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羽成匆的眼睛都睁的溜圆溜圆的,看林叶的时候,像是看到了万道佛光。
虽然这万道佛光,刚刚才徒手揪掉了一个人的脑袋。
“林将军,你,你怎么来了?”
“我?”
林叶回头看了看:“走过来的。”
他确实就是那么走过来的,外边那么多冬泊边军,硬是没有一个人敢拦他。
林叶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扫了扫那几个娄樊人,他们是赫连奇祁的随从。
那几个人刚才是真的被吓傻了,今日之前,他们哪见过这样的场面。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撩帘子进来,然后就把他们大人的脑袋给拧掉了。
偏偏,杀人的人看起来还斯斯文文。
此时林叶看向他们几个,这几人立刻反应过来,同时要往门外冲。
第一个人迈出去一步,被林叶一把抓住了头发......是的,薅头发。
然后林叶双手夹着那人的脸一转,那人的脑袋就在脖子上转了一个完整的圈。
第二个人迈出去两步,后颈被林叶一把掐住了,林叶手上一发力,那人的脑袋就往左右各摆了一次。
第三个人跑了三步,脸上就忽然多了一只手。
林叶的手按在这人脸上的时候还有几分温柔,可下一息,这颗头颅就被林叶按着狠狠的重重的撞在旁边柱子上......碎了。
第四个人跑到了门口,伸手刚要去把那厚重的棉布棉门帘推开,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林叶伸手迎接到了那张脸,五指扣在那人脸上一发力,五指之下便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
而看到这一幕,反应最大的是陈微微。
他在看到林叶进门的那一刻眼睛就睁大了,一直到现在眼睛还是那么大。
林叶伸出手在玉羽成匆那件漂亮的龙袍上蹭了蹭血,顺便瞪了玉羽成匆一眼。
“林将军......”
玉羽成匆叫了一声,却不知道下一句说什么,反正是心里慌的突突的。
“不要骂朕......”
憋了半天,玉羽成匆就憋出来这样四个字。
林叶道:“不骂,还得跟你说声对不起。”
玉羽成匆刚要接话,林叶继续说道:“两声吧,毕竟一声确实不够。”
他把自己的手擦干净:“对不起,我在仙唐城里杀了一些人,所以来晚了,包括你后宫嫔妃在内,朝廷五品以上官员,再加上一个剑门,不耽搁几日也确实杀不干净。”
这次,是玉羽成匆的眼睛睁大了,特别大。
他张着嘴,这回是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林叶看向玉羽成匆那双眼睛:“第二个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玉羽成匆怔在那,只这瞬间,眼睛就红了,然后大颗大颗的泪水就从眼眶里往外滚。
林叶拍了拍玉羽成匆的肩膀:“你先哭着,我去帮你把外边的事料理干净了。”
说完这句话,林叶迈步出了屋门。
院子里,那些冬泊边军还在那站着呢,一个个的,眼神里又是茫然又是空洞。
“谁是将军?”
林叶问。
那个之前被娄樊人说服的边军将军站了出来,他在看到玉人到了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应该是要死了。
他自己也很清楚,不管他有多充足的理由,是一种还是一万种,在叛国这两个字面前,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是。”
他上前几步。
“我是来风口边军将军金武。”
林叶走到他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然后问:“动手了吗?”
金武摇头:“没有。”
林叶又问:“拿了好处?”
金武又摇头:“没拿。”
林叶道:“怎么想的?”
金武回答:“只想给我手下的兄弟们谋一条活路,娄樊人答应我,我的兵都可以走,不用再打仗了。”
林叶问:“你自己呢?”
金武回答:“我会死,今日到陛下面前只有我一人带刀,但这刀是我为自己带的,我将死于陛下面前以谢罪。”
林叶点了点头,一伸手从金武腰畔将刀抽出来,金武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把刀放在金武脖子上的时候,边军士兵们全都急了。
林叶的刀在金武肩膀上拍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我说你死过一次了。”
林叶把刀插回金武的刀鞘,然后一脚踢在金武屁股上:“滚去把城门关好,他妈的,我从关外绕进来的时候,见城门大开,我还以为娄樊人比我早一步得手了。”
金武也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林叶又给了他一脚:“还不去?”
金武立刻应了一声:“是!”
他才跑了几步,又被林叶叫了回来。
“等下,滚回来。”
金武跑回来问:“大将军,什么事?”
林叶问:“知道我是谁?”
金武回答:“知道,刚才大将军进门的时候,陛下叫了你一声,我听到陛下叫林将军了。”
林叶点了点头:“知道就好,我是从钹云城出关的,顺便屠了娄樊几个小部族,带回来一些肉,许久没吃肉了吧?”
金武低下头:“是......是很久了。”
林叶又给了他屁股一脚:“肉都放在城门里边了,现在去把肉炖了,炖他娘的好吃的,刚才我不杀你,但你敢糟蹋了我的肉我真杀了你。”
金武立刻大声回应:“放心吧大将军,一定炖的好!”
林叶一摆手:“一会儿就滚回城墙上,去把城守好......还有,我的兵从仙唐城给你们带来新冬衣和皮甲,去换上.....”
说到这林叶停顿了一下:“罢了,吃过肉再换,免得把新衣服弄一身油,记住了,以后再遇到事多等一会儿,大玉在你们身后呢,可能会晚一些,但一定会来。”
林叶问他:“知道我的名字吗?”
他刚才问过。
金乌大声回答:“知道。”
林叶问:“我是谁?”
金乌喊:“大将军林叶!”
林叶点头:“刚才那些话是我说的,你记住,你面前这个叫林叶的人,他说的话,就一定算数。”
金乌啪的一声站直了身子,给林叶行了一个标准的冬泊军礼。
林叶肃立,给他回了一个大玉的军礼。
陈微微站在门口看着,心情是难以形容出来的复杂。
他看不起的那个林叶,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一场叛乱。
他确定,那些已经生出过一次叛变之心的边军,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此时此刻的陈微微,也无法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看着那个熟悉的又陌生的年轻男人,两个人之间其实距离并不算远,但陈微微却觉得自己和林叶太远了,远到看不清楚林叶。
林叶转身回来,这才看向陈微微。
“我带陈叔去了一趟歌陵,他不管看什么,嘴里都念叨着,微儿也没见过呢。”
林叶路过陈微微,擦肩而过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
“做什么事的时候,最好多想想陈叔。”
陈微微猛的转身看向林叶:“我用你管?”
林叶没回头,走向玉羽成匆的时候说道:“你最好别用我管。”
陈微微脸色煞白,看起来是真的难看。
玉羽成匆那张脸也很难看,也不能说是难看,是奇丑,他是哭的,此时这位国君的脸上有鼻涕有泪,大概是一比一的量。
林叶掏出来一块手帕砸玉羽成匆脸上:“擦。”
玉羽成匆立刻接住,手忙脚乱的把脸擦干净。
林叶回头看向门外:“庞大海。”
庞大海立刻跑进来。
林叶指了指那几具尸体:“处理一下,先别急着埋了,拖到城墙上,就挂城门洞上边。”
庞大海立刻应了一声。
林叶问:“还有什么?”
庞大海大声回答:“还有,在城墙上挂起怯莽军的战旗!让咱们的旗子,飘起来!”
林叶点头:“去吧。”
他站在玉羽成匆面前,看着玉羽成匆那张脸,把玉羽成匆看的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站在自己父亲面前似的,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巴巴。
林叶问:“你不是很有胆魄的吗,这次来北疆,就是带着赴死决心来的吧。”
玉羽成匆:“嗯......”
林叶瞪了他一眼:“嗯?你嗯的这一声跟他妈个娘们儿似的。”
玉羽成匆:“嗯......”
林叶看着这个家伙,是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这家伙此时不争气的样子,还心疼这家伙那决绝的赴死之心。
一位帝王,能有如此的选择,那足以说明他不会是个昏君。
对于冬泊百姓来说,有这样一位国君是他们的福气,现在看起来冬泊的困苦和艰难,其实和玉羽成匆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做国君晚了些,若早几年做,冬泊也许就不会经历这样的灾难了。
玉羽成匆把擦了眼泪和鼻涕的手帕递给林叶,林叶无比嫌弃的看了一眼。
这一眼把玉羽成匆看的,连忙把手收回去,把那手帕塞进自己袖口里。
林叶看向玉羽成匆:“还哭吗?”
玉羽成匆立刻摇头:“朕刚才,确实是,确实是有些失态,只是因为有些激动了,没能把持住心境,林将军你不要生气,朕不哭了。”
林叶道:“不哭了,就去城墙那边和边军将士们一起把肉炖了,挽起袖子出力气,让将士们都看看你也是个有力气的......看看你现在娘们儿唧唧的样,你要不是个皇帝,我也给你屁股上来一脚。”
玉羽成匆被训了,可是他真的高兴了,无法形容出来的高兴,好像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笑。
因为在这一刻,他确定,他和林叶之间的交情还在呢。
何止是还在呢,林叶把他当朋友,这种感觉简直是......简直是太他妈的爽了。
就在不久之前,在看到边军将士们站在屋门外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那一刻的玉羽成匆,释然了,放下了,觉得一切都可以不用再去理会,不必再去操心。
他甚至还有些盼着死,早一息死,就早一息解脱,他双眼之内都是降临在他身上的黑夜。
现在这一刻的玉羽成匆,驱散了身上的黑夜,他双眼之内都是刚刚才升起来的朝阳,红彤彤的,暖洋洋的。
但,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