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修为已经达到金丹后期,突破的可能极大。虽然他的威望在太上长老无涯的压制下并不算深厚,但身为一派掌门,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就足以证明楼远鹤的实力。他唯一的女儿楼蜻蜓今年不过三十多岁,在修士中已经算得上是十分年轻的,仅比严御小了两三岁,和严御十分相配。
严御显然也瞥见了山道上的伊宁,一双阴郁的眼眸闪了闪,很快就转了过去。伊宁注意到,楼蜻蜓只被他一两句话就逗得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白净的面庞也染上了两片飞红,显然严御所言极合她的心意。
伊宁暗暗冷笑,又是一个被严御迷得晕头转向的可怜人。他轻轻摇了摇头,决定让自己远离严御存在的环境,免得被他恶心得太狠。
却不想,严御并不想放过他。
伊宁刚刚转身,便听山顶响起严御冷漠的声音:“伊师弟,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何不上前一叙?”
伊宁脚步一滞,稍稍思考,重新转身攀上顶峰。山顶上,严御阴鸷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倒是楼蜻蜓,从头到尾只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伊宁,眸中全是少女的纯真。这女孩儿从小就是娇宠长大的,并没有吃过什么苦,因而一看就与那些一步步爬上来的普通弟子全不相同。她不知道算计,也不知道攀附,纯净得就如同一汪清冽的湖水。
这样的人落入严御的圈套,岂不是要被骗得渣都不剩?
是了!伊宁忽然想起来,他确实在铜镜中看到,楼远鹤修为到达元婴之后就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严御,可严御登上掌门之位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楼远鹤身边伺候的弟子偷偷换成了自己的人。后来,他更是在楼远鹤修炼到关键的时候给予一击,使之修为跌落至金丹期。而没有了楼远鹤的庇佑,楼蜻蜓将来的命运可想而知。
严御就是这样的人,平日里看着和善,实质上极为隐忍。他既然当了掌门,他就绝不会允许有别人对他指手画脚,楼远鹤的命运在他选择严御的那一刻早已注定了。
心中虽然感慨楼远鹤将来的命运,伊宁却一点都不同情他。
无涯、楼远鹤、严御和天水阁手握重权的长老们,无一不曾满手血腥,他们未来的命运如何,只是狗咬狗的结果罢了。
“严师兄,楼师姐。”伊宁视线下垂,只看到两人的脚面。
楼蜻蜓神色疑惑:“你认识我?”
伊宁微微一笑:“楼师姐在内门弟子中排名前五,一向是我们外门弟子学习的榜样。”
伊宁这么一说,楼蜻蜓看他更顺眼了一分,初时怨他打扰了她和严御独处的不快早已被她抛在脑后,又见这小师弟衣着虽然朴素,一张小脸却极是讨喜,当下待他更和善了。要知道,楼蜻蜓虽为楼远鹤独女,却被他养得性子娇憨,平素最不喜旁人因为她掌门之女的身份来讨好她。伊宁提都没有提楼远鹤,反而提起了她自身的实力,自是让楼蜻蜓十分高兴。
“真是讨人喜欢的小家伙!”楼蜻蜓细细一看,“小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回师姐的话,师弟的名字是伊宁。”
楼蜻蜓笑意更深:“刚才我没有注意,这会儿却发现师弟你的修为居然到了炼气九层,看来过不了多久,师弟也要成为内门的一份子了。”
楼蜻蜓话音一落,严御的视线也慢慢转了过来。他只以为伊宁是个有些小本事的师弟,却想不到他这个年纪居然也快要进入内门了?这么一想,他对伊宁的观察也就更细致了一些,终于确定楼蜻蜓没有看错,这伊宁的修为确实到了炼气九层。
真是后生可畏啊!严御眼睛微眯,这个小师弟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虽然如今还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但这个人,日后恐怕还是要多多注意啊!
伊宁回道:“弟子能有这样的修为也只是侥幸罢了,何况弟子底子不厚,想要筑基恐怕还要等上许久。”
楼蜻蜓摇了摇手:“师弟何必妄自菲薄,师姐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不过才炼气八层而已,严师兄,你说呢?”
严御微微一笑:“伊师弟还是不要自谦了,师弟天赋惊人,也是天水阁的幸事,师兄和师姐等着你。”
他又和伊宁说了两句关怀的话,一副为伊宁着想的大师兄模样,只哄得楼蜻蜓美目中惊叹连连,双颊布满红晕。
见楼蜻蜓露出小女儿的娇憨姿态,伊宁自然也不多待,废话了两句离开了山顶,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高处二人的视线之中。然而就在返回途中,伊宁却能感觉到一道极其刺人的目光打在他身上,让他寒毛直竖头皮发麻。
被严御这么一搅合,伊宁自然没有了吹风的心思,只顺着山道走下来,很快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桌上摆着三个黄橙橙的梨子,伊宁也没有急着吃,而是从储物袋里倒出了一只剥了皮的鸡,慢慢烤了起来――如今他的技术真心越来越熟练了,可惜一只鸡基本上全部落到了白狐狸的胃里,别人是一点享受不到的,自然也没有人承认伊宁的手艺。
对这个问题,伊宁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一番忙碌下来,伊宁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又去把梨洗的干干净净,这才一个接着一个地慢慢啃着。他腰靠着塌子,双腿翘在木凳上,嘴里一下一下地啃着梨子,思绪却飘得有些远。
他当然在思考最近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叶无双、无涯、严御、内门弟子、楼蜻蜓……这些人就好像串在一条看不见的线上,让伊宁有种亟欲查探的冲动,那两个消失的弟子,就是伊宁选择的突破口。然而,现在的伊宁遇到了难题,他不知道该如何突破,要他继续等下去的话,他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
但轻而易举地放下这件事,伊宁心里更加不甘愿。
作者有话要说:
☆、27 炼丹
三个梨子入口,伊宁洗干净手上的汁液,慢慢往桌边走。摊开白纸,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黑字,看着那纸上墨色饱和莹润,那一个字也算得上遒劲有力,唯有结尾处一个弯钩略有些草――这是伊宁心性不稳的缘故。待墨迹烘干,伊宁将那个大字贴在床头,赫然便是一个“等”字。
伊宁坚信,他在等,无涯也一定在等。他虽然急于报仇,但修士生命漫长,短短几年他还是等得起的。但无涯就不一定了,天水阁被飘渺宗和无尘宗甩在身后数年,他也是常年居于玄霄丹圣和碧云丹圣之后,依照他的性子,能忍下这么多年已是不易,尤其是他现今已然寻到仙灵之血的蛛丝马迹,轻易放弃是绝不可能的。伊宁深信,无涯定会露出马脚,他只需静静等待就是。
这一年的外门弟子大会如期举行,伊宁和两年前的于舒泽一样排行第二名,既不似第一名的弟子那么打眼,却也奠定了他在外门一众弟子中的地位。
伊宁这个师兄的称号,如今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外门弟子大会后,伊宁着手炼制筑基丹,其实以伊宁的修为,是难以支撑炼制筑基丹所需的灵气的。然而伊宁血脉不同于常人,一身修为亦是走的玄诡路线,又有回力丹这等专为灵气虚耗所用的丹药,因而炼制筑基丹,倒是勉强可以达到。
世人皆知筑基丹难炼,倒不是因为其效用,而是因为其成丹率极低。普通的丹药一炉可以炼制六颗八颗,但是筑基丹一炉只有一丹,一份材料若是失败了,想要再炼还需要一份新的材料。兼之筑基丹主要成分碧根蟾瓣成熟年份太长又极难培育,因而每一粒筑基丹对于一个宗门而言,都是十分珍贵的。
十人之中方有一人可以成为修士,诸多修士中却有七成停留在炼气期,唯有三成有望突破筑基往上走,且筑基期的修士才是修真界的主要力量,价值比之炼气期修士不知强了多少倍。筑基丹以筑基为名,修士筑基时服用可将成功率提高三成。这个数据看似不高,但是细想下来,无数炼气修士便是卡在那一成半成的关口,有了筑基丹的辅助,竟是生生将一个炼气期修士转成筑基修士,这也是筑基丹为何让人前仆后继的缘故。
伊宁对自己现在的实力非常自信,他并不认为自己筑基时需要筑基丹的辅助,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若是当真有什么危险,他也能及早做好准备。
且如今他的底蕴深厚,想要筑基耗费的灵力比之普通修士也多上数倍,伊宁又是火木双修的修士,若是想要筑基,火属性与木属性的力量均要修炼到小阶段的圆满,几乎要花上普通修士两倍的时间。当然,这样子修炼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因有了双属性的力量,伊宁灵气又极为充沛,与同等级的修炼对上时,他一个人就足以秒杀三四个。
碧根蟾瓣,虎翼叶,龙心石磨成的细碎粉末……伊宁依次将材料投入丹炉之中。他先是聚灵成火,将丹炉中各样材料燃成一团,再逐渐控制着火势……丹炉中的温度越来越高,各样材料在其中已经逐渐看不出本来的模样,随着丹火渐旺,伊宁的神色也愈加严肃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周身的灵力以一种别样的速度消散着,炉中丹药渐渐成形,他的压力也愈大。
“轰!”炉火猛烈地向上窜着,几乎要灼烧伊宁的脸庞。
他神情猛地一变,手势变换之间,火势愈加旺盛了,却并不似先前那般有威慑力。伊宁咬牙再催动火势,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炉中的丹药以到了炼成最关键的时候。
“噗――”伊宁口中喷出一口血,面色也陡然苍白下来。
先前一切仍然在他的控制之内,但是刚刚,一股火势猛然窜上来,兼之成丹前那一刻最需要灵力的支持,他一下没有控制住,竟是让体内灵气倏然间被抽空了一大半,只留残存的一两成,根本不足以支撑筑基丹的炼成。
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
伊宁快速吞服下一粒回力丹,感受到体内的灵力正在逐渐回转,丹田之中渐渐有暖意侵上来。然而他的面庞却仍是苍白着,纵是有回力丹的作用,也不足以让他面色恢复红润。
伊宁咬着牙,深深吸了一口气,任周身灵力一瞬间聚于手中,再从手中转移到丹炉之上。
炉火越升越旺,丹炉四周隐隐有雾气缭绕,细微的“扑扑”声渐渐在炉盖边响起。伊宁面色一凝,手中毫不迟疑地放出火焰,见识到成丹一刻前的景象,他眼眸中隐隐有光芒闪烁。
“起!”伊宁手指一动,下一刻,他面色却是大变,他分明感觉到他体内的灵气倏然间又衰弱了许多,伊宁还欲再试,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后退,竟然彻底失去了意识。
晕倒前的一刻,伊宁别的想法没有,只觉得遗憾,这一炉筑基丹材料如此珍贵,这下子只能全部浪费了!
空空荡荡的山洞内,一炉丹药已沸至顶点,丹炉之下的地面,一个年轻的修士躺倒在地,面色苍白,气血极差,唯有轻微的呼吸证明了他的存在。
白色狐狸神色复杂地盯了伊宁一眼,下一秒,他的五条尾巴猛然间长至最长,他的身形也大了一倍。渐渐地,一股雾气升起,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依稀能看出一个成年男子的影像。那个人影先是以灵气稳住丹炉,另一只手轻轻一勾,伊宁的身体就随之漂在空中,越重渊以自身皮毛铺成一条薄毯,将伊宁放了上去。随后,他便一门心思专注于丹炉。
越重渊自然不会炼丹,但是活了无数年的他有常人难比的眼界。他自然早已看出伊宁已经做到了最后一步,只需要多提供一小部分灵气,那炉丹药自然就可以炼制成功了。
一朵小小的白雾自炉顶升起,丹炉周围更是笼罩着一层白烟,轻轻一触烟气便散去了,但手掌却因此印上一个红红的印子。越重渊取了一个玉瓶将那粒筑基丹装了进去,塞在伊宁手中,随即他就将山洞里的热气驱散干净,静静看着一旁的伊宁。
他如今才长出了五条尾巴,便是化形也仅能勉强支撑半个多时辰,平日里他也不太喜欢化作人形的模样,但到了这关键的时候,他不化形都不行了。
一应事情完毕,越重渊的化形也只能支撑一刻钟了。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如同曾经一般立即恢复本来的模样,反而保持着人形坐在一边。
越重渊轻轻捏着他的脸,光滑的触感让他有些不适应,他自己也不知道化成人形后的自己在人类眼中算是什么样子……越重渊将视线投向了伊宁,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冲动来。
想了想,越重渊轻轻抚着伊宁的手心,将灵气顺着手心传递过去。
伊宁的面色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仍未醒来,面上却渐渐恢复了红润色泽。越重渊停止了灵力的传输,侧过头来打量着伊宁的脸,从上到下,直至他的唇瓣。
略有些苍白,却隐隐泛着红润的唇瓣。
越重渊盯着他的嘴唇,几乎有些着迷了。
他几乎不受控制地伸手触碰,触手软软的,让他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他忍不住点了一下,又点了一下,直至那张唇因他的动作透着粉红,他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一刻钟的时间已经到了,那模糊的影子渐渐消失,到最后,化作一个小小白白的狐狸。狐狸绿眸闪着莹莹的水光,他干脆缩到伊宁脑袋旁边,将自己周身暖暖的气息渡给入睡的少年。
夜色渐深,山洞中更是阴暗得看不清楚。唯有一个睡颜安静的少年、一只白白软软的狐狸,一个泛旧的丹炉,构成了一张并不和谐的风景。
伊宁醒在第二天的中午。他觉得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平时若是有这么大的灵气损耗,又受了伤,醒来时不是应该感到浑身不适么?怎么他活蹦乱跳的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是他的错觉?
想到此处伊宁赶紧爬起来去检查自己昨日炼制的丹药,在他看来,昨天那炉丹算是功亏一篑了,虽然过程一直在他的控制之中,但是结局却真真算不上美妙。他手指一动,有什么东西从手心里滚出来,掉在一旁的地上。
伊宁打算去捡时,眨眨眼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哎?这一张毛毯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伸手够到了那个东西,盯着一看,居然是个小玉瓶,瓶子里装着一枚圆润剔透的丹药,正是他以为炼制失败了的筑基丹。
伊宁捏了捏自己的脸颊,难道他一直在做梦?
怎么哪里都不对?
☆、第28章 风雨
伊宁就算再愚钝,这时候也大约摸索出一点门道来了。毛毯边上一团小小的雪球状的生物睡得正酣,几乎要与整个毛毯融为一体,若是伊宁不知晓它的本领,恐怕真会以为是谁家养的小宠物,这模样着实讨喜了一点。伊宁心知毛毯和完好的筑基丹定然与白狐狸脱不了干系,心下更暖,手脚动作也放轻了,不想把狐狸吵醒。
越重渊耳朵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仍保持着沉睡的模样。
警醒是妖类的天性,伊宁自以为把动作放轻了,但那声音听在越重渊耳边就如同擂鼓敲响一般,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只不过越重渊已经渐渐习惯了伊宁的声音气息,如今就算已经醒了他还是懒洋洋地躺在那里,一点起来活动的心思都没有。
伊宁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封好的鸡,烤得溢出油光,再辅以孜然盐巴等调料,切成块时,满山洞都飘着肉香和热气。原先还懒懒散散的狐狸绿色的眸子蓦然一亮,耳朵甩了甩,伸出爪子就击中了一块鸡胸脯,放入口中大嚼着,嘴巴都沾上了油迹。狐狸浑然不顾,一双眼睛闪闪有神地盯着下一块肉,快意饕餮起来。
伊宁也尝了一块鸡肉,不过他还是更偏好水分充足的果子,眼下没有果子,鸡肉也能勉强尝两口。总而言之,身为一个人类,他总是不能理解狐狸对于鸡肉的执着。
一人加一只狐狸在山洞里又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才出来。
气候越来越冷了。山洞顶上积下来的雪因为炼丹的关系消融了一部分,但山谷附近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茫茫的大雪之中。二人均不是凡俗人类,自然不会为雪所扰,迎着风雪踏步而行,雪地上甚至没有一个清晰的脚印。
伊宁这一路却不是往天水阁走,而是抱着狐狸穿过一个人世间的大城,到那城池边界的坊市中去。
以他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达到御风而行的水准,那坊市又远,只能穿过那座城池。眼下,他披着一件白色大氅,手中抱着一只机灵的小狐,走在街上就好似凡间那些养得极好的贵公子,路上行人频频侧目,便是狐狸也收到了不少打量的目光,绿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在人间行走,就是修仙者都要遵循凡人的规矩。伊宁脱下了道袍,穿上这件价值不菲的大氅,在妖界嚣张肆意的越重渊也只能委屈着自己被伊宁抱在怀里,做一只不那么特立独行的狐狸,两个字解释,宠物。
看在伊宁的份上,他忍了。
不过越重渊坚信,等他修为恢复的时候,这一桩桩债务,也要向某些人收回了。
白狐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爪子轻轻挠着伊宁的手掌,小巧的鼻子动了动,打了一个哈欠。
伊宁在一间酒楼前面停了下来。他刚到门口,就被满面笑容的店小二迎了进去:“客官要来些什么?”
“有什么招牌菜吗,多来几样,对了,来两只烤鸡。”伊宁说着,店小二在一旁记着,隔了一会儿便冲着里间喊:“先上壶热茶。”
天冷,喝点热茶也能暖暖身子。
伊宁微微一笑,谢过了店小二。他把狐狸放在一边的椅子上,算是把这一直受到拘束的家伙给解放了出来。越重渊有些无奈地盯着伊宁,正欲收回眼神的刹那,伊宁却是冲着他勾起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耀眼得越重渊眼前一亮,似乎四周围的景色倏然之间失去了全部颜色,天地之间唯有这个人和他灿烂的笑容。
“扑通扑通扑通……”越重渊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清晰可闻,一下一下以一种失去了控制的韵律敲响着。他觉得自己心底好像有一股暖流滑过,越来越深,越来越暖,他想控制想停止,心灵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渴求在期盼。
越重渊有些控制不住这种古怪的感觉。
在伊宁看来,小狐狸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绿眼睛看着自己的模样有种看不出来的憨傻之气,当然,也很可爱。他干脆伸出手,在越重渊眼前挥了挥,看着他忽然间恢复正常的神色,伊宁笑了笑,问道:“看我干什么?”
这话一问出口,伊宁就想起来这狐狸好像还是不会说话的,虽然这家伙聪明灵敏总让伊宁忽略这一点,但毕竟还是不会说话的。想到此处伊宁微微一笑,摸了摸越重渊头顶上一小撮毛。
隔了一会儿,店小二就把他点的菜端了上来。
暖暖的热茶氤氲着雾气,伊宁隔着雾气只能看到小家伙模糊的面庞。他微微一笑,将两盘刚刚出炉的烤鸡推到了越重渊面前。越重渊一爪子扑了空,眼中却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反倒是怔怔看着伊宁,半晌才回过神来。
心头奇异的情绪渐渐蔓延看来,越重渊静静看着伊宁,只觉得这人的模样看起来要比盘中两只鸡更可口一些。
越重渊的神色几乎有些痴了。
伊宁见他久久不动,不由觉得有些奇怪。把两盘鸡肉又往里推了推:“怎么不吃?”
越重渊伸出毛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鸡肉,却留着眼睛盯着伊宁。看他双手执筷动作优雅,看他将绿色的青菜放入口中……越重渊伸出爪子,飞快地在那盘子上刨了两下,想要尝尝青菜的滋味。却不想,他动作比起平时大了许多,盘子一转,盘子上的油汁就顺着桌子溅到了一旁的客人身上,不一会儿,伊宁身后就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
伊宁扶额,分出眼神来瞪了越重渊一眼。
白狐尚有些不明所以,绿色的眼眸盯着那盘青菜看了很久,耳朵耷拉着,脑门上就差刻着三个字“真难吃”,想到这里,伊宁就笑了。
他这一笑却得罪那一边的女子得罪得更狠了。
“你怎么敢?”那女子以迅雷之势站到伊宁身前,眉头紧皱,黑眸中写满了不耐,没等伊宁开口解释,她突然就抽出鞭子,冲着伊宁面上甩。这女子手腕关节处有一层薄茧,一看就是使惯了鞭子的,再观她虽则容貌艳丽,但眉眼处似乎藏着几分刻薄之色,立刻就让她容色暗淡了下去。伊宁素来不喜这等不由分说就动手的人,当下面色也是一沉,身子微微后仰,逃脱了鞭子的击打。
那女子见伊宁居然逃脱了,横眉倒竖,又是一鞭甩向伊宁背后,伊宁冷哼一声,反手握住她那条九节鞭,顺势将鞭子从她手中抽走。
“你是谁,竟敢这么对我?”那女子伸手指着同桌的中年男子,“池田,没见我被欺负了么,还不快来帮我?”
池田神色为难地站起身来,低声道:“小姐,今时不同往日,若是老爷知道,恐怕又要生小姐的气了。”
“池田!”那女子面上闪过一丝愤恨之色,但见池田一直坚持,她也只能低着头并没有再动手。伊宁注意到她今日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裙子,只是裙摆上沾了一大片油斑,一看就是自家狐狸干的好事儿。伊宁将手中的鞭子还给了那女子,道:“这位小姐,弄脏了你的裙子确实是我的不是。但你一动手就要伤人,未免也太过分了一些。”
那女子冷哼一声,接过鞭子,面上愤恨之色更甚。名为池田的中年男子和善一笑:“这位小哥儿,抱歉了。”
眼见着女子与中年男子的身影走远,伊宁视线方才转移过来。方才在那池田身上,他分明察觉到了一丝灵气的波动,想来池田应该也是一名修士,只是修为并不算太高,毕竟世间修士多分散在各大门派中,在凡人间的其实很少。他垂下眼睑,过了一会儿又慢慢抬起,只见罪魁祸首正貌若无辜地啃着鸡腿,鸡骨头一块一块地飞到空了的盘子里,不一会儿也堆成了一个鸡骨架,伊宁瞥了他一眼,决定还是无视了这家伙,好好吃菜吧。
店小二不知从何处冒出头来:“看不出来客官还是有真本事的人,竟然把那位方小姐弄走了。”
于是店小二就开始发挥他作为店小二的专业素养,讲述了那位生性嚣张的方家大小姐的佚事。方家在这座城池中算不上数一数二的人家,但因为与修仙宗门有些联系,因而在这城中也算有些名望。方家大小姐名为方敏仪,名字取得漂亮,可为人却既不机敏也不仪态万方,反倒因为家族的关系很是积累了一些跋扈名声。世人重修仙,男女均以天赋论,女子若是有些本事的,跋扈一些也没有什么干系。这位方大小姐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她却有个好哥哥,竟以三十之龄成为了天水阁的内门弟子。
店小二道:“富贵人家总有这样那样的闲事儿,方小姐她爹方老爷也是个风流种子,方小姐除了那一母同胞的兄长外,还有一个庶弟庶妹。她那庶妹可不简单,竟然攀上了一个厉害人物,听说是哪个宗门的长老吧,往日里也算安分,可如今,客官你不知,那位方大小姐的兄长已经无故失去联系几个月了,方家派人去天水阁看也没找着人,估计方大公子已经遭遇不测了。那位庶妹常年受方小姐的欺负,有这机会还不动起来,竟怂恿着方老爷送方大小姐去给人当炉鼎。”
伊宁眉头微微一挑:“方大小姐愿意?”
小二见伊宁耐心听他讲,心下得到了满足,讲得更是天花乱坠:“怎么可能愿意?说起来这方小姐虽然脾气暴躁,心地却不坏,客官你与她起了冲突也不用担心,她不会回头找你的。可是如今这方家少了方大公子,能依靠的也只有方二小姐傍上的那位仙长了,方大小姐就是再不愿意也没法子啊。”
伊宁沉吟了一声:“这么说起来,那位方小姐也是个可怜人啊。”
店小二点点头:“可富贵人家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够随意置喙的。”
伊宁掏出碎银子,交给店小二:“多谢小二哥了,剩下的不用找了。”
小二得了实惠,心中自也欢喜,当下建议道:“如今风雪大了,客官不如留下来喝杯茶再走。今天这雪估计要下到傍晚才能停。”
伊宁点点头。店小二遂端上两杯茶来,见小狐狸讨喜,也给他呈了一杯。越重渊幽幽地看着那小二的背影走远,想着这可恶的人类居然偷偷摸了他越大爷的尾巴。店小二捧着交账的碎银子慢悠悠地往里走,忽然脚步一个踉跄打了个大呵欠,疑惑道:“是谁在念我?”
伊宁静静看着茶杯里的水波。波纹在一瞬间停顿了下来却又忽然漾起,伊宁眉头皱了皱,倏然平静。他忽然想起前世听到的一个故事,心念一动,蓦然有了计较。
吃完饭后喝下茶水,便是如今伊宁已不受凡俗之物的影响,也觉得胃里暖洋洋的。将一杯茶喝的干干净净,伊宁托着小狐狸,迈步在风雪中。雪越下越大,街边房屋已经看不清本来轮廓,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街上行人也越来越少,便是有人,风雪也会倏然飘来扫去他脚印的痕迹。
越重渊乖乖被伊宁抱在怀中,他的腿贴着伊宁肚子,只隔着一层衣服。他轻轻抬了抬腿,见伊宁没有反应,也就更变本加厉凑了过去。伊宁抬手拍了他屁股两下:“别乱动。”
轰!
越重渊白白的皮毛由白转粉,由粉转红,整个身子都红彤彤的,活像一个圆圆的大苹果。词汇缺乏的妖兽默默地、有些哀怨地想,他这算是被调戏了么?
这明明才是他该做的事情吧?
异常沮丧的妖兽当然也有点调戏伊宁的想法,可惜他如今只是一副可怜的小模样,便是偶尔做出“调戏”之举,旁人也只以为他在撒娇。
越重渊越来越怨念自己修炼的那古怪的功法,虽然每次修炼一层之后,他的实力都要比之前强上数倍,但这代价着实有些太大了,越重渊表示不能忍。
伊宁自然不知晓怀中白狐狸的心思。他迈步在风雪中,步子不疾不徐,甚至有种怡然自得的感觉。不过一会儿,伊宁走过一条宽阔的路,很快便站到了一处宅院前。院门前的匾额已经被白雪覆盖,依稀露出一个模糊的“方”字。伊宁“笃笃笃”叩开了门。
守门的是个中年人,面容疲惫,见伊宁站在门口,问道:“小哥何事?”
伊宁道:“我是天水阁三十七代弟子伊宁,有事路经此地,听闻这方家乃是方克谨师兄的家,不知可否让我拜会一二?”
中年人愣了愣,面上忽然露出惊喜之色:“这位仙长可有我家少爷的讯息?”
伊宁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但门中似乎有些传言,只能与家主细说。”伊宁掏出代表天水阁弟子的令牌递了过去。那中年人神色失望地接了过去,伊宁注意到,他背有些驼,腿也有些瘸。
过了一会,便有人过来请伊宁进去。伊宁注意到,那中年人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在门房里不再出来。邀他进去的人倒是很热情,就是年纪有些轻,还特意把伊宁往偏僻的院落引。伊宁不动声色地走在他身后,沿途看着四周的景色,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那人吩咐仆人给伊宁端来好茶,据说是取了今年的新雪泡上山茶制成的,又给他配上了三个貌美的女婢,也就离开了。伊宁令牌倒是被还回来了,但是方家家主的影子他却是根本没有见到。
或许是压根不想见吧。
感受到前院传来的同类的气息,伊宁微微叹息一声,布下禁制,闭眼修炼起来。风雪天气万籁俱寂,人自然甚少受到烦扰,伊宁很快就入定了。踏过风雪让伊宁对于自然有了一种别样的领悟,在修真者眼中,万物有灵,但万物之灵并不是全然独立的,相反,它们之间互相融合却又互相影响。伊宁虽然修习火属性与木属性的法决,但对风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