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林叶,林叶也在看着她,两个人对视了片刻之后,谁也没有说话,各自转身冲向战场。
他们是大将军!
此时虽然斩了铎别,但仗还没有打完呢。
这不是互相关心卿卿我我的时候,他们两个只是对视一眼便已足够。
她看到了他,知道他没事,便能安心回去,带着她的将士们继续朝着娄樊人进攻。
进攻,唯有进攻!
城墙上,林叶一刀斩了铎别再一刀斩了娄樊的帅旗。
他们开始逆推。
娄樊人在失去主将之后,城墙上的守军顿时就乱了,各处战场上的娄樊军队还不知道,依然在厮杀。
拿下北城墙之后,林叶就下令将北侧两个城门全部封堵,降下千斤闸,不让往北出击的娄樊兵马回来。
宁涉海那边有十六万善战之兵,娄樊人杀出去的兵力虽然比宁涉海多些,但有虎贲重骑在,最起码也算势均力敌。
如果势均力敌的仗宁涉海若是打输了的话,那这一战最终也可能会满盘皆输。
但如果势均力敌的仗宁涉海都打不赢,那他也算不上什么当世名将了。
现在依然胜负未定,哪怕,林叶已经斩了铎别。
城北的娄樊兵马交给宁涉海去打,城中的兵马交给林叶来清理,而此时压力巨大的,就是宁海棠的那支队伍了。
宁海棠赶回去,要带着她的队伍阻止娄樊人反扑,给林叶彻底控制草束城的时间,草束城一破,娄樊人就会彻底被分成两段。
“要快!”
林叶直接跃进了娄樊队伍里,一刀横扫。
“占领草束城,毁掉娄樊粮草!”
主将已经被杀,再把娄樊兵马粮草毁掉,就算敌人数量庞大,也必将失去斗志。
怯莽军像是在卷起来一张巨大的席盖一样,从一侧往另一侧冲杀,城中的娄樊兵马已知道主帅身亡,军心溃散,挡不住怯莽精锐。
“封秀!”
林叶眼看着城内局势已经基本控制住了,他立刻喊了一声。
怯莽军副将封秀浑身是血的跑过来:“大将军,我在!”
林叶道:“城中的事交给你了,我要去接应宁大将军。”
封秀立刻答应一声。
林叶吹了一声口哨,远处,照夜麒麟随即疾冲而来。
“亲兵营!”
林叶催马向前:“跟我杀出南门,接应宁大将军!”
一千二百人的亲兵营规模相对于这庞大的战役来说确实不算多,但这一千二百骑兵冲杀出去,便如同一把利刃。
林叶看准了宁海棠防守的方向,一招手,带着他的亲兵营杀了过去。
一千二百精锐骑兵从侧翼杀进了娄樊人阵列之中,一个冲杀,为宁海棠缓解了压力。
与此同时,大批的怯莽军骑兵从南门杀出来,悍不畏死的朝着铺天盖地的娄樊人冲锋。
这是林叶早就制定好的战术,他们拿下草束城之后,就要尽量为北侧的宁涉海拖延时间,不让南侧的娄樊兵马有支援过去的机会。
只要宁涉海那边打赢了,援兵过来,林叶,宁海棠,宁涉海三方兵马汇合,就能在城南和娄樊人来一场真正的决一死战。
当怯莽军从城中杀出去的那一刻,娄樊人真的慌了。
林叶本以为娄樊人会在城南与大玉军队决战,可是,当娄樊人发现敌人是从草束城杀出来的,士气竟然迅速崩塌。
林叶知道娄樊人好战,也从来都没有低估过娄樊人的勇气和斗志。
所以这一次,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娄樊人开始大规模的溃败,各军失去了主帅的调动之后,各自为战,并不能发挥出兵力上的优势。
这边在打,那边在打,没有调度,整个战场乱成了一团。
娄樊这支军队看到战场惨烈支援过来,跑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同袍已经溃败下来,两军对冲,一下子就更加乱了。
看到了这样的场面,林叶当然不会给娄樊人任何喘息之机。
“给封秀下令,让宁大将军的兵马进城,所有怯莽,上马杀敌!”
宁海棠这边也有骑兵,但数量远不及怯莽军,她在混乱的战场上寻找着林叶的踪迹,只能看到那面烈红色的大旗在密密麻麻的娄樊人中冲杀。
“所有骑兵跟我上去!”
宁海棠一声令下。
就在这时候,林叶派来的传令兵到了,让宁海棠带兵进入草束城防守,宁海棠不听。
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封秀带着大队骑兵出来,宁海棠立刻上前,伸手将封秀拦了下来。
“宁大将军!”
封秀见是宁海棠,连忙说道:“大将军军令,请宁大将军带兵进草束城,我要带怯莽军去追大将军,还请宁大将军速速进城!”
“我的兵给你,你的兵给我!”
宁海棠这话,把封秀说的一愣。
“这是军令!”
宁海棠大声说道:“战场上,我军职比你高,你要服从!”
封秀犹豫片刻。
宁海棠道:“论进攻,你比得过我吗?”
封秀深吸一口气,使劲儿点头:“遵令!”
宁海棠看向那些一身悍勇之气的怯莽军骑兵大声说道:“我是宁海棠,也是大玉的大将军,你们都该听说过我的名字,但你们应该不知道,我与你们大将军......”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
不想找什么措辞了。
“你们大将军是我男人!”
宁海棠忽然喊出了这句话。
“呼!”
怯莽军的士兵们一下子就炸了锅,不知道多少人欢呼起来。
“现在,我要带着你们去追我的男人,去追你们的大将军,如果你们谁觉得我领兵不服气,那就老老实实给我憋回去,有人不愿意跟着我的,现在倒是可以站出来,但只要跟着我的,就必须听我号令!”
“跟宁大将军去追咱们大将军!”
封秀此时喊道:“宁大将军的军令,便是咱们大将军军令!”
怯莽军的骑兵们呼应了一声,抽刀挥舞:“杀!”
宁海棠一笑,拨转战马,伸手要过来一杆马槊:“都看清楚了我在什么地方!看清楚了我的大旗!我若没有冲锋在前,你们皆可杀我!”
说完后纵马而出。
城北这边。
宁涉海看到了城墙上娄樊的帅旗掉落下来,他知道林叶成了。
“击鼓!”
宁涉海一声令下:“全军出击!”
通通通的战鼓声响彻天地之间,草束城北边这片平原上,大玉的边军开始阵列出击,浩浩荡荡。
另外一边,一槊将一名铁浮屠重骑斩落马下后,须弥惊鸿抬头看了看,城墙上已经飘扬起大玉的战旗,他随即缓缓吐出一口气。
林叶......
这个世上,能让须弥惊鸿佩服的年轻人不多,甚至可以说,只有两个。
一个是林叶,当之无愧排在须弥惊鸿心中第一名的位置。
第二个就是宁海棠。
须弥惊鸿从来都没有如此尊敬过一个女子,他本来就有些大男人,觉得战场,永远都不适合女人。
可是经过几次战斗之后,他发现宁海棠不但可以领兵作战,甚至,其能力还在他之上。
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此时唯一能感慨的也只是......生在这样的时代是他的不幸,以他的能力竟然成不了大玉的第一战将。
可他更为感慨的是大幸,在这样一个时代,大玉人才辈出,他就有可能实现心中那个终极的理想......马踏娄樊!
娄樊人不是一直叫嚷着要马踏兰江吗?不是一直想让中原屈服在骑兵的铁蹄之下吗?
那就用骑兵打回去!
须弥惊鸿为什么要训练出虎贲重甲?他就是要用骑兵击败娄樊人的骑兵。
让叫嚷着马踏中原的娄樊人,去感受一下他们的家园被铁蹄践踏是什么感觉。
“虎贲!”
须弥惊鸿将槊锋只想南方:“不能让怯莽的人把功劳都占了,要让怯莽军的那些汉子们看看,这战场上最能打的,始终都是我们虎贲骑兵!”
“杀!”
将铁浮屠屠戮殆尽的虎贲,跟着他们的将军须弥惊鸿,朝着草束城南侧绕了过去,他们要从草束城一侧杀向娄樊人,像是一把斩马刀,从一侧将娄樊大军拦腰斩断!
须弥惊鸿知道,他已经没必要留在城北这边了。
虽然宁涉海不是他佩服的那个,可宁涉海的能力他从不怀疑。
如果打到这个地步,城北的残局宁涉海海收拾不了的话,那下次见面,须弥惊鸿就会一拳把宁涉海的下巴打掉。
“进!”
槊锋所指,虎贲风行。
城内,封秀带着宁海棠的步兵在清剿娄樊人的残余兵力,巷战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结束,依然还有大量的娄樊人在据守城内险要处。
一座一座建筑,都是争夺的战场。
封秀看着前边那个巨大的院落,那曾是草束城的将军府。
现在,至少数千名娄樊人死死守在这,仗着将军府城墙高大,仗着他们依然还有不少羽箭负隅顽抗。
“我的亲兵营!”
封秀大声喊道:“跟着我将将军拿下,那是咱们大玉的将军府,如果有娄樊人在将军府内,那也只能是死人!”
他一把抽出长刀,迈步向前。
“封将军!”
一名穿着四品将军甲的战将从一侧迈步出来,看起来魁梧雄壮。
他咧开嘴朝着封秀笑了笑:“你现在是主将,哪有主将亲自上阵冲杀而让我们这些人在后边看着的道理,我知道封将军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们都是宁大将军的兵,你不好意思让我们打主攻对不对?”
说到这,这汉子回头喊了一声:“是宁大将军的兵就跟老子上去,宁大将军去救她男人了,那个男人叫林叶,我其实是不服气的,可这是两码事。”
他指了指将军府:“要想让我服林叶,那我得和他打过之后再说,但现在,作为宁大将军的兵,不能给她丢人!”
他一把拉下面甲,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先把娄樊人干服气!”
“杀!”
“杀!”
“杀!”
宁海棠手下的这群汉子们,一个个如同下了山的虎一样,跟在那雄壮将军的身后,朝着将军府发起冲锋。
“看到了吗!”
封秀回头朝着他的亲兵们喊道:“宁大将军的兵,不服气!”
说完也把面甲拉下来:“战场上,怯莽军冲锋,不但要把敌人杀服气,也要让同袍服气!敌人不服气就死,同袍不服气就给我憋回去!”
“杀!”
两支队伍一左一右的杀了上去,死守此地的娄樊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玉人会如此的凶悍,没有一个怕死似的。
有数千娄樊人死守的将军府,不到半个时辰,告破!
院子里,到处都是追杀娄樊人的大玉边军,他们像是杀红了眼睛的恶魔,不管敌人是死的还是活的,看到一个就剁一个,先把人头剁下来再说。
另外一侧。
须弥惊鸿带着他的虎贲骑兵绕过了草束城,在转过弯之前,他大声疾呼:“杀过去,斩断娄樊阵列!”
“杀!”
虎贲骑兵呼啸着转过来......
然后,纷纷勒停战马,刚才那士气如虹的劲儿,一下子就没了。
娄樊人的阵列?
哪儿来的阵列?
整个草束城南边,根本就看不到娄樊人完整的阵列了......
只能看到,远处大玉的骑兵,正追在娄樊人的屁股后边,那场面,更像是壮年的父亲正拿着青竹追打五岁的忤逆儿子一样。
良久之后,须弥惊鸿嘴里重重的吐出来一个字。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