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君被安置好,喝了些参汤幽幽醒来。
徐家人见她醒了,方叮嘱了一番才走。
徐春君这些日子实在有些太消耗了,体力支撑不住。
况且,有些事她不便直接过问。
“姑姑,我实在没力气,剩下的事就麻烦你帮着处理吧!”徐春君恳请陆夫人帮忙。
“好孩子, 你歇着吧!我知道该怎么办。”陆夫人说,“我只让嫂子开口就是了。”
说完叫上郑无疾:“你瞧瞧你媳妇都累成什么样子了?别人都知道心疼你不心疼?!先跟我去把剩下的事解决了,再回头好好照顾春君!”
方氏哭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陆夫人对她真是又怜又恨:“都这个时候了,哭有什么用?把事情说清楚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藏着掖着能解决得了吗?”
“我糊涂!是我糊涂啊!”方氏捶着胸口悔不当初,“我怎么就信了她们的话了!”
原来老太太金氏中毒, 不是别人,而是方氏自己动的手。
郑无疾被人绑架,她心急如焚。
像她这样的人,只知道着急担心,一点办法也想不到。
虽然徐春君一再保证会把郑无疾赎出来,可她还是不放心。
偏偏这个时候,了尘在她耳边反复说老太太长了新牙,是凶兆。
“这老人若是身体太健旺了,可未必是子孙的福气。要知道一个家的气数有限,老人把福寿都占了,子孙可就要短命了!”了尘说得郑重其事,“老太太的阳寿原本该尽了,可偏偏身体又好了起来,这事出反常必有妖, 谁家老人还长新牙呢?
那天我来,听说了这个, 心里头就咯噔一声,不过不好就说出来。如今怎么样?大爷还是出事了吧!”
方氏这人耳根子奇软,唯一有主见的一次, 就是不同意张婷致做姨娘。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多明智的人,再加上关心则乱。此时真是一点儿章程也没有。
了尘她们在旁边煽风点火,说得煞有介事,由不得她不信。
“贫尼说句造孽的话,就算这次大爷能够平安回来,往后必然还是要出事的。”了尘摇头哀叹,满面慈悲,“你们郑家在这上头本就福薄,更何况有人多占呢!”
方氏特彻底没了主张,她问了尘:“那我该怎么办?”
“这个贫尼就不知道啦。”了尘虽说不知道,却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方氏犯了愁:“那我能怎么办呢?不然我多多念佛多多拜忏总行了吧?”
“不是不行,可远水救不得近火。”了尘说,“其实只要老太太的身体不这么好,大爷也就没事儿了。”
“可是她好好的在那儿,我怎么让她不好呀?”方氏头疼起来,“这也太难了!”
这时张婷致在一旁对了尘说道:“师太,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然知道这其中的关节,不如就帮我表姨出出主意。”
“是啊!我现在脑袋里一团乱,什么主意也没有了。”方氏哭道,“春君不信佛,这话跟她说了,她也不会信的。”
她这一点倒是清楚,真要是告诉徐春君,徐春君不但不会信,还会把了尘这些人都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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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也实在有些造孽,但两害相遇取其轻,”了尘有些为难地说,“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建议方氏在老太太的饮食上做些手脚,当然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别人也只会觉得是老人吃坏了肚子。
“嫂子你好糊涂!”陆夫人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气得直跺脚,“她们撺掇你这么做,就是为了拿住你的把柄。若真想让老太太不好,直接把无疾被绑的事告诉她不就得了吗?”
“我当时被她们哄住了,”方氏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们说若是跟老太太说无疾被绑了,老太太一着急万一再没了,传出去你们必然会怪我。还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好。”
“你呀!一把年纪了,让我说你什么好?!春君必然已经知道老太太是中了毒,也知道是谁干的,所以才会往你们这屋里怀疑。”陆夫人一想就明白了,“这孩子为了保住你的颜面,当着她娘家人的面都不把这事儿抖出来,实在是厚道孝顺。”
“我也知道,春君是好孩子。这事儿的确是我做错了,我毒害婆母,罪该万死!”方氏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来。
“你这个小贱人!”陆夫人看着张婷致怒从心头起,“撺掇我嫂子害老太太,好狠的心呐!”
虽然明面上是了尘怂恿的方氏,可这计策却是张婷致出的。
为的就是拿住方氏的把柄,好让她帮着自己上位。
否则就算徐春君被扫地出门,又怎么能顺理成章地让她补上呢?
“夫人,你骂我也没有用。我现在和表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上公堂我也不怕!索性大家一块儿没脸。”张婷致豁出去了,她瞪圆了眼睛,一副泼皮无赖相。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这张脸不要也罢!
“呵!”陆夫人看着她笑了,“你是看准了郑家丢不起这个脸。春君又要顾及婆母的脸面,还要顾及大爷的名声。所以到了现在还这么直高气扬,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夫人知道就好,这一次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我们离开京城,自谋生路就是了。”张婷致心有不甘。
明明他的计策是这么巧妙!
都怪方氏这个蠢货!回想那天徐春君去探望她说的那些话,明显就是在试探了。
可她连演戏都演不像,害得自己满盘皆输!
“你把郑家搅成这个样子,还想全身而退,不想想可能吗?”陆夫人微微挑眉,笑得有些冷。
“那你要怎么样?私自处置了我还是把我送进衙门去?”张庭致干脆也坐在了椅子上,她才不要站着受审呢!
郑无疾在一旁看着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恨当然是恨,厌恶也是真的厌恶,但还有一种感觉,就是莫名其妙。
为什么一个人要设计去害别人?
为什么见不得别人好?
为什么做了恶还洋洋得意?
他忽然就明白,徐春君有多难得。
她明明有上百种法子弄死自己,可是她都没有做。
或者不屑,或者不愿。
知世故而不世故,懂诡道而不诡道。
不是谁都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