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场雪早已下过了，但雪量少的可怜，只在屋顶存了薄薄的一层，空气还是干冷的厉害。
    北方人还好，反正习惯了，很多南方来的员工尤其不适应，皮肤起皮, 手冻得皲裂，连在户外吸口气都觉得喉咙疼。公司特意在每层都摆了一些加湿器，聊胜于无。
    临近春节，公司的运转也慢了下来，有的都提前放假了。年终奖已经提前发放，今年公司盈利情况不佳，比去年是少了点, 但在这年代依然是一笔让人羡慕的巨款。
    早上就阴沉沉的，刚九点就飘起了雪花。今天下午就正式放假，大家看着窗外的风雪都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赶紧拿着东西就撤。
    一年的工作就此结束了，趁着都还在，徐柠特意拉着公司几个管理层去食堂聚餐。
    食堂二楼，包间里摆了一张大圆桌，十多个人围坐着，服务员正来来往往的把一道道菜肴端上桌子。
    包间朝阳的方向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窗，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今天有的还要开车回家，就不喝酒了啊，想喝点东西的就以茶代酒。”徐柠让人提了壶热茶过来，说道。
    “不喝就不喝吧，喝多了没好处。哎，烟能抽吧？”陆明问道。
    徐柠摇摇头，“陆老师, 烟还是少抽点吧, 对身体不好。”
    陆明笑了笑，不说话了。
    菜很快上齐了, 徐柠拿起筷子, 招呼道：“都趁热吃啊，咱们天天见面，但这样的聚会可不多，多吃点，别剩下菜。”
    他们一整年基本都是从头忙到尾，聚一块都是谈工作，还真没多少这样聊天的机会。
    陆明端起茶杯，向徐柠举着，道：“徐总，我先敬你一杯。”
    徐柠停下筷子，倒了杯茶，道：“陆老师就是客气，就平常吃个饭，还敬茶做什么。”
    陆明笑了笑，道：“其实一直想跟你道句谢来着。”
    茶杯碰了碰，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陆明吸了口气, 道：“说实话，要不是当年你把我喊来, 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之前碰到几个还留在单位的老同事, 聊了几句，更是心有戚戚。他们现在还是拿着三四百块钱工资，骑着二八大杠，过着紧巴巴的过日子。可我呢，出门有小轿车，一个月工资两万，前段时间物价涨那么快，我们家几乎没什么感觉。……我自问是没有比别人厉害多少的，能有今天，当然是该感谢你一句的。”
    徐柠摆摆手：“谈不上谢字，我出钱，你们出智，互相合作罢了。”
    一旁的唐作欣也端起茶杯，道：“那我也得敬徐总一杯。如果不是来这，我本来一直想出国的。唉，现在想想倒是有些庆幸，去了国外，钱大概是能挣到的，但背井离乡的生活想来也不好受。徐总，喝一杯吧。”
    又碰了碰杯，眼看其他人也要举杯，徐柠连忙说道：“哎，今天是聚会聊天，就别整的这么伤感了吧！你们要是想感谢，那以后就认真工作，帮我多赚点钱。”
    屋里响起一阵笑声，众人这才作罢。
    今天不谈工作，话题聊着聊着，很自然的就转到了国内外的大事上。没办法，他们这些人没什么爱好，又都很正派，能聊的也就新闻了。
    “哎，我看新闻说，立陶宛要独立了？真的假的啊？”有人说了一句。
    “大概是真的，连柏林墙都倒了，苏联老大哥眼看着是不行了。现在不撤，还等什么？我觉得啊，苏联那一堆加盟国迟早都要走，那就完了。”
    “也不见得吧，就算走一些加盟国，毕竟家底还在。”
    “不一样的。苏联的工业分的太散，很多都布局在加盟国，到时候一分家，那工业链条就缺了一大块。工业这东西就跟鞋子一样，缺了一环，那手里剩下的也得扔。到时候，那就是工业大崩溃。”
    “啧！这变化可太快了，搁前几年谁能想到会有现在的局面？”
    “说的就是啊。苏联的国力比美国还是弱了些，穷兵黩武，实在是不该。”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的热闹。徐柠听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道：“问大家一句，你们有在苏联留学过的吗？”
    众人都摇头。
    “那些上了年纪的有不少，我们读大学那会就很少出国留学了。”陆明说道。
    “可惜了。”徐柠说道。“说实话，我正打算派人去东欧那边瞧瞧的，也许是能带回来一些东西。但我们在那边不熟悉，挺麻烦的。”
    “这个，我倒是可以帮忙联系一下。”陆明说道。
    徐柠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大家继续聊吧。”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两点，众人这才下楼。
    出了食堂，迎面是凌冽的风雪，跟室内的温差巨大。
    徐柠紧了紧衣领，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踩着已经没过脚面的积雪往家走去。
    上午还热热闹闹的，这下午就看不到几个人了，抬眼一看，漫天的雪花，天色沉的像是傍晚。
    徐柠一路走回家，林蔓正在听收音机，孩子则在地毯上爬来爬去。
    “小烁，爸爸回来了。”徐柠打开门帘，在门口换了拖鞋。
    “咿呀咿呀。”小家伙抬头看了眼，立刻就手脚并用往门口爬了过来。
    眼看着爬到了地上，林蔓赶紧过去把小家伙抱起来。
    徐柠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过去亲了儿子一口。“小烁，今天在家乖不乖啊？”
    “我们小烁今天可乖了，都没哭，是不是啊，儿子？”林蔓把孩子举起了一些，说道。
    小家伙咯咯的笑，露出了几颗小小的门牙。
    徐柠去洗了把脸，回来顺手打开了电视机。
    “公司今天就放假了吧？”林蔓在一旁坐下，问道。
    “对。明天就不上班了。”徐柠说道。
    电视没什么节目，而且只有央视跟京城台两个台，看着挺无聊的。
    “我爸妈明天就来了，到时候就让他们住旁边的房子？”林蔓问道。
    她家里人今年春节要来这边看看，到年三十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