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怒充满他的胸臆,几乎要炸开来。
甩手又是几下抽到青岚面颊上,那张红肿不堪的面容尖锐地刺着他的心。
「贱人,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青岚顶着一张凄惨的面容,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容挂在这样的脸上,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他沙哑着声音道:「王爷,若青岚说是被人陷害的,你会相信吗?」
雪毅尘胸口一窒,怔愣了一瞬,便又一掌甩到他脸上。「你还想骗我?!」看到那幕画面已让雪毅尘无法思考。
冷映色冷冷一笑。「还真是会演戏啊,若是强迫,这院外有守门的侍卫,只要你喊一声,便会有人冲进来救你。只怕是你心甘情愿,偷偷做这苟且之事,现在居然还敢睁眼说瞎话?」他转而看向夜离。「我倒想听听你怎么说。」
夜离低头道:「将军,的确是这男妓勾引我,他约夜离来这别院相会,说有事要谈。没想到他一见夜离就开始宽衣解带,说只要我带他离开王府,他便让夜离快活得欲仙欲死,我没能抵御诱惑,请王爷治罪……」
冷映色嗤笑一声,「王爷,你刚才心心念念要跑来看他,却没想到会撞见这样的画面吧?亏你还为了他与我争吵。」
被雪毅尘的不信任伤透心的青岚,此刻神智模糊地听着他们编撰的故事,只觉面前的景物越来越看不清。真想笑啊,他喊着叫着都没人来救他,现在却成了他勾引别人。
冷映色的手段也真是卑劣,在他高贵冷傲的外表下竟是装着这样一颗漆黑的心。
这世上本就黑白颠倒吗?
青岚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了。
若是要他死,他也可就这样离开这肮脏的世界,落得清净,只是兰儿……
想到那个名字,他麻木的心口立时感到一股刺痛。
他头皮突然一刺,又被拽着对上雪毅尘的眼,那眼里的痛苦像要把青岚焚烧殆尽。
「你若真的想要离开王府,其实可以对我说的,早知道你如此坚持,即便再不舍,我也是会放了你。
「青岚啊青岚,我现在知道了,你根本就没有心,只会用身体去交换你要的东西,枉我还想着要怎样真心对你……哈哈哈!我雪毅尘真是瞎了眼……」
他仰天狂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屋内一片死寂,青岚怔怔的瞧着他,心中是说不出的疼,而冷映色收敛了眼神,指甲却深深陷进自己手心。
「来人,把这贱人拖出去砍了,免得污了王府!」不愿让这对雪毅尘有巨大影响的人再活着,冷映色厉声喊。
「不,让他走!」雪毅尘痛苦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以怨恨失落得足以杀死青岚的视线,盯着他好一会儿,最后冷声道:「滚!滚出王府!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第八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风月楼里,一舞人飞跃在高空,随着白色的绸缎恣意飞舞,衣衫纱幔迎风飘动,幽幽的吟诵也很慑人魂魄。
那婉转的身姿在飘荡到最高处时,倏然坠下,在众人惊讶的呼叫中,以为他就要掉下,却又稳稳地飘升起来。
风姿绰约,清雅曼妙,实乃少见的绝美舞姿。
在一片赞叹声里,那舞人妩媚的身姿已消失不见,许久也不见回来。
「再来一次!」有客人兴奋地喊。
「g,你不知道吧,这舞啊,每夜只跳一曲呢,你要看,就得等明日了!」常来的熟客解释道。
回到后台的青岚坐在镜前,把脸上的油彩一点一点擦掉。
镜里映出苍白消瘦的面容,一头长发,鬓边已经染霜,突兀的白发夹在青丝里,失了原本的光泽。
顾老板走过来,看见他在卸妆不禁皱了皱眉。「青岚,慢点再卸妆,醉花阁的朴老板想请你喝一杯呢,你先去一下,若是顶着这张脸,只怕会得罪人家。」
青岚冷淡的眸子转向他,淡声道:「不陪客不卖身,你忘了我的规矩吗?」
顾老板气短,心中又急又怒。「这些年我待你不薄,我有叫你接客过吗?只是去陪喝一杯,又不算什么。」
青岚冷笑,一双犀利的眼盯得顾老板背脊发凉。
「这是我自己挣来的。我说过,若你让我接客,我便立时死在你面前,这绝对不是说说而已。这些年我跳飞天给你赚的钱,不都落在你口袋里吗?若没有这飞天,你风月楼的生意会这么好?看你是要个死人呢?还是要可以帮你跳飞天的舞人?」
「好好好,我这就去回绝朴老板。这事以后绝不再提,风月楼还需要你呢,青岚,好好跳。」知道眼前的摇钱树得罪不得,顾老板只好安抚着匆匆离开。
顾老板也长了不少年岁,倒是保养甚好,也不显老态,下楼时,他摸摸额上的冷汗,想这青岚益发犀利如鬼了。
八年前他在街上遇到落魄的青岚,与其说遇到,不如说是他等在那儿,只因他得了王府的消息,说青岚被赶出来了。他听了可高兴得很,自从少了青岚的舞,风月楼的生意还真受了些影响。
即使又找了许多舞人也不甚满意,总缺了青岚跳出来的那种风情。
老客人也因此走了不少,他正发愁呢,谁想得到竟给他得了这机会。
他想着总是能说服青岚回风月楼,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给他几顿打还不乖乖听话。
谁知青岚铁了心,说愿意回来跳舞,但绝对不接客,不再做小倌。
他本不放在心上,以为只要他进了风月楼总有法子教他乖乖听话,后来却发现青岚是来真的,只是叫他去接客,他竟一刀朝自己捅下去,半点犹豫也无,不像是要活命的样子,把他吓了好大一跳。
做为风月楼老板,他当然精明得厉害,靠青岚这飞天的独门舞技赚的钱可不比小倌赚的少,自此便打消了那主意。
只是偶尔有贵客要求青岚作陪时,他难免会心思蠢动,只是次次都被青岚泼冷水。
不过这几年青岚的样子益发差了,卸了妆之后的模样,总让本来想要点他的客人失了兴趣。于是顾老板也不再强迫他去陪客了。
青岚躲在暗巷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停在毅王府门口的华丽大轿,片刻之后,一个清丽的如花少女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她身上穿着雪白的狐裘,明艳的面容散发着青春与灵气,娇俏可爱,在婢女的扶持下上了轿子。
青岚痴痴地望了轿子许久,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他的兰儿已长得亭亭玉立了,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位端庄的千金小姐,不再是从前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女孩了。
八年前被赶出毅王府的时候,他有去学堂接兰儿,想带她走,却听到让他难以忘怀的话。
兰儿是那么冷静、残忍地告诉他,她不愿离开,她不想再和他过苦日子,她要跟雪叔叔在一起。
他只能愣愣的站在那儿想哭又想笑,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是这么轻易的抛弃他,后来在兰儿身旁看到淡笑着的冷映色,他便都明白了。
贫困落魄的自己,又怎能与锦衣玉食的冷映色相比?
离去前冷映色冷酷的话语至今还在他耳边回响――
「要走就走得干净些,以后你再没这个女儿了。」
「我已经收了兰儿做义女,以后她就是我和毅尘的孩子,我看得出毅尘很喜欢她。」
「虽然你这做爹的让他痛恨至极,他倒还想留着这一个活泼伶俐的漂亮女孩。反正我和毅尘不会有子女,你倒不如成全我们。」
「以后也别再想夺回兰儿,我会把你从她的记忆中抹去,我留着你一条性命,你就该知足了。你应该很清楚,若我要你死,有得是法子。」
岁月如梭,一晃八年过去,兰儿果然忘了他,变成真正的贵族小姐。而当初说着这狠话的冷映色,却已经长眠地底。
三年前夏慈全国缟素,因为夏毅王的元配、夏慈的护国将军冷映色去世了。
听说他得了严重的伤寒,在边疆执行任务时高烧致死。
毅王府缟素一年后,帮夏毅王说亲的媒婆几乎踏破了王府门坎,但是至今夏毅王始终没有再娶。
青岚淡淡地想着前尘往事,突然觉得那些事情都已经离他很远。
近来他感觉自己身体日益衰弱,也许活不了多久了。
而自己这一生最牵挂的也只有兰儿,现在既已知道兰儿平平安安的在毅王府长大,他便可以安心了,将来那人也定会替她选个好夫婿,如今就算他立刻闭眼离世,也能无牵无挂的离开了。
虽然心里隐隐有片空荡,有时突然会很想再见那个人一面,那种渴望简直深入骨髓,不过都被他狠心地剐去,因为他知道那只是无望的空想罢了。
青岚在对镜上妆时一直在咳嗽,有时咳得厉害了,手便抖得连眉也描不好,今日已经洗去重描两回了。
「青岚哥,若真是不舒服,不如和老板商量下,今日便不要跳了。」旁边同是舞人的长平劝道。
青岚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顾老板那个脾气,你也知道,若不是病得不能动了,谁能偷懒?」
长平听他说得贴切,也笑起来。但见青岚又咳了,担忧地急忙说道:「这咳嗽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你吃的药没用吗?若是在跳舞时咳起来可危险了。」
「昨天刚去钱掌柜那里又抓了几副药,别担心,上场前喝碗冰水能镇住一会儿。」
青岚对着镜子,细细的将脸用粉遮盖起来,刷了白粉之后,原本枯槁的脸色顿时显出几分清俊妖娆来。
他在唇上点了一点红,细细的抹开,那薄薄的嘴唇便显得水漾红润。
换上白纱舞衣,看着镜中的人,青岚自己都有些不认得,仿佛眼前只是一个躯壳。因为真正的青岚,许多年前便已经死了,不是吗?
他雪白的容颜露出一点微笑,落在长平眼里,却感到有说不出的诡异,但诡异中又透着几分妖娆。
青岚哥其实人很好,但他总是有些怕他,总觉得一靠近他,便感觉特别寒冷,像是到了冬天一样。
雪毅尘根本不想来风月楼。
他已经许多年没到过这种场所,本也想推拒不来,但今日是与他交好的睿野生辰,不想坏了对方的兴致这才舍命陪君子。
缓步上了二楼雅间,环顾四周才发现几年不来,风月楼看上去倒更热闹些了。
下面闹烘烘的,楼上雅间几个当朝大官也谈笑风生。
「是柏大人说住在京城定要来这里一回,还跟本王推荐了这里的歌舞。」睿野笑得开怀。
「睿王爷,下官可没有夸张,这里的歌舞可真是举世无双。等您看了,就会知道了。」
雪毅尘轻哼一声。「在宫里有什么没见过的,再好的歌舞也得看是什么人表演的,在这种风尘之地打滚的舞人所跳的舞,不看也罢。」
睿野与他深交,自是知道他多年前的情伤,让他痛恨极了这些舞人优伶。
几个品阶较低的官员被雪毅尘这么一驳斥,倒也不敢接话。
睿野哈哈一笑。「等下若跳得好,便叫那舞人来这里再表演一番,赏他一些银钱。今日本王生日,定要乐上一乐。」
正说着,楼下灯光暗下来,丝竹之声渐响,乐声悠扬中竟感觉如至江南。
众人都静下声来,目光被楼下转换的光影所吸引。
一个青衫人先出场跳起舞来,雪毅尘见到那抹青色,心中一跳,但压在心口的冷意随即让他目中露出不屑。
那青衫人的身形妩媚,水袖随着丝竹之声长迤,含情脉脉的扭动,柔韧腰身恍若没了骨头,让四周的客人都看得屏息,有些急色的人甚至像被勾了魂,吞咽着口水。
雪毅尘心下烦乱,不想再看,站起身正想要离开,底下光线又倏然一暗。他怔了一下,发现楼下又出现一道白色身影。
长衫迤逦,温润如玉。
乐声转为缥缈,那白衫人与青衫人舞在一块,青衫人水袖一抛,白衫人忽地抓住,在一众客人大声叫好之时,他整个人飞跃而起。
雪毅尘的身体僵住了,几乎屏息地看着白衫人,眼睛瞪大,心口剧烈鼓动。
这身影他太熟悉、这舞姿也太过熟悉,熟悉得令他心口发痛,不,简直是要裂开。
白衫人顺着竹竿越攀越高,终于飞到二楼的高度,在雅间里可以清楚看清他的身影,雪毅尘盯着那张被白纱所掩盖的面容,拳头已经攥紧,全身肌肉都绷紧着,像马上就要上前去揍人似的。
但雅间的其他人都被舞蹈吸引,没人注意到他怪异的神情。
白衫人瘦削的身影绕着长长的竹竿舞动飞行,线条优雅的手臂也款款摆动着,将那白纱甩了出去。
梦幻迷离的音乐里,那柔媚的身子忽然弯折,整个人向后仰,一下似乎倒挂在竿子上,周围白纱层层盖起,教人迷迷蒙蒙,只能看清他投射在纱布上的身影。
那美丽的身形随着音乐扭动,妩媚妖娆更胜方才那青衫人,姿态绮丽,扭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挠得人心发痒。
那身影随着音乐节奏像绷在弦上似的,在音乐倏然转调之际,也跟着坠落。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却见白衫人稳稳地随着纱巾滑下,落在地上,又倒扣腰身,弯折成极媚惑的姿势,顺着音乐隐隐消失,而后起身慢慢离开舞台。
「妙!真是妙!」在楼下一片哗然掌声之后,雅间里的睿野拍着大腿赞道。
得了肯定,柏大人也松了口气,「这就是下官要给王爷看的奇舞,名曰『飞天』。」
「等下叫那舞人上来,我要亲自赏他。」睿野爽朗地喝下一杯,才发觉旁边好友紧抿着嘴唇,一副要砍人的模样,不由得奇道:「毅尘,你不喜欢吗?」
雪毅尘慢慢坐下身,阴沉着脸,半晌才道:「我也想见识见识那舞人。」
睿野微微一笑,示意柏大人去办。
青岚还未卸妆,正咳得厉害,顾老板却喜孜孜跑了进来。
「青岚啊,今天这贵客不能不见,是夏慈的王爷呢。快去,他们都在二楼雅间那里等你。」
这话让青岚手上的药碗倏然砸落地上,碎成片片。
平日里小气的顾老板定会说上他几句,但今日贵客在前,他倒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青岚,你可得小心伺候着,今日是王爷的生日,还带了一班王公大臣前来,定会给很多赏钱的。」
不容他拒绝,顾老板几乎是推着他出了门。
「小人青岚,拜见各位大人。」一袭白衣的青岚无奈出现在二楼的雅间,低垂着眉目,身姿绰约,让人看了还隐约有几分留在方才舞蹈情境之感。
睿野大手一摆,让他起身,笑道:「你便是方才那舞人?跳得真好。」
「谢大人夸奖。」青岚垂首道。
「什么大人,这位是我们睿王爷。」柏大人在青岚背后推了他一下,低声提醒。
青岚身子一晃,急忙站稳。
「是,小人谢过王爷。」
这一声「王爷」,让屋里有两个人感到了不适。
青岚的脸是苍白的,胸口窒息,「王爷」这个称呼,他不知已多少年不曾唤过了。
而另一边的雪毅尘,嘴亦抿得死紧,一张脸阴沉得媲美黑炭。
「你叫青岚?」睿野看了看他,看见他的鬓发里有几绺银丝,「瞧你这模样,似乎也不年轻了。」
「是,小人今年已三十三了。」
「三十三?」众官员都吓了一跳,实在看不出这面容雪白的舞人已经三十三岁了,这年纪还能在天上飞?保持着身姿跳出那样的舞?
睿野目露兴味地道:「哦,你没说谎吗?你都三十三了,还跳得出这么美妙的舞蹈?」
青岚一直低着头,身体轻颤着,唯有紧紧攥着手心才能让自己镇定回话。他感受得到那人灼热的目光,那目光紧紧锁着他,如果目光能杀人,大概他已经死了吧。
「多谢王爷夸奖,但青岚没有说谎,的确已是这年纪了,自然也知道比不过年轻人,所以只能平日勤加练习。」他极力平稳着嗓音,乖顺的回答。
「勤练啊。」睿野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王爷没听过台下十年功这句话吗?」青岚低声道。
「好,好个十年功,来人呐,赐酒!」
青岚低声谢了,喝下睿野赏赐的酒,随即又咳嗽起来。
他慌忙转过身去,避开那些王公大臣,以免得罪他们。
「看来你身体不是很好。」睿野深黑的眼眸注视他,先前已发现他发间的白发,此刻他一转身,那一头青丝里夹杂的雪白头发,仔细一看数量还不少,看来这舞人真是没乱说年龄。
青岚垂首站到一边,不知这睿王爷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
「本还想叫你再跳一曲的,但看你也累了,就算了。你去敬几位大人,就当为本王庆祝生辰了。」
「谢王爷,祝王爷寿比南山,洪福齐天。」他恭敬地斟酒递上祝贺。
「哈哈,你倒是会说话。」睿野爽朗地笑起来,一饮而尽青岚递上的酒。
青岚也依样向屋内其他几人敬酒。
但当要走向雪毅尘时,他却觉得头皮发麻,几乎不能看向那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冰冷地瞪视着他,冷得没有一点感情,那片深黑仿佛波浪狂涌的深海,要将他吞没。
他一再地强迫自己,才能将酒杯端到他面前,只希望这痛苦的时刻能快些结束。
「敬王爷。」他低沉的声音不自禁的有些颤抖,低着头不敢看男人的脸。
酒杯举着过了片刻才被接去,青岚正想吁一口气,脸上却倏然一湿,原来那人将酒都泼到他脸上。
「脏!」
薄情的嘴唇只吐出那样冷厉的一个字,青岚脸上血色退尽,仿佛被一柄利剑扎在心上。
「滚!」雪毅尘说出的第二个字,让青岚再也不能维持镇定,身子剧烈颤了一下,倒退一步,急急离去。
睿野见他匆匆离去的蹒跚身影,回头看了雪毅尘一眼,蹙眉淡声道:「看来你还真是讨厌他,人都被你骂走了。」
雪毅尘嘴角抿成固执的弧度,冷声道:「我是在帮你,让你别被这肮脏下贱的东西乱了心神,以后你就会感谢我了。」
第九章
青岚去药铺抓了药,刚走出门时,倏然被一股巨力钳制住,正想要挣脱,身体却狠狠撞进一个怀抱。
熟悉又沙哑的冰冷声音响在头顶。「看来你不是装模作样,是真的病了啊?」
呼吸一窒,青岚对上男人那幽黑燃火的眼瞳。
「我……」
雪毅尘一身便服,不等他说话,拽着他一路拖进一间房。
进了屋,随即将他甩在椅子上,青岚整个人撞上冷硬的家具,胸口倏然一痛。
「你到底想干什么?」雪毅尘朝他低吼,「这几日我命人留心你行动,那些人回报说你会在王府门口徘徊,几乎每天都会去看上一回,你还想干什么?!」
青岚心中一痛,「我只是想看看兰儿。」
雪毅尘狠狠拽起他手腕,不屑的说:「别骗人了,你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吧。你是不是要钱?现下终于不舍得把兰儿留给我了,所以想借着她来敲诈我?」
青岚听得浑身颤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眼前人所讲出来的话。
「你……是这样看我的?」
「我要怎样看你?当初我以为你起码会把兰儿带走,但是你却狠心地把她留在学堂里不闻不问。若不是映色劝我你已经丢了孩子,说服我一同收养那孩子,你觉得兰儿今天会怎样?
「我本来以为你至少对兰儿是真心真意的,没想到我还是看错了你,到最后你仍只是顾着自己,连兰儿都不要了!」
这些冰冷无情的指控刺得青岚胸口发酸发痛,他已经无力解释,也不晓得冷映色究竟还留下多少罪行要他背。
他现在只想离开,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不招惹他,就不会听到他冷酷刺心的话语。
「不说话了,是表示被我说中了吗?」雪毅尘蓦地钳住他下颔,迫使他面对自己。
两张脸孔近距离相对着,雪毅尘深湛的眼眸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冷笑道:「八年不见,你竟变成这样子了,那日在风月楼想必是上了厚厚的妆,倒也没发觉。」
他怒笑着将青岚推到铜镜前,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看镜中自己的脸。「你看看自己的样子,青岚,你现在还有什么呢?看看这干枯的皮肤,看看这颓败的神色,还有这些皱纹,遮都遮不住,你真是老了,以后还怎么以色侍人?」
「啪」的一声,屋内倏然安静,所有激烈的情绪像被瞬间收住,青岚一巴掌甩在雪毅尘脸上,这一巴掌同时也打愣了他。
但只不过一瞬,暴烈的情绪又全部喷涌而出,雪毅尘甚至比之前更为愤怒。
瞪着几乎要喷火的眼,他一把将青岚推跌到椅上,就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青岚拼命推他,却又呼吸凝滞而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迟一缓之间,他瘦弱的身躯已被雪毅尘拎起来,一把扯下他的里裤,强硬的挤进他双腿之间。
青岚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心痛得窒息,口中也发出激烈的喊叫抵抗着。「放开我,你不能……放开……」
「我不能什么?你不是喜欢这样吗,既然谁都无所谓,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雪毅尘粗喘着,沙哑的声音透出浓浓的欲望,眸色深沉,不知是怒还是怨,只是紧紧盯着青岚,仿佛要将他吞噬。
「啊!」青岚一声惨呼,男人修长的手指毫不温柔地捅进干涩紧窒的秘穴。
雪毅尘的手指毫不怜惜,残忍地行进着,在那被撕裂的甬道里抽动,搔刮着他痉挛的内壁。
疼得恍如骨肉被用力剔着,然而心上更痛,青岚本来以为自己的心已经空了,不会再感到痛了,谁知这一刻的尖锐刺痛,仿佛捅入他的灵魂深处,让他觉得快要死去。
「不要……求你……别这样对我……」泪水流溢下来,他的面颊呈现痛苦绝望的灰白。
那瑟瑟颤抖的身躯,还有幽黑眸中的惊慌惧怕,都让雪毅尘的心为之一抽。
他呼吸凝滞,炽热的眼盯着他片刻。
青岚与他的距离极近,温热的呼吸交缠间,感受到男人在体内抽动的手指似乎缓下来。
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颤动的眼皮和漆黑的眼瞳,在雪毅尘心里激起一股久违的情绪,但他绝不承认那是怜惜。
可他仍不自觉地温柔,闭了眼亲吻上去,覆在那颤抖的眼皮,深深的亲吻他。
沙哑的声音低喃道:「已经停不下来了,让我做完,别挣扎就不会弄疼你。」
青岚心魂一震,睁开迷蒙的泪眼看着他,雪毅尘被他一望低哼一声,粗鲁急切的唇舌转而将他的唇深深含住。
青岚呜咽着,承受他狂肆的亲吻,心口上仿佛燃着一团火,当初是雪毅尘将这团火种下、熄灭,现在却又是他把这团火点燃。
「把腿伸过来,环着我。」雪毅尘急促的喘息,沙哑的声音带着颤抖。
青岚依言环上他腰间,雪毅尘强而有力的手臂托着他的腰臀,与他紧紧相贴,让他抵着自己勃发的欲望。
那巨大灼热的分身令青岚顿感紧张,长久未曾经历情事的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接纳他。
是说,这样的想法让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在这样悲惨的境地下竟还会想到这样的事。
他的嘴唇又被攫住,与他深深的相缠亲吻,唾沫交换着,雪毅尘的舌尖舔舐过他嘴里的每一处,继而又凶猛的勾住他的舌头,与他紧密的卷绕在一块,发出暧昧的啧啧声响,迫不及待咽下彼此的气息。
雪毅尘的手指在青岚体内加速了抽动,青岚又热又软的身躯不自禁地随着他的动作而缓慢摆动起来,只觉痛楚中还有一些难言的快意,既空虚又情热。
他低低的呻吟着,身体益发柔软的贴向雪毅尘。
「握住它!」雪毅尘低声命令他,拉着他的手握住自己的分身。
青岚握住那饱满粗长的分身,不由得有些脸红心跳,一颗心慌乱又情迷,长久冰冷的心似乎被注入一些温暖。
他的心益发柔软,动情地揉搓起来,卖力地取悦着雪毅尘。
「啊……」男人低声的轻呼显示了他的愉悦,青岚更卖力的搓动,让那饱胀的家伙感到刺激与快意。
雪毅尘看着他的眸色转深,青岚仰起头,掌握不了他的思绪,在他痴痴看着雪毅尘时,对方忽然拨开他双手,将人抱了起来,那火热弹动的性器也对准了他的秘穴,猛然一挺,便插进一半。
青岚有些疼痛,却忍着没有出声。
雪毅尘眸色越加深沉的猛力一顶,粗长的性器摩挲着柔软的内壁,在青岚感受到被撕开的痛楚中捅到最深,瞬间被包裹住。
青岚深深的呼吸想放松自己的身体,雪毅尘却已抱着他抽动起来。
浅浅的撤出再深深的顶入,欲望在进到柔软内壁时被紧紧含住,穴中的湿润让他的摩擦也益发顺畅。
一下一下的抽送,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猛烈。
「啊……」青岚埋首在他结实的胸膛里,被他强势的顶撞弄得酥麻颤抖,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着,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又找不到东西支持,只能倚靠着身前孟浪进犯的男人。
椅子的空间太小,剧烈震荡的运动时而受到阻碍,雪毅尘低哼一声,索性将人抱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边,将青岚推撞过去,双手托着他挺翘的臀部,又把自己粗长的分身推送进去。
深邃猛烈的进犯抽插,让青岚的后背不断撞击在冰冷的墙上,身前是男人火热狂放的戳刺,从身心泛滥的愉悦几乎将他淹没,那些失控的颤栗,就像是一团火从腹心烧出,一直烧到每一处细微的地方,全身都感到强烈的酥麻。
有时被戳刺得太过剧烈,让他承受不住地尖叫着,更觉眼前仿佛炸开了绚烂烟花,头晕目眩得只能随之摇摆。
柔韧的腰身酥软得几乎无骨,被男人肆意弯折着让他进到最深,包容他的所有。
毅尘……毅尘……青岚心底忘情地叫着他的名字,却不敢让他听到。
眼泪随着激情流溢出来,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悲伤。
只知道这忘情相拥的片刻,他想深深记在心里。
当青岚还沉浸在晕眩的快意中,倏然感到身下一痛,原来男人已抓住自己挺立的欲望。
雪毅尘冷笑一声,眼眸里燃着幽黑的火焰,「还真是淫荡啊,只要是男人插你,就会有感觉是不是?亏你方才还装着可怜的样子说不要,这会儿倒是享受!」
他残酷的话语里都是轻蔑的意味,不曾顾及这些言语会对青岚造成多大伤害,方才的甜美感受消散了,青岚只觉痛苦羞耻得快要死掉,可身体又被欲望控制,只能任他为所欲为,雪毅尘肆意抓扯着他的分身,故意要弄疼他,残忍又不留情。
但身下又是炽热频繁的抽动,让他陷在水与火中,又是强烈的快感,又是难忍的疼痛。
「放……开……」咬着牙,青岚几乎拼尽全力去推他,然而激烈的刺激到达最顶点,深处被滚烫的激流袭过,绷紧的身体如琴弦倏然断裂般无力瘫软,眼前一黑,竟一下失了意识。
他后来是被男人抓扯着头发而痛醒的。
雪毅尘已经穿好衣服,打理整齐,正冷冷看着他,似乎在打量他不堪的样子。
「你现在可以滚了,以后不许再出现在毅王府门口!」男人无情的命令。
青岚痛苦得不愿再看向他,正在系衣带的手止不住的哆嗦,心上被重伤的刺痛太过强烈。他还以为过了这些年,他不会再被这个人所伤了,然而这却是自己天真的想法。
「若是我……死了,你……会一直好好照顾兰儿吗?」他低沉的声音清幽地响起来,在这安静的室内听起来既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