觉伊宁还是原来的伊宁,熊霸心头却不由带着一种敬畏之意,粗枝大叶如他,这一刻都不由将措辞酝酿了一遍又一遍。
一抬头,就见伊宁神色促狭地看着他。少年的面上漾着一成不变的温和笑意,可眼中闪过的一丝促狭还是没有逃脱熊霸的注视。他忽然觉得自己想太多了,炼气和筑基虽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也确实有人突破之后对外门的师兄弟颐指气使,可伊宁是那样的人吗?
依熊霸对伊宁的了解,他还真不是这种人。熊霸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一个傻大憨的笑容:“你居然这么快就突破了,那你是不是就要搬到内门了?”
伊宁点点头:“应该会搬过去。你刚刚要说什么?”
熊霸仿佛才反应过来一样“噢”了一声:“我一着急都忘了那回事儿了。那你前段时间忙着修炼,肯定没有梦到。”
“梦到什么?”伊宁问道。
熊霸揉了揉脑袋,解释道:“伊宁你可不知道。前段时间,约莫就是两三个月前,咱们天水阁的弟子不约而同地都开始做一个怪梦。开始大家都没当回事,谁不会做梦嘛!可是随口一说,大家就发现几乎每个人都在做梦,就连内门的师兄们都一样。你知道我们在梦里看到谁了么?就是前段时间失踪了的方克谨方师兄。方师兄被关在地牢里,脸惨白惨白的,身子也僵得像干尸似的。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快被吓坏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以为自己招惹了什么邪物。后来我才听说这人是方师兄,却不知道他究竟被谁绑着弄成了那副模样。”
伊宁十分惊讶:“后来呢?”
熊霸继续道:“后来我们梦到的范围扩大了些,就有人怀疑关着方克谨师兄的地方就是咱们天水阁的万象塔。伊宁,你不是去打扫过万象塔吗,对那里应该还挺熟悉的吧?”
伊宁更惊讶了:“我虽然打扫过万象塔,可真没见过万象塔里的地牢,万象塔里真有地牢么?”
“有的。”熊霸的口气有些闷,“方克谨师兄在内门中也有几个交好的师兄弟,加上师兄拜在吴长老门下,那位长老可是十分护短的。后来吴长老就带着内门几位师兄去万象塔要人,谁知道万象塔守卫竟然十分严密,吴长老也被打了出来。万象塔原先就是个冷清的地方,平日里压根就没有什么人去,如今却摆出这副姿态,只叫人心里更怀疑了。”
“后来,就有一位师兄证言,曾经见过严御在万象塔附近出入,就在内门诸位师兄被取血之后。”熊霸说到这里,神色更是黯然,“诸位师兄言道精血于修士而言十分重要,但因门中要求,他们便未曾设防。万象塔中若无恶事,定不会不让人进去,也不会对吴长老动手的,他们那般做,说明方师兄十有就被关在万象塔里。而他血液尽失,说不得就被谁利用了去。梦中之事虽玄幻荒诞,但修仙之人素来讲究因果,若不是方师兄怨气冲天,我们也不会梦到他。”
伊宁轻轻叹了口气。怨气冲天,这天真的能接收到凡人的怨气么?但是非因果均由天定,若不是这天,他能重回他的少年时代,避开这些本应由他来承受的灾厄么?其实他很清楚,严御和无涯的恶念不断,他们就能找到新的替代品,方克谨只是代他受过而已。
可惜方克谨的怨气终是没有传递出去。这一切的缘由不过是来自于伊宁前世曾经听说过的一个秘法罢了。方敏仪与方克谨血脉同出一源,借方敏仪之血探到方克谨的动向,再用秘法将之反馈到天水阁无数修士的梦中罢了。这一秘法与他之前曾炼制的破障丹相似,都有取巧的意思在内。之所以没有选择金丹期的修士,则是因为其心性多极其坚定,轻易破不开其心内屏障。
这么一看,这一秘法的效果果真不错。
熊霸道:“既然吴长老都被打了出来,那万象塔里的一定是位大人物了。本门能这般做的,除了太上长老再不会有旁人。虽然这一切都是猜测,但已经有许多弟子当了真,毕竟时间地点都极为巧合,天底下再寻不到这么巧合的事情了。”
“若是真是太上长老所为,那我们这些普通弟子不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熊霸叹了口气,“这事儿爆出来之后,平日里和方克谨师兄关系很好的一位师兄又提到了一件事情。他说之前曾注意到,方师兄被钝器伤了之后,恢复的速度都比常人快上几倍。那位师兄私下里怀疑,方师兄可能被抽血炼丹去了。”
“炼丹”二字被熊霸压得极低极低,就好似在防备外面有人听到。伊宁轻轻点了点头,熊霸看似粗枝大叶,但其实粗中有细,倒是分得清轻重。
伊宁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听了一遍,明明是他一力促成的事情,伊宁却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方师兄何其无辜,严御和无涯又何其可恶,可这却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便是金丹期的长老在无涯面前都只有被打伤的命运,普通弟子的诉求,又有何人可以听到?
“那门中可有任何交待?”
熊霸摇了摇头:“掌门出面说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解释。但那人若真的是太上长老的话,掌门又能有什么办法?估计这次只会处理严御平息诸位师兄的愤怒。”熊霸这两次提到严御均未用尊称,看来严御所为已经让这些天水阁的弟子们冷了心肠,先前包庇叶无双的风波还未彻底散去,这次他却是将所有弟子放在了他的对立面,若是门中不好好处理他,恐怕弟子们不会轻易罢休的。
毕竟前一次动手的是叶无双,这一次动手的却是无涯。
叶无双说起来也不过是娈宠一流的人物,充其量能够伤害一些实力低微的外门弟子,但方克谨却是内门之人,他的遭遇说不得就是内门弟子们将来的遭遇。
经此一事,天水阁表面还似平静无波的水面,可内里早已泛起了惊涛。弟子们对于门派的信赖度已经下降到了最低点――修真界一贯残酷无情,门派中充斥的也多是斗争,可是弟子们愿意和师兄弟斗,却绝不愿沦为猪狗任人宰割。
毕竟各大门派存在的意义,也只是给修士们一个成长的空间而已。天水阁之所作所为,着实让人不齿。
天水阁作为丹界三大宗门之一,门中竟发生了如此匪夷所思让人齿冷之事,很快便传遍了丹界各个角落,沦为了笑柄。
相比较还在为九级丹药疯魔的无涯,掌门楼远鹤面上满是焦虑。无涯既是天水阁最大的战斗力,又是唯一的丹圣,不管如何,楼远鹤是无法撼动无涯的权威的,甚至他的掌门之位能够坐稳,都是因为无涯的襄助。
可最近一桩又一桩的事情着实让楼远鹤焦头烂额,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埋怨无涯的肆意妄为。若是动手动的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对本门弟子下手,这还也就罢了,偏偏做事不干净,叫人发觉了。无涯当然有资格不在乎,事情就都压到了他楼远鹤身上。
眼下这事情传了出去,他天水阁在外的名声也都臭了。等到下一回招收弟子,又有谁敢来天水阁?弟子质量差,以后门派的竞争力也就弱了,到时候,天水阁岂不是要被无尘宗和飘渺宗压着永远翻不了身?楼远鹤想到后续可能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头更疼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事情让他不堪其扰。
楼蜻蜓一身薄如蝉翼的白色长裙坐在楼远鹤对面,姣好无瑕的面庞上挂着盈盈热泪:“爹爹,您真的要那样对严师兄么?”
楼远鹤更想叹气了,她这个女儿从小性子善良,他先前也没太注意,这时候想掰回来却有些晚了。他以为严御是个可以托付的良人,又有本事,便没有阻止女儿和他来往,甚至还有意促成此事。这下看来,他是大错特错啊!他也知道严御这人有野心,但他并没有思虑太多,修真嘛,有野心也是常事,他根本没有想到,严御不是有野心,他的野心大得吓人啊!
太上长老那是个好相与的人么?严御却能在他后面混得风生水起,而且还亲自动手,把同门的师兄弟送过去炼丹。这是一般有野心的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么?
他看了一眼面庞娇艳如花的女儿,心头叹了叹。女儿这样娇羞善良的性子,若是真落入了严御手中,又有什么好果子吃?同门数年的师兄弟,他能够亲手送他去死,若是有一天,他有用到蜻蜓的地方,或者蜻蜓挡了他的路,那蜻蜓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呢?
幻想着那样的场景,老成持重如楼远鹤,此时都不由得心头一寒。
严御的心太狠,绝非蜻蜓的良人。可是眼下,他的女儿,好像已经情根深种了。
严御压根想不到,他哄着楼蜻蜓来求情,却反而让楼远鹤下定了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鸡是要脱毛的么,请原谅愚蠢的作者……
☆、第32章 惩处
那一厢楼远鹤正在为了楼蜻蜓神伤,这一头无涯面上疯狂之色尽显。平日,无涯是个极重视自己形象的人,但这一刻,他衣袖上沾满了丹灰,头发披散着,目中全是绝望与疯狂:“怎么可能,我已经尝试了五十三回,每一次都只差半分功夫就能成功,为何现在还是这样?”
都是残丹!无涯大袖一挥,将那些炼坏了的丹药甩到地上,圆滚滚的丹药在地上滚了几圈,很快滚到边角里,看不见了。这些丹丸虽然都是废丹,但一颗颗颗粒饱满,透着寻常丹药没有的莹润之色,比普通的丹药看上去成色还要好一些。但只有无涯一个人清楚,这些都是废丹,一堆破烂而已。看起来成色好,只不过是因为沾上了那弟子的血,有了些灵性罢了。
他已在万象塔埋头炼了数月丹药,废丹残渣不计其数,偏偏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一颗真正的九级丹药出世。无涯一向耐得住性子,然而现下都免不了有些沮丧。他无涯虽为丹界三大丹圣之一,但论及名声和实力,却不如玄霄和碧云。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想炼制出真正的九级丹药,成为丹界的最强者,纵然选择的手法有悖天道,他也无所畏惧。
无涯眼眸中显出了一丝暴虐之色,瞳孔深处映着淡淡的血红色。颧骨上升,眼窝下陷,鼻尖高挺……无涯的样貌已从年轻时的英俊不羁变为如今的模样,只他自己仍然深陷在炼成九级丹药的梦幻中,根本没有察觉到。俗话说相由心生,无涯全身心已被和恶念充斥,所作所为早已与魔道中人无疑,又哪有悲天悯人的修士形象?
他深深吸了口气,盯着空荡荡的丹炉看了半晌,良久之后,终是咬了咬牙,拿出一份新材料,继续炼起丹来。无涯深知,依照他自己的真实水平,现在还是炼制不出九级丹药的。玄霄碧云二人要比他强一些,说不得玄霄那老家伙已经有了把握――这才是无涯急着炼成九级丹药的真正原因。凭他自己的实力无法炼成,他自然要借助外物,无论是法器控火还是环境无涯都一一尝试过,只是均起不到作用。后来严御交来了那滴精血,无涯这才将主意打到了人身上。
从叶无双开始,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呼!”看着丹火颜色由淡转浓,无涯屏住呼吸,静静观察着丹炉内的变化。然而,和之前的几十次一样,丹炉中并未升起结丹时的白雾,亦没有丹雷示警,他这一次的尝试,仍是失败的。
“怎么回事呢?”无涯浑浊的眼珠子眯了起来,他静静思量了一番,终是想到,恐怕问题还是出在人身上。先前那个弟子的血液对他炼丹作用并不大,这一个虽然效果好了不少,却总是功亏一篑,每每只差一步。但若是血液中精气灵性更足呢?无涯想到这个可能,便觉得周身血液又要沸腾了起来,苍白的脸孔上露出贪婪的神色。
那天,严御拿过来的那滴精血,那是无涯纵横修真界以来所见过的最精纯、亦是灵气含量最足的精血……若是他能取之炼丹,九级丹药岂不是唾手可得?
“咳咳。”无涯低低咳了一声,一直候在外间的陈师叔便笑容谄媚地走了进来:“师伯有何吩咐?”
无涯扫了他一眼:“去叫严御进来。”
陈师叔眼珠一转:“师伯,严师侄昨日就被掌门师兄叫了去,到现在都没有露过面呢!”
无涯皱了皱眉:“是怎么一回事?”
“前些时日门中都在传,那个弟子是被师祖您捉去炼丹了。”陈师叔道,“那日吴师兄过来查,被师祖训了一通,那事儿亦是被门中许多弟子瞧见了,最近门中风声愈演愈烈,弟子们的情绪都很大。因诸位弟子认定此事是严师侄动手的,掌门师兄为了平息诸弟子的愤怒,只能严惩严师侄了。师伯,弟子所言虽有所冒犯,但掌门师兄的意思是,为了避免让师伯沾上此事,严师侄还是由门中处理了。”
无涯沉吟了半晌,虽感念严御帮他做了不少事情,但终是他自己的名望更重要一些。何况严御主意虽多,但他到现在都没有炼成九级丹药,看来严御的作用也没有那般大。
他点点头,道:“那这样吧,你去帮我看看。”无涯便吩咐那陈师叔帮他这般那般行事,陈师叔目中异彩连连,赶忙点头应声。
严御根本不清楚,他一门心思依仗的太上长老早已经决定将他抛弃。此刻他跪在掌门面前,后背挺直,口中却道:“还请掌门及诸位长老明察,弟子做过的事情弟子自然会承认,可此事却分明非弟子所为,还请掌门和诸位长老还弟子一个清白,莫要受小人蒙蔽。”
楼远鹤和刑堂长老莫南天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楼远鹤已经从陈师叔那里得到了无涯的态度,处理起严御来自然没有了顾忌。他问道:“严御,依你所言,想要蒙蔽我们的小人是谁?”
严御摇了摇头:“有道是三人成虎,门中处处都是对弟子不利的言论,弟子又岂知那挑起事端的小人是谁?”
莫南天厉声道:“严御,你口口声声讲你没有做过,难道门中上千弟子会诬陷你,难道太上长老会诬陷你?我辈修真一贯心诚,欺世盗名之辈我们岂能容你?门中数千弟子请愿刑堂处罚于你,太上长老亲口作证,那方克谨乃是你为他找来,后来混在药材中让他炼丹。你的所言所行所作所为均非正道,实在是玷污了本门首席弟子的名声。及至此刻,你还不肯认罪,实在让我非常失望,天水阁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子?”
严御呆住了。他面色苍白地看着莫南天,一点都不肯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被无涯抛弃了。他又看向了楼远鹤,却发现这个一直对自己和颜悦色的掌门此刻却是寒着一张脸盯着自己,眼眸深处犹有厉色。
怎么会?怎么会到这一步的?他是天水阁人人敬重、人人爱戴的大师兄,便是金丹期修士,偶尔也要避他锋芒。纵是叶无双那贱人坏了他的名声,他却还是依靠无涯扳回一城。而如今,他们的意思是,要惩罚他?他成了无涯的替罪羔羊?
严御真恨不能仰天长啸一声,曾几何时,这门中有多少人成了他的替罪羔羊,他们都是失败者,难道如今他也要变成一个失败者么?不,他绝不甘愿。
楼远鹤勾起一丝笑容来。他知道,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人,严御是绝不甘心于今日的结局的,但正是这种不甘心,让楼远鹤心内衡量的处罚又重了一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日若是不能一举击溃严御,来日受害的说不得就是他们这些人。
“本门三十七代弟子严御,戕害同门,媚上作乱……除去其修为,逐出天水阁。”莫南天话音一落,严御便觉得一股剧痛由体内向着四肢百骸延伸,下一刻,他便觉得自己周身的力量被抽之一空,他,真的由修士变成凡人了。严御看着四周,只看到了周围刑堂执事和掌门楼远鹤冷漠中带着怜悯的神情,这些人他大部分都认识,不久之前,这些人还像狗一样在他身边摇尾乞怜,现在却在嘲弄他……
不,他绝不甘心,就算失去修为,他也绝不甘心。
严御瘫倒在地上,盯着楼远鹤的背影,低声问道:“掌门,惩处了我,可是你知道,那个公布了一切的人是谁么?”
楼远鹤脚步顿了顿,便冷漠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意图,严御再没有了翻身的可能,也没有去勾引楼蜻蜓的可能了。门中精英繁多,严御占据辉煌的日子已经够久了,是时候让给旁人了。
严御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抽痛了他的伤,他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止住笑声。其实无涯、楼远鹤这些人算什么,他们也不过是被那暗中之人利用了的蠢蛋而已,可怜他费尽了那般心思,最后却被人做了嫁衣裳。只可惜,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这么恨他,竟一门心思要整死他。严御有一种预感,那个在叶无双之事中向刑堂投了镜像和这一次让所有弟子入梦的人或许是同一个人。
他脑海中蓦然显现出一个年轻稚嫩的面庞。思量了一会儿,严御便将这种想法排除在外,那个年轻人或许有些心机,但绝不会有这样的本事。
还没将脑中思绪理顺,严御便被一旁不耐烦的刑堂弟子抬着扔出了天水阁。其中一个拍了拍手掌,不耐烦道:“真是,祝师兄都成了执事了,我们却还要在这里干些杂活儿。”
另一个笑了笑,手指着严御:“再高的地位,也有掉下来的一天。这人啊,还是不要作死的好,像这一位,之前有多风光,现在不是连我们都不如么?”
“哦呵呵呵,也是啊!”两人的笑声隔得老远都能听见。严御背靠着一块大石,大口喘着粗气,眼中一片冷凝之色。
没有人注意到,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眸子已经变成了一片纯然的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严御还没有彻底消失哈,但是主角的重心终于不再是他了,鼓掌,撒花!
☆、第33章 出手
天水阁内门和外门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内门弟子可以在外门随意进出,但是外门弟子却极少踏足内门,偶尔经过,都要小心翼翼,担忧打扰了内门师兄的清静。前世伊宁也在内门度过了几年时光,对这种心态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但现在,凭他自己的努力进入内门,伊宁心头倒有一股难言的滋味。准确地说,他爱上了这种自己拼搏、自己奋斗的感觉,无须外力的支援,享受自己努力的成果,远远比前世充足,也踏实得多。
天水阁弟子进入筑基后,须在内门执事处登记一下,得到一枚足以验证身份的内门弟子令,这时,筑基弟子才能算是真正的内门弟子。登记完后,内门执事会将弟子的信息反馈给负责弟子事务的长老,再由长老上报,以便各金丹长老挑选自己中意的弟子,看起来步骤复杂,其实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三天时间。伊宁接过令牌后,便由一位童子带着他去查看他的新住处。
内门弟子的待遇与外门弟子完全不同。每一个内门弟子都有自己单独的居所,包括前院后院以及练功室,天水阁还为之配备两名童子侍候其日常起居。每个月内门弟子都有一定额度的灵石、灵茶、灵棉以及灵丹供给,这些物品的质量虽非特优,却是外门弟子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内门执事派给他的这个童子就是日后侍候他的其中之一,他们这些童子多是家贫灵根也粗劣的,只想入门求个缘法,希望得到筑基修士的一番指点,亦有另辟蹊径者,通过阴阳相合之术修炼,从而入了筑基修士法眼的。
伊宁不知道他身边这两个童子是什么心态,当然,就算两人有这样的打算,伊宁也不会同意的。他前世在情路上波折太多,这一世早就歇了那方面的心思――当然,他并不知道身边早已潜伏了一个对他觊觎已久的家伙。白狐懒洋洋地瞥了一眼瘦不拉几的童子,就不乐意再看第二眼了,弱鸡一个,连让他正视的可能都没有。
伊宁进去后,两个童子站成一排向他躬身问好,声音洪亮一些的向他介绍了一下住处的基本情况。比如这里往东不远就是董铭的住处,站在屋后远眺就能看到天水湖。向西仍有几排筑基弟子的住处,不过都是空屋子,是留给后来突破筑基的修士居住的。
伊宁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伊宁一跃,跳到了软乎乎的云沁木床上,床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灵棉,闻起来有一阵别样的清香,和他在外门的那张床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那两个童子可能提前查过伊宁的情况,在离床不远的地方,一层软软的棉花铺成一个圈,下面垫着一块厚木板,一看就是给白狐准备的。这样的布置,既方便白狐往高处跳,又不妨碍他平日的活动,这两个人还是动了一番心思的。
床很软,伊宁此刻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相反,他正思索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严御修为被废逐出天水阁的事情,第二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天水阁,虽然多数弟子对无涯在整件事情里发挥的作用还很疑惑,但对严御的处罚,在很大程度上平息了众人的愤怒。伊宁自然当天就知道了,可以说,这件事情就是伊宁一力促成的。
严御会有这样的结局,也是他咎由自取。
越重渊耳朵动了动,敏锐地感受到了伊宁情绪的变化。重生以来,伊宁看似平和,心中却始终怀揣着对严御、无涯甚至天水阁的恨意,恨意让他时时刻刻不敢放松,始终绷着一根弦。如果不能向严御和无涯报仇,他心中的恨意根本就不能平息,这对他而言,既是激发他奋斗的动力,却也可能成为他的负担。听到严御遭到报应的消息,伊宁只觉得心头一直压着的巨石有了松动的迹象。那两个刑堂执事把严御扔出天水阁时,伊宁正站在一棵高树上静静观望着……这一切虽然不足以平息他全部的愤怒,却告诉他,他一直以来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
为了让恶人付出代价,他放弃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不知道严御此刻会不会有些后悔呢?伊宁嘴角一弯,黝黑的眸子闪过一道精光,几乎让人难以察觉。但是依照伊宁对严御的了解,那个人,恐怕根本就不会后悔。在严御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后悔两个字。所有对的事情,都是他自己的作用,所有错误的事情,都是别人犯的错,既然是别人的错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又怎么会有后悔可言呢?
怀揣着复杂的心绪,伊宁渐渐沉入了梦乡。
随着他的入眠,白色狐狸渐渐化出了人形。他慢慢走到床边,替伊宁把被子掖好,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低声道了一句:“好梦。”
若是有人在此处,定会发觉越重渊的背后,竟有一个硕大无比的狐狸的影子,七条长尾甩在身后,气势凛然。
越重渊跳出窗户,越过两个童子身前那二人都没有丝毫察觉,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越重渊的身影穿过了内门,没有引起丝毫波动,唯有天水各种豢养的灵宠都在同一时刻高声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