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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缨重甲,红枣马
    红缨重甲,红枣马。
    银光漫天白雪飞,皇城内外兆丰年~
    京城里家家户户都准备着过年,就连那城外头小酒馆里的卖唱女都挑着过年时喜庆的唱词在那里讨赏。
    我从小二手里接过已灌满的酒葫芦,一个翻身就骑上我的老伙计――那匹枣红色的战马,顺手拽起马鞍上的横插着的长枪,冰凉的触感让原本昏沉的我猛地精神一振,抓着长枪一阵子摇晃,挺起腰板来刷刷的舞了一个枪花,把酒葫芦拴在长枪上,只需要一昂头就能闻到那满满的酒香。
    一人一马一枪一酒葫。
    一天一地一雪一小巷。
    漫不经心的走在回大营的路上,本将军今天出来就是打酒的。
    反正换防的日子也快到了,等调军的腰牌和圣旨一下,他们将再度回到那冰天雪地草原万顷的塞北,继续去守着那寒苦边塞。再去找那塞北的豪爽姑娘,学着军营里那帮大老粗们老婆孩子热炕头,喝点小酒,杀点蛮夷――也挺不错的。
    我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的,任凭这老马自顾自的走着。它是老马识途,在我醉酒的时候,他比我更清楚我住哪个帐篷,顺便它还能自己溜达到马棚去吃草,完全不用操心。我抱着枪,听着脑袋上晃悠晃悠的酒葫芦晃荡晃荡的酒水声,脸随着马匹的走动不断的摩擦在我的皮毛领子上,一阵阵舒服暖和的痒意,骚的我一阵阵的瞌睡。
    鬼使神差的回了头,刚巧老马踩在了一个小山坡上。在这个高度能让我回望整个皇城,那中间的一抹红墙在雪幕中显得越发勾魂。
    刺目的红色。
    不由的想起自从十三岁那年从这大内红墙翻了出来,已经过了五年了……五年了,我三次路过这京城却始终不肯进去,不肯回……那个地方。
    咳,我这到底是在纠结什么……还是,想逃避什么吗?
    目光依然在摇摇晃晃之间死死的盯着那一抹朱红,可是胯|下的战马已经本分的驮着我向着山坡下的大营里走去。岂料,我这马才刚刚进了营门,一个副官小将就冲了过来,一把拦住我,走到我腿边小声道:“轩将军!京城里面来人了!”
    我一愣,看了看自己军队驻扎的大营没见着来人的马匹,倒是见着了一辆精致马车。再看看那个拦我马的副官小将:“什么人?什么官职?”莫不是调防的圣旨下来了?
    可刚刚问出口来就感觉这里头事情不对,按理说这要是真的是调防的话,来人根本不会是京里的,而是军需处的,而且军需处不会坐马车来,那些军情命令都会用进贡的好马火速传递。再者这里可是京城,如果有军队驻扎,守护京师的禁卫军大营也会有人跟着一起来,等找到了领头的将领只需要在全军面前宣读圣旨,然后递交军牌基本上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哪里需要的到现在还等在这里?并且还没有派人去寻自己这个打酒去了的领头将领。
    “将军快去吧,那个大人在等着你呢,其他将军都已经在大帐里候着了。”副官小将拽住了我的马缰,很明显的是在催我赶紧下马去见京里来的人。这种事情我当然的乖乖的照做了,不过心里头还是在不停地打鼓,今年年尾突然让自己带着自己掌管军队调回了京城,说是要换防,这等调令已经十分诡异,现在又莫名其妙来从京城中来使,分明是非要见到我不可,这也让我的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算了,伸头一刀!对方的调令还有圣旨都没有问题,若是自己不照做那就是抗旨不准,杀头大罪,犯不着。
    可是刚刚到了主帐门口的时候,心又再一次的提了起来!
    自己一干手下的将领各个都盔甲诰服在身,腋下还都夹着各自的头盔,这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多大的官差?得让他们全副武装的前来拜见?他们肩膀的护肩上的花纹里,落了不少的雪,想来是等得很久了。这些过命的弟兄一看见到我来了,都一个个眼睛眨巴眨巴的,可怜兮兮。
    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京里的人还能欺负了你们去?
    走向前去刚想开口问,主帐的帘子突然被人掀了起来,一个大内的太监走了出来。这一出来我的眼睛就直了!
    军营里的这帮大老粗啊,能把文官的官服给认清楚没叫错就不错了,这大内内侍官员他们不知道也属正常,不过我不一样。这个内侍穿着青色蓝毛的厚袍子,那浮尘手里拖得长长的!光凭着这两点,一个大内三品内侍是肯定跑不掉的了。顿时酒彻底的醒了,我细细的打量这个内侍,除了那双机灵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还算是蛮老实的庄稼汉的样子,而且这个三十多岁出头的太监看到我在看他也不出声,对着我恭谨的低下了头。
    我晃了晃脑袋,莫不是还没酒醒?这个家伙我根本不认识,若是在我离开皇宫才五年里进的新人?这才5年,新人就能做的这么高了?
    “将军,”内侍太监走到我面前,对我行了一礼,他的嗓音有点尖,不过他说话的时候,对我非常客气:“请进来吧。”
    我心里默默念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双手打了打自己护肩上的积雪,看了看自己枪头上晃荡的酒葫芦,猛的一用力将自己的长枪插在了帐前的地面上。这酒还是喝高了,我下了马还迷迷糊糊的把长枪给带来了。
    一手掀起了帐帘,一进去就看见大帐里面升起了三个炭炉,人一进来就立刻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暖意。我看了看自己的大帐,没啥变动,和我离开时候一摸一样。只不过现在这大帐里多了三个人。一个小太监站在主位下面,低头恭候,另一个就是刚刚出来请我们进去的那个内饰太监,眼下他也赶紧走了过去站好,低头恭候,“大将军拜见。”此时,这个内饰太监正在禀报的而正主则是站在自己书案的后头,看着我昨个无聊才绘制好的皮质的地图。
    看着那个人的背景,我怔了怔。然后又眯了眯眼睛,再瞪大眼睛,歪左边看了看,又歪右边看了看,就是不敢肯定是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等到对方一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看着我,一瞬间头脑里就似乎被人用狼牙锤狠狠的闷了一棒子!一撩前摆,带着金属和不料的撞击摩擦‘噗咚’一声双膝跪地!双手撑与膝前地上,对着那个人就是三跪九叩!最后将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上,没敢抬起来!
    可刚刚跪下去我才想起来,这个大帐不是我一个人进了,我身后的那些和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也进来了,不过我现在顾不上他们,也不可能提示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今天我肯定是要倒霉了。
    “你跪这么大的礼做什么,朕还没死呢!”
    大礼相拜,孝为先
    “你跪这么大的礼做什么,朕还没死呢!”
    朕这个词实在是太能表现身份了,这个词一出来将我就听见自己身后‘哗啦啦’的下跪声,只不过他们没有三跪九叩。
    让我没想到的是,当这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的时候,我猛的一个哆嗦!
    五年没有听过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这个场景和五年前的多象,一样我是醉醺醺的跪在地上,一样这个高高在上的人还是这么对我冷静和训斥的口气。
    我张了张嘴吧,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像个瘪三一样的跪在地上,额头贴地,看着逐渐走到自己面前的那双明黄色的绣龙金丝靴停在了自己的面前,顿时全身绷紧。
    “你跪什么!朕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头顶上的声音还是充满了训斥,但是同样的和五年前一样我没什么好回答他的。脑瓜子里一阵阵的昏沉,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口也渴的要命。可是似乎这个至高无上的人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我,一把拎小鸡仔一样的拽起我的领子,将我整个人都拽的晃悠晃悠。
    “咯……”我猛的被拽起,胃一张一缩,气压出来,一个酒嗝也跟着对着这个至高无上的人的面喷了出来。我这是才看见,这个人还是和五年前一样,朗眉明目,气势过人。
    回忆就像一把无情的手,再度将我推到了那个熟悉的悬崖边,给我两个选择,跳,或者跳。
    我刷拉一下跪了下来,当着皇帝的面对着皇帝打酒嗝……老子也真的是活到家了。
    “你又喝酒了?”听着话语里冷冷的怒意,我支撑自己跪在地上的胳膊不由的打起抖来。心里不断的鄙视自己,他妈的在塞北我一人单挑四匹狼都没哆嗦,怎么老是被他唬的直哆嗦?
    “任玄亭!”皇帝的怒喝在我耳边就像是新年炸出来的炮竹,我听得那么震耳欲聋可是就没听出喜庆。“你好!真的非常好!朕听说你现在叫轩庭?怎么任这个国姓配不上你?”
    听了这句我吓唬的肠子都抖了,憋了半天也只是憋出了:“臣,不敢……”一点底气都没有。
    “……”突然又是一阵寂静,我总觉得下一秒会有一把大斧头剁下来,“自称为臣?朕还没不认你这个儿子,你先不认朕了?”没期待多久,这大斧头剁下来了。
    “儿臣不敢!”我跪的一阵阵头晕,几乎将自己身体在地上蜷缩起来――我这才发现我每次在我父皇的面前,谦卑的没有一丝尊严。
    一阵尴尬之极的沉默之后,我偷偷的抬头看了看父皇,他只是冷冷的扫过我身后兄弟们一眼,什么也没说。他身边的内侍太监倒是很机灵,走上前来,客客气气的道:“请各位将军退下吧。”立刻,身后的兄弟们都拜了一拜,退了出去。这太监对着父皇身边的小太监也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也退了出去,还将帘子放了下来,遮的严严实实。我心里顿时就想跟着他们一起走,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和父皇生活了十三年,他诺是要狠狠的训斥小辈的时候就会让所有人都离开,也算是给小辈的一丝脸面。如今他让我手下的这些将领离开,后面面临我的可能是一场风暴了。
    现在大帐里面只有我和父皇两个人。他走进我,蹲了下来,轻轻的,冷冷的在我耳边道:“玄亭,朕问你你必须诚实的回答朕。”
    “儿臣遵旨。”我总算是回来点脑子了。
    “五年前,你可恨朕?”
    我终究还是被那双冰冷的手再度狠狠地推下了悬崖,他说了让我选,却并没有给我选的机会。我闭了闭眼,又睁开,汗水在我的睫毛上停留,凝集:“恨。”
    我还记得那青纱帐,我还记得那青竹酒,我还记得被人压在身下那种怒意,我还记得我奋力挣扎,我还记得父皇的那一巴掌扇的我直接撞上了母后曾经最爱的红珊瑚上,我还记得那晚父皇当时说出那句:滚,别让朕再看见你!
    我恨!
    眼前一黑……老子想晕没晕掉。
    大帐里一片死寂,我很奇怪我的呼吸居然能够这么平稳,心里直接感叹,本将军也是带过兵杀过敌,打过三次战役,受封三次的将军啊!不过同时我也很奇怪,父皇那火辣辣的巴掌为什么没有下来呢?
    “……你下去吧。”
    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直恭身退到了门口这才走了出去。转头看见天地一片雪白,顿时才想起来……这大帐是我的。叹息一声,父皇你这是在夺我的窝么?
    人须诚实,不小人
    皇帝亲自视察的事情在军营里没遮没拦的传开了,我心力憔悴的在傍晚准备去厨房捞点吃的,刚碰上一个小兵,他哗啦一下直接跪下对我叩道:“小民见过殿下!”
    ……我本想去厨房摸鸡腿的心思顿时没了。
    “起来吧,我还是你们的将军。”我转道走向了正在排队打饭的队伍,摸鸡腿不行了,咱还是老老实实的排队打饭吧。毕竟是下雪天,就算我的武功再好,走在地上的时候向前了护腿甲片的靴子踩在雪地上,还是会有声音的。我刚刚才在一个校尉的背后站定,他只不过是回头看了一眼,便立刻扔掉了手中的碗,对着我猛地跪了下来。结果一大片的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喊道: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先打饭!”我默默地叹息了一声,让跪下的厨子火头军立刻起身继续打饭。作为一个将军,最起码的管理就是让自己的军队还有军纪可言,这个时候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要让我手下的弟兄们吃饱饭。看着他们诚惶诚恐的起来,继续打饭,心头顿时有些恼怒。
    “本将军还是你们的将军。”我将自己手里的碗直接塞进了一个想打饭但是不敢站在我身后的士兵手里。
    饭是吃不成了,而且大帐已经不是我的了,我还能去哪里?寻思了一会,便了去马棚。
    在马棚里翻出来一些干稻草,铺好,按了按,还是有点湿。这晚上睡在这里肯定不好受,可是不睡这里还能睡哪?去军营里那群士兵晚上就不要睡了,去大帐借我三胆子我也不敢和父皇同床共枕。
    眼下看了看这依旧混暗的天空。这里是京城附近的驻地,不是塞外,父皇没准晚上还是要回去的。我顿时有点欣喜,就尽期盼着父皇打道回京,回他的皇宫大内去。
    然而直到了天完全黑下来,我有点沉不住气。饥肠辘辘就不说了,独自坐在马棚里,看着自己温暖的大帐。这晚上大内皇宫是要落闸的,一旦落了闸就算你是皇帝老子门都不会开,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现在天色已经都这时候了,父皇为什么还不回去?
    “三殿下。”我愣在哪里出神,一个尖尖的声音顿时吓得我清醒了过来,看了看身边这个老实的面孔,一时想起我还不曾知道他的名字。
    “奴才李冬来。”他对我恭身道,我没动问道:“李公公可有事?”李冬来对我又是一礼,道:“三殿下,”他笑了笑,特憨厚“陛下在帐中,请您过去手谈一局。”
    下棋?我顿了顿了,淡淡道:“李公公有劳。”
    “小的不敢,三殿下请。”李冬来将我引到大帐前,为我掀开帘子让我进去。
    父皇坐在我的后帐里,在屏风的后头,那里摆放着我经常看的兵法书籍,还有一张旧棋盘,然后就是我现在心心念念的一张行军床,东西不多。父皇现在坐在毡子上,手里捻这一颗黑子,出神的看着墙边我的的那杆长枪,还有枪杆上拴着的酒葫芦。
    我轻轻的走过去,跪下,声音不大不小道:“儿臣拜见父皇。”
    父皇的眼睛顿时从我的长枪上收了回来,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冷的,道:“平身。”我赶忙谢过站了起来,只不过我直直的站着,父皇没说让我坐下,我擅自坐下是肯定要被训斥的。李冬来很是聪明,没让父皇说什么,便对着我们福了一礼,恭身退到门口出去了。
    我站了起来,却发现父皇开始捻着黑棋子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就算我还穿着盔甲,也觉得那眼神将我看得透透的。直到他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我这才惶恐的低下了头。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才道:“玄亭,过来,陪朕下几局。”父皇的声音很冷,他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根本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我应了一声坐了下来,只不过心里痛哭流涕,再下几局肯定赶不及皇宫落闸,这京城的城门怕是也关了,今晚我只能是在马棚里将就一夜了。
    心里的牢骚归牢骚,我还是面色平淡的捻起白子,看了看这已经下了一半的棋局,过了一会刚想落子,却被父皇拦住了,“重新来。”我点头称是,便撤下所有的棋子,重新开始。
    父皇先执黑子先落的子,下棋的棋风很是犀利。而我只是不慌不忙的应对,落子的时候很是镇定平常。
    我起初也没觉得下棋有什么,不过真的等我上了战场我才知道,这下棋和布阵指挥几乎就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下棋讲究的是揣摩对方的棋路,并且设下圈套,而打仗讲究的是分析出对方的意图,并且设下圈套,玩的就是阴谋,战场上和棋盘上都是你死我亡,两个人终究要倒掉一个才算是结束。
    “朝七暮八。”父皇捻这黑子愣在棋盘上很久才轻轻的吐出了这个棋语。意思就是下棋的人,最起码要做到的就是没下棋子之前要想到下棋后的后七步,而等对方下了棋子的时候,你最起码要想到对方的后八步。“老三,你的棋艺进步很多。”
    “谢父皇。”我平淡的道谢。只不过他口中念出这句老三的时候,我的头脑里真的在那一瞬间是混乱的。我立即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棋盘上,却迟迟的等不到父皇手里的黑子落下。
    “朕,又输了。”父皇淡淡的笑了笑,看了看棋局,点了点头。可是又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了一句:“你现在还恨朕么?说真话。”
    同床共枕,长相依
    “朕,又输了。”父皇淡淡的笑了笑,看了看棋局,点了点头。可是又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了一句:“你现在还恨朕么?说真话。”
    感情我说过很多假话么?我有点纳闷。我顿了顿,平静的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淡淡道:“不恨了。”
    “为什么?”他的眼睛顿时牢牢的锁死我,仿佛这句话我说的很让他吃惊。
    我张了张嘴,缓了半天组织好了语言:“因为,倘若当时父皇处理了太子,那么太子的外公,国柱上将军定对朝廷不利。”我不是傻子,我和太子之间必须有个人要去承受这一切,而当时我母后已经幽幽郁死冷宫,丝毫没有什么后盾。
    所以我五年前离宫出走,逃出了皇宫隐姓埋名征召入伍,成就了今天的我。若那时我不逃,太子是不会在对我怎么样了,但是国柱上将军定会杀了我。
    父皇还捻这黑子的手猛地顿了一顿,什么话也没说。过了半晌,他收回了看着棋局的眼,放下了手中的黑子道:“你走后,太子被朕调派去了广源县,三年。”
    ……哦,他被发配了啊……
    “两年前已经回来了,你回去后在东宫能够见到他。”
    我的心不由一紧,随后释然。他是太子,他毕竟还是我哥。父皇既然继续让他做了太子,想必是太子并不会被国柱上将军他外公所利用,不会让外戚的情况出现。
    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看父皇,他的目光又转到了我的长枪和酒葫芦上,默不出声。
    顿时,我觉得我们各有心思,这棋是肯定再也下不下去了。这时李冬来告罪了一声,悄悄的走过来,在父皇面前道:“陛下,天色已晚,奴才斗胆请您休息。”父皇没说话,过了一会点了点头。刚想起身告罪离开,就被父皇伸出一手拦了下来,什么也没说,李冬来倒是像是明白了什么,道:“奴才这就去准备。”便告罪离开了。
    我眼皮一跳!这,这是要干什么?想归想,没敢说出来,只是乖乖的坐着并不出声。
    兴许李冬来是早早儿的就备下了热水,很快就和那个没出过声的小太监端了水过来,只不过我乖乖的坐在一旁,背对着父皇没去看他洗漱。父皇没让我动,最好那就不动。
    没过一会,父皇走了过来,直径坐在了我的行军床上,开始宽衣解带。我愣的跟柱子一样,坐在棋盘前全身僵硬。李冬来走了过来,对我道:“三殿下,请移步洗漱。”
    我猛地回头看向父皇,父皇自己已经解开了大衣,一旁的小太监接过了他脱下来的衣服,默不吭声。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李冬来准备好的热水和水桶边,开始卸自己的盔甲。
    李冬来看我在卸甲,想过来帮忙,却被我笑了笑回绝了。
    毕竟是自己在战场上保命的东西,也习惯了一个人穿卸它。我手指利落的在身上盔甲各处的皮带上开始运作,很快胸甲给我卸了下来,里面是见不太厚的红色中衣,我将手放在了热水里,绞了帕子将自己的脸和脖子擦干净。然后一手拿着热帕子,一手掀开自己的衣襟,将热帕子塞了进去,擦了一会。
    然后就是将自己的军靴脱了下来,然后将水桶里的热水倒在了自己的脚盆里开始洗脚。
    ……其实我就是在拖延时间。
    且不说和父皇同床的那种尴尬,就是那种在内侍的伺候中,还有待会要和父皇同床,都有一种自己成为了进宫的秀女正在爬上龙床的奇怪感觉。李冬来站在身后,低头不出声,整个帐篷里现在一片寂静。
    到了最后,我是真的再也装不下去了,这才将脚从冷掉的的脚盆里拿了出来,擦干,穿在了靴子里,站在那里等着父皇的下一个吩咐。
    跪师父母,膝下金
    此时的父皇已经靠在了我的床上,盖着我的被子,手里拿着我的兵书在看。但是过了一会发觉我还站在那里,便道:“为什么不过来?”我应了一声,走了过去,看着靠在自己床上的父皇,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摆。父皇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尴尬,放下手里的兵书,将自己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床铺,语气有点严厉:“睡。”
    我只能乖乖的坐在了床铺边,脱下了军靴,又脱下了红色的中衣,将自己已经冰凉的脚塞进了被子里。
    “嘶――”我已经很是小心的不让自己冰凉的身体去触碰到父皇,但是我低估了这个床的窄小程度,也没想到父皇的脚会在我上床后靠了过来。“老三。”他张口喊了我一声,却什么都没说,事实上我差点就翻身道床下跪着请罪了,但是他立刻抓住了我的胳膊,只是念了我一声却什么也没有说。
    李冬来早早和那个小太监就端着水桶和盆下去了,整个帐篷里只有我和父皇两个人。就在我不知道怎么办怎么好的时候,父皇突然伸出了手,将我按到在了床铺上,自顾自的又在看兵书了。
    我睡在床铺上,小心的将被子向上拽了拽,盖好后,却连翻身都不敢。只能就着烛光看着正在看兵书的父皇。
    他十二岁登基大宝,十三岁有了大哥,十五岁有了我。算起来,父皇正值壮年,保养的也不错,看上去整个人都很是精神。只不过他总是板着一张脸,而且我曾经很多次被他训斥,似乎在我的心里,他就是我心里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烛光剪影,昏昏暗暗。
    过了很久,我却依旧睁着眼看着帐篷顶,听着四周的寂静。许久,父皇将兵书放下,然后将披在身上的大衣褪了下去,转头吹灭了一旁的蜡烛。在一片黑暗中,我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温暖的躯体。
    悠悠淡淡的檀香味,隐约传来。
    我缩着身体,尽量想往外靠靠。然而我低估了父皇的警觉性,他一把搂住我的背将我拖了回去。黑夜之中我们彼此都看不见对方,但是都能感觉到对方。父皇的身体很温暖,想比较我那冰冷的身体,我还真的很想靠过去,但是可惜我没这个胆。
    一天下来疲惫不堪,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在什么时辰便睡着了。梦里的记忆意外的清楚,就感觉自己全身暖暖的,很是舒服。忍不住将自己蜷缩起来。习惯性的将自己手护住身体,就像是一个得不到爱的人,在自怜自爱一样;就像是一个得不到安全感的人,在护卫着自己一样。其实不过就是我的被子太薄,塞外太冷,罢了。
    这一觉睡得比以往的时候都好。我从不懒床,这次也不例外。莫约是天才亮,我便醒了,第一件事就是看了看睡在自己身边的父皇。他呼吸还很均匀,高高的眉骨和浓眉下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不住轻颤。见他还在熟睡,我便放心了,微微掀起自己的被子,为了不让他感觉到冷,我快速的溜下了床。勾过屏风上搭着的中衣,尽量不发出声音的穿上。
    “天还没亮,你这是要去哪?”
    我是真的吓到了,全身都僵硬了!我穿着内衫手里拿着中衣不知道是穿好还是不穿好,惊了圣驾可是大罪,我刚想到这点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可还没等我说什么,父皇的声音让我准备说的话憋回去了。
    “老三,你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老是跪?”
    手撰瘦金,共勉之
    “你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老是跪?”
    顿时我心里就不是滋味了,我跪着还好点,若是不跪岂不是给那些等着抓人把柄的翰林言官们落我口实,说我不忠不孝?您若是心情好,那还好点,若是不好我相信我的脑袋肯定要搬家了。
    我心里还在有的没得乱想,父皇已经一把将我整个人拖了起来,拽到了床上,被子一掀把我整个人都裹进了被子里。瞬间我感觉到了背后暖暖的,父皇那温热的胸膛将我整个裹了起来。“……你的中衣太单……”
    记忆中父皇从未抱过我,即便是在小时候,他也未曾像现在这样过分的与我亲近。所以当他这么靠近我的时候,我是真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全身僵硬的任由父皇将我搂在怀里,盖上被子,感受这种陌生的暖意。
    帐篷里一整尴尬,可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了一阵鼓声。
    父皇也一愣,随机看向帐外。这是早晨操练的鼓声,鼓声响完,衣冠不整,丢盔弃甲、不到场者,一律军法处置。我望了望帐外,虽然被帐帘遮着没能看见,但是还是能够听见很多人奔跑而过的脚步声。我望了望父皇,他依旧还在看着帐外,对我望着他并为理睬。
    我鼓起胆子转了个方向对他一拜道:“儿臣斗胆,儿臣要去出操,待出操完毕儿臣定来赔罪。”说完便抬起头看着父皇。
    父皇听了我的话收回了看着帐外的目光,静静的抬头看了看我,抬起手随后轻轻的挥了挥。
    我看到后立刻告罪一声,迅速起来穿衣带甲,一把拽起自己的长枪,将酒葫芦卸下放置桌上便头也不回的大步出去。出了帐篷便是大步流星的跑至校场,在鼓声最后一刻,我跨上了校场的高台。
    敲鼓的校尉看到我来了有点吃惊,底下的士兵们看见我差点迟到也吃惊异常。若是平时,我已经早早的在所有人之前到校场,检查众人。而今天,我脚步之冲忙,神色之狼狈,实属罕见。
    “操练开始!”我站定后,一手持枪运气大声喝到。地下士兵们立刻就本能的开始进行操练,一时间校场地面上的积雪被他们的脚法踢得掀起阵阵白雾,而他们手中的长枪也舞的风声呼呼,口中喊得口号更是气拔山河。看到这里,我顿时沉了下去,心思也不知道叉道哪里去了。对于父皇昨天晚上的同床共枕和今天早上过分的亲昵让我心绪混乱,想来想去竟也是摸不透猜不着。
    操练这才过半,我正在高台上眼角就瞥见李冬来,他急急忙忙的迈动着自己腿,手肘里夹着浮尘,双手提着自己的官服,一路小跑直奔我来。看到这一幕,我握着枪杆的手不由的紧了紧。
    李冬来气喘吁吁的上了高台,喘了一会便对我客客气气的道:“三殿下,皇上口谕,现在让你过去一趟,准备中午一起用膳,下午伴驾回京。”
    伴驾回京!……好不容易待我心思镇定下来,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对着李冬来道:“臣遵旨,有劳李公公了。”
    “那里,奴才本分,殿下您请过去吧,皇上现在就要见你。”李冬来没给我任何一个拖延的机会,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我看了看四周都在盯着我看的弟兄们,默默的叹了口气,跟着李公公走了。
    心头一阵慌乱。
    李冬来再次带我到了大帐,而我却怎么都觉得这是在押送。他掀起帘子对我恭谨的低头,我侧了侧身体走了进去。
    父皇此时坐在大帐正中的书桌上,还是看着我平时看的那些兵书。我走上前去,默默跪下,没等我说什么,他便开了口:“老三,这些注解什么?”
    我愣了愣,只得起身走上前去,恭身告罪凑过去看了看。
    兵书中间夹着很多小的碎纸,而碎纸之上都是一个个瘦金体的小楷。我咽了咽口水,道:“启禀父皇,这些注解都是儿臣写的。”
    父皇眉毛一挑,淡淡的看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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