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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一使力扳动,巨大的衣箱立时移了位,露出了一个明显可称之为地道的阶梯入口来。见一切确如自个儿所料,楚越不疑有他,当即兴冲冲地钻入地道直往深处走去。小片刻后,与自个儿屋中入口处全无二致的阶梯入眼,上头还隐隐传来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
    明白这意味了什么,楚越大喜之下正待上前,却又在想起什么后回过头投奔回房中取来了先前那套凤冠霞帔――卿卿既然还未就寝,那么他说什么都要让卿卿试穿一下才成。就是不晓得卿卿那儿是否也有这密道的地图了。
    又一次来到地道另一侧的那道阶梯前后,听着情人的足音渐近,这回,楚越没有迟疑,敲门般抬手叩了叩上方的密门。
    「卿卿,是我。」
    司徒延卿此时也正在研究自个儿房里凭空多出来的物事,虽给这声音吓了一跳,却旋即明白了过来,连忙按图索骥打开了地道口。
    伴随着隐隐约约的轰鸣声,密门开启,一道阶梯与情人的身影随之映入眼帘――虽说白天还对楚越胡乱在大街上公然调情的行为十分懊恼,可在劳累了大半天后,得见情人的喜悦却仍胜过了残存的不满。也因此,尽管才刚相见便给对方一个熊抱紧拥入怀,司徒延卿却连一丝抗拒之意都无,而就这么顺势将头轻抵上男人肩际……难掩欢欣的眸光垂落,却旋即因瞧见了楚越左手扛着的物事而为之一怔。
    思及先前姊夫让人送来的信,司徒延卿容色微红,却没有提及自己的「发现」,而仅是叹息着低声开了口:
    「这般贸然跑来,难道就不怕我不在房里,或给你的声音吓着吗?」
    「我的卿卿是何等人物,哪会因为这点小事便给吓着?」
    听他这么问,楚越嘿嘿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其实我本来也只是想试走一遭、确认这地道是否真如我预期的通往你房里,结果一到阶梯前便听着了你的足音,要我如何按捺得住?今儿个怎么说都是咱们入新房的日子,若不好好温存一番,如何对得起皇上的苦心安排?」
    说着,他略微放松了环抱着情人腰肢的力道,献宝似地将特地带过来的凤冠霞帔拿到了情人眼前:「你瞧,皇上连凤冠霞帔都替咱们备好了,不愧是一代明君……卿卿,你就行行好,穿上去让我看看吧?」
    话到后头已然带上了几分哀求之意,双唇却是极不安分地留连于情人耳际颈边,就连那只仍停留在情人腰间的掌都已十分主动地替对方解起了衣带。如此举动让司徒延卿有些好气又好笑,一把按住了楚越已半扯开自己腰带的掌,挑眉问:「你展开衣裳看过了么?」
    「是还没……为何这么问?」
    「你没看过,又如何确定这衣裳是为我准备的?」
    「若不是为你,又是为谁?」
    楚越有些想当然耳地这么反问了句,却仍带着几分狐疑地搁下了凤冠将手中的霞帔展了开――先前折叠着还瞧不出异样,眼下这么展开一瞧,这霞帔的不寻常之处立时一目了然。
    「这……这也太大件了吧?」
    隐隐明白了自个儿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楚越面色微青,突然发觉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些。当下正想将霞帔收好把事情蒙混过去,身旁的情人却已先一步将衣裳夺了过,对着他的肩头便是一比:
    「怎么会大件?正适合你的身材呢。」
    「卿卿……你早就知道了吗?」
    由情人的反应猜出了什么,楚越苦着脸开口问道,那份无奈即使用「搬起石头却砸了自个儿的脚」来形容都不为过――他怎么就忘了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向来都是站在卿卿那一边的?听卿卿方才连气都没动便扔出那么句话,显然早就清楚了这之间有什么猫腻。
    听他这么问,司徒延卿没有否认,唇畔却已是一抹笑意勾起:
    「上回你亲手解了我的状元袍,这回换我解你的红霞帔岂不正好?」
    「卿卿――」
    「你会特意带过来,不就是为了穿上去看看?一件衣裳而已。楚统领何等人物,想来不会连这等小事都不敢尝试吧。」
    这话说得明白,摆明了就是要楚越自个儿穿上试试了――听着如此,楚越面色一白正想拒绝,可眼前情人似笑非笑的清美容颜却让他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抗拒,咬牙狠狠道:
    「穿就穿,谁怕谁?」
    言罢,也不等对方动手,楚越便已三下五除二地脱下外袍将那身大红霞帔往身上一套――与其说是干脆不如说是自暴自弃的举动让司徒延卿瞧得一阵莞尔,深眸却已是一抹异彩闪过。
    「别忘了凤冠。」
    ――当楚越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穿好了那身霞帔时,最先入耳的便是这听似有些幸灾乐祸的一句。本就又苦又臭的脸色当下更是一沉,却仍只得抬手取过了那顶凤冠往头上一戴。
    霞帔十分合身,凤冠却是稍微小了一些,将楚越的头箍得有些不适。不过这些对此刻的楚越而言自然都只是次要。将一身新嫁娘的「装备」穿戴好后,他腰一叉,单手捻起莲花指,故作女气地嗲声道:「相公,娘子瞧来可动人吗?」
    「自然。」
    知道他是故意装出这般模样「吓人」,司徒延卿不仅没有动怒,反倒还轻笑着略一凑前主动吻上了男人未沾胭脂的唇……有些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楚越先是一愣,而旋即心花怒放地再次环抱住对方,顺着情人的撩拨展开了回应。
    ――能换得卿卿投怀送抱,看来偶尔这般牺牲色相倒也不坏。
    楚越从来不晓得什么叫「客气」,如今情人主动相诱,自然更没了住手的可能。取下头上过紧的凤冠往桌上搁了后,他也顾不得身上仍穿着一身大红霞帔便抬手松开情人衣襟熟练地吮上那半裸于外勾人侧颈,并就着彼此相拥的姿势搂着人便往榻边行去。
    可便在他即将把人往榻上压倒的霎那,伴随着略微急促的吐息落于耳畔的低语,却让他硬生生止住了原先的动作――
    「衣裳在箱子里……你帮我换上吧。」
    细若蚊鸣的一句,却仍让楚越听了个明白。知道卿卿会在「关键时刻」出言打断必有其因,他虽仍有些困惑,却仍暂时松了手、依着情人指示趋前打开了那个和自个儿屋中如出一辙的箱子。
    箱里没有凤冠,却有着一件同样折得十分整齐的大红霞帔与一块似乎是盖头红色方巾……因情人先前的那句「你帮我换上吧」而明白了什么,本就已由恼转喜的楚越更是大喜过望,一把捞起那件式样看来更为精致的霞帔将之展了开。
    这一次,衣裳显然不是他的尺寸。知道自己的「野心」终于得以实现,看着榻边刻意别过头去背对着自己的卿卿,以及桌上那顶对自己来说稍嫌紧了些的凤冠,让楚越忍不住又再次于心底高呼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解下了自个儿身上的霞帔后,他也懒得重新整装,直接便上前由后为青年褪下了已然松脱的外袍,转而以极其精致华美的霞帔罩上了那仅余中衣的身子,并取来凤冠为青年戴了上……直到以盖头遮住了那张始终背对着自己的容颜后,楚越才重新回到了青年身侧,扶抱牵引着对方于床边歇坐了下。
    「我真是爱煞你了,卿卿。」
    他轻声道,「还记得你成亲那日我说过什么吗?我想看着你的肌肤衬在霞帔之上的诱人模样,想就这么好好要了你……这是皇上赐给咱们的新房,今儿个便是咱们的新婚之夜,从今以后,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咱们彼此相守,一起白头到老,好么?」
    前头的言词虽仍带着几分调情的意味,可提及那「新婚之夜」四字后,楚越的语气便已转为了沉肃,情人所无法瞧见的英伟面容亦随之带上了少有的认真。他紧紧握着掌中的那双手,像是想将自己的决心传递给对方一般……而换来的,是青年同样坚定的一个回握。
    「好。」
    尽管不甚响亮,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声应允……听着如此,楚越心下狂喜,却未如平时那般直接将人按倒,而是十分郑重地抬手掀开了先前自个儿亲手覆上的盖头。仅片刻未见的清美容颜随之入眼,而让他终是再难按捺一个向前深深吻住了对方。
    这一回,司徒延卿没再半途阻止,只是迳自取下了头上凤冠,而后抬手回拥住了那个总是满满占据了他心头的男人。他任由楚越解开了那才套上的霞帔、任由楚越纵情撩拨索要他的身子。直到他一如楚越所盼于大红霞帔半褪的情况下承受着那激烈的占有到达了高潮,才再又一次的彼此相拥中情难自禁地道出了爱语――
    「楚越……我爱你……」
    不觉间,房内烛火已灭,情,正浓。
    兰韵的逆袭
    兰韵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作为上京城某个圈子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妓,他虽称不上日进斗金,可平日收到的赏金缠头却也十分可观。尤其他的客人不乏朝中极有权势的达官贵人,倚绿阁的东家想仗着他拉拢关系,对他这个头牌自也是极尽拉拢优遇……也因此,尽管仍脱不了卖笑卖肉的身份,可比起倚绿阁的其它小倌,兰韵的生活却可说是相当滋润的。
    只是最近不知怎么着,往常最捧他场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几乎没怎么光顾……虽说愿意一掷千金让他陪宿的客人还是大把大把的有,却仍无法改变他的进帐大幅减少的事实。
    生客毕竟不如熟客,以往面对那几个贵人,兰韵都很清楚该怎么样才能将他们服侍得高高兴兴,心甘情愿地给出一般人辛苦一年都赚不到的赏钱。可眼下对着这些生客,他不仅得耗上许多工夫研究该如何讨他们欢心,还得费尽心思应付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他头牌的地位虽不是凭空得来,可这般事倍功半的情况还是让兰韵十分懊恼,忍不住便央着东家去探听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些贵人突然转了性子。
    东家同样因这事而十分苦恼,自然马上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仗着人脉一番探听后,得到的消息却让他越发惊疑起来――
    那几个出身豪富又手揽大权的贵人,竟然在几天里不约而同地于外出的途中被人拦下车驾盖上布袋一顿痛揍!
    出手的人虽没要了他们的命,却也硬是将这些身体本就不甚强健的贵人揍得三天下不了床……几个贵人都不是认份吃亏的主,自然马上便让家人前往京都府报案。只是当案子一件件立了、苦命的捕头甚至知府亲自上门问起案情时,那些个贵人却在听说还有其它同僚遭罪后态度陡转,不仅一改先前的嚣张好声「慰劳」起他们的辛劳,甚至还以「误会」为由半是哀求半是胁迫地要求京都府收声撤案。京都府的官员虽觉得其中必有猫腻,可迫于压力之下却仍只得照办。就是几个不死心暗中调查的也被以行迹可疑为由,遭理当与此事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戌卫师请去喝茶。匪夷所思的状况让几名「神探」以为自己是无意中触及了什么国家机密,哪还有继续查下去的胆子?本该轰动上京城的大事竟就给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压了下去,只留下一群犹如惊弓之鸟却没敢有所动作的大小官员在那儿暗自心惊不已。
    无论如何,眼见这事儿蹊跷至斯,饶是那倚绿阁东家仍有所不甘,却也只得学着那些贵人暂时安份一阵,并将此事告知兰韵让他暂时委屈一下了……知道事情并不是自个儿所能改变的后,兰韵自也只得认命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只是当他听说了几名达官贵人出事之后,脑海里却不知怎地浮现了那个曾让他自尊心大大受创的身影,那个自称姓「秦」的俊伟男子。
    「秦爷」虽只来过倚绿阁一次,可当时的情况却是兰韵怎么也忘不了的――尽管对方并未对他「做什么」,但那种完全不被放在眼里的状况却比任何无理的要求都更让兰韵感到耻辱。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成为头牌,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这张据说与那位天之骄子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司徒延卿何等人物,自不是他能够轻易见着的人物――也知道那些个贵客有不少都是把自己当成了替身。可他本就是出于无奈才成了男娼,也没打算在这些恩客中寻什么真情,如果当个替身就能让他早早赚饱钱赎身离开、过着下半辈子不愁吃穿的生活,何乐而不为?更别提这张容貌也让他少遭了不少寻常小倌可能经受的折磨了。
    只是兰韵虽不以当替身为忤,却毕竟还是有他身为头牌的自尊。那日使劲浑身解数都没能撩拨起「秦爷」欲火的事实让他十分着恼,甚至忍不住恶毒地揣测起秦爷是不是「不行」了……尽管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何身份,可满腹的怨气却让兰韵深信:只要有机会见着,对方就算化成灰了他也必定认得出来。
    这一日,他难得在东家的应允下出城到附近的山林茶肆逛逛。好说歹说地摆脱了跟屁虫似的护院后,暂时摆脱了平日身份的少年百无聊赖地在林间晃荡起来,放松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可便在他逐渐往林子深处前行之时,前方隐约传来的一阵谈话声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兰韵本待避开,却旋即因认出了那个他想忘也忘不了的可厌音声而陡然停下了脚步。
    「卿卿,事情的原因我真的不能说,你就饶了我吧!」
    尽管语调是迥异于当日那种高高在上的讨好,可兰韵却仍是再清楚不过地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想不到竟会在此遇上那个让他「惦记」不已的秦爷,少年当即循声前行,而一如所盼地于林中望见了那英伟挺拔的身影。
    这回,「秦爷」没有像那日前往倚绿阁时打扮得那般可疑,而是穿了一身越发衬托出其不凡的挺拔军服。认出了那是戌卫师的军官服色,兰韵于心中暗暗猜测着对方可能的身份,目光却已转而移向了那个正背对着自己与秦爷相谈的人。
    那是个身着华服、光从背影便可想见其不凡仪表的男子。听着秦爷告饶,男子似乎有些不悦,淡淡道:
    「京都府虽已中止了调查,可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却毕竟不是小事。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吗?我知道你不会无故出手,可若他们不死心地私下追查,我也得清楚原因才好暗中帮你掩饰……你知道我的性子,楚越。今天若不给我个满意的答案,等我动用自己手中的力量查出来,你就看着办吧。」
    听来像是个青年人的音声,话中所述却让听明白的兰韵为之惊愕难平――按照那人的意思,那些达官贵人被打之事竟是出自「秦爷」手笔,而这秦爷的身份,竟就是那个被称作「双杰」之一的楚少将军楚越?
    兰韵虽早知道「秦爷」绝非寻常人物,却没想过这非比寻常竟能到如此程度,震惊之余也不禁对那个仍然背对着自己、气势却完全不落于楚越的青年起了几分兴趣。
    可少年才刚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近了几分,足尖落上枯叶的细碎声响却仍引起了前方年轻将军的警觉。才刚脱口的「卿卿」二字戛然休止,楚越边将情人拉往身后护着边往音声的来源望去,而在瞧清来人面貌后旋即神色大变,顾不得情人犹在困惑中便要带着他离开此地。
    兰韵毕竟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物,一见着楚越的反应哪还不知他极怕那青年见着自己?思及年轻将军先前讨饶中难掩亲匿的音调,隐隐明白什么的他立时明白报复的机会来了,难得地拉开嗓门朝二人所在方向便是一喊:
    「楚将军,您怎么这么久没上倚绿阁看看人家?」
    他这声一出,正给楚越拉着的司徒延卿自也注意到了外人的存在。当下本能地正待将手从楚越掌中挣脱开来,可那紧接着入耳、明显透着亲匿的字句,却令听着的青年身子当场便是一僵。
    楚越早在少年开口的刹那便已察觉不妙,而那明显意在挑拨的话语更是让他听得心下大骇。眼见卿卿面色一沉便要甩开自己朝那上门捣乱的小倌行去,他连忙一把将人锁入怀里,同时技巧地遮挡住了怀中情人的视线。
    「卿卿,你别听他的。我和那小倌只有一面之缘,那时我心下迷惘,所以才让人带我去见识一下。最后砸了大笔金银却连半点兴致也提不起,才让我确定了自己对你的心意。」
    他边压制着情人的挣扎边将唇凑近情人耳畔沉声解释道。脱口的话语倒也算实诚,只是隐去了那小倌与情人有几分相似这点。
    听着如此,司徒延卿因气愤而挣扎的力道略缓,却仍是一个挑眉,音声微沉:「那他又为何要故作亲热地同你说这些?」
    「多半是觉得我毫无反应让他落了面子,所以想藉机报复一番吧?你想想,若我真是他『恩客』,他又岂有可能明知会开罪于我还这般堂而皇之地出言相唤?」
    这番话合情合理,倒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司徒延卿本就是明理之人,略一思量便也信了楚越的解释。
    「我明白了……放开我吧,楚越。」
    「咦?」
    「怎么,有什么不能让我与那小倌相见的理由吗?你若真问心无愧,让我与他见上一面又有何惧?」
    「……好吧。」
    知道继续隐瞒下去只会让才刚好转的状况再次恶化,楚越心下虽仍有些担忧,却仍只得认命地依言松开了原先紧箍着情人的双臂。
    而这些,自然分毫不落地映入了一边的兰韵眼底。
    他知道自己其实应该趁着两人纠缠的当儿赶紧避开,可对那青年身份的好奇却让他终还是冒着「生命危险」留了下……尽管因为对话的音声极低而没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可青年逐渐转弱的挣扎却仍让兰韵明白了自己制造的误会已被化解的事实。
    他本就是因一时之气才这么做,眼下虽有些扼腕,却也没有进一步挑拨的打算,只是带着几分好奇地看着两人低声说些什么,直到那个理当威风八面的楚少将军面色铁青地松开了环抱着青年的双臂,让原先始终背对着自己的青年终得以回过头为止。
    ――亲眼见着青年容貌的那一瞬间,兰韵彻底地愣了住,突然有些明白那日楚越因何如此「不行」,又为什么会暗中教训他的恩客了。
    青年瞧来比他大上六、七岁有,有一张与已有几分相像、却更显清美端丽的面容,为华服包裹着的身躯修长挺拔,仪态雍容端整而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矜贵气息,笔直朝己望来的眼眸无比深邃。
    瞧着如此,饶是兰韵性子强韧若斯,却仍不禁起了几分自惭形秽之感。也头一遭体会到了这位大齐的天之骄子如此受人吹捧的理由――只是如此感叹方生,还没想着该如何面对这个「正主儿」呢,便旋即因意识到眼前二人先前的拥抱、亲匿与纠缠而一阵错愕。
    楚越和司徒延卿?
    那个谣言是真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上京城百姓,同样对几个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波有所知悉的兰韵自然明白眼前的一幕有多么惊人。过度的震惊让招呼之类的话语终究没能脱口,他只是极其愕然地来回看着楚越和司徒延卿,直到那个容姿清美的上京第一美男子主动提步走近,似笑非笑地启唇问:
    「小兄弟如何称呼?」
    「兰韵……」
    「那我唤你兰韵可好?」
    「嗯……请司徒大人无须如此客气。」
    见司徒延卿态度温和,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兰韵心头的惊疑渐淡,应答的语调也多少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察觉这点,青年微微一笑,道:
    「你我在此相遇,怎么说都是个缘份……如果时间允许,可以陪我聊聊吗,兰韵?」
    「好的。」
    少年颔首应过,凝视着那清美容颜的双眸却已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迷醉。
    司徒延卿本就是思虑缜密、善于交际之人,眼前的少年虽因其际遇而颇善于揣摩人的心思,和他相比却终还是太过生嫩。藉由楚越之事打开话头后,少年没过多久便给他牵引着谈了起来。
    一旁的楚越见两人没多久便聊得「火热」,心下忍不住有些不安了起来――虽说那天他的确没对兰韵「做什么」,却也绝对称不上循规蹈矩。若让卿卿知晓,保不准还要起什么风波呢!当下正待上前阻止,怎料他的卿卿却像是早有预期般先一步递了个足称冷冽的目光过来,让楚越只得默默收回才刚踏出的脚步,半是苦涩半是无奈地远远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
    足过了好半晌,直到楚越都想不顾情人的警告迳行将人拐带回府后,前头的两人才终于结束了谈话。看着那小倌幸灾乐祸地看了自己一眼后便自转身离去,终于得以迎回情人的楚越不禁有些心惊胆跳,脱口的一唤亦随之带上了几分忐忑:「卿卿……」
    「回去吧。」
    「……嗯。」
    见心爱的卿卿没说什么,有些心虚的楚越自也只得闷声一应,陪在情人身畔往林外行去。
    若在平时,这仅有两人的归途自是他大吃豆腐兼花言巧语的时候。可他一来不知那小倌究竟同卿卿说了些什么,二来也摸不准卿卿此刻的心情,是以几度想要开口,却都只能以放弃作结……如此几度反复,直到快出林子了,有些按捺不住的他才终于打定主意直接以行动试探一番――可还没等他「出手」,便已听得情人的音声于身旁响起:
    「谢谢你。」
    「卿卿――」
    「我虽无法认同你用武力解决的作法,不过为我出气这点,我很高兴。」
    叙述的音调淡淡,可浮现于清美面容之上的,却是无庸置疑的笑意。
    以司徒延卿的才智,自然早在瞧见兰韵容貌之时便已多少想通了某些关节,之后会和兰韵私下谈话,也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测而已。既然清楚情人全是为了自己而出手,他虽不喜欢楚越用这等方式解决问题,却仍是诚实地向对方道出了谢意。
    只是谢归谢、感动归感动,思及兰韵曾提及的、楚越在倚绿阁的「恶行」,司徒延卿心下仍难免一阵气闷……虽说这都是楚越告白前的事,二人也并未真有过什么关系,可胸口的不快却怎么也无法散去――这也是先前他一言不发,直到快出树林才终于开口道谢的理由。
    不过楚越什么没有,就是行动力特别强,一听着此言、知道情况并不如自己所担心的那般,他登即如释重负,再难按捺地将人一把拥入怀中、叹息道: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卿卿。」
    略嫌夸张的言词,所传递出的担忧与不安却是真实,一如那双臂紧拥着的力道。明白这点,司徒延卿心下一软,终还是轻轻抬臂回拥住了对方。
    「楚越。」
    「什么事,卿卿?」
    「听说你创下了倚绿阁开楼以来最快完事的纪录,人称传奇一刻侠。」
    「什――我根本连硬都没硬,哪来的一刻!」
    意料外的「污名」让楚越忍不住气急地辩解了句,却又在见着怀中情人忍不住失笑后语气一转、补充道:「当然,对象换成卿卿自然另当别论。我究竟有『几刻』,卿卿想必比任何人都来得清楚才对。」
    说着,他还不忘配合着轻蹭了蹭情人的身子,用此刻又有些发情的下半身证明自己的「能耐」。
    尽管已不是第一次给他这么「骚扰」,可这有些下流的举动却仍让是司徒延卿微微红了脸,唇间亦是一声低叹流泻。
    「算我服了你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证明一下我有几刻?」
    「……随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
    听着情人拐弯抹角的应承,楚越本还有些烦躁的心情登时转为大好,连回家都等不及便朝怀中的情人深深吻了下去――
    「燕儿原谅你,可不代表朕就宽恕了你此事。」
    隔日,当充分证明了自个儿耐力的楚越奉召面见君王时,依礼叩拜后,最先换来的便是堂上君王不阴不阳的这么句话。
    楚越对这个实质上的岳父有多么神通广大早有了再清楚不过的认识,当下也只得一阵干笑,回道:「臣愚昧。」
    这愚昧自然不是不明圣意的愚昧,而是在那个时间跑去嫖男妓的愚昧……见他乖乖认了错,高珏也未着意刁难,只是淡淡道:
    「看在你将功补过,把那些个色胚教训了顿的份上,这事儿便就此揭过吧。不过有件事别怪朕没事先跟你说个明白……你要是敢对燕儿不起,就等着进宫当大内供奉吧。」
    能在大内当供奉的,自然只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楚越只觉得下半身一股寒气袭上,忙点了点头郑重应道:「微臣明白。」
    「明白就好……你也别怪朕护短。今日若换作其它臣子和你有了争执,朕自然也是向着你的。」
    顿了顿,「盖布袋之事朕自会帮你遮掩,燕儿想来也不会袖手旁观……之后若是找到了让朕得以出手惩戒的理由,也千万别藏着掖着。」
    「是。」
    知道帝王同样也看那些肖想卿卿的人十分不顺眼,楚越恭声应了过,心下却已暗自筹谋起该如何抓到对方的把柄来。
    ――尽管先前还处在对立状态,但此刻的帝王和年轻将军却显得无比合拍。只是两人有志一同的结果,倒霉的自然只会是那些个惨遭「横祸」、仍在床上养伤的达官贵人们了。
    仿佛预期到了这君臣二人的阴谋般,本就烦恼着会否给帝王发现自个儿心思的几名「贵人」在心头忐忑忧心之虞,也不约而同地竖起了浑身寒毛――
    家和万事兴
    作为一个贤明勤政的君王,太宗高珏打从继位以来,除了少数几次因龙体违和而不得不取消早朝外,连一次推迟上朝时间的纪录都不曾有过,更别提因为耽于逸乐而疏于政事了……有这么一位「好榜样」在,贞平朝的列位臣工自也极少告假,年纪轻轻便备受倚重的户部侍郎司徒延卿更是其中的翘楚,勤劳的程度半点不比君王逊色。
    ――可这样一位尽心奉公的好臣子,却从今年下半年开始便数度因病告假,搬入新府后的状况更是大为恶化,平均每隔三五天便会来上这么一次……虽说司徒延卿并未因此而懈怠了公务,户部的事宜及手上的其它事务也都处理得有条不紊,但这大异于前的状况却仍理所当然地引起了相当的议论,甚至有人开始猜测起究竟是他今年流年不利,还是新宅风水不好了。只是一些个与司徒家来往密切的官员虽好心地请了风水相士帮他看上一看,却都没能找出什么结果。再加上向来最宠信司徒延卿的陛下除了好生慰问并送上一堆补品后便再未有其它安排,事情自然也就这么拖了过去。
    当然,表面上没有下文,私底下的揣测却仍是免不了的。事实上,在风水大师证明了平兴伯府不论格局方位都是一时之选后,众人便逐渐将怀疑的目标指向了「人祸」――那个如今已成为司徒延卿邻居的戌卫师统领楚越。而皇上并未如往常那般插手这点,则让提出这个可能性的人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在他们想来,定是楚越这个「恶邻」用了什么手段骚扰了向来看不对眼的司徒延卿,才让向来勤劳的国舅爷搞坏了身体。无奈让两人为邻乃是皇上自个儿的旨意,眼下若因此而改了主意,岂不等同于自打嘴巴?在此情况下,也就只好让司徒延卿多委屈一阵子了。
    楚越是不是恶邻很难说,可高珏眼下却是实实在在地后悔起了自个儿当初的决定――他猜对了二人的发展,却错估了楚越的自制力。有了相邻的府邸和连通的地道,没了顾忌的年轻将军根本就把平兴伯府当成了自己的家,一回府就马上打开地道往隔壁直奔而去。虽说两位未来的国之栋梁总是把国事当成家常话来聊,却也不免如一般新婚夫妻那般,聊着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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