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阳背对着她摆了摆手,很快走出了房间。
伊蔷则又反思起了刚才的“感激”,很快又想到,他要是想拿她一件贴身衣物作为防备她反水的把柄,直接跟她说就成,又哪里需要亲自动手?
还是不老实!
“下流!”
她咬了咬唇,一开始还一本正经的跟她谈事情,谈好了就又趁机占她便宜!
摇了摇头,她赶紧收敛起心神,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正事上,但对于他的无礼,因为他最终克制住了,她倒也没有多少恨意……
然后,她稍犹豫了一下,就从手腕上解下了一条手串。
一般手链上都是串着珍珠玛瑙,又或者各种木料的珠子,但她的手链除了几个装饰用的小珠子外,最中间却是一只寸许长的小算盘。
因为不是足月降生,先天不足,她小的时候稍微一动就容易生病,导致大部分时间都是与床为伴。
她家里原本是有几亩田地的,因为田地都在城中,只要不倒霉遇到邪煞,种地在镇北城算是比较好的营生了,但种地只能维持生活,为了给她治病,她父亲伊好年就又走街串巷做起了些小买卖。
她从小耳濡目染,加上又不能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出去玩,就对算账有了兴趣,并且展露出了经营上的一些天赋。
当然,一开始她只是会和喜欢算账,因为她的这个喜好,在她四岁那年,伊好年在路边摊上见到了这串手串就给她买了回来。
为了给她治病,伊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伊蔷很少有正式的礼物,对这串手串自是喜欢无比,没事儿就会拿出来把玩。
渐渐的,她就发现手串的小算盘看似是雕刻的玉牌,但上面的珠子似乎不是死的,而是能够活动,这更增加了她的乐趣。
然后,在她六岁那年,伊好年听说了一个机会,和一伙这几年结识的同伴帮着皮货店从羽宕山下运送一批兽皮,报酬很丰厚,几乎可以立即解决他们家的困境,他自然很动心,回到家里就说起了这件事。
当时,她坐在床上把玩着那只小算盘,六岁的她对这个世界的危险已经有了认识,但又不是那么清晰,自是无法像大人那样做出判断。
也就是那时,她发现算盘上被她拨动的最边上的那粒珠子变成了黑色。
那只小算盘带着玉石纹理,却很轻,本来的颜色是米黄色,突然变成了黑色,再加上她也经常听说过羽宕山的危险,于是就拼命开始阻拦。
伊好年见他别说去了,一要离开她的视线,她就没命的哭,担心她再哭出个好歹,最终就没去成。
事后他很庆幸那个决定,因为去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不过,伊蔷事后也大病了一场。
随后伊家又遇到了一次事情,却是那次的事,皮货店缺人了,想招伊好年去当伙计,待遇比从前还高了两成。
因为上次的事,伊家上下都心有余悸,伊好年也犹豫不决。
伊蔷当时把玩小算盘,结果发现第二粒珠子竟然变成亮白色,出于一种下意识的直觉,她就问了两个问题:不出城时,皮货店危险吗?现在皮货店还让伙计出城吗?
上次皮货店正是想着多赚一笔,才派人出城,结果不仅货丢了,人还折损了,现在自然不会再有那样的念头了。
于是,她就没有再说什么。
伊好年也想清楚了,于是就下了去皮货店的决定。
这次,伊蔷清楚的看到了那粒珠子上飞出一抹细微的白光,然后没入了她的身体。
几乎是瞬间,她就感到身体舒服了很多。
那只小算盘一共有五排珠子,上一下四,一共二十五颗珠子,时至今日,已经有三排珠子变得颜色混杂,而她也早已经摸清楚了其中的规律:使用它可以预示吉凶,如果是吉,她就会得到大小不一的补偿,但如果是凶,她也要承受不同程度的伤害。
因为珠子所剩不多,而且也意识到那些补偿对她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所以,在引起吕家的注意后,她已经很少动用它了,除非是认为有大的补偿,或者有可能的大危险。
她上一次动用它,正是要不要答应和吕家结亲之时。
那次,算盘补偿给了她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团红光,足有杏子大小。
那团红光不仅将她此前的沉疴尽起,还让她有余力可以练武强身了。
也因为在那之前,她看起来身体虚弱,再加上担心影响到吕成海的修炼,两人一直没有同房,所以,刚才她那么愤怒,其中最主要的是对她尊严的冒犯,但少女对身体清白的格外重视和不想对某些事的憧憬遭到破坏也是重要原因。
好在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并且已经过去,现在她把算盘拿到眼前,心中犹豫,却是想着到底要不要动用它,动用它值不值……
目前来看,和岑阳合作,虽然也会冒一些风险,但仅就他目前的要求,实现起来并不难。
而且,正如她刚才所想到的那样,不管怎样她都不赔。
但是,凡事都有意外,万一被吕家察知,她的处境就会变得极为恶劣,而如果岑阳只能达到最低的要求,为他使用一次宝贵的珠子,又的确是不值的!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时,紫菱提着一柄短剑走了进来,然后问道:“小姐,你真的要答应他的要求吗?”
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们并不是没有拒绝的实力:她们两人练有一套《绣女绝情剑》,配合起来,不说能打败和杀退岑阳,却绝对能够支撑到护卫和吕昌等人赶过来。
伊蔷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顺势收起手链,道:“刚才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与他合作对我们确实是有利的——现在吕家的情况,吕昌恐怕会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报仇之上,我们确实也需要为以后做些打算了。”
紫菱摇了摇头,道:“我不懂小姐说的这些,反正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啊!”
伊蔷往她挺立沉甸甸的身前扫了一眼,有些眼红的道:“你一点不愿意思考,脑子简直长错地方了!”
紫菱低头,也有些苦恼的道:“是啊,长这么大,都影响剑法的施展了!”
伊蔷气结,然后一拍床,道:“好了,不说了,我们说正事,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我屋里和我一起睡吧,以免……”
紫菱一挡身前,警惕的道:“小姐,你想干什么?”
伊蔷忍不住抓起衣服往她的方向一扔,然后没好气的道:“你怎么有脸问这句话的?我不让你跟我睡,什么原因你自己不知道?你自己明明那么大,偏偏往我身上摸!有什么摸的?还有,腿也往我身上架,你自己说,你哪有女孩子的睡相?”
紫菱不由粉脸一红,眼睛看向别处,嘟哝道:“小姐你说这些干什么?我睡着又不知道……”
伊蔷摇了摇头,但被岑阳和她一闹,她更无睡意,想了想,既然决定和岑阳合作,有些事还是做在前面比较好,于是开口道:“被你闹得都睡不着了。这样,你跟我再过去一趟吧。”
说着话她起身下了床。
紫菱忍不住指了指她身前,提醒道:“你就这样过去吗?”
夏日衣服本就纤薄,伊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隔着衣服看到一簇嫣红,她不由脸上一热——那个混蛋!
随后她不露痕迹的道:“天热,刚才脱了,你先去门外等着吧。”
紫菱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答应一声就走到门外守着了。
没一会儿,主仆两人就再次来到了主院。
吕昌自然也睡不着,见到伊蔷过来,就木然的问道:“你怎么还没休息?”
伊蔷声音低弱的道:“儿媳睡不着……”
吕昌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然后勉强笑道:“你放心,有我在,一定能替成海报仇的!”
“嗯……”
伊蔷轻声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道:“我这次过来是想起一件事来,我曾听成海说过,他曾安排人留意另外几家的情况,不如把人叫来,问问他们,或许能从中找出些有用的线索。”
吕昌眼睛里顿时有了神采,他们派出去监视的人肯定都是对吕成海有威胁的,而他们肯定也会把吕成海当成竞争对手,也就有了对吕成海下手的动机!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好,我现在就让人把他们叫回来!”
他赶紧吩咐人去把那些人都叫回来。
根据远近的不同,监视之人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其中岑阳离这边相对较近,监视他动静的人是第四个回来的。
在这人之前,另外三人给出的反馈却没有多少有用的消息,比如,排名第四的石家,他家请了几个年轻的武者到家里,但这和对吕成海下手并没有多少关系。
等到监视岑阳的人回来了,吕昌眼神一动,问道:“这两天岑阳都做了什么,你都看到了吧?”
那人马上恭敬的回道:“是的,家主。从昨天离开他家开始,小人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昨天一天,他都没有出门,今天一早出了城,傍晚酉正左右回的家,到今天为止,再没有出过门。”
他之所以这样说,一是因为昨天晚上岑阳有影焰在身,他确实没有看到他出门,二是因为吕成海死后,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巴不得问题不会出在他这边,否则他下场绝好不了!
听他这样说,伊蔷面上是认真倾听的表情,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加深了岑阳行事缜密和沉稳的印象。
吕昌也没有起疑,因为他不知道岑阳已经换了一个人,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同时,他相信就算岑阳和章家关系再好,章家应该也没有为岑阳出头的道理。
不过,提到岑阳,他却是心中一动,然后看向了伊蔷。
伊蔷见他看过来,想了一下,就小声问道:“您可是想?”
她做了个向下切的动作。
吕昌很满意她能了解他的想法,就点了点头,而且,想到原本他们先对岑阳下的手,现在岑阳好好的,吕成海反而死了,他心中也愈发不平。
伊蔷则仔细想了想,然后小声的说道:“儿媳觉得现在动手不太合适……”
吕昌皱眉道:“你是担心章家?”
老实说,昨天章家的人虽然给岑阳送了丹药,但事后根据以往的经历,他并不觉得岑阳能结交上对方。
而且,此时他心中的恨意和不平需要发泄,即便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他也愿意赌两家的关系好不到会替他报仇的程度!
伊蔷道:“这只是一个方面,主要是他太弱了,现在节骨眼上,我们不去追查真正的凶手,恐怕会让人以为我们外强中干,失去了对他们的震慑力!”
吕昌不由沉默下来,如果只是章家一方面的原因,他还愿意去冒险,但如果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岑阳,导致吕家实力大降,最终影响到他报仇那就不值得了。
“嗯,我知道了。”
因为这件事,他的心情很是沉闷,直到监视郑家的下人回来了。
他带回来一个消息:郑元吉因为服用了某种药,于昨天晚上走火入魔,现在都没救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虽然吕成海已死,但吕昌的心情还是好了不少。
伊蔷则是激动得心跳像打鼓一般,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岑阳的身影:吕成海死了,郑元吉一去,他成功夺取开脉丹的机率无疑大大提高,甚至是那枚一灵纹的开脉丹,希望也很大了!
用!
这次绝对值得动用一次那个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