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起来指着莫良玉道:“快给爸爸道歉,说以后改了,咱们就不怕别人说,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桐桐最听话了。”
“妈。”莫桐摇头,“改不了。可我不脏,我什么都没做,只放在心里,还不行吗?”
“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我们从小教你的都让狗吃了!?”莫良玉抓起饭碗砸过去,正中抬头祈求的莫桐额头。鲜血很快流下来,张雪英惊叫,慌忙去捂他的额头,莫桐哭叫着推开:“我什么都没做,只放在心里,你们、他们凭什么呀。我要难受死了,别逼我,我要死了。我撑不住了爸爸,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不想让你们难受。我要死了!”
张雪英拽住尖叫的莫桐,哭着重复劝:“桐桐,快给爸爸道歉,说改了,咱们改了哈,以后都好好的。”
“我没错,让我出国,我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让你们难堪。”
莫良玉浑身发抖,指着他半晌才开口说:“你就打得这主意?我和你妈养你十几年,都白养了?”
莫桐摇头,“让我出国吧。”
家里座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尖利的铃声让几个人都是一震。莫良玉在电话坚持响响停停三遍后,指了指侧卧的门,“滚进去。出国别想了,想想去哪里复读吧。”
张雪英拉住莫桐要去给他包扎,几次都被莫桐推开。在莫桐进了房间后,莫良玉才擦了把脸接了还在坚持叮铃着的电话。
电话那头说,“良玉,汛情有点严重,平乡那边打电话来,说想淹几个村子缓解一下河堤压力。那边工作人员好像和村民起了矛盾,闹得很凶。市里要派几个人过去看一下,你和刘主任今天先赶过去。”
莫良玉点头,“好。”
张雪英叫:“你要去哪里!”
莫桐背着背包已经到了门口,莫良玉电话都没挂就骂:“你让他滚!”
“良玉?”电话那头疑惑。
“桐桐!”张雪英焦急。
莫良玉摔了电话吼:“别拉他,让他滚!”
在莫桐拉开门的那一瞬莫良玉喝道:“踏出这门,就别回来了。”
莫桐身体顿在那里,好半天才哽噎着开口,“我只是喜欢一个人,什么都没做。你们,也觉得我脏?”
“不知羞耻!”莫良玉骂。
莫桐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毅然踏出那道门冲下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47再虐一章,就结束了。再虐剁手有木有!
47赠你暖光
走出那道门,莫桐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城市很大,可找一个能够容下自己的地方却那么难。
迷茫中莫桐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校园,这才忽然意识到――校园也不能来了。他当初信誓旦旦的要出国,学校基本算是默认退学了。唔,重点是,他现在是过街老鼠。莫桐沿着墙根围着操场旁边的铁栏往前走,他都不知道,学校操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装上路灯了。校园里依旧有热爱运动的学生在篮球场打球,田径场上也有忽快忽慢练爆发力的男生,还有两三成群的女生或跑或走。
莫桐忍不住又抓住栏杆往里看,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走到了今天这步。不是说校园是lovry tower吗?远离丑恶远离现实,理想的美满之境。确实是,你看里面那些无忧无虑的学生,什么都不用为之烦忧,只上好课就好,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做自己的事情。
没法出国了,他也不可能再走进这座校园。莫桐看着里面的人想,不如,就离开吧。中国这么大,总有一处能让自己容身。
有人朝这边跑过来的时候莫桐下意识的朝阴影里藏了一下,不过还是没快过对方的嘴。他听见梁山的声音喊:“老八?嘿,莫桐,你怎么在这里。”
莫桐转身就跑,身后的梁山气急败坏地叫:“回来!跑啥呀!我们有事儿问你!”
莫桐脚下没停,反而跑得更快了。
校园往东跑,过了不远便到了郊区。市民住的散,路上行人也无一个。莫桐等到连路灯也没有的时候才停下,扶着膝盖喘气。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莫桐转身,双眼虽然已经适应了黑暗却仍然看不清来人。那人跑得很快,看得出身体都微微前倾着。在莫桐准备继续往前跑的时候忽然被人抱住了腰,因为相反的冲力猛地双脚离地,被抱住了腰。也就是他跌回背后那人怀里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淡淡的体味让他瞬间崩溃。
莫桐咬着嘴唇挣扎,身后邵乾愣是不松手,拖着他急急问:“你跑什么?出什么事了?干嘛背着书包半夜跑出来?”
莫桐这么久没有再在学校出现,邵乾不担心是假的。每次他往日该到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看过去一眼,每次都会失望地收回视线。梁山说,估计是办齐了手续出国去了,可他总是不安心。今天是周五,只有两节晚自习,之后就被梁山拉到操场打球。篮球场在田径场一旁,靠近主道一边明亮处的篮筐已经被几拨人占了,他们一行只能选择了最里面的篮球架。
邵乾先发现墙外的异样,他打球的时候频频看过去,虽然看不清楚但总觉得那个栏杆外面的人的身影倍感孤独。梁山见他总朝外看,趁着扔球的空档往前跑了一段,含糊地喊了一声“老八”,见那人转身就跑,顿时肯定了猜想一路追过去。邵乾很快到了围栏处,梁山隔着围栏往外看,嘴里嘟囔:“靠,偷偷摸摸干啥呢?见了咱们跟见鬼似的。”
发自内心深处的担忧让他翻过铁栏追了出来。邵乾庆幸自己追了出来,此时浑身颤抖双手冰凉又异常沉默的莫桐让他恐慌。邵乾摸索着握住他毫无温度的手,不放松双臂力度的情况下搓了搓,放缓语气问:“到底怎么了?”
回应他的依旧是无边的沉默。邵乾把还在轻颤的人搬得面朝自己,黑暗里抬手摸一下他的脸,满手湿润。在邵乾又一个疑问问出口之前,莫桐哭噎一声猛地咬住他的手背。邵乾吸了口凉气,躲闪的动作却在莫桐的哽噎声响起时停了下来。
邵乾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意识告诉自己应该怎样做之前,已经伸出一臂把人搂在了怀里。莫桐咬着他的手背,狠狠的,哭泣着。渐渐松了口,却抬起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挤在他怀里,恨不得将自己隐藏在这个人的身体里,再也不用面对那些质疑和指点。
出门时,莫桐已经控制不住淌了半路的泪,如今在邵乾怀里停住哽噎的时候,眼睛已经涩疼的厉害。他闭着眼睛,希望自己能一直这样靠在这个人怀里。他又想,就在不久前,就在刚刚,他的梦想还不曾改变,那就是远离他,可如今却又贪恋起他身上的温暖。
莫桐垂下双手,脸颊却依旧靠在他胸口。邵乾没有再问那么多的“为什么”,而是往后退了一步,等他站好了,把背包去掉甩在自己肩上。似乎是刚发现他额头上的伤口,抬手轻轻碰了碰干掉的血迹,又沉默了片刻,牵着他一只手开始往回走。
莫桐站在原地不动,邵乾又扯了扯,终于还是问:“怎么了?”
莫桐摇头,“我不回去了。”
“你去哪里?”
“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
“我知道这样的地方。”
莫桐怔怔,下一瞬却被邵乾带着继续往前走。
来时跑得快,回去的时候发现路原来那么长。况且邵乾并没有带着他回学校,而是去了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的市民健身广场。夜已深,广场上几乎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邵乾拉着他直接到了一处人工土丘的地方,找了一个角度在一处水池旁坐下,指着通过这个角度看过去正位于水池另一边的土丘说:“有山,有水。白天的时候还有很多人。”
莫桐笑,抽回还被攥在他手里已经被汗湿的手,“谢谢。”
邵乾低头看看自己湿漉漉的掌心,慢慢又握上。
“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桐抱住膝盖将下巴放在腿上,自嘲地笑了笑说:“你好奇吗?我爸妈知道我喜欢男人,出国审核没通过。我决定滚出家门。”
“不要轻易滚出去。”
“已经滚了。”
“你决定滚来学校了吗?”
莫桐诧异地看一眼这般和他说话的邵乾,摇摇头说:“学校滚不进去了,台阶太高,会硌到骨头,很疼。”
“我背你进去吧。”
“不行,我以后都不让人背了。”莫桐深深吸了口气,笑着拍他的肩,“谢谢你啊,老大。”
不知为何,那么一瞬间邵乾心里溢满酸楚。他站起来,没再牵莫桐的手,但眼神坚定地看着他,“走,去学校。”
“我不去。”
“我知道。回去拿钱,找房子给你住。”
莫桐依旧想拒绝,邵乾先一步道:“算借你的,等你有钱了再还我。”
莫桐张张嘴,终是没有拒绝。他不可能想流浪汉一样,随便找一处草地就能凑合一晚。
再回去的时候已经凌晨,校园里静悄悄的。邵乾从操场一角翻栏杆进去,叮嘱莫桐:“你别离开,就在这儿等着,要是有什么事儿往前跑。”
栏杆很高,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他又没有邵乾那般的臂力,自然跳不过去。莫桐看了一眼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门岗小屋,点点头示意他回去。
邵乾快速跑开的时候,莫桐望着他的背影竟然有那么一丝心安。是的,前路已经迷茫,可似乎那迷雾中有了一盏灯,只要是追着那丝光亮往前走,就一定能找到珍宝一样。情悄悄的夜有些怕人,莫桐站了一会儿,找了一处路灯余光扫不到的角落蹲了下去。
多变的一天让他异常疲倦,似乎只是蹲下几分钟而已,就已经瞌睡得东倒西歪。邵乾跑回来的时候看不见人影,急急忙忙翻墙出来准备冲出去找的时候,扭头就看见蹲在不远处东倒一下西撞一下,又不停闭着眼睛把头抬起来,似乎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的莫桐。
邵乾走过去把人牵起来,继续往前走。迷迷糊糊中莫桐觉得自己步入仙境,温暖的床松软的床褥,身体还有节奏的轻轻摆动着,舒服得很。醒来的时候莫桐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看雪白的印着“众德”的床单和被罩,猜想应该是在旅馆。只不过自己如果到的这里,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额头上的血已经被擦洗干净了,还多了一块被白胶布贴着的纱布。莫桐躺在那里,一手放在额头上发呆。房门被敲了三遍,在门外的人已经开始喊他名字的时候才赶紧起床去开了门。邵乾一脸紧张地站在门外,见他开门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手里提着饭盒,莫桐猜想应该是学校饭堂的饭菜。如果他没猜错,邵乾应该也没吃饭。
邵乾有些小心地看了眼他的脸色,把粥和鸡蛋饼拿出来递给他。莫桐缓慢地喝粥,顺便思考一下去向,鸡蛋饼没动。他不是客气,也不是怕饿着邵乾,只是实在是没有胃口。
放下饭盒莫桐开口,“你去上课吧,我还得在这里住两天,很快就能找到工作的。到时候找到地方住,再告诉你。”
“昂。”邵乾表情没什么大变化,低垂着眼帘双手交叉握拳,好半天才开口说:“莫桐,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得告诉你一声。”
莫桐抬头看着他,点点头。想着他应该看不到,又点了点头说:“好。”声音有些颤抖。
邵乾为难地抿抿嘴唇,好半天才伸手抓住他因为紧张放在膝盖上握拳的双手,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道:“莫桐,你妈妈今天早上来班上找人。”
莫桐紧张的拳头慢慢放开,却在邵乾接下来的话中瞬间僵住。
他说:“你爸爸昨天赶夜路,出车祸了。人还在医院抢救。”
邵乾握紧他的双手加重摩挲的力度,低声劝:“你别太难过,肯定会好的。”
莫桐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地面一言不发。
“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莫桐长长呼出一口气,他说:“爸爸,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虐最后一章,说到做到,嗯!
48赠你暖光
大家都说,上帝是公平的,不会在同一时间把所有的苦痛分给同一个人来承受。可莫桐在病房外隔着了望窗看着里面全身插满各种管子的人,忽然觉得,其实上帝是个最狠的人。他可以让你一生一帆风顺,也可以让你一夕失去所有。可悲的是,他就是那一个不受上帝关照的人。
莫桐又想,是不是今天这种局面都是因为自己信错了神。他一个中国人,应该信奉菩萨才对,关上帝什么事?
思绪混乱中莫桐看见张雪英隔着了望窗望过来的冰冷怨恨的目光。莫桐顺着她的视线往身后看,这才忽然想起,他不该带一个男生同来医院。莫桐扭头赶他,“你先回去,谢谢你送我过来。”
邵乾看到了张雪英冰冷厌恶的视线,想了下指指一旁走廊上的椅子说:“我先在这里等,要是有什么事你喊我一声。”
“你是我的谁啊?”莫桐勾着嘴角笑,“等我爸醒来你还想把他气死回去吗?”
邵乾眉心皱了皱,抿抿唇点点头,看了她片刻才转身往外走。
莫桐等他消失在走廊尽头,却没有进病房。病房是三人房间,里面已经有了一位病人。他不想进去在和父母有什么争执,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在乎面子。他也不敢进去,怕父亲醒过来第一眼看到自己,又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张雪英终于还是走了出来,往前走了几步避开病房了望窗才气道:“你昨天去找他了?你,你们……你怎么能这么,这么没脸没皮?”
莫桐低垂着眉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他鼓起勇气问:“爸爸怎么样了?”
“你说怎么样了?”张雪英捂着嘴开始压抑地哭泣,“昨天还是好好的,你看现在。你怎么能,怎么能……”
“都是我害的。”莫桐勾勾嘴角笑了一下,却比哭看着更让人揪心。
张雪英看一眼莫桐,又哽噎了片刻勉强止住泪,沉默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说:“你去告诉你爸,说以后改了。你爸爸若是能醒过来,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莫桐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张雪英伸过来的手,颤声问:“爸爸怎么样了?”
“你爸差点死了!”张雪英情绪有些失控,拍着自己的胸口说:“医生说再晚一点就抢救不回来了,现在还昏迷着。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爸差点就死在荒郊野外了。”
张雪英推搡着他往病房走,嘴里重复着:“快去对你爸说,改了,以后都改了。只要你答应,等你爸好了咱们就办出国。”
莫桐哭着被她推进病房,蹲在床边埋头在莫良玉那只插着吊针的手旁边,却始终没开口。张雪英拍着昏迷中人的手臂说:“老莫,桐桐回来了,他说都改了。你可快点醒过来吧。”
“快说给你爸听。”张雪英见他不开口,神经质地去掐他的手臂,咬着牙压低声音道:“快告诉你爸,说你改了。若是你爸就这样没了,你拿什么还?”
莫桐哭着摇头,却终于还是在张雪英尖利的声音中开口说:“爸,我错了,我改。你,你快好起来吧。”
临床是以为上了年纪的老人,旁边陪护应该是自家的女儿。看见这边的情况女人也没敢扭头看,一直装作忙自己的事情。倒是床上醒过来的老人开口,“小孩子犯错改了就好,致什么气啊。放心吧,肯定会没事的。”
莫良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那天的晚上,莫桐安静地坐在旁边,在张雪英的一再提醒下开口说:“我错了爸,你快点好起来。”
出了这场事故,莫良玉似乎也相通了些什么。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其实只有好好活着。虽然不能做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一家人似乎达成了共识――谁都不再提那件事情。
邵乾往莫桐家里打过两次电话,第一次是张雪英接的,还问了一声是谁。第二次不知道谁接通的,听到声音一句话都没说就挂掉了。
莫桐彻底离开高中,并没有让谣言随着他的离开停止。他的名字依旧会被作为谈资出现了某些人的聊天里。
高考已经进入倒计时,莫桐却一直没有回来。邵乾听说,莫桐的父亲还在疗养中,似乎腿还有些不方便。莫桐如今在家里做了好儿子,除了照顾莫良玉,基本不出门。邵乾听说,莫桐估计要等新学期开学的时候到其他学校插班复读,出国的事情貌似没戏了。邵乾还听说,莫桐喜欢男人的毛病治好了,好在不是绝症。
孙敏再次找到邵乾的时候,是春天寒雨纷纷的时候。她请他去校园对面的一个饭馆吃饭,等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将一封信拿出来笑着递给他说:“这个月放假,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哥?”
“我哥又去打工了。”
“那得请你问一下地址帮忙寄过去了。”孙敏笑,“我最近总是联系不上他。”
邵乾为自己对邵安和孙敏事情的一无所知感到自责,他埋头与学习,除了偶尔和邵安互报平安的电话,似乎很久没有深聊过了。现在竟然连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也一无所知。
孙敏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大方地笑了笑说:“你哥没告诉你,肯定有他的想法。”
邵乾顿时有一种被人看破内心的局促,点点头说:“你放心,我一定把信寄出去。”
孙敏点头,“学校的事情我有听说一些,好在都过去了。你也加油,马上要高考,压力也不要太大。你哥又不在身边,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
邵乾点头连声答应。孙敏这才起身离开。
没让远送,出了饭馆就挥手告别。邵乾看着孙敏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该是怎样的表情。不是他低看了邵安,实在是邵安和孙敏之间的距离确实有些大。邵乾想不通两个人什么时候开始慢慢靠近的,看着手里的那封信想,或许只是什么事情相求呢?当然,如果是相爱了,他会倾尽一切祝福。邵安自然值得最好的。
高宸在刚过去的年间被抓捕归案,交代了那天的事情。强奸未遂加逃窜,入了狱。消息传到孙敏耳朵里的时候,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轻松或者开心。高宸罪有应得,但是他归不归案,对于自己的现状,实在是没有多少改变。
因为很多谣言并不是被“澄清”了就会消失的,有的影响太巨大,一直延伸到之后的生活里。孙敏在换了工作之后又经历过三次相亲,前两次还好,对方会委婉的说她条件太好,可能有些不合适。第三次相亲的那个三十余岁的男人竟然直接问――你那次真的没被强奸?而更让她感到气愤的是,说亲的那些人,很自觉的就把她当作二婚来对待。
若说之前的相亲是为了迎合母亲的想法,那么经历这么三次之后她觉得够了。孙母似乎打定主意,要把这个名声被破坏掉的女儿赶紧嫁出去,恨不得每次都替不积极的女儿亲自上场。期间,倒是偶遇过一次的邵安,他很贴心地问:“还好吗?别人说什么都别往心里去,放宽心。”
那时候她正瘦的厉害。那天她和班上的阿姨和班主任一起带着幼儿园的学生徒步去公园野餐,邵安主动帮着拦过往的车辆,送他们过马路。走过去很久,孙敏回头的时候还看见他站在那里目送他们离开。同事玩笑说,哪里认识的小伙子,长得帅气,还细心。也许孙敏就是那一刻下的决心――与其被别人握着那无须有的荒唐事当作缺点来侮辱,倒不如找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
她跑回去要邵安的联系方式,对方说不知道工地什么时候就变,反要了她的。结果呢,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孙敏这次来就是要挑明了对他的好感,要违背母亲的想法,在旁人的惊诧下,为了单纯的感情努力搏一把。只要对方够勇敢,对待感情够认真,便就够了。钱,可以一起挣。身份,可以交给时间慢慢积累。微有感情,不能用这些东西来衡量。她不想背着“大龄”和“曾经被强奸”的名头,稀里糊涂的,就被人凑合了。
49赠你暖光
邵安这次打工是在深圳,邵乾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已经又是两周过去了。
因为是转包工程,怎么说也算了小头头,他除了偶尔做砖瓦工,只要保证带过去的几个工人能按时认真完成任务就行,工钱却是比之前高了很多。
经历可以让人快速改变,虽然邵安很不适应,但这种改变还是毫不迟疑地在他身上发生着。如今他已经很心虚地跟着工地负责人一起,带着安全帽检查工程了。工地负责人和他竟然是一个省份的,出门在外以省为界均为老乡,这么一算,怎么着也算半个老乡。再加上邵安的老实本分,那人很信任地把工地上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他。如今邵安已经不用和砖瓦工们大通铺挤在一起了,房间虽然小,但毕竟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加卧室”。
邵乾告诉他孙敏让帮助寄信的事情,邵安沉默半天也没说怎么解决。邵乾干脆说:“我给你寄过去吧,最慢十几天也该到了。”
“别,万一丢了呢。”
邵乾心里乐了一下,“我寄挂号信,放心吧。”
“昂。”邵安算是默认这种做法,想了下还是问:“学习咋样了?快考试了,别不舍得花钱,哥现在有钱了。我听工地上人说,高考的时候学生都喜欢喝啥补脑的东西,回头我给你买几盒回去。”
“千万别。”邵乾惊恐,“那都是给神经衰弱的人喝的,我好好的可不敢喝,再喝坏喽。钱你攒着吧,以后肯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邵乾没忍住,说:“哥,孙老师那么漂亮,你要加把劲儿。”
“胡说八道什么?”邵安瞬间翻脸,再次强调,“不要胡说八道。”
邵乾笑,“我一会儿就去寄挂号信,你还是给孙老师去个电话,她找你应该是有事。”
邵乾心情还算不错的挂了电话,邵安却久久平静不下来。他回到房间坐在自己的小床边很久都没有移动,却也没有播出那个早就记在心里的号码。他没有那种可以什么都不考虑的魄力,他甚至是不明白工地上那些看上去也很普通的男人,为什么说起自己的感情经历都是一套一套的,哪家的姑娘为了他寻死觅活,哪家的媳妇儿对他多么多么好了。每次他们聊这些的时候邵安就只有沉默,他的感情生活太空白了,空白得有那么一抹色彩出现时,自己反而畏缩。
孙敏比自己条件好太多,家庭好,学历好,人漂亮,还比自己小好几岁。邵安忽然想,也许自己应该在挣够了邵乾上学的钱之后,也去读一读书,好和她的差距不那么大。
似乎继续考学的想法给了他莫大的鼓舞,邵安搓了搓双手再次出门,大脑有些空白地拨了那组电话号码。“滴滴”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邵安又开始紧张,忽然觉得如果接通了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电话响了很久,依旧没有人接听。邵安舒了口气准备扣上,那边却在这时传来声音问:“您好,请问找哪位?”
“您好,我找孙老师。”
“哦,等一下。”
一阵杂音后孙敏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她说:“您好,我是孙敏。”
邵安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渴,轻咳了一声才说:“孙老师,我是邵安。”
那头忽然静了下来,邵安仿佛感觉到,对方连呼吸都放轻了。片刻后他听见孙敏说:“是不是我不让邵乾帮我带封信过去,你就不给我回这个电话呢?信你看了吗?”
“还没收到,邵乾说寄过来。”
“等你看到了,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事情。”
“昂。”邵安竟没勇气问是什么事情。
电话那边的人轻笑,“你怎么不问我什么事情?”
“什么事?”
孙敏又是一声轻笑,“你太紧张了。好吧,我先告诉你,你好好考虑一下,不用那么急回答我。”
“昂。”
“邵安。”孙敏看一眼一直留意着她的母亲,放轻声音说:“我们处朋友吧。”
直到挂断电话,孙敏都没有再听到过邵安的声音,想也知道,应该是冲击太大有点不知所措了。孙敏有时候觉得,邵安在处理男女关系上就是个白痴,总表现得好像他是泥巴,对方是鲜花。
孙母放下手里的毯子问:“和谁打的电话?昨天见的那个吗?人家很不错了,个体户。不要眼光太高。”
孙敏耸肩,“我知道对方很不错,可惜,他觉得不合适。”
“为什么?!”
孙敏看着母亲笑,“你知道为什么。”
“那你刚才再和谁打电话。”
“邵安。”孙敏好意地提醒母亲,“那个当时救我了的人。”
孙母惊呼一声叫道:“那个害了你的穷光蛋乡下人?你想都不要想!”
“妈。”孙敏怜悯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缓缓挂上一点笑意,“有时候我都不敢想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总觉得恐惧。我是人,你也是人,我恳求你,不要再把我当作商品待价而沽了。”
孙母嘴唇有些颤抖,指着外面气道:“我把你当商品?你怎么不去看看外面邻居都是怎么在背后笑话咱们家呢?你要是嫁给那个农民工,才是不把自己当人看!”
“生活是我自己的,不用别人指手画脚。妈,如果你依旧觉得我给你丢了脸,请你不要再管我怎么生活。”
高考越是临近,邵乾心里越是有一块石头如何也放不下。借着一次月末星期,邵乾让李明伟带路,找到了莫桐家里。李明伟指着面前的那栋楼说:“就在三层东户,你要是去找最好快点去,再晚一会儿好多人下班,省得别人看见了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你不上去?”
李明伟耸肩,“我本来就是带路的。”
他抬手拍拍邵乾的肩膀,“再说,听说莫桐现在状况不太好,也不一定希望太多人看到。”
李明伟又拍拍他的肩,转身甩着大长腿一晃一晃的走了。邵乾仰头看三楼的窗,在看见不远处有人走过来的时候快速地冲上楼。他怕自己的到访给莫桐又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蹿上去的时候邵乾忽然有些后悔,他应该带两名女生一起过来才好。
开门的是张雪英,看样子是正在洗东西,袖子双双卷起来,手上湿漉漉的。邵乾把手里的一兜水果递过去说:“阿姨好,我来……”
未完的话被巨大的关门声打断,邵乾看着面前那扇险些摔到自己鼻子的门有些缓不过神来。再去敲门,很久都没人回应。
邵乾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听见里面似乎有吵架的声音。他再次敲响那扇门,在没有期望能被打开的时候那门竟然被打开了,张雪英脸色不悦地皱眉问:“有什么事说吧。”
“莫叔叔他……”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些水果。”
“不用,你拿回去吃吧。”
“其实……”
张雪英很不耐烦地回头道:“你和他说!”
邵乾越过门缝往后看,才发现站在那里瘦得已经两颊下凹的莫桐。因为瘦,那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却无神。莫桐只看了他一眼就看向别处,出口的话冷冰冰的,他说:“希望你以后不要来了,谢谢你的水果。”
说罢不顾邵乾的反应又回了自己的小房间。张雪英还算保持着该有的风度,虽然勉强,但还是把该说的话说完,“我们就不留你吃饭了,谢谢你的水果,我们心领,再见。”
那道门再次在面前关上,邵乾不知为何,心里酸得厉害。他有很多问题要问,他想问莫桐为什么不去读书了?还能出国吗?现在过的好不好?为什么瘦得脱相了?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助的吗?
可什么都没问呢,对方已经转身走了。
邵乾站在门口看着手里的水果发呆,好半晌才把水果放在门口,转身下了楼。他不敢待太久,把遇上谁上楼下楼,又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到小区院子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回头去看三楼的窗,他看见一个小小的人站在那里。邵乾惊喜地挥手,有话憋在嗓子眼里总想喊出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有人往这边看,邵乾收回手臂,再抬头,却发现那窗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