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曹真也站在舆图面前观察着陇右以及凉州周遭战局情况,由于情报传来的时间太长,所以曹真与军中诸多高级将领每次分析战局,都要展开一场极其激烈的辩论。
不过面对眼前这个神鬼莫测的对手,曹真着实不能高下立判,应当以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态度来与这个大汉丞相展开正面交锋。
此时正值黑夜, 中军帐内灯火通明,走进帐中,只见周遭人头攒动,看到他们的脸庞,每一人都是能够统领万军的将领,挪动双眼, 站在那舆图旁的曹真正皱着眉头分析这场作战的局面。
“大司马,余以为应当绕开略阳,向天水展开全面进攻。”
“末将赞成郭刺史的建议,略阳此城已攻三月,却仍未攻破,再打下去……”
“………”
众人都在七嘴八舌地与曹真展开激烈的争辩,只有大将军司马懿闪在一旁默默不语,他抬着头,表情镇定自若,双眼却是炯炯有神地投向舆图上那陇右三郡的位置。
绕路平襄向天水展开全面进攻的说法越来越多,他们认为,如果转向平襄展开对天水的作战,一来可以扼住天水向略阳的增援,二来还能减缓汉军对凉州的攻势。
根据他们得知的战报,凉州此刻是腹背受敌,河西秃发寿阗倾巢出动,几乎是把部落内所有可用兵力投入战场, 而另一路,则是被汉军一路北上,武威已被攻破,赵云正率军向金城展开纵深打击。
郭淮、张郃、秦朗以及蒋济都建议曹真率军转战平襄,以那里为突破口,展开对天水的猛攻。
也只有那样,魏军收复失地的作战才有可能取得胜利。
“大司马!”
“仲达为何一言不发?”
“仲达?尔快劝劝大司马!”
“再这般打下去,大魏收复失地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小。”
所有人都希望曹真能够不再固执己见,下令退出略阳战场,向平襄城转进。
可站在那里的曹真却对此不为所动,执着地认为略阳不过强弩之末,只要再度展开一场猛攻,就能被拿下。
蒋济、郭淮等将领这时围在司马懿身旁,想让他劝大司马改变主意。
“………”司马懿摇了摇头,他看着眼前表情极其严肃的曹真,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老夫听从大司马之令。”
见司马懿也支持自己,曹真下定了决心,调集此处所有兵力,对略阳展开最后的猛攻。
营帐中的气氛五味杂陈,许多将领不想再让自己麾下的将士去略阳送死, 据这三个月的伤亡战报来看,魏军参战兵员伤亡约两万上下,被俘者数千,损失的兵器甲仗不计其数。
曹真那双眼睛掺杂着些许残影,他纵横半生,面对诸葛亮这个强敌从未感到有如此压力。
拂拂——
夜风忽的吹进帐内,吹得众人脊背一凉,吹得曹真神清气爽,周围燃着的火焰飘忽不定,照得曹真脸庞闪出一丝凄凉,这是一人迎战众人的场面,最终曹真还是力排众议,统一了众人的想法。
“老夫向诸君保证,此番猛攻略阳若不胜,便听从诸君之言,转战平襄。”他抬着疲惫的双眼,左手紧摁长剑,那有气无力的声音越发嘶哑,“传令,调集军中各部兵马,今夜向略阳展开全面猛攻!”
众将虽然还想再劝,但曹真心意已决,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应声答“唯”。
司马懿站在众人身前,但此刻的他却心无旁骛,仿佛将自己置身于众人之外,周遭空无一人,只有自己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指点江山、排布大局。
踏踏踏——
脚步沉闷而有力,曹真拧着眉头走到司马懿身前,却并没有被他所注意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仲达,汝……”
还没等他说下去,司马懿忽然顿了顿身子向眼前有些疑惑的曹真拱手拜道:“大司马,可否能予懿全军之权进攻略阳?”
“哦?堂堂大将军,不在中军帐运筹帷幄,却要跑到前线与敌交战,这有些说不过去吧?”曹真的声音越发严肃,那眼神闪过一丝杀意,掌中佩剑跃跃欲试,对于司马懿要兵的请求,他坚决给予了回绝。
见曹真要拒绝自己,司马懿当着众人的面持剑上前一路走到舆图旁,并拿起那根长棍指向略阳说道:“略阳断壁残垣,已是强弩之末,大司马所言甚是,但诸君可曾想过城中守将之事?”
说到这里,张郃突然上前重重点头深以为然,他对司马懿的话感同身受,李休这个年轻后生并非一般战将,更何况与魏延联手,那简直就是攻守兼备、珠联璧合。
“若是这般,魏延长于进攻,李休擅于防守,即使是打进城内,二人仍可依托手中兵力展开巷战与我军进行纠缠。”
郭淮看着身旁的张郃点点头,并对此感同身受。
毕竟那次交锋,他与张郃一同出击街亭,自己则是围攻列柳城,数次攻入城池,数次被魏延的反攻给夺了回去。
“那么问题来了,诸葛亮为何要将这两人先后派至前线,而并非同时前来?”司马懿放下手中长棍,转而看向面前互倒苦水的将领们提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转过身来的曹真盯着眼前思路清晰的司马懿满脸愕然,原来你沉默半天,合着是在想如何反驳自己猛攻略阳的策略。
“仲达莫非亦欲相劝?”
他并没有表露出生气的态度,而是以一种比较平淡口气对其质问道。
表情淡定的司马懿摇了摇头道:“并非相劝,余此乃献策也!”
“仲达分析如此,不知是何策略可助我军退略阳之敌?”曹真走上前来接过他手中的长棍,两人互相交替,一上一下,司马懿走回他的位置,帐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皆聚在站在案旁的曹真与众人身前的司马懿。
只听司马懿忽然露出一丝冷笑,对略阳之守军仿佛此刻早已收入他之囊中,“展开车轮战,攻破城门莫要急着向城内推进,而是留出一座城门,纵虎归山。”
“为何如此?!”众人听完此言脸上纷纷露出惊讶之色,尤其是张郃,他向来都对司马懿没有任何好感,充其量就是上下级的关系。
但司马懿却是讪讪一笑,他指着周围的将军连连摇头道:“杀死或俘虏魏延、李休,于我大魏有何益处?那样只会激怒诸葛亮,要知道此番出征还要顾及诸多事务,将士们思念家乡,后方粮草运输不继,若蜀贼展开全面反攻,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言一出,众将深以为然,曹真也由衷地点点头,不得不说,司马懿的头脑确实灵活,不过诸葛亮真的会因为魏延的死而大发雷霆吗?他可不是这样一个轻易会被激怒的人,除非司马懿是在……
………
深夜,魏军兵分四路,以司马懿坐镇中军,曹真、张郃、郭淮、秦朗等分别对略阳的城门与城外大营展开猛攻。
刹那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