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地捏了起来,青筋显露在了手上。
有点凉了的意大利面前盖下了一道黑影,方正国站到了辰良面前,辰良紧张地抬起头,将意大利面分给方正国,默不作声地等待他的结果。
辰良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着他脸部肌肉松动,然后喉结滑动咽下食物……他的心瞬间揪了起来,胸口仿佛被放入了一张鼓,咚咚咚地敲个不停。
四周刹那间陷入死寂,所有声音像被隔绝开了。辰良的心鼓停止了敲动,安安静静地,周围的小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开来,笔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方正国的轻哼,他都清晰可闻。
辰良与方正国的过节至今未消,他只是还存有一丝丝的希望,希望方正国能公正公允。
然而,可怕的数字摧毁了他的期盼。
“7分。”
低至谷底的7分!
在场众人莫不轰动。
裸的低分顿时如同耻辱,钉在他的名字上,让他成为众人的笑柄。
“原来获得美食评论家好评的人,厨艺水平这么低啊,我还以为有多高呢!我看那评论家的品味水平也不怎么样,这种厨艺的也值得写文章推荐。”
“没想到厨艺这么普通,我看,他就是靠关系才出的名吧。”
“失望、失望!这样水平的都能出名,那我要是碰上机遇,我看我也能出名。”
……
他静静地看着方正国轻蔑的笑容,越过众人嘲讽的脸,离开了厨房。
“抱歉,辜负了你的期望。”
杨子维看到辰良发来的短信时,已是晚上十点。日复一日的加班让他感到心烦气躁,只有品尝辰良的美食时,才能让他放松一下。
他承认,最初是因为意外看到辰良与邱瀚宇在一起,以为辰良有后台,才接近的辰良,但后来看到辰良为了前途而努力,他不禁被辰良打动,发自内心地想帮助辰良。
他对辰良一直抱持着欣赏、钦佩的态度,没想过更深入的了解和接触辰良,但当他赶到厨房,看到辰良萧索的背影时,他的心不可控制地颤动起来。
大得离谱的厨房,只孤零零地开了一盏白炽灯,惨白地悬在辰良头顶,黑暗像是凶猛的猛兽,残暴地向四周吞噬,辰良孤独的背影几乎要被埋入黑暗中了。
寂寞、无助,无数的形容词汇在一瞬间涌上杨子维的大脑,他看过无数次辰良的背影,却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辰良孤苦无依。他心里酸酸涩涩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触。
“哐!”不知什么东西被辰良摔入了垃圾桶里,接着,辰良忽然抄起手边的刀用力地砍下去!
☆、19第十九章
杨子维心跳骤然停止。
“辰良!”
“笃!”刀不知砸在了什么上,发出响亮的一声,杨子维吓得冲了过去。
刀触目惊心地斜插在砧板上,那可是一个坚硬得堪比石头的砧板啊,就这么狠狠地被砍出了一条裂缝,要是这一刀砍在人身上,该有多可怕。
幸好,砍的只是砧板。
“你真是……吓到我了。”杨子维松了口气,心都差点蹦出胸口。
“你怎么来了?”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辰良无神地抬起头。
“我看到了你的短信,我很遗憾听到这样的消息。”杨子维道,“我知道你很努力……”
“请别再说了。”辰良拔出利刀,反反复复地用洗碗布搓洗,一遍又一遍,发出的声音令人牙酸。“努力”这个词就是个裸的讽刺,努力再多都还比不上厨师长一句话,努力有什么用?
杨子维不说话了,他知道,辰良是在用无声的擦刀动作表达他的情绪――他很烦躁与愤怒。
杨子维心里更难受得慌,他来之前打听了活动结果,一听这低得不可思议的分数,就知道有猫腻,可辰良终究不过是一底层劳动者,即便有任何不满,又能如何?他急得满头大汗,总觉得再不说些什么,辰良会疯的:“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辰良,这里不接受你,为什么你不试着向适合你的道路发展呢?其实你擅长的是中餐,不是吗?”
辰良双手撑在厨台上,对着面前一份刚做的鸡丁沙拉定定发呆,不说话。
“站在适合你的舞台上展现自我,和在不适合你的地方默默无闻,哪里更值得你发展?”杨子维看到辰良无神的表情,那种说不上的感触更强烈了,如果不是辰良有恐惧症,他一定把辰良摇醒,告诉他今后还有很多路可以走、可以追逐!
辰良还是不说话,他僵硬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鸡丁沙拉,乳白的沙拉酱裹着切得整齐的鸡丁,色彩惨白得跟头顶的白炽灯有得一比。手无意识地抖动起来,他不得不用两只手稳住,再慢慢地倒进嘴里。
“哐!”他将整碟鸡丁沙拉摔到了地上,碎裂的瓷器倒映着他痛苦的神情。
难吃、难吃、难吃!
这是他做过最难吃的西餐!
“辰良你冷静一点。”杨子维被吓住了,这跟平时冷漠的辰良根本判若两人,“有事情好好处理,用这种失控的方式并不能解决什么。这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
辰良深深地闭上眼,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不像平时的他?那要怎样才像平时的他,冷静地漠视,还是无声地接受?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方正国,上天要给他这样的打击。他可以接受自己的不足,接受公正的批判,但他无法接受自己耗尽心思、付出努力做出的东西,被人无情否决,受人耻笑。
他很愤怒。努力付出的成果,没得到理想中的赏识,于是他开始厌恶西餐,他开始做不出令自己满意的食物,打击就是当头一棒,狠狠地敲在头上,把他打得鲜血淋漓。他试着找回感觉,但失了的灵魂再也找不回来,做出的菜都寡淡无味,难吃得吓人――看吧,垃圾桶里的食物就是他失魂的牺牲品。
“你知道吗?上次碰到的美食评论家王京已经写了报道推荐自助餐厅还有你,如果公司将你作为优秀员工推荐出去,相信你的发展前途会更光明,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杨子维担忧地劝道,“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质疑自己的能力,你只是没碰到好的机遇而已。”
“请让我静一静。”辰良很烦,他一点也不想听这些安慰的漂亮话!比起这些,他更想听到比如方正国被开除之类的消息。
杨子维无奈又痛心地走了,他让辰良有需要就联系他,他一定第一时间赶来。
辰良根本无心打电话,他只想要安静。
偏偏有人不识时务,打电话来骚扰了。
“肚子饿不饿,请你吃夜宵,放心,我这人比较大方,不会只请你喝水的。”
没等辰良开口,对面就响起了欠揍的声音。
这独特的口气,除了邱瀚宇还会有谁?
辰良心情还没恢复,冷冷地回道:“不吃。”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听出了辰良的不对劲,突然回了一句不搭边的话:“我看今晚要下雨。”
辰良莫名其妙:“什么?”
“老天爷很生气,它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爱护自己的人,明明肚子饿了还不吃夜宵,它决定要刮狂风下暴雨来表达愤怒。”
辰良真是被邱瀚宇打败了,明明饿的不是他,却说得好像是他肚饿似的。算了,去吃点东西散心也好,晚上他就没吃过什么。
“去吧。”
“你下班了是不是?”邱瀚宇笑嘻嘻地用肩膀夹着手机,穿起了外套,“你到我车那里别走,你长得太黑,乱走我找不到你。”
心说不清道不明地悸动起来,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调侃,辰良却感到无比怀念。很久以前,他温柔的母亲就曾摸着他的头,轻声说“别乱走,不然我找不到你”。
“我不走,”辰良酸酸涩涩地道,“我就在这里。”
同样的话,不同的场景与人,物是人已非。
辰良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如果他是孩子,他现在一定在母亲的怀里哭泣,诉说他的委屈他的痛苦,可他不是孩子,他甚至连母亲都失去了。他只能在这孤独的夜晚,安慰自己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喂喂喂,你还在不在。你是不是到了,正靠在我车上?我说你别靠啊,灰尘多的很,很久没洗了,”邱瀚宇嚷嚷声恰时地插入进来,“对,我说的是你,不是说车,你别脏了我的宝贝车。进电梯了,一会聊。”
辰良刚酝酿的悲伤情绪顿时被冲得一干二净,邱瀚宇总是这样,明明要表达车脏,人别靠,却总反过来说话,让人觉得好笑又无奈。
两人在红色的保时捷前碰面了。
几天未见,邱瀚宇还是那么帅气,黑色的呢子风衣十分贴合他瘦高的身材,衬得他双腿十分修长。相比之下,辰良就落魄得紧了,卡里余额不足导致了生活紧缺,前几年买的外套有的破旧了,有的因为现在太瘦,撑不起来,所以能穿的就身上这套不厚的大衣。寒冬的天气着实冻人,没有暖和的大衣就是种可怕的折磨。
邱瀚宇看到辰良打了个喷嚏,二话不说,把他塞进车内,开了暖气,然后回办公室拿了一件崭新的呢子大衣,强塞进辰良手里。
“新的,没穿过的,赏你了。你要风度也别害我啊,大冷天的要是你冻死了,我还得负责任呢!”
辰良吃惊地抱着这件暖和的大衣,说不出话来。衣上有些邱瀚宇身上的淡淡香味,非常好闻,只是光抱着就感觉到暖意汇入了四肢百骸。
在这疯狂又痛苦的夜晚,在这孤独的时候,一个人,一件衣,给他送来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母亲怀里,穿着母亲织的小毛衣,抱着软乎乎的弟弟,笑嘻嘻地取着暖。
辰良穿上大衣,暖意延到了心坎里。
“谢谢。”
☆、20第二十章
城市的喧嚣没有因为寒冬而停止,灯酒迷离的夜生活在夜风中悄然拉开。
红色抢眼的保时捷停在了一家烧烤店前。
“陈记烧烤”,并不显眼的店牌刻满岁月的污痕,在风中摇摇欲坠,有点儿陈旧的桌椅透出些许霉味,人一坐上去就发出咿咿呀呀的古老叫唤。
“五十年的老店了。”邱瀚宇随意挑了个位坐下,给辰良倒了杯水,“我小时候就来这里吃,原来的老板年纪大了,由他的孙子接手做了。”
辰良看了看四周,虽然店旧了些,但来的人却不少,非常热闹:“老字号。”
“那是,可有名了,给你尝尝这里最富盛名的烤鸡爪。”邱瀚宇抓着菜单点了十几样烧烤,唯独没有酒水。
辰良对服务员道:“麻烦,再加两瓶啤酒。”
“喝什么酒,你酒量那么差,还那么重,喝醉了我背不动你。”邱瀚宇嚷嚷着要服务员划掉,辰良不同意,两人僵持了很久,最后邱瀚宇下了通牒,“只准喝一瓶。”
各式各样的烧烤摆到了桌上,邱瀚宇借口嫌弃辰良力气小,爽快地启开了两瓶啤酒。
“碰个杯?”邱瀚宇晃了晃酒瓶,征询意见。
辰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