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时,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鲜艳,只他,仍是一眼便瞧见他,那么醒目,而后失魂落魄…
大红的衣,若陶瓷娃娃一般立于姹紫嫣红间,精致的小脸儿,找不见一丝表情…
如云姑姑说,他是如歌,烈如歌…
那时候,只觉得,那名字,是极配那人的…只到后来,渐渐开始明白,他与自己一般,都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
母后的样子,早已记不清了,只常听人说,父皇将母后逐出宫的时候,母后带走了弟弟,住在离皇宫并不很远的别苑…
而眼前的人,却于父母双亡后,依然平静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若无悲无喜一般,只轮廓里的那些妖娆,若与生俱来,清冽却又浓郁…
他还记得,病床前,如云姑姑白这一张脸,拉着他的手说‘姑姑命不久矣,若流,你要替姑姑保护他,就算以一天他恨你入骨,亦要替姑姑保护好他…’
那时,我还不懂保护一词的含义,只想起那人有些纤弱的身影,不知为何,就鬼使神差的点了头,而后心中当真想着——护这人一生一世…
于是,按照如云姑姑所说的,将他强行束在身边,要他为自己做三件事…只如云姑姑真的好聪明,他当真是厌烦自己的…从小到大,便是极其厌恶的…
因为,我用如云姑姑,将他束在身边…
他真的很聪明,没有辜负如云姑姑的期待,不论武功还是模样,不论能力还是性情,都当真长成了倾倒众生的模样…
流连花丛,游戏人间,旁人眼中的烈如歌永远只需一记媚眼便能夺人性命,可我知道,他不快活…
习惯,当真是十分可怕的,当我发现,有朝一日,眼睛再也无法从这人身上移开时,一颗心,忽的就慌了…
正巧,传闻中的藏宝图渐渐浮出水面,让他出去,也许,可以将这种一样的情怀早日斩断,只若知晓,那一别,连恨,竟都找不见支点…
我是皇帝,肩负着整个国家子民的安乐,也只有永远站在这位置上,才能保他万无一失,所以,我一定是王,务必是王…
只该来的,仍是来了…
云姑姑曾说过,这世上,并没有人能取走他的性命…只年幼时,代表着他命相的星子旁,有过悸动的红鸾…所以情字,便是他致命的伤…
起初,我不信的…因为,即便是云姑姑下葬的那一日,亦不曾见那人掉过一滴眼泪…只自那以后,那人嘴角的笑容,却是愈发妩媚了…
他的冷,他的艳,自他长成翩翩少年时,便已注定名满天…桃花公子,他总也扮演得万分成功…
直至,那日从墨府回来…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那般的笑容,若初绽的芙蓉一般,褪去往日的凛冽,一时间,竟是美得不似凡尘…
虽心知那笑容不平常,却不曾料到,那一笑,便是再也不能回头的纠葛…
半生崖,那女子笑着离去…那亦是我第一次,在那张极为好看的脸上看到类似痛不欲生的情绪…
也许,从那一刻起,亦或是从更久以前开始,便已注定,有些人,有些事,永远不会有结果…
断袖,说真的,我并不怕这样的评断…只那人,却不能不顾及…
生死相随,他已许给了旁人…
那一刻,我忽然就有些庆幸,如云姑姑留给自己的筹码,虽是有限的,却也能将他留在身边…
那是一段极其难熬的时光,他每日只将自己关在离花宫内肆意饮酒,不哭,不笑,只单单那般出神着…
他不说,我却知道,他在等,等与那人相遇的时光…
于是,最后一件事,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彻底的决裂…
只不知何故,当我于城楼之上看着那女子眸中的沉痛之时,一时之间,竟会闪过细微的心疼…
我以为,我的爱,便是极深的…可那女子笑得极尽悲凉时,我才知道,这世上,远远有一种爱,爱到不能爱,爱却不愿说出口,爱至不能原谅,却依然爱着…
那女子痴痴看向他时,我便知道,这一生,都争不过的…
因为,没有人,曾让他眼中闪过那样的癫狂…
不能追,不能解释…甚至,连解释,都那么无力…
他说,她在意的,并不是原因,而是选择…
他说,她所求的,并非是解释,而是深爱…
他说,她最怕被伤到泪流满面…
他说,她不哭,是因为害怕,失去继续爱下去的勇气…
再或许,也是从那一刻起,我便决定,放他走…
心不在,留住躯壳,最后会离去,是不能更改的结局…只真的放开,却又如何这般轻易…
且不得不说,那女子确是教人惊叹的…
那样疼,却还笑得那般鲜艳,如她一般,永远都挂着鲜明的面具,却端端的,教人心疼…
羽国,坦白说,那一刻,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为何要寻去…
去看属于他们的幸福,而后转身离去?只为何,越看到最后,却越是心惊…
那一刻,突然就有些羡慕…那些人,于那女子身边时,不论被冷落或是被刻意忽视,总归,是有立场的…
只自己,却仿佛多出来的那一个…
目光,开始越来越多的停在那女子身上…停在那女子即便难过到要死却依然不肯卸下伪装的笑颜上,停在那女子看向每一个人,若极痴,却又可以闪躲的瞳孔中…停在那女子,于忽然的忧伤后,蓦然涌现的逞强上…
然后发现,那女子落荒而逃的模样,其实,比很多爱情,都要美上很多倍…
爱屋及乌么?我也说不清楚…
只若重新来过,我想,我还是会寻着那人而来…
不论,是为了遇见她,亦或是为了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