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出得棚来,站在街边远远望去。
只觉远方街道的尽头处,好似有一股白色的浪潮在平地涌起,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沿着街道,一路向草棚席卷而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仿佛永无止境般的阵阵轰鸣之声,极其规律地一下接着一下,宛如震在几人的心头。
且这声音,随着白浪的靠近,越来越大......
“我的妈呀?”
身旁一名衙役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忍不住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
“我该不会是没睡醒吧?这是龙王爷上岸了?!”
“头儿,我料想这应当是什么妖孽降世了!”不知何时,已躲到某处屋檐下的老下属李老二,面色不改,在远处喊出声来。
只见他抱起双臂,缩着脑袋望向吴桥庆,高声提议道:“这里就属你武功最高,你要不先上去看一眼?若是打得过,便做了它,留名县志、名垂青史的大好机会啊!”
随后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一路小跑过来,近身叮嘱道:“若是打不过,又跑不掉,那被吃掉的时候,记得叫唤一声,我们好跑路!”
“日后每年的今日,我这个新任李总捕必不忘你今生恩德,纸钱管够!”
“我去你娘的!”吴桥庆闻言脸色一黑,飞起一脚将这厮踹开。
“李老二,老子今生做鬼也要带着你一起!”
事发突然,作为此地主事之人,眼下真真是心惊肉跳,哪有心思与人开这种玩笑?
他举目环顾,方才还在街道上铲雪的百姓中。
胆子小的,早在第一声巨响时,便跑进角角落落藏了起来,胆子大的,此时也在原地举着家伙犹犹豫豫,并无几个敢上前一观。
一时间,皆以为是什么天降恶兆,人心惶惶。
再回头时,只见那白浪已至百丈开外,脚下明显的能察觉到那一声声巨响带来的震动感。
吴桥庆无奈,只能壮起胆魄,独自站到大街中央,对着浪潮提气聚目,仔细一瞧,而这一瞧之下,令他更为心惊......
这哪里是什么浪潮?
分明是笼罩了十丈方圆的一团暴风雪!
浑身汗毛倒竖,脚下不自觉地后撤半步,右手万分警惕地按上了腰间刀柄。
待得又近了三十丈,吴桥庆终于看清楚了。
那一股股狂暴的白色气浪中,赫然有一道模糊地身影在其中动作......
“来者何人?!”
见状,这位总捕头微微眯起了眼睛,上前一步,当街一声怒喝道:“大乾地界,岂容你装神弄鬼?!”
“还不速速止步!”
身为富庶大县的总捕头。
吴桥庆有一身三流上的身手,在江湖上也是能威震百里的高手,寻常人百十个也难近其身,既然发觉是人为,不是鬼神,那自无恐慌之理。
哪怕对方身手再高,难道还敢不给朝廷面子?
远处那风暴中心之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响动,动作隐隐顿了一下,但又似乎没听清,并未多加理会,依旧不紧不慢地携着风雪与巨响前进。
“好胆!”
吴桥庆见状勃然大怒,腰间的那柄雁翎刀陡然出鞘,抬刀前指,威胁道:“再不止步,当场格杀勿论!”
话音落毕,足足半响......
脚下震感不断,前方轰鸣不止,那十丈风雪圈不偏不倚,笼罩着城南街道的大路中央,稳步前行。
于是,在周围百姓们的一道道热辣视线中。
他只觉自己头皮发麻。
奈何众目睽睽之下,已是无法再退,只能隐蔽地侧过头,向一旁屋檐下的李老二使了个眼色。
待得看见老下属往县衙而去的背影,他才心下稍安,背后十余名属下也是集结完毕,纷纷站至他身后,拔出腰刀严阵以待。
吴桥庆咬着牙,挺刀一步步上前靠近道:“既然阁下执意蔑视朝廷,那便只好......”
“刀下见真章了!”
话音落时,脚下如风,人影已是脱离队伍,率先冲出了数丈,直直朝着那风雪圈而去,赫然是一刀在手,有我无敌之势!
待得冲入那风暴圈外围三丈之时。
飞身跃起,挥舞手中闪着血色荧光的长刀,在半空中奋力斩出一道刀气,劈开了身前席卷而来的暴风雪。
眼前障碍骤然分离,正待一睹来人容貌之时。
忽得,中心那人似乎隐隐一动,随即......
一阵勃然气浪带着无数星星点点地雪花、碎冰渣,甚至还有碎裂的青石砖块扑面而来。
这浪头轻轻迎面一打,半空中的吴桥庆只觉眼前一花,随后身不由己的被一股巨力夹带着,远远地向后方抛飞。
......
“好厉害啊......”
“武林高手都是这么飞来飞去的吗?”
角落中,一名看见他高高跃起,却未看见他落地的半大少年,向一旁的中年男子出声询问道。
“嘘,别说话......”男子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苦笑道。
......
在周遭百姓和衙役们眼中。
自家的总捕头英勇的冲了上去,挥出了一线红芒,然后被一道风雪湮灭,连人一道被冲回了七丈,在空中时还流利地旋转了三圈,落地之际乃是一招经典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吴头儿!”
“总捕头啊!”
后方的衙役、捕快们面色大惊,齐齐冲上来围住了躺在地上的他。
“你没事吧!”一名年轻的捕快抱住他,带着哭腔喊道。
其余人已挺着刀,准备冲向风暴圈与敌决一死战了。
“都住手,别冲动!”
倒在地上,头晕眼花的吴桥庆,急切地出声喊住了众人,随后勉强站起身来,走上前看着渐渐平息下来的风暴圈,静静等待。
片刻后。
“陈公子......陈少爷......”
对着从中走出来的一道熟悉人影,他拱手苦笑道:“千户大人,你可玩够了?!”
“???”从风雪中走出的单衣少年,挥出一道劲力,扫开了身边尘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出声询问道:“吴捕头这是何意,这是在......”
“聚众演习?”
他一直为风雪遮目,只觉方才一掌挥出,似乎手感有异,便停下来看看是不是打坏了别人家的招牌门面。
“奕少爷,你好大的声势啊!”
吴桥庆看他一脸迷茫的样子,不禁气苦道:“这一路又是风又是雪的,您这是要做甚呐?”
“练功啊!”少年用理所当然地语气回答道。
“练功为何要跑到大街上来?!”一旁众人鸦雀无声,唯剩这位总捕头气急败坏地质问声。
“有何不妥?这里不是缺人吗?”
陈奕见他生气,备感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听我家管事说,城外粮道被大雪所封,正巧我每日须得挥刀万下,便寻思着,沿着城南一路往昌平练过去,一日当能开个十里路吧?”
“反正在家也是练,在外也是练嘛!”
“......”吴桥庆看着少年无辜的表情,随手丢掉手中的刀,一脸平静地说道:“并不无妥......”
“是在下打扰你了......”
“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