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八年前,沉妄跟她求婚,她满心欢喜地答应了,那几天她看着中指上的戒指就要笑半天。
可是老天好像从来不允许她过得幸福。
远在老家精神病院里的母亲,突然闯了出来,医院打电话给她,又报了警,母亲在街上游荡,将一个人认成父亲的新欢,抢过卖猪肉的摊主手里的刀就砍了下去……
顾苌是在派出所看见衣服上脸上都是血的母亲,她躲在角落里,哆哆嗦嗦,警察说,谁也没办法靠近她。
“妈,是我。我回来了。”
母亲苍老许多,一双杏仁眼凹陷下去,毫无光亮,她探究地看着顾苌,半天才开口:“女儿……女儿……呜呜呜,我的女儿回来了……”
隔着铁门,母亲伸出一双枯瘦的手想要摸她。
顾苌伸手握住母亲的手。
可是事情并不好解决,虽然母亲是精神病患者,但被砍的女人伤势很重,现在完全靠呼吸机留着一口气。
被砍的女人是个老师,家里只有年迈的父亲一个家属,顾苌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变卖了家里的房子,勉强凑出十万块钱,又去求她的父亲,跪在她父亲面前一遍一遍地磕头,这么多年对女儿不闻不问的父亲自知理亏,丢下五万块钱的银行卡便匆匆离去。
顾苌那几天几乎是将眼泪流干。
一开始她还会偶尔回回沉妄的消息,到后来她就不知道怎么面对沉妄。沉妄是红色世家,她一个家庭背景染上这种污点的人,怎么继续与他并肩?
她没有与任何人告别,就更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顾苌无法回忆那几年她是怎么度过。
她在黑诊所给人看病抽取利润,卖的药价是正规医院的好几倍,老板七成,给她留叁成,好在那几年她接诊的病人都没出现什么意外。
受害人还是没挺得过那个冬天,顾苌跪在她墓碑前一个下午,发誓会好好待她父亲。
她给受害人的父亲找了个很好的疗养院颐养天年,告诉被害人父亲:“你女儿被领导看中,要去国外学习几年,太匆忙了,没来得及告诉您。”被害人父亲有严重的阿尔茨海默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哼哼嗤嗤地应答她:“啊,我的女儿,就是有出息!”
有时候也会把顾苌认成他女儿,拉着她的手聊上半天,诉说他的思念,他的无聊,他爱吃的菜。
母亲又被关回了精神病院,她边打工边深造,硕博连读五年时间,她愣是瘦了一圈。
后来就被叁甲医院聘用,一步一步往上爬,就在她觉得苦难已经渡尽时,谁也没想过后来又发生了宋萌的事。
顾苌不想再挣扎了,她觉得与命运斗争太累了,于是来当志愿者,签的是叁年制,她本来想签五年,院长铁了心不同意,理由还是那几个:“你没成家又没孩子,你回不来了你母亲怎么办……”
顾苌躲在被子里回忆,眼泪浸湿了枕头,她觉得麻木又窒息,是她过不好这人生,是她做不好这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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