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踢着石子,偶尔听到问句,才敷衍一般回答一下。云柯觉得,这样一个王爷,其实,也就是个王爷。
成不了大气候。
他也就懒得敷衍了,走到假山底下,带南准一路上了山顶亭子。下人们沏了上等的茉莉香片,云柯按品茶礼端起茶杯刚要让,便见怀王丢开盖子,咕咚咕咚,一杯茶,转眼便进了肚里。
云柯这才大略明白了什么叫“胡吃海塞”。
南准喝完了,打了个水嗝,看着云柯手里的茶杯道:“喝水就是喝水,我从来不讲究那么多。”
云柯从小便被教导凡事规行矩步,不可逾越,只觉得这长于深宫的小王爷于此该比自己更加精通才对,哪知竟会如此。他勉强一笑,低头喝了口茶,抬眼见怀王仍旧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又低头,干脆把这碗茶都喝干。
下人又续上一杯,怀王看着侍女光洁的手指,道:“你好像读过很多书?”
云柯于此一直很自豪,不自觉挺挺腰,故作谦虚道:“不过识得几个字而已。”
南准白他一眼,说:“读过就读过,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实话跟你说吧,你刚刚跟皇兄说的那些,我是一句也没听懂,可是我都好意思承认。”
云柯心想,那是你不是我,我才不会把不学无术当成优点,但面上还是道:“王爷坦荡磊落,自非在下可比。”
“你以后就是我的伴读了,还打算跟我叫王爷?”怀王道,“我叫南准,你这样叫我一次试试?”
直呼王爷名讳,这事云柯老早就想干了,所以干干脆脆道:“南准,往后你也可以直接叫我云柯。”
南准点头笑得满足,忽然问道:“你会习武么?”
云柯愣住,半晌,摇头。
“我皇兄说,好男儿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万卷书读了,行万里路的时候,不会点拳脚,有人欺负你怎么办?”南准忽然很担心。
云柯也跟着迷惘起来:“是啊,我也曾发下誓愿,要走遍名山大川,可万一这中途被人欺负怎么办呢?”
两个人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南准拍案道:“对了,我们可以结伴而行,我来保护你不就行了?”
云柯恍然大悟,道:“好主意!”
“这样一来,我也不用读万卷书,你也不用学习拳脚,咱们就都能出去玩了!”南准欢呼着,刚要说下句,却看到云柯瞬间冷下来的脸。
云柯心想,我竟然一时不查,被你给绕进去了。
“书还是要读的。”云柯说,“不然出了门,你分不清楚嵩山和华山的典故传说,道不明白苏堤晓月与西湖春晓的妙处,不是大大的扫兴么?”
“我没打算去江南,”南准道,“我打算去塞北,去大漠,去战场杀敌,做个将军。”
云柯大概能领会他的意思,道:“调兵遣将的本事也不是凭空而来,需熟读兵书方能作出判断。想当年我戍边大将吴时,武状元出身,据说照样每日闲来无事就研读兵书演练兵法。当年破敌十万的六合阵,听说就是从一本古籍上得来的。”
“真的?”
“真的。”
在南准心里,第一个佩服的人,正是这位少年将军吴时。他当年戍边一十六年,叫鞑子一见大旗便望风而逃,最是英勇盖世。他佩服这位将军,也喜欢听人说他的故事,自认为对此人了解已然很多,却没想到,云柯似乎比他还要略懂一些。
果真都是因为,这人读的书比自己多么?
怀王心里头一回,觉得自己是在仰望。面前的人言笑晏晏,气度斯文,可是哪里都比自己强比自己好,站在是自己踮着脚也够不着的位置。
“不过不怕的,南准,今而往后,咱们俩一起用功读书,等到学业有成,我就陪你去大漠。”云柯笑笑,这般道。
南准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茶水,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念头,可哪个也抓不住,乱糟糟得就像一蓬草。后来他大了,明白事了,这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样一种感动和欣喜交杂。
就好像天上那颗触不到的星星,忽然有一天降落到你身边,对你说,往后我不走了,就挂在你肩上,陪着你,就亮给你一个人看。
至于为何短短的时间内,云柯就让怀王产生这样的感情,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说,一物降一物。
反正关于顽劣王爷的教育问题,云家小少爷三言两语就搞定了。皇帝事多,也不过再容他们多说了两句话,就叫下人来寻他,带他回宫。南准一步三回头,上马车之前还依依不舍,彼此约定着下回见面的时间,可一上了车,便觉困意袭来,靠着皇兄的肩膀就睡了。
不仅仅是他,就连皇帝自己都是昏昏欲睡。狠狠甩了几下头,仍旧不能缓解这睡意,南熙也就放纵地软下身子,合上眼睛。
恍惚间,觉得有个人轻柔地吻着自己。他伸出舌,试着回应,那人便疯狂起来,几乎掠夺自己的呼吸。南熙猛地睁开眼,把车角悬挂的小香炉扯下来,狠狠掷出车外,兀自喘着粗气。就听身后一声调笑,下一秒,已经被拽着跌进一个怀抱。
“我等了你一个下午……”那人啃噬着他的耳廓,叫他的脊椎骨一阵阵发麻,“出宫为什么不告诉我,嗯?”
“这种小事,告诉你做什么?”南熙回过头,凝视那双人前冷漠,面对着自己,却如一潭春水般的眼睛。
“你是不是打定主意,叫他即位了?”眼神往昏睡的南准身上瞟瞟,手臂却环得更紧。
南熙笑道:“你若是愿意我跟哪位后妃生个孩子,我倒是也不一定要传位给自己的弟弟。”
“不许!”搂住腰肢的手臂更紧,几乎把人勒得喘不过气来,“你是我的!”
“明德……”南熙喃喃叫着,“明德哥……”
“我在。”魏明德应道。
“既然你说我是你的,你就立个誓给我。”南熙板着魏明德的手指,叫他摆出立誓的手势,“你发誓,往后绝不会再离开我,不管我是生是死,你总会在我身边。我怕了,我没办法再孤零零地过五年,你要是再丢下我一回,我还怎么活呢?”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我舍不得。”魏明德低下头,吻去南熙眼角若有似无的一点泪水,指天誓日道,“我,魏明德,一生一世,只爱南熙一人。上穷碧落下黄泉,永生永世,不离不弃。如违此誓,肠穿肚烂,万蚁噬心,魂魄永不超生!”
南熙便放心般松了口气,身子前倾,抱住魏明德,吻他的喉结锁骨,急切而又热烈。魏明德知道自己跟这个人是几辈子的纠缠,这辈子也别想有个了断,发下此等毒誓,也不过是为着叫南熙安心。他本来就没再打算离开这个人,誓言再毒,又有什么关系呢?
意乱情浓之际,却忽然听得身边人满足地嘟囔了一声。南熙对这个弟弟是极为在乎的,当即几乎跃起,后/穴收缩着,把魏明德夹得生疼。而两人小心翼翼望去,这孩子翻了个身,好似在梦中,甜蜜地咂咂嘴,叫了声云柯的名字,又睡过去了。
第41章 倾诉衷肠
落竹牵着剑开的手往院子里走,进了二道门,就见阿碧跟银雀聊得开心,一张笑脸快贴到人家姑娘身上。落竹很是无奈地走过去,戳戳阿碧肩膀,阿碧没动弹,再戳,他摆摆手,很不耐烦的样子。银雀禁不住掩唇大笑,阿碧还以为自己刚刚说的话逗笑了美人,在落竹戳他第三回的时候,抬起头很是凶残地瞪了落竹一眼,然后,愣了。
然后,整个人忽然弹跳、跃起、飞扑到落竹身上、
“你个杀千刀的负心汉啊!你知不知道人家为了埋你花了多少钱啊!黄梨木的上好棺材不算,光挖那个大坑,每个工人就跟我要了二十两银子啊!”阿碧一边控诉一边小媳妇状捶打落竹,“我多少年为奴为婢攒的那点私房啊,一下子都没了!你没死好歹先说一声啊!我在你坟前哭了三天三夜啊!眼睛都要哭瞎了啊!我……”
哭声戛然而止。
落竹扳着他下巴仔细观察阿碧晶亮的大眼睛――干的,久别重逢都没能让他哭出来。
“我的包袱在你那吧?”落竹问。
这说的是那天准备下山回胭脂榭时候交给阿碧的包袱。
“……”阿碧挣扎良久,道,“对。”
“那里头有一万两银子的银票。”落竹踢脚踹过去,“你给我吐出来!”
“我给弄丢了。”阿碧轻咳道。
“哎呀阿碧哥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落竹还没说话,一旁的银雀却站起身,“那你跟落竹哥哥如今可靠什么生活呢?不如这样,我把这颗夜明珠还给你,看这珠子的成色,大概也能支撑一阵子吧……”
落竹接过银雀给自己的珠子,“呵呵”笑了两声,劈头盖脸朝阿碧扑过去:“你个兔崽子!拿老子的夜明珠送人!你把贪老子的钱都还给老子!你给我回来!我今儿个打死你!”
“剑开大侠……”银雀撞撞剑开的肩膀,“落竹这些天是头一回这么开心。”
剑开微笑地看着落竹,轻轻点头。
“你可得抓紧。”银雀咬咬嘴唇,笑得狡黠,“我可是收了落虞两颗大珍珠,答应他要撮合你们两个的……”
“你放心。”
那之后,胭脂榭众人也都知道了落竹尚在一事。当天下午,落絮就自己骑着马得得而来,搂住落竹痛哭流涕,好不容易哄好了,干脆住下。第二天一早,门口停下一辆紫盖马车,落梅从中款款而出,冷清的一双眼,眼神还没送出去,就被人扑回车里。
随侍赶紧把他俩扶出来,落絮仍旧八爪鱼般巴在落梅身上,指着落竹大哭。落梅连翻好几个白眼,也顾不得维护自己一向睥睨众生的形象,招呼着落竹:“赶紧……赶紧把他给我赶下去……”
到晚上,无欺带着不醉不归也到了。大家坐在桌上吃饭,落竹偷偷算算,好么,胭脂榭四大公子,自己是个死人,落虞就没几天安安静静在榭里呆着的时候。如今,常驻榭中的落梅落絮来了不说,连老板都带着两位管家到了……
胭脂榭还有谁坐镇?
想归想,他才不会说出来。他巴不得这样的日子再长一些才好,自由的,跟亲人们在一起的,不用去想不开心的事的日子。
晨起,推开落絮巴着自己的胳膊,起床更衣。无欺锦衣玉食惯了,自带厨娘,不醉不归一边一个,一个剥鸡蛋一个备小菜。落梅早起时候精神最为松懈,表情虽然还是冷冷的,反应却慢半拍,连带着目光都软绵绵。落絮赖床,要给他多备一份,放在锅里热着,等他起了再给他吃。偶尔桃夭和银雀也在,桃夭倒是入乡随俗,就着小翠萝卜吃油饼,银雀却总也吃不惯,每天早晨抱着碗蜂蜜水喝下去,就算用过了早膳。
落竹真心希望以后的每个早晨,都像这般才好。
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这年十二月,距离落竹公子于京城玉陨已经两月有余,胭脂榭再开盛宴,邀请天下名士,共同选出新的四大公子之一。阿碧从水粉铺小哥那里听来这消息时还不信,回来一问不醉不归,这事情竟然已经密谋筹划一个月了。无欺满脸笑容,手里头扇子很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问落竹是否有兴趣易个容回来。落竹瞪他一眼,倒是落絮无意中真相了。
“不是说这回新公子的人选已经有了么?”他说,“那人跟我不熟,不过跟无欺榭主好像是认识的。”
无欺有些自己的秘密,是不跟榭里人说的。大家伙也都不感兴趣,这人虽然神秘,终归却不会伤害自己,所以他有秘密又怎样,谁没有呢?落梅本来坐在一边看棋谱,听这边七嘴八舌讨论新人该长什么样子才能配得上四大公子的名号,也微微一哂,道:“落竹,你想不想去看看?”
落竹刚要说话,却迟疑片刻,道:“我跟师哥约了,去塞外他那里做客。”
“什么时候?”落梅问。
“恰好就是你们选人那段时间。”
落梅漂亮的凤眼轻轻瞟向站在一边的剑开。这几日,已经荣升为逐云城左使的剑开抛弃公务,一心一意陪在落竹身边。落竹出门,他跟在左右,掏钱提东西;落竹吃饭,他坐在旁边,鱼骨头剔去鱼肉放人碗里;落竹种花,他明明不会,也跟着掺和,弄得一脸泥。这人笨手笨脚,讨好人的本事其实也就这么点,百依百顺而已。可大家伙都明白,落竹为人尖刻,其实最吃的就是这一套。
落梅这一瞟,是说不尽的暗示。
剑开福至心灵,马上道:“无妨,去我那里做客可以推迟,我先陪你去胭脂榭玩玩。”
落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剑开的脸“彭”一下红了。落絮看得惊奇,拍着手掌大笑。无欺招手,叫不醉请桃夭过来,道:“到那时叫桃夭给你易容,免得被认出来。”落梅继续低头研究棋谱,见不归闲着,叫他跟自己切磋切磋。
这一日赶巧了,厨娘告假,说是媳妇要生了,回去看着。府中自从来了这个厨娘,其余人的饭食就难以下咽,索性辞退。众人虽然都不会下厨,但对做饭这事儿很感兴趣,也不请别人,打定主意这几顿饭自己搞定。是而过午,厨娘走了以后,众人又玩了一会儿,眼见迟暮,便一起钻进厨房。
落絮手快,先挑了一把菜刀,很是新鲜地发问:“为什么杀人用小刀,剁肉用大刀?”不归吓了一跳,摸着脖子把刀夺下来,那头,落梅掂着洋葱若有所思地笑。无欺把每个调味品都唱了一遍,边尝边对不归介绍:“这是盐,这是糖,这是……涩涩的……”落竹扶额:“那是碱,不能吃!快去漱口!”阿碧从外头提了两只鸡进来,对落絮道:“公子啊,这鸡放哪里?”落絮指着灶台旁边:“放哪儿吧,今晚做辣子鸡!”
“你会做么?!”众人大吼。
阿碧被这声吼吓了一跳,手里不自觉松了力,两只鸡扑棱着翅膀跳到地上,踏着柴火跳到锅台上,弄翻了碟子弄乱了碗。众人叫唤着捉鸡,没想到鸡比人聪明百倍,在场几位除了落竹阿碧,都堪称武功高强,可这时候也施展不开。落絮甚至运出看家轻功,高高跃起,重重一扑――鸡不在,落在落竹头上。
剑开赶紧把落竹救出来,两人互相扶持着站好,落絮撒了欢似的一溜烟奋战在捉鸡前线。
真正是鸡飞狗跳。
落竹知道这顿饭是做不成了,不如出去买点,刚出门,却见不醉带着桃夭匆匆过来。桃夭本来边笑边说着什么,见屋子闹腾着这样,着实心疼自己的小院,也不过手上一动,两只鸡便高高飞起,稳稳落进旁边的鸡笼子里。再看众人,一头鸡毛的有,满身黑黑红红不知沾了酱油还是红糖的有,白玉面具斜在脸上的那就更别提了。
桃夭深吸两口气,微笑着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笑是桃夭发火的前兆,故而大家都紧闭着嘴,唯有落絮自豪不已,大声道:“我们要做辣子鸡!”
“辣子鸡?”桃夭微微眯起双眼,道,“好,我就拿你当辣子!”
落竹和剑开眼疾手快腿上生风,在桃夭发火之前就赶紧逃离他的魔爪。二人虽不是大战中的干将,但也弄得颇为狼狈。落竹一心回房换件衣服,好出门买点饭食回来,故而脚上飞快。忽然间,却听到身后剑开叫自己的名字。
“竹儿……”
落竹扁扁嘴,回过头,笑道:“这些天我就觉得你欲言又止,有什么话,憋不住了?”
剑开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憋不住了。”
身边恰好有石桌石凳,落竹耸耸肩,坐下道:“没事儿,慢慢说。”
“我这次邀你去逐云城,其实是打定主意,要叫城主和兄弟们做个见证的。”剑开坐在他身边,执起他一只手,“咱们虚耗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又能重逢,我不敢不抓紧了。可是昨晚落梅点醒了我,我自己打算得好,却没问问你愿不愿意。”
“师哥,你是想问我,愿不愿意以后跟你在一起?”落竹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可害臊的,替他问了出来。
剑开点头道:“竹儿,我心里头喜欢你,这些年从来没有变过。你高兴,我就高兴,你伤心难过,我恨不得把那个人杀了,换来你笑一笑。我不敢说往后叫你过什么样的好日子,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弄来,哪怕是天上月亮。”
落竹歪着头想了想,道:“好像那时候你要带我走,说的跟这句差不多吧?”
剑开语塞,尴尬半晌,道:“我此时的心,跟那时是一样的。”
“师哥,那时我答应你了么?”
“你没说话,可是第二天,你带上包袱,跟我一起跑了……”
“那这次,也没什么两样。”落竹凑过身子,轻轻吻在剑开嘴角。
剑开实在无法形容这一个轻柔的吻带给了他怎样的震惊和感喟,他觉得自己这些年,仿佛就在等这样一个吻。落竹拍拍呆掉的人,无奈道:“我听说你现在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了,怎么亲你一口就这么没出息。”
剑开回神,啥也没反驳,直接拉过落竹,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之后,还是不够,剑开反复深呼吸,试图把自己胸口回荡的那一腔绮念荡涤干净。可是不成,看着落竹这一双眼睛,所有的努力就注定白费。落竹双手攀上剑开的脖颈,在他耳边低语:“师哥,桃夭说我的菊花是新的,你可得小心点,疼……”
剑开目光一暗,待自己回复神智,落竹已经被自己压在石桌上,衣衫半敞。
剑开膜拜般吻着他的锁骨胸口,身下的人微微颤抖,手指插进他发中。剑开活了这么多年,眼里心里只有一个落竹,从来没碰过旁的人,因此只知道自己该吻,却吻得杂乱。落竹被他吻着,只觉得痒痒,那种情/欲蒸腾之感,却是半点也没有。至于颤抖喘息,冷风吹着,身上又压着这么个人,谁不喘谁不抖?
他耐心等了半晌,却也只等来剑开吻到自己小腹。有心帮他一把,自己悄悄把裤子脱了,却下不了手。自己底下软绵绵垂着头的,真脱了,不是打击人么?只能架高双腿,缠上剑开的腰。自己这单纯师哥才总算开窍,动手解他腰带。手抚上去的时候,落竹这才姗姗来迟地叫了一声。
剑开光是看着落竹,胯/下就已然坚硬如铁,更别说亲自摸上去。他心里头打定主意要叫落竹开心,便使出看家的手上功夫,不一会儿,果然看到落竹的腰跟着摆了两摆,催促道:“师哥……你来吧……”
对于剑开而言,落竹的一切,他都爱不释手。半跪下身子,那小小的一处收缩着,叫他不自觉吻了上去。落竹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甚至要避开他这个动作般。剑开以为他不好意思,侧着头,吻他大腿内侧的嫩肉,轻声问:“舒服么?”
却不料这饱含缱绻深情的一句话,换来落竹一跃而起,推开他,胡乱裹了衣裳跑开去。
第42章 游子归家
阿碧帮忙收拾了厨房的烂摊子,回房换了身衣裳。大家伙谁也不会下厨,桃夭更加担心他们再这样下去会拆了自己的院子,就打算去酒楼吃一顿。阿碧换好衣服去落竹房中,推开门,自家主子若有所思坐在椅子上,看那光景,跟接了客似的。
接了客?
阿碧猛地一咳,把落竹吓一跳,奉送一个白眼,道:“大惊小怪!”
“赶紧换一身吧,桃夭老板今晚请客吃饭。”阿碧作势提溜起他领口,心内啧啧有声。
好大一块红印子,要不怎么说人家剑开大侠是武功高手呢。
落竹应了一声,自己走进内间。阿碧跟进去,挑了件水色长袍递给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疼不?”
“没做到底。”落竹说。
“怎么回事啊?”阿碧问,“他不行还是你不行?”
“都行。”
“那是……”
“我老是把他声音弄错。”落竹扁扁嘴,换了个表达方式,“我老觉得,是怀王那个混蛋压在我身上呢。他亲我摸我,连叫我的声音,我他妈都觉得是怀王。”
“这是什么毛病?”阿碧过去帮他系腰带。
“我怎么知道。”
“我说,你不会是还喜欢那个王八蛋吧?”阿碧道,“我觉得,要你这么快就喜欢上剑开大侠,很有些难度。不过你好歹要给人家个机会,老这么想着那个王八蛋,何苦呢,他对你做的事你都忘了?”
“忘不了,所以每天晚上睡觉前都祷告上天,让他把我遭的罪都遭一遍。”落竹咬牙切齿道。
“那你还想。”阿碧讽刺他。
“可能过一阵子就不想了。”落竹斜眼望天,“你知道的,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来帮忙忘记。”
“放屁!”阿碧道,“要是我,哪怕不提刀杀了他,也肯定往死了恨他。”
落竹整整腰带,回头道:“阿碧,你觉得,我对他用情有多深?”
阿碧被问住了,过了好半天,迟疑道:“反正……比你对剑开大侠深。”
“废话,我对师哥根本就没那种感情。”他坐下来,叫阿碧也坐,“我死之后,尸身被他拿去了?他要来干什么,鞭尸?”
阿碧犹豫来犹豫去,想自己该不该篡改事实帮剑开一把,还没犹豫出个结果,就听落竹一声冷哼。他后背一冷,实话实话道:“我在王府门口闹了两天,头一天没叫我进去,第二天,倒是季一长见了我。他跟我做个交易,说叫我按他说的做,就把你的尸身……这话真别扭,反正就是把你给我。我同意了,进了怀王那间屋子。”
落竹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怀王搂着你的尸身坐在床上,我进去了他还没发现。我也就没出声,多看了两眼,我怕他还不消气,对你再做出什么。咳,我可就实话实说了啊。你那时候跳下去的地方,我跟着找过,底下是个水潭子,你这么跳下来,肯定会叫水泡过。那时候天还不冷,尸身泡了水,又过了三四天……你自己想是什么样子吧。”阿碧成功看到落竹脸上显出复杂的神情,呵呵干笑两声接着说,“我跟怀王说,我家主子死了就是因为你,你肯定是要赎罪的,但是你现在还不能死,你得干过几件事,才能死。”
“等会儿,你这么说,他应了么?”落竹满脸讥诮,“我可是害死了他捧在心尖上的云柯,死了不是正合他意?他干嘛还假惺惺搂着我的尸身,还什么要以死赎罪?装给谁看呢?!”
“反正季一长就这么教我的,我就这么说,我哪知道是为什么呢。我那时候想着,只要能把你要回来,啥我都豁得上。”阿碧说,“我说,叫他弄死黄维和还有那个孩子,给你报仇,他也答应了。他那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不过我觉得,你死了,他是真难受。”
“猫哭耗子。”落竹道,“说不定他搂着我,心里头还念叨着叫我莫要变成厉鬼去找他呢。”
阿碧说:“也说不定就是这样。反正那天晚上季一长就把你的尸身给我了,拿薄皮棺材装着,叫两个小厮给我送回来的。我那时候还是住在桃夭老板的铺子里,给你下葬的事都准备齐了,第二天就敛了。回来之后我病了一场,竟然还梦见你跟我托梦,说在底下冷,缺衣少食的,小鬼为难你。我赶紧去买了好些纸钱,嘿,你说,到底是谁给我托梦的啊。反正那时候我拖着病体去给你烧纸,结果发现你坟前摆着各种供奉,连纸烬都有不少。我猜大概是王小生,整个京城,就他知道你葬在哪,他对你还旧情未了呢。”
“王小生其实是个好孩子。”落竹叹道,“之后呢,你病了,谁照顾的你?”
“我病了几天,一直撑着,寻思自己能好过来,其实一天比一天厉害。后来铺子的人看出来了,七手八脚把我送医,折腾了一个月,这才好利索。然后就接到桃夭老板的消息,说你还活着,我就来了。”阿碧说,“不过我走之前,见了王小生一面。他到底对我是一直不错的,也来铺子看过我几回。他说,怀王后来找到了那个孩子,没杀他,叫人把他阉了。皇帝家有门远亲如今在广西为王,穷山恶水的,把那孩子打发那里去了。黄维和是早就弄死了,正抓紧对付魏明德呢。他说,若你泉下有知,盼你托个梦给他们家王爷,叫他心里好受点。我一听就来气,把你弄那么惨,还敢求你托梦,真不要脸。”
“对,真不要脸。”落竹咬着牙笑,“下回见到他,我一定要好好给他几个耳光。”
“主子,说归说,怀王那边,咱们以后不管了,不管你对他爱多还是恨多,咱以后就当没这个人,怎么样?”
“好。”
“你不喜欢剑开大侠也没关系,还有阿碧。往后阿碧找了媳妇,生俩儿子,送你一个。咱俩就都有了后,你也不怕孤单了。”
“对,然后等我死了,我的钱也都归了那孩子,连我包袱里那一万两银票,都是你的了,是不是?”
阿碧瞪他:“我是那种人么?”
“难说。”落竹起身,往外头走去,“今晚在哪里吃啊?”
“咱们去前厅问问桃夭老板。”
第二天,无欺和不醉不归就回了胭脂榭。落梅多住了一天,像在等人,虽然表情还是冷的,目光却有些期盼。在屋子里下棋,落子声音尤其大,且越到下午,声音越大。落竹问他是怎么了,他也不说,结果第二天,人就不见了。屋子里留了封信,说先走一步。
又过了一日,落竹剑开与落絮一起上路。半路接到落虞飞鸽传书,他已然到了胭脂榭。落虞如今地位超脱,在胭脂榭挂着四大公子的名号,实际上已经不经常在榭里了。无欺也由着他,只叫他该露脸的时候露脸就成。
小镇离江南胭脂榭有两日路程,第二日傍晚,到了束竹湖边。落竹如今是这样的身份,已经不能再进水榭,便在湖边与落絮分手。好在桃夭哪里都有宅子,落竹一行又走了一段,住进湖东十里一个镇子。当天晚上落虞就来了。落竹欣喜万分,剑开却一见他就跪。落虞赶紧叫他起来,道:“我如今跟逐云城没有关系了,你不必跪我。”
剑开神色复杂,到底不知该如何作答。落虞借口自己有事对落竹说,叫他先出去。剑开前脚出门,落虞接着就问:“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落竹知道他是担心桃夭给自己做的身子不舒服,笑道:“再好不过。”
落虞稍稍松了口气,道:“我拦着大伙,没让他们继续对怀王动手。不是不给你出气,可他毕竟是王爷,靠他维持朝堂的平衡呢,不能拿国运开玩笑。”
“我懂。”落竹道。
“你放心,这笔账我记着呢,等魏明德一倒,就轮到他了。”落虞笑道。
落竹与落虞关系最好,其实不是没有原因。落竹心中所想,落虞最能探查。渡过了最开始的不堪回首之后,落竹现下,其实很希望听到有人跟自己说怀王又倒了什么霉。他也知道,怀王不能整得过火,魏明德其心可诛,如今的朝廷是靠怀王护着的。可他无论如何,说不出放他一马这话,他私心里,恨不得他再惨一点。
可落虞却在一帮任性的人中,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
他们直谈至月上中天,落虞才起身告辞。落竹送他出院门,却见一个身影坐在门口台阶上。落虞的表情一下子柔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