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千怜爱了黑濑泉多久这个问题,得追溯到大概一年前吧。
从见猎心喜、爱屋及乌,到逐渐感兴趣,又一步步规划着。
小说的结局,是其次。
一直以来,白石千怜的目标都是黑濑泉。
不然她将朽木冬子的身份维持到底,何须耗费心思布置后续呢?
她只不过是想给黑濑泉一个梦幻的相遇,能够让他喜欢上自己罢了。
白石千怜自知,自己是优秀、被所有人喜爱的。
但那有用吗?
和黑濑泉同桌一年,每天的交流仅是打招呼的程度。
他完全没有对她表露出任何好感过,完全没有。
和黑濑泉经历的点点滴滴,是真切的,心意也是。
她很高兴,也很幸福,也想和黑濑泉继续维持着这样的日子,永远永远。
所以,在面临暴露时,她慌了。
就是因为深爱着黑濑泉,不想加深他的痛苦与自我的罪孽,所以才克制住报复平泽真武的冲动。
可惜,这些想法、心意,不被黑濑泉所知晓。
现实就是,她玩弄、欺骗了黑濑泉,令他再难相信自己。
这能怨黑濑泉太过倔强、不识趣吗?
不能。
她只能怨自己,太过笨拙,不会好好爱人,伤害到了黑濑泉。
“泉,其实有些事,比起你来说,我更无法原谅我自己。”
不知何时间,白石千怜抬起头,目光看向了黑濑泉,与他对视。
在黑濑泉错愕的神情下,他眼底倒映着的,是泪流满面的白石千怜。
“是我伤害了你,让你变得这么痛苦。”
“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没那么完美,一直以来,我都在欺骗着你。”
“但我对你的爱,是真诚的,我能确认,也能肯定,请相信我吧,泉!”
黑濑泉紧抿着薄唇,放在被子下的手,死死地攥着,直至发白。
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心中上涌的情绪,开始想要不顾一切了。
黑濑泉紧咬着牙,声音嘶哑地吼道:“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不是你装成朽木冬子,要我瞒着白石千怜,作出对不起你的事吗?”
“很好玩吗?有意思吗?”
“看我为难、痛苦,你有不忍过吗?有想过这样做是错误的吗?”
“你告诉我,这就是你爱我吗?”
“要是真武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要一直欺骗我,一直玩弄我啊?!”
自始至终,黑濑泉都对那一夜的事,念念不忘,难以释然。
所有事,他都能够原谅,但唯独那一件事,他无法原谅。
一想到朽木冬子那副令人作呕的姿态,和白石千怜重叠在一起时,他就像被人扼住喉咙般,难受到无法呼吸。
白石千怜在他心中的形象,在暴露的那一刻就彻底崩塌了。
“泉,我……”
“别在叫我泉了!”
黑濑泉死死地盯着白石千怜,眼白密布血丝,脸色也因愤怒而扭曲。
“什么叫比起我,你更无法原谅自己?”
“你知道我一想到你就是朽木冬子,就难受到恨不得去死吗?”
“你知道吗!!!”
黑濑泉一直以来都把身为白桔梗的白石千怜视作白月光,可她却破碎了。
曾经纯白无瑕的花朵,也于虚妄中盛开,是那么的丑陋、令人作呕。
每当白石千怜说爱他时,她的身影总是和朽木冬子重叠起来。
在这一刻,黑濑泉甚至会去质疑——自己的爱。
他觉得自己爱的是虚妄的白石千怜,自己完全不了解她。
“……抱歉。”白石千怜悲哀地闭上眼,低声道歉。
可惜,道歉太过微不足道,微小到彼此都不会好受一丝一毫。
“不是你说的别和我道歉吗?要对得起你吗?”
“现在——你对得起我吗?!”
“我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黑濑泉神情激动,脖子、额头都浮现出狰狞青筋,心底压抑着的所有情绪,于此刻统统爆发。
诚然,他答应朽木冬子,背着白石千怜保持联络时,是对不起白石千怜。
但他适时的迷途知返,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和白石千怜袒露一切,并坚定选择了她。
这件事,两人也都说开了,谈不上有多对不起。
可白石千怜隐瞒着他的事,不曾迷途知返过,甚至还愈加过火。
这让黑濑泉难以忍耐,更无法接受!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去相信白石千怜的爱呢?
“泉,对不起,对不起……”
“我完全不知道,这会让你这么难过……”
“是我的不对,你打我、骂我、怎么对我,我都认了……”
“但也请别离开我,就在我身边,让我补偿你,好吗?”
“我……求你了,泉……黑濑。”
白石千怜不停地哀求着,眼里的泪也在不停涌出,滴滴答答落下。
黑濑泉看着如此卑微恳求着他的白石千怜,心如刀绞,纠结到极致。
他其实是个很懦弱、优柔寡断的人。
一直以来,他都在随波逐流,没有任何特点。
写小说,是为了承担家庭经济的负担,本意并不是想写;
被朽木冬子监禁,却被对方温柔对待,于是遵从优柔寡断的一面,选择宽恕她年少不懂事的错。
但爱上白石千怜后,他切实感觉到自己有了想要做的事。
那就是……
填补她内心空洞的责任。
因为他是白石千怜的恋人,这是应该的,也是心甘情愿想要做到的。
可笑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白石千怜,这又谈何去填补呢?
好半天过去,黑濑泉深吸了口气,因激动而狰狞的脸色也慢慢缓和下来。
他说:“……家,搬了吗?”
白石千怜闻言,楞了一瞬。
在这一瞬,她把好与不好的可能都想到了。
“……已经收拾好了。”
说出这句话后,白石千怜内心忐忑地等待着回答。
“嗯,趁早吧。”
最终,黑濑泉还是没能原谅白石千怜。
仅是口头上的歉意,他还无法释然。
如果刻骨铭心的伤痕,能用话语和道歉治愈的话,那也就没那么多悲剧了。
而得到回答的白石千怜,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我,明白了。”
她低声说罢,起身失魂落魄的离开。
继续留在这,也是无意义的了,不如让彼此先静一静。
而在白石千怜打开医务室的门,即将走出的那一刻,身后突然响起黑濑泉的话语:
“白……千怜,我不会转学。”
白石千怜闻言,无神、绝望的眼睛,骤然亮起光芒。
这是……
有转机了?
想到这一可能,她的内心被狂喜所填满,悲伤一扫而空。
黑濑泉没从她身边离开,不就表示要给她机会弥补过错么?
‘泉,我一定,一定会竭尽所有,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带着这样的想法,白石千怜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黑濑泉一眼后,将门关上。
“唉……”
躺在床上的黑濑泉,轻叹了口气,突然变得懊恼起来。
又这样心软了……
没办法,白石千怜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他怎么能狠下心来呢?
本来,也不是很想转学。
虽然和白石千怜相处会很尴尬,但也好比相思好。
要是转学了,黑濑泉就再也看不到白石千怜了。
“我还真是没用啊……”
黑濑泉喃喃自语着,微露苦笑,随即从床上坐起身,准备离开医务室。
现在,他感觉好多了,脑子很清醒,身体也不再沉重。
穿上鞋,从医务室离开,黑濑泉回到教室拿书包。
教室里唯有值日的同学还在,其余人都走干净了。
“黑、黑濑同学!”
而在黑濑泉拿上书包,就要回家时,身后突然有个女生叫住了他。
“嗯?怎么了?”黑濑泉回过头,看向那个女生。
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叫绫音……嗯,就叫绫音吧。
她戴着一幅度数高到令人看不清眼睛的眼镜,梳着条麻花辫,额前留有整齐的长刘海。
“那、那个……”
绫音支支吾吾好半天,最终才声若蚊呐道:“身体还好吗?”
黑濑泉楞了一下。
他倒是没想到,还有人关心他呢。
“啊……”
下一刻,他回过神来,轻轻点头:“已经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没、没事……”
绫音结结巴巴地开口,双手紧攥在身前,一脸欲言又止的。
看着这样的她,黑濑泉忍不住说:“如果是我的错觉,那我道歉,但我感觉你还有什么事想跟我说,是吗?”
“啊……是、是的吧?”绫音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吧?”
“嗯,是的。”
“……”
黑濑泉无言地看着绫音,耐心地等她开口。
好半晌后,绫音才在他的注视下,涨红了脸,小声说:“就、就是……答复。”
“答复?”黑濑泉不禁愣住,“什么答复?”
绫音低下头,涨红了脸,似是破罐子破摔般的大喊道:“情、情书!”
“情书?”黑濑泉喃喃自语了一句后,骤然睁大眼睛,“情书?!”
情书?
他什么时候收到过情书了?
这两天他一直在请假,今天才回到学校上学,怎么可能有收到情书啊!
可绫音这幅样子,也不至于是在逗他玩,或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吧?
“嗯、嗯!情书的答复!”绫音用力点头,一张小脸变得红扑扑的,“昨天我给黑濑同学的鞋柜里放了情书!”
“我……没看到有啊?”
黑濑泉一脸茫然,寻思她的鞋柜,不就只有双室内鞋么?
谁会闲的没事,去动他的鞋柜,把情书收起来啊?
不对……
不是有一个人,有可能会这么做么?
想到这一可能,黑濑泉当即开口:“抱歉,虽然没看到绫音同学的情书,但我想,我是拒绝的。”
他怎么可能接受别人的告白呢?
就算和白石千怜冷战,关系几乎要闹到分手的地步,他也没真的说出分手这两个字。
况且,黑濑泉的心很小,小到早已被白石千怜所占据,再也容纳不下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