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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凌,父皇龙体不豫,你也是他的骨肉,体谅一下好不好?”
    高凌眼神冰冷:“如果不是念在昔日父子亲情的份上,岂会等这十天?”
    高蕴沉默一会,低声哀求:“小凌,父皇答应追封皇贵妃为后,礼部正在拟谥号,并找一个好日子将遗体移葬皇陵;陈铿一家也会得到妥善安葬。至于周良妃,活不过这个月。”
    高凌冷笑着摇头:“追封我母妃?天下人难道不会问一个罪妇凭什么追封为后?到时候就可以推说因为我和袁峥起兵相逼的吗?你听着,我要的是洗清母妃他们的罪名,恢复清白,并且追究周良妃诬陷之实,查清背后主使之人并昭告天下,废除皇后!少一条都不行!”
    高蕴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十弟!你也为我想一想,皇贵妃是你母妃,可皇后也是我亲娘!父皇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已经收回了她作为皇后凭证的金册金宝,并囚禁冷宫!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她已经受到惩罚,看在你我从小的情份上,七哥求求你!饶她一命吧!”眼眶潮红,声音暗哑。
    “我安心远赴边疆,母妃更是忍气吞声这些年,早已没了争宠争储之心,姓秦的毒妇饶过她了吗?还害死我外公和姨母全家以及我们的小弟弟!如果不是陈铿见机跑得快,恐怕现在我还不知道她已遭不测!七哥,将心比心,你换了我会怎么做?”
    “小凌……袁峥……”
    高蕴转向袁峥,安疆王避开他视线:“太子爷,您劝我的,家和万事兴,所以不管什么事,我和小凌都是一条心。”
    马小晖实在忍不住了:“十殿下,恕下官无礼,这些年如果不是太子和太子妃想方设法处处维护,皇贵妃和您母家的亲戚早就……”
    高蕴猛喝一声:“马小晖住口!这里还轮不到你来置喙!退下!”
    马小晖委屈地策马后退。袁峥和高凌互视一眼,缓缓举起手中长枪,身后将士全都静等王爷一声令下便可杀个痛快。朝廷两员大将见势不妙双双冲出,护着高蕴回阵,袁峥也不阻拦。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朝廷阵营后方忽然响起清脆的鸾铃声,伴着一声娇叱:“安疆王且慢!”
    就见高蕴身后军队忽然八字分开,中间迅速闯出一辆四马拉的厢车,看装饰形制,竟是太子妃才能乘坐的!
    就见马车疾速驶出,直到离袁峥高凌不足两丈处才停下来。车门一开,先是跳下两名宫装健妇,紧接着两个宫女扶着一位身怀六甲的贵妇缓缓跨下马车,那少妇身着鹅黄宫装,面带谦和,温婉大方,正是太子妃君蝶舞。
    君蝶舞敛衽微微一礼:“安疆王,十皇弟。”
    太子妃彬彬有礼,袁峥和高凌只好下马还礼。
    高蕴甩开手下,大惊着冲上来:“蝶舞,你怎么来了?你的身体……”
    太子妃目光柔柔:“放心,我不要紧。是我求着父皇允我来此的,有诏书送达安疆王与睿郡王过目。”打开宫女捧着的锦盒,取出明黄圣旨来。在场的人都一愣,高凌和袁峥倒有些出乎意料:皇上竟能这么快就痛下决心?
    待袁峥高凌看清文字,却不由得筹蹰:那不是他们盼望的废后诏书,而是一道阳明王朝开国以来从未颁过的皇帝罪已诏!隆武帝痛心疾首声明“朕识人不清认人不明,重用奸臣把执朝政;受奸妃周氏蒙骗,冤枉皇贵妃吴氏为害死皇子之人,致皇贵妃及家人屈死;因此天降灾祸示警,今已知错而改,将周氏按宫规处死,全家发配边荒之地;朕定整肃吏治,还天下安宁以昭天日。”
    高凌看罢,并不接过:“请太子妃转告父皇,儿臣求的是惩戒元凶,还母妃全家和十二弟一个公道,只处决从犯,儿臣不服!”
    “十弟,七嫂定将此话带到,但此地距离京城一来一回至少五天,可否宽限几日?”君蝶舞语声平静地说完,撑了一下后腰,长途跋涉令怀孕即将足月的她疲累不堪。
    袁峥抱拳:“太子妃,您怀着身孕长途奔波着实辛苦,若有闪失,臣等实不敢当。太子是君,君无戏言,况且本王已经给了十日之限,足够两个来回了,如果快马加鞭,三个来回也不是做不到,所以再宽限日子无从说起,您还是快些请回吧,免得误伤。”
    君蝶舞脸上看不出生气的神色,推开扶着自己的宫女,心平气和道:“那么这道诏书……”似乎是想把圣旨往高凌手里送,却不料脚下发软,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栽去,若是这一跤跌实,腹中胎儿必定凶多吉少!宫女们惊呼一声,包括高蕴想去扶都来不及了,高凌根本不及多想及时伸手扶住她双肩,也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君蝶舞惊魂未定地站稳:“多谢十弟相救。”
    此时高蕴也已经冲上前来,君蝶舞乘势将诏书往高凌怀里一推,一手抚着胸腹部,一手拉住丈夫,脸色微微发白地轻声喘息。
    高凌只好接住强塞过来的帛卷,就听太子妃已然轻声说道:“多谢十弟接下诏书。”只好哭笑不得地与袁峥对看一眼:“七嫂,我……”
    君蝶舞极快地笑着打断他:“就知道十弟不会为难七嫂,让我无法向父皇交差,所以也备下薄礼一份,请笑纳。”玉手一扬,身后两个宫女掀起车帘,从中又搀下一位宫装的中年女子来。
    高凌看清她面目,顿时惊喜交加,后面阵营中更有一人不顾一切地打马冲了出来,边跑边喊:“娘!娘!”语气中竟激动地带着哭音。
    奶娘也是泪如雨下:“十殿下,小四……”
    高凌什么也不顾了,搂着奶娘止不住微微发抖,自母妃出事后,宫中密探还没有查到奶娘的任何消息,原以为她也一同罹难了,没想到居然能在两军阵前相逢。
    奶娘拉着两个孩儿的手向着袁峥和高凌跪了下来,泪如泉涌,难抑激动之情:“王爷,十殿下,可见着你们了……皇贵妃娘娘蒙难后的第二天,太子妃就把奴婢接到了太子府里,亲自过问起居,还替奴婢赎了身……”
    君蝶舞笑得亲切:“奶娘,你已经是自由之身了,不必再自称奴婢。”
    高凌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多谢七嫂……和七哥。”吩咐小四“陪奶娘回大帐。”奶娘又向太子夫妇磕了两个头才伏到儿子背上。
    高凌心情大好,手握的诏书也忘了退回。袁峥看一眼他久未流露的愉悦表情,又看看捂着胸口脸色愈发苍白的太子妃,对着神情紧张的高蕴一抱拳:“太子爷,看在太子妃面上,我军将暂缓三日行事,希望三天后能得到皇上对于我们的回复。臣告退。”
    看着西疆军有序收兵,君蝶舞终于全身无力,软软地靠在高蕴身上,被高蕴打横抱起快步回营。直到进入太子行辕,才轻轻放在榻上,君蝶舞抬手轻拭丈夫额上冷汗:“安疆王肯再给三天,就够朝廷从直隶粮仓调运军粮了,所缺的箭矢武器也可以补充不少,你就可以缓一口气了,别绷那么紧。”
    高蕴脸板得似铁板:“谁让你来的?这是两军阵,不是过家家!竟然还如此大胆,那一下万一摔着了,后果不堪设想!看看你的脸色,白得可怕!”
    君蝶舞坐了起来摸着他的大手撒娇:“好了好了莫生气,别吓着宝宝。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太子爷浓眉直立:“你还想有下次?”
    太子妃低眉顺眼:“其实我没事,就是坐了几天车有点累。”丹凤眼妩媚横扫,“我渴了。”
    高蕴叹了口气,倒水给她。君蝶舞一口气喝干才去揉抚他的眉眼,神情似乎很轻松:“别生气,我不是想干你的政,所谓前车之鉴,我懂。我来是要和你在一起。安疆王和十皇弟可以同进共退,我们也可以。”
    高蕴眼神柔和下来,在她额际亲吻一下,轻轻抚摩她隆起的腹部。
    君蝶舞倚在他肩头:“其实我这一跤试出了很多事,安疆王和十殿下并没有真的想造反,他们除了不满母后,还是顾及你们的兄弟情朋友义的,而安疆王对十皇弟也是言听计从,我们只要能让高凌答应,退兵不难。”
    高蕴叹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其中关键,只可惜,是个死结。”
    君蝶舞看一眼丈夫消瘦了不少的脸庞,又把到口的话吞了回去,变得如猫咪般柔顺。
    第 167 章
    西疆军帐。
    袁峥看着奶娘搂着高凌和石小四,三人又哭又笑激动不已的样子,体贴地关上帐门出去,不打扰他们享受难得的天伦之情。
    太子妃想得很周到,奶娘随身带的包袱里衣物用品俱全,连高凌和小四以前送去的一些贵重物品也都俱在。袁峥吩咐手下给奶娘单独安排一个帐篷,并就近找了个乡下姑娘侍候她。
    正在这时,尚清也风尘仆仆地从京城赶回来了,见到奶娘也是惊喜交集。袁峥问他:“回家一趟可有收获?”
    小胖子很兴奋:“王爷,咱们的目的一定能达到!”
    安顿好奶娘,尚清把几天来的见闻一五一十地禀报二人:“王爷,殿下,我混进京城才发现前些日子那场地震真的很严重,余震不断,百姓房屋塌了不少,压伤压死的大概共有好几千人之众;而后又连降三天暴雨,很多百姓无家可归,由于天气炎热,有些地方已经有暴发瘟疫的苗头;官府赈济不力,据说库存的粮食都运到前线来了,但是由于震断了大路,现在粮队还在路上;治安也很差,偷盗抢掠的不计其数,官府根本管不过来。现在京城从上到下一团乱。我晚上偷偷溜回家,那天我爹直到天快亮了才回来,他告诉我说,皇上要他详查历代废后的先例,不过后来又反悔了,商讨的是祭天求神的事。”
    袁峥眉毛挑了一下,小胖子赶紧继续:“皇后的金册金宝已经收回,礼部起居注有记录,就是小皇子出事的第三天,皇上审完周良妃就赐了她三尺白绫,还立即把皇后囚禁到冷宫,哦,就是皇贵妃娘娘生前住过的那个院落,连个侍候的宫女太监都没给,有传言说是皇后指使周良妃把小皇子推入荷花池淹死,然后嫁祸皇贵妃的。”
    高凌冷笑一声,袁峥拍拍他的手,示意尚清接着说。
    “我爹说,阳明朝如今四面楚歌,不光是西北起兵,连东南也有三个藩王学您打着“清君侧,免撤藩”的旗号正准备谋反;而中原今年天灾不断,春有蝗灾,夏有旱灾;秋有地震水灾,四处匪盗猖狂,朝中官员得力的不多,剿匪平乱的军队常常粮草不继,以致战斗力全无。害得皇上现在很焦虑,成天烦燥不安。所以不得已才下了罪已诏,就是想十殿下能看在骨肉亲情份上给他留最后一点儿情面,退兵回西北。”
    高凌拳头紧握:“骨肉亲情?好啊,我就是想让他明白我和母妃的骨肉亲情!”顿了一下问道:“尚清,你这次回去会不会给你爹带来麻烦?如果京城不安全,马上派人接他们出来。”
    小胖子笑笑:“殿下放心,我回家是半夜去半夜走的,除了我娘和公务晚归的二哥,一个下人都没惊动。京城乱成一团,应该没人会注意,而且皇上和太子现在都挺看重我爹,信任有加,我爹又一向保持中立,那些小人自保都来不及,哪有工夫和胆量来攻击皇上面前的红人?最主要的是我身份一直保密着……”
    两人这才放了心,吩咐他下去休息。案上躺着隆武帝的罪已诏,袁峥和高凌看着它,四手相握,都知道到了最后时刻,事态发展至此已全无退路,唯有一条路走到底!
    二人商量过后,安疆王当即召集亲信将领开会安排下一步事宜。所有人都明白,事到如今,退一步前功尽弃,将来后患无穷,唯有坚持目的,才有希望。对西疆军来说,目前天时地利人和皆有,机不可失,众人很快达成一致,由高凌亲笔写下停战协议,要求隆武帝和太子:
    第一:公布十二皇子溺亡真相,恢复母妃吴氏生前尊号,将遗骨起出宫女坟场,送至西北安葬;厚葬吴氏族人及陈铿全家,恢复名誉,诏告天下;
    第二:严惩周良妃及两名作伪证的宫女;
    第三:废周良妃幕后主指人秦氐的皇后位;并查清多年前八九两位皇兄夭折的真正原因,严惩凶手!
    第四:永不追究此番清君侧一事的西北将士之责。
    若三日内再无应允,三十万西疆大军将马踏长安以践誓言!
    高凌口气极其强硬,毫无通融。
    派使者快马加鞭送去给太子高蕴。仅半天工夫,高蕴的使者也来了,众人都认识――太子府詹事马小晖。
    马小晖行过礼后正襟危坐,袁峥看了好笑:“马大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管你带来的是何种回复,都不会迁怒于你,不必紧张。”
    马小晖神色严峻:“王爷,殿下,下官今日是以太子侍读的身份来的,受太子所托想和你们二位单独谈谈。”
    高凌冷然一晒:“事无不可对人言,在坐的都是我们二人的好兄弟,太子有什么话吩咐,你尽管说。”
    马小晖看了一眼周围虎视耽耽的众将,无奈地垮下脸:“王爷,殿下,太子爷说,您提的条件,他都能替皇上答应,唯独第三条能否看在兄弟朋友一场的份上通融……”
    高凌重重打断他:“请你回复太子,第三条是我们清君侧最主要的目的,相信太子爷不会不明白!其他都好商量,唯有这条,一步也不能让!”
    马小晖想了想:“殿下,有件事,在下本想单独告诉您和王爷,不过看来您们不会给我这个机会,那也只能顾不得其他了。其实小皇子出事后没几天,皇后娘娘就已经被皇上囚禁冷宫了,只是碍于皇家脸面,所以没有公开废后。十殿下,皇上和太子的脸面就是朝廷的脸面,也是您的脸面,既有了周良妃认罪,您又何必与皇上、太子闹得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呢?据在下所知,殿下您和太子爷自小就兄弟情深,如今皇后的真面目已经暴露,她再也盅惑不了皇上,再也无法干政了,如今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恕小人无礼,您现在如果为了一个虚枉的说法闹得父皇和亲兄长下不来台,将来……”
    “现在的问题都解决不了,何谈将来?如果不答应我们的条件,一切免谈。”高凌眉都不挑一下。
    “十殿下,您也知道下官是太子的侍读,自小跟在他身边,除了没跟着去西北打仗,至今也有十多年了,太子和下官的情份,跟您和石侍卫的情份相差无几。下官今天豁出去了,就算被您一箭射死也要摸着良心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待您这个兄弟是真心的好,苍天可鉴!他答应您照顾亲人的承诺没有实现,不能全怪他!”
    “言而无信,不怪他怪谁?”高凌冷哼。
    “要怪只能怪皇上太听皇后的话,多年来使得皇后势力极其庞大,甚至令十殿下您下嫁。太子在西北三年多,他之前根本未想到自己能当上储君,因此除了人缘比较好以外,为了避嫌并没有结交很多大臣,直到坐上太子的位子,不想成为皇上和皇后的傀儡,才开始上心的。太子爷这几年过得有多难,您未必不明白。如果不是他和太子妃暗中相护,竭力保全,您们在西北未必那样舒坦,您母妃更未必能熬到晋升皇贵妃!”
    高凌面沉似水,“啪”地一拍椅子扶手:“马小晖,你大胆!”
    马小晖索性昂起头来直视:“十殿下,下官今天既然敢来,就早已豁出去了!您把我推出辕门斩首示众也可以,但是请让我把话说完!”
    袁峥往椅子上靠靠,平静地开口:“说吧,本王洗耳恭听。”
    马小晖深呼一口气:“两位王爷,此次太子亲征,皇上共拨了五十万大军。太子是真的不想同根相煎手足相残,如果真打,未必不是西疆军的对手,只是这样一来,生灵涂炭,太子爷这几年,甚至包括睿郡王之前的努力也全部付诸东流,想必两位王爷也不愿意看百姓遭殃吧?”
    “马小晖,你果真伶牙利齿!”高凌扯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五十万大军?敢问太子爷现在率领的军队有二十万之众吗?另三十万还奔波在勤王路上的官兵三天内能赶到吗?山体滑坡,道路中断,军中所余粮草还能支撑几天?西疆军就算不主动攻城,只须围城半月,会是什么后果?太子他有本事喝令饿兵吗?京城地震暴雨,皇上还顾及得到百姓死活吗?东南三位藩王乘乱起兵,地方官有镇压的兵力和手段吗?……”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想不到高凌早就把已方内情摸得一清二楚,这么一长串质问下来,马小晖忍不住冷汗渗出,忽然双膝跪倒:“十殿下,你和袁王爷感情这么好,人人羡慕,您胸襟宽阔天下皆知,下官求你们看在当年是皇后成全了你们姻缘的份上,不要赶尽杀绝……”
    抬眼看高凌剑眉一挑,只得低头从随身包袱里捧出一个锦匣,神情间显得万分不情愿:“其实我这次来,太子还交代了一件事。”顿了一顿,艰难地禀告,“太子让我把这个交给十殿下,只求饶过皇后的性命,不要逼皇上废后。”双手将锦匣举过头顶,眼圈却红了。
    马小晖双手紧抱着匣子,司擅竟没能一下子从他手里取过锦匣。
    袁峥皱眉:“你不愿意呈上就算了,我们对这匣子也没兴趣。”
    马小晖这才不得不稍稍松了手。司擅还是用了一点力,几乎有点像是夺过来的一样。当盒子离手的刹那,刚才还不畏权臣,侃侃而谈的马小晖眼泪竟漱漱滚落。
    袁峥诧异地掀开盒盖,里面是黄绫包裹的方型物件,高凌也凑过来,解开黄绫,待看清盒中之物,两人一时都惊呆了:那是一方雕着龙的金印,印纹竟是太子凭鉴!
    马小晖泪如泉涌:“十殿下,七殿下自愿舍弃太子之位做一介庶民,只求您放过他母亲,您答不答应?”
    高凌和袁峥对视一眼,想了想:“小四,带马詹事下去休息,我和王爷要商量一下。”
    小四带着马小晖离开帅帐,在场的人都不敢说话。高凌擎着太子金印把玩,竟然神色轻松地又用黄绫包好重新放入锦匣,合上盖子笑笑:“这印太大太重,揣在怀里累得慌,我不喜欢。”
    很多人闻言松了一口气,也有人目露惋惜。高凌附在袁峥耳边说了一阵,然后换袁峥也嘀咕了半天,两人神情愉快地向众心腹说了以后的计划。
    西疆众人向来齐心,但听到自家王爷的决定后也全都沉默不语。最后还是孙贺沉声应答:“王爷和殿下放心,属下等知道怎么做。”心情极其沉重。
    袁峥走过去紧紧抱一抱他:“好兄弟,一切拜托了!”
    孙贺低下头,好一阵子才又问:“真的没有第二个办法了吗?”
    袁峥和高凌不说话,十指相扣对着他们微笑。高凌也上前搂搂他:“孙大哥,你该为我们高兴才是。”
    孙贺眼圈红了:“放心吧。”三人抱在一起,互相用力拍打后背,用男人的方法立下承诺。在场十几个人俱都对天发誓永不泄密!
    168、第 168 章
    马小晖又被带进主帐,不知是忧是憾地等袁峥高凌两人反应。待听见高凌平静地把太子印匣推到自己面前,并无所谓地告诉他:这东西我不要,麻烦你还给太子爷”时,愣了一下,重重跪倒在地:“十殿下,太子爷如此的诚意您都不接受?”
    “这不是我想要的,为什么要接受?你可以把这盒子送还太子爷了,来啊,送客!”
    马小晖忽然站起身来,抓起锦匣紧紧抱在怀中,势头之猛差点撞翻桌案。只见他神情悲愤无比:“十殿下,下官一直以为你是个重情重义,以大局为重的人,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忍辱下嫁的地步,现在看来,下官看错你了!你也是为一已私欲,不顾天下苍生死活,不顾天下安宁的人,与那些被太子爷严惩的奸臣也并无两样!”
    “你他妈的放屁!”旁边有好几个武将抽出了佩刀佩剑,被袁峥一个眼风扫过,只得乖乖退下,却是满脸不忿地瞪着马小晖。
    高凌挑着眉瞅他:“说下去!”
    马小晖喘了口粗气:“太子这几年励精图治,他亲自带兵演练,强兵护国;驱倭寇开商路改善百姓生活;惩治贪官污吏,铁面无私,甚至连亲舅舅也不通融!他一心为的是阳明王朝昌盛繁荣,这样的人,你们身为他的亲弟弟,好朋友,忍心为难他吗?安疆王,当年如果不是太子暗中相助,老王妃决不可能这么顺利地回到西北!你们设计让皇上封世弟,太子爷以为你们俩面和心不和,一面替您不值,一面担心十殿下安危,难过了很久!他当真是想不到如今你们会这样对待他,一点情面都不留!连太子妃都有勇气与他同生共死,只恨我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不能手刃尔等乱臣贼子!”
    马小晖渐渐口不择言,越说越激动,胸脯急剧起伏,根本无视身边横眉立目的西北众将。
    “啪”地一声大响,袁峥用力一拍桌子:“马小晖!你敢在本王中军帐胡言乱语,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马小晖一梗脖子:“怕死我就不来了!我这条命是太子爷救的,当年为了施晋桢的事,皇后要刑杀我,没有太子及时相救保护,我早就惨死在刑部了,今天你杀了我也算成全我忠义之名,有什么好怕的!眨一眨眼我就不是男人!”
    “好!好一个忠臣!确有文人傲骨,怪不得七哥喜欢你。”高凌忽然鼓掌而笑,如春风拂过冰封大地,就连袁峥也笑容满面,倒把马小晖笑傻了。
    高凌示意马小晖:“马大人请坐。来人,上茶水点心。”
    马小晖被弄得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安疆王。
    高凌明显心情舒畅,亲手为马小晖斟茶:“马大人,刚才我说不要匣子里的东西,是认真的,七哥比我更适合拥有它。
    马小晖诧异地盯着他。
    “既然你为了七哥,连死都不怕,那么敢不敢上京替我给父皇送一封信,或许会有风险,但只要办妥了,我不但会把这锦匣送还七哥,不再追究是否废后,而且立即退兵回西北。”
    “真的?”马小晖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只是送一封信?”
    袁峥也点头:“对,只是送一封信。本王还会派一位将军带兵护送,一路保护你的安全。怎么样,我给你一顿饭的工夫考虑一下。”
    马小晖腾地站起,险些撞翻茶杯:“不用考虑了,如果两位王爷说话算数,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我们俩以性命但保,决不食言!那么我现在就写信,你先吃饱喝足,准备赶路,七哥那儿,我们会和他说的。”
    马小晖支支唔唔:“是。不过,刚才……刚才冒犯……”
    袁峥一挥手:“马大人你也说过十殿下胸襟宽广,岂会将你盛怒中的失言放在心上。”
    马小晖这才释然。很快,周阿根带着一千人护送马小晖踏上了回京之路。
    目送马小晖一行远去,高凌袁峥并肩往回走,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回到寝帐,袁峥倒水给他喝,过了一会才说:“他们还没走远,后悔还来得及。”
    高凌瞟他一眼:“你看我像后悔的样子吗?除非你不甘心。”
    袁峥揽了他入怀:“主意是我出的,决定是我下的,何来不甘心一说?我只是担心漏馅。”
    “没关系,看戏的人不论悲喜,只求有一个结果就好。你我总得把戏演完,没有人会追究演得到底是好是坏。”
    袁峥在他额头印下一吻:“说的也是。”
    高凌将全身重量缓缓靠到他身上:“其实我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终于快要解脱了。”
    袁峥轻轻抚着他后背,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你七八岁的时候就说想要万家灯火明,江山如画旗,如今……遗憾吗?”
    怀里的人摇头,轻缓而坚定:“世间安有两全法,宁负如来不负卿!我在得知将要下嫁你的那一刻,就决定了将来会选什么。”
    袁峥鼻子有些发酸:“我比你晚一些,是被韦叔打下水的那一天才决定的。”
    高凌很平静:“你倒是记得牢。其实要看万家灯火并不难,江山如画,更容易。你十四五年前就答应为我实现愿望,我一直记着呢,现在终于也到了你实践诺言的时候了。”
    “是,我一定说到做到!”
    高凌窝在他怀里舒服地长叹一声:“袁峥,明天一早,让尚清和小四先送奶娘回西疆,一路上把事情慢慢告诉她,我怕她一下子听到会受不了刺激。”
    “好,另外让三三把温泉别院扩建一下,如果将来奶娘住不惯王府,就住到那儿去,和韦叔韦婶作伴,至于尚清和小四,随他们高兴了。”
    “你作主吧,我去写信。然后晚上我们再一起巡一次营。”
    “好。”
    和高蕴约定的三日之期已满,期间,高蕴派了两拨人来,袁峥高凌都拒绝接见,更不回答他们关于马小晖去向的询问。
    这一次,是太子殿下急着列阵了。而西疆军直到日头偏西,才慢慢地出兵列队。袁峥和高凌不顶盔也不贯甲,都是雪衣素冠,不佩任何兵刃,连马也不骑,并肩缓缓从中军旗下走出,来到场地中央。
    高蕴早已等得不耐烦,急匆匆策马过来,劈头就问:“马小晖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袁峥面带微笑,气定神闲地抬头回答:“太子爷别急,马大人安全地很,他半个时辰前才刚从京城赶回,累坏了,正在休息。”
    高蕴愣了:“他回了京城?”
    高凌也抬头温和一笑:“是的,受我们所托,给父皇带去一封信,刚才不但回来了,还带来了父皇的回信和旨意。”说完一挥手,身后的司擅和周阿根二人护送着马小晖前来。
    高凌接过司擅送上的锦匣,双手捧过头顶:“七哥,物归原主。”
    高蕴看看马小晖激动的神情和沾满尘土的衣服、以及司擅手捧的大锦盒,又疑惑地看看弟弟,也跳下马来,接过锦匣。匣里静静躺着一方金印,正是自己的太子之宝!
    “你们……”高蕴实在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七哥,这东西,我不要,还给你。另外,我的睿郡王之宝也已经托马詹事还给父皇了。”
    高蕴脸色变了,艰难地迸出一句:“为什么?小凌,袁峥,你们真的这么绝情,非要走到最后一步吗?”抱着锦匣慢慢地向后退去,身后的众将也都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马小晖及时喊了一嗓子:“慢!太子爷,皇上有信给您。”与此同时高凌也从怀里掏出御笔书信呈上。
    高蕴停步接信,却发现早已开封,立即又狐疑地看一眼高凌。高凌微笑如故:“七哥,父皇这封信,是写给我们兄弟俩的,我也有份。”果然信封上是看熟了的御笔亲书“皇儿高蕴、高凌亲启。”信中的口吻却与往日霸气大相径庭,满目充斥着一个孤独老者落莫之情。
    隆武帝除了告诫兄弟二人不可手足相残,令世人笑话皇家无情外,特别告知了二人几件事:
    一,周良妃与心腹宫女谋杀小皇子罪证确实,已经伏法;从犯宫女鞭尸示众;八九两位皇子夭折已有多年,病例亦已毁于一炬,无法再验证死因,故此不再追究。
    二,皇贵妃及母家亲属系遭诬陷冤枉而死,现已明诏天下恢复他们生前爵位与清名,并已将皇贵妃盛敛,应其子高凌之请,棺椁择吉送至西疆安葬;
    三,皇后突发疯病,多方医治无效,实难当国母之任,因此已于日前收回皇后之册宝,不日将明诏天下。且于前夜发病之际溺亡于御花园荷花池中,念其养育太子有功,三个月后仍以皇后之礼举行大葬,除安疆王外,将令各藩王简从入京拜祭,违者即视为抗旨,夺爵锁拿。
    最后,隆武帝大发感慨:若高蕴高凌兄弟齐心协力,阳明王朝中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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