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顾苌走到沉妄病房门口,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没开灯,全靠机子的屏幕光略微看见他的脸庞。
顾苌坐下来,握住他的手,只觉摸到一手冰凉,顾苌自嘲笑笑,平日里都是他嫌弃她手凉,现在没想到反过来了。
“沉妄,我们认识多久了?”
十叁年,还是十四年?
从高中的十五六岁到如今快要叁十岁。
顾苌轻轻擦掉自己的泪,哽咽地继续开口:“沉妄,重新遇到你,是命,我也认命,可是……”顾苌捂住眼睛,痛苦极了:“沉妄,明知道我这么担心你,这么担心你……为什么要拿身体一次次冒险……”
顾苌趴在病床边上痛哭。
这些年的伪装坚强,在他的面前一次次地崩塌。
在没有他的八年时间里,她从来不敢崩溃,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才能依稀梦到他,以为他还在身旁,借着做噩梦的理由大哭一场。
顾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妈妈和爸爸离婚后就疯了,被关进精神病院,邻居一家给一口饭,才把她养大。
她倒也争气,读书以来拿的证书奖杯可以按斤算,她人生唯一的破绽就是被关在精神病院的母亲。
顾苌去精神病院看她,她时而记得顾苌,跟她道歉,跟她说自己害了她,时而问:“你是谁啊?”随即把她当做抢走她丈夫的坏女人,劈头盖脸一顿骂,动手想要打她。
班里好事的大嘴儿不知道从哪儿听来顾苌母亲有精神病,大肆宣传,顾苌走在路上都感觉四面八方的眼神看着她,怜悯,幸灾乐祸,嘲笑,看戏……
她脸皮厚本来不想当回事,但为了转移热度,她把目光放在高叁的沉妄身上。
要说她是学霸,那沉妄就是学神。
他从高二就开始陆续收到好几个学校的保送资格,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去,代表学校参加了很多竞赛都逐一获奖。
学生间里有一个迷信行为,考试前去光荣榜前对着沉妄的照片许愿,平时不怎么样的都能超常发挥。
再加上沉妄长着一副好面孔,学校里的迷妹数不胜数,外校的女孩子都经常在校门口等着他。
顾苌一见面就用了个蹩脚的借口骗他跟她谈恋爱,没想到沉妄根本不当回事,扭头就走,顾苌气的脸都绿了,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主动追过谁,怎么说也是情书小礼物收到手软的人。
她不罢休,但还未想到对策,只能频频制造偶遇。
他们两个班一块儿上体育课,下课后沉妄独自在库房收拾器械,顾苌溜进来,还关上了门。
她坐在垫子上,看见沉妄,佯装惊讶地张了张嘴说道:“哎呀,沉学长也在呀?”
沉妄冷笑,低头清点器械数量,不抬头就知道来者:“你来干什么?”
“来找你呀。”顾苌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递给沉妄:“没想到你真的在,来,请你吃糖!”
沉妄没接,顾苌手晾在空中,她倒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剥开一颗吃起来。
正值夏日,库房的门关上后基本不通风,顾苌没坐一会儿就觉得有些闷。
“你把门关了一会儿怎么出去?”
沉妄像是懂得读心术的魔鬼,他将借阅本放回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冷漠。
顾苌站起来,也才到他的下巴位置,她微微仰着头问沉妄:“你没有钥匙吗?”
沉妄气笑了:“我哪来的钥匙?”
“我怕有人闯进来看见我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对你名声不好嘛……”也许是吃了糖的缘故,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橙子味,甜甜腻腻。
沉妄懒得跟她扯嘴皮子,坐回椅子上,打开窗,望着空无一人的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晚风吹进来,顾苌稍微好受了些,她索性也坐下来,问:“那现在怎么办啊?你不会真一点办法都没有吧?”
“是啊,我会挖地洞就好了。”
顾苌被他逗笑得前仰后合:“沉妄,你怎么讲冷笑话一板一眼的。”
“你这脑子怎么混到年级前十的?”
“你关注我啦?”
顾苌喜出望外,沉妄不作声,只听她继续聒噪:“想了解什么可以直接问我嘛,为什么要偷偷查?”
沉妄深吸一口气,真想要个烂抹布堵住她的嘴。
两个人沉默地呆到了九点半,沉妄快要将借阅本上的名字背下来了,顾苌在用糖纸折千纸鹤。
保安巡逻的时候发现两个倒霉蛋才得以解脱。
顾苌一骨碌跑的飞快,把她的学生证落在了垫子上,沉妄捡起来,看着照片上与平日里如出一辙的笑容,抿嘴漾起一抹笑。他本来想直接把学生证丢了,鬼使神差顿住了,将照片撕下来,随即把学生证丢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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