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当聂无羁问出你想学吗这四个字的时候,丁珞衫这般高傲的人真的动摇了,掩饰不住的动摇了。
她卡在武岳境虽然年头算不上有多长,但如她这般骄傲的人又怎么可能熬得住这心病。
她二十七岁就已经到了现在这般境界,两年后寸步未动,和她之前进境飞快的修为过程相比,两年已足够漫长。
况且,这两年来她也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契机。
不得已,她还去求教宗主大人,可魏普给她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契机到了,境界自然也就到了。
这就是一句屁话。
丁珞衫又不是个蠢货,若是的话她怎么可能在二十几岁年纪就到武岳境几乎满级的地步,说她是天纵之才都不为过。
所以她很清楚为什么宗主不愿与她多说这些,是因为......忌惮她。
她太年轻了,如果在这个年纪就成为赋神境的绝世高手,那魏普的地位就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如果不是如意剑宗需要这样一个高手,如果不是魏普这两年的野心也逐渐膨胀起来,她甚至可能制造一起意外,把如意剑宗数百年来的第一天才丁珞衫给送去见列祖列宗。
丁珞衫都知道,从一开始就都知道。
但????????????????只要她一时不能破开那层桎梏,她就无法抵抗魏普。
此时此刻,如大罗梵音一样的四个字落进她耳朵里,她怎么可能不心动,这心动怎么可能不是狂跳不止。
“我.....凭什么信你?”
丁珞衫完全是下意识的问出这句话,她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做出了选择。
“唔......不信?”
聂无羁一抬手:“滚吧。”
丁珞衫就如同被狂风卷出了院子的树叶一样,毫无抵抗之力的翻滚着飞了出去。
丁珞衫的那把剑遗落在屋子里,聂无羁看了一眼:“凡品,怎么敢留在我面前?”
啪的一声,那剑碎了。
聂无羁坐好,心里默念。
一,二,三......三个半......三个半的半......
妈的,装-逼装大了么?
他觉得那个女子已经破了心境,他数到三那女子就会自己爬回来。
纵然不是爬,也是低着头一脸放弃抵抗的自己走进来。
算了......就当放她一条活路。
聂无羁刚要起身,就听到外边传来了极为沉重的脚步声,聂无羁心中一动,又一脸淡然的坐了回去。
丁珞衫缓步走回来,每一步都好像有千钧之重。
她其实都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走回来,走回来,她历来所信奉的修剑者不低头的大道就算破了。
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那双腿就好像生出了自我意识一样,缓慢的,沉重的,像是犹豫不决实则坚定无比的走了回来。
进了屋子之后,丁珞衫抬起头看了看那个气质奇怪的男人。
伟岸且猥琐。
然后,没有再需要聂无羁气和丹田的说一声跪下,她自己就真诚的跪了下去。
“求......上师为我开悟!”
说完这句话,就好像彻底放弃了原来的自己,丁珞衫开始一下一下的叩首,一下比一下用力,这个骄傲的女人,这个一心想超越魏普的女人,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
“哪有无缘无故的机遇。”
聂无羁语气深沉的说了一句。
丁珞衫猛的抬起头:“只要上师愿意为弟子开悟,上师......上师不管让弟子做什么,弟子都愿意。”
一旦放下,不可收拾。
她可能在之后的某个时间回想起来此时的自己,会懊恼悔恨的五体投地。
可此时从一个心魔破出来又进了另一个心魔的她,已经顾不及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了。
她看着那个气质复杂的男人,那男人仿佛可洞穿万物的一双眼睛就那么看着她,她觉得自己懂了,于是缓缓的抬起手开始解衣服的扣子。
“大大大大可不比。”
聂无羁阻止她道:“你虽然皮囊还算不错,可若你以为我是图你身子,那你实在是小瞧我了,我给你的开悟,远比这个要崇高。”
逼-王害怕。
丁珞衫立刻释然。
又有些失落。
她一直对自己的相貌和身材极为自负,这一点,也是她看不起魏普的原因之一,魏普那个女人......哪里比得上她?
可是这位上师对她的评语,只是......你这皮囊还算不错?
是了,人家上师是赋神境的绝世强者,什么样貌美如花的女子没有见过。
我虽然容貌不俗,可是,还入不得人家上师的法眼,人家若是图女色,何必要来与我纠缠。
这就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理所当然的分析,因为下位者总是会觉得,人家上位者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甚至无需自己去操心。
“我对弟子,只有三个要求。”
聂无羁整理了一下浴袍。
“听话,听话,听话。”
聂无羁问:“若能做到,我日后便给你一次机缘。”
丁珞衫再次猛的抬起头,眼神里都是光彩。
“日后真给?”
“日后真给。”
“弟子多谢上师!”
丁珞衫再次重重的叩首,磕头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看到她那把碎裂的长剑,一时之间怔住了。
那把剑绝非凡品,如意剑宗作为修剑门派,所藏的剑自然不会落了下乘。
作为如意剑宗的副宗主,丁珞衫给自己挑选的佩剑又怎么可能是品级低的。
可是这剑,就那么随随便便的碎在这里了。
“凡品而已,如你过往,何必觉得可惜。”
聂无羁缓缓说道。
丁珞衫一听,如醍醐灌顶。
一边叩首一边说道:“是弟子着相了,弟子过往确实如这凡品之剑一样,碎了,是斩断,弟子以后再也不会留恋。”
聂无羁心说女人果然戏多。
“剑日后我会给你一柄。”
“日后真给?”
“嗯。”
“多谢上师!”
聂无羁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上品宝剑这种事还得是去和林叶那商量一下。
那个家伙虽然不练剑,可他不缺......而且这事还不能耽搁太久,耽搁久一点那家伙多好的剑也可能给熔了。
想到这聂无羁骂了一声......暴殄天物的王八蛋。
丁珞衫吓了一跳:“请上师息怒,弟子知错了。”
聂无羁一愣。
装-逼真好玩。
“这样吧,你且回去,若如意剑宗的人问起来,你就说那贼人实力强横,你拼着碎了佩剑,才将那贼人斩杀。”
他随意的一摆手:“你破境之事,待我协助好友了却南疆之事后,自然不会言而无信,依着我那好友的意思,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都该死,我还需去劝劝他才能保你性命。”
说到这聂无羁好像很头疼,以手扶额:“劝他,很累。”
丁珞衫心说也不知道上师所说的那位好友到底是谁,不过既然能得赋神境绝世强者如此在乎,应该也不会是弱于赋神境的人,看来......圈子真的很重要啊。
你看人家的那个圈子就不大,但质量高。
“回去吧,记住,南疆之事不在于你这样的人,而在于祸国殃民者,该做些什么你自然清楚,有什么消息,你可寻机送来此地。”
丁珞衫叩首道:“弟子谨记。”
说到这她想起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像是不甘心似的问了一句。
“弟子斗胆请问上师......上师身份是?”
聂无羁心说你要这么问,那这个逼我可就要装了。
他一撩开浴袍,想露出里边的红色大礼教神官锦衣,撩开之后嗖凉嗖凉的,他愣了。
丁珞衫也愣了,然后立刻就把头低下去。
心跳不止。
聂无羁咳嗽了几声,很自然的起身:“既然你已是我挂名弟子,那就不必这么生分见外,你过来,服侍我更衣。”
说完伸手指了指旁边放衣服的地方,丁珞衫这样一个近乎武岳境巅峰的修士,扛着自尊和骄傲以及女子该有的羞耻艰难起身。
她过去打开那个木箱,入目,惊愕,呆傻。
大礼教神官!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在这一刻,丁珞衫彻底服气了。
世人都知道上阳宫掌教真人是赋神境绝世强者,甚至是赋神境中的绝世强者。
当世那站在最高峰的几人,也都是站在掌教真人的脚下。
可丁珞衫一直都不相信,强如上阳宫,又怎么可能真的只有掌教真人一个人在赋神境?
那不符合当世第一宗门的逼-格。
她无比笃定的相信,上阳宫绝对不止一个赋神境,只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修,已经不在乎什么名扬天下。
而掌教真人之所以人人皆知,是因为......他是掌教真人啊。
“弟子......弟子......”
丁珞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结结巴巴的。
“罢了,你今日心性不定,我也无法传授你什么,待你冷静之后再说,若无要事你也不必来寻我,送消息即可,关于修行,机缘到了我自会去找你。”
聂无羁背对着丁珞衫道:“回去之后,好好反省自己,修行者是得人间实惠,取万物臻元,若无责任之心,又怎么可能有高远长进。”
丁珞衫觉得自己再次醍醐灌顶。
聂无羁则觉得自己是朝着丁珞衫的脸,喷了一脸的大道理。
有点意思。
等丁珞衫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之后,聂无羁迅速的套上了一条四角裤。
他走到窗口,看着外边的蒙茫夜色,一只手扶着栏杆,一只手扶着腰。
风吹来,吹动了他的浴袍。
浴袍随着风轻轻飘摆,那两条带毛的腿若隐若现。
寂寞。
林叶啊......以后你得多努力才行啊,我可以在前边等着你,但你要跑起来才行。
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这很难,可我作为你的好友,愿意多等一等。
你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为父看好你呦。
数千里外。
林叶正在盘膝打坐,忽然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他微微皱眉,已到他这般境界,还有这般肉身,不该会被夜风所扰才对。
区区寒气,怎么可能会让他连打几个喷嚏。
他感受了一下这夜风,四周并未有什么异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夜里的风好像味道不同以往。
风中有一股淡淡的,又让人觉得该打些什么出口气才对的气味......
他抬头看向臻天,片刻后淡淡的问了一句:“是你吗?”
夜空寂静,只是漂浮的云似乎走的快了些,像是要逃。
几千里外,正在抬头感慨的聂无羁忽然看到夜空一亮,紧跟着一道霹雳出现,宛若天刀降临人间。
聂无羁吓了一跳,掐着腰:“吓唬谁呢!”
又是一道霹雳,这一次像是真的要笔直落下来。
聂无羁后退两步:“息怒,我又没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