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成长的烦恼
潭琴潜回八车队。偷偷溜进潭来弟办公室,以空白信签纸加盖公章。吕少宏填写。姓名一栏当然填以假名。潭琴坚持必须落“杨江英”之名。吕少宏暗自打出一个寒颤。
吕少宏选定地点,手术隔离廖胡镇五十公里外磨古镇进行。二人并肩搭车。吕少宏再次吐露恋爱并不等于结婚。首先是她过不了胡丽君这关。潭琴恍然间明白了他此时此刻之所以还能坐身旁,正是只想卸下包袱后彻底决裂。潭琴的心下沉湖底。在心底她也曾盘算拒绝手术到厂里揭发。她很想和吕少宏组成家庭。但是,弄不好可能会两败俱伤。潭琴分析她还是不了解他难以驾驭。不搏,或许这趟而归便是决裂;反转,或许遂了心愿,或许最终僵持或被厂矿双双开除。
千思万绪。苦胆苦液。必须手术。潭琴忽然觉得身旁人之恶心。
潭琴躺在妇产科手术台。冷汗早已浸透她的发际。“滋、滋”的声响伴着阴凉凉的疼痛一个劲儿撕裂着她的心脏。潭琴每一个神经都绷得紧紧。潭琴在中指上咬出了一个“戒印”。潭琴记住了这次疼痛。
上年纪的女医生恶搡声音:
“叫你放松、放松,夹这么紧干嘛?夹这么紧还让我们怎样手术?”说着,扔下消毒棉签起身。厌恶。瞥眼呈白。又说:
“还知道痛啊?早知道痛就该洁身自爱了!”
眼泪无声地映入眼眶。忍住疼痛,忍住侮辱,潭琴放松下来。她觉得她的冷汗是从心发出的。她的心却沉进了太平洋底。
又一次经历了人性极致的炼狱,心底充斥着对男人切肤的恨意。就在这手术台上,潭琴压住手背暗暗起誓:
“此后,我潭琴不再为你们疼痛。男人,你们带给我的伤害我将会加倍奉还。”
女医生继续。潭琴学会了把心沉下思虑,把疼痛隔绝开来。仿佛“她”飘离开来她的肉体,“她”躺在天花板上冷眼鄙视她。“她”嘲笑:
“活逼该,你!谁叫你不自爱。”
她抵制:“可是,不自爱的不是那些男人们吗?他们首先犯下引诱之罪。”
一个声音即刻从心底而发。“她”狂笑:
“所以,该遭到毁灭的是男人。男人犯下的错误为什么要女人承担痛苦?”
她符合:“对……!”
潭琴正是躺在这张特殊的白床上,把自己从懦弱的境地拯救出来成为一个强妇。尽管她努力,但和吕少宏的分手已成定局。她忽然觉得她不该对男人动真情,更不该傻傻地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捧上。在这场角逐中她很被动。她的家庭,她的隐私。他知道后她还在巴巴地等待他的宣判。
“滋、滋”声持续。仿佛就要掏空她的腹腔。“她”再一次又分离出来躺在天花板上冷眼打量着手术台上的驱壳。“她”鄙夷她的驱壳。
她的心中没有热气?“她”觉得她瞬间已经成为了一台冷藏的制冰机。“她”冷冷注视着正不断从她下体散发开来的热流。“她”觉得她一丝一缕的热气正随着那冷冰冰的铁钳被掏空。“她”眼看着她冰镇下去。室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间升至三十度,她体内的寒流儿却一直驱散不尽,不尽……
大约五十分钟结束。“她”合而她缓缓走出手术室。吕少宏上前搀扶。“她”甩开他的手。
狐疑。吕少宏:
“怎么,现在就要跟我划清界线?”
声音冰凉。潭琴:
“不然怎样,我还能继续依赖你么?”潭琴落座走廊里的靠椅。此时此刻,她异常清醒他的态度并不再抱有一丝幻想。他冷若冰霜般站立在她对面。下腹一阵隐痛传来。她半弯腰双手压紧下腹。吕少宏没有回答甚至没有一点点肢体抚慰。注视脚下一双白球鞋。潭琴:
“像哈巴狗一样祈求主人的欢心么,或者爱情?”
他知道她所指。他的腰肢支配他抬脚。他迈开脚步。掏出香烟。点燃。
潭琴侧偏望去。那曾无数次激起爱意宽厚的脊背被一件黑灰色上衣冰冷冷包裹着,头顶散发出一团烟雾。必须坚强。潭琴:
“既然无话可说,你可以走了。”
更浓密的烟雾上腾。吕少宏:
“既然这样,我们就此别过……?”
他回头。她低视地面。他一扔香烟。她的心犹如香烟碰落墙面弹回地面。他一脚踩踏。扭动。仿佛踩踏压死一只活物。她冷瞥他。他在下最后决心?她晃神。他忽然拔腿走去。至走廊口。他稍迟疑。站立。他说:
“既然我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且令你伤心,那我先一步离开。回厂的过路车下午有三、四趟,不要超出五点?”
潭琴心底一阵搅扰翻江倒海五味杂陈。随即,水磨石面点点呈暗。努力克制着。潭琴:
“宏……?”
吕少宏停住了步伐。没有回头。
毅然决然?
——潭琴的心底又一阵寒颤。拼命忍住被掏空被割据的疼痛。潭琴:
“我……,我只是希望那天晚上那个秘密就……”随即,一口唾液下滑。稍稍直起腰来。一双泪眼模糊注视他的背影。他还是没有回头。潭琴:
“……就,沉积你心底?然后,我们各自丢开老死不相往来?”
吕少宏侧偏头望去。潭琴移开目光。吕少宏:
“你放心,我不至于像长舌妇。”
潭琴:“你可能发誓?”
吕少宏眉头拧紧一収。吕少宏:
“我讨厌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一双泪眼回视。潭琴:
“对你,我已经要求得很低很低了……”
吕少宏伸出手指。打断话语。吕少宏:
“我以男人的尊严向你起誓,我所知道的秘密,将永远密封在我内心深处。”他不想说一类违背惩罚性话语。
吕少宏走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潭琴起身而出。一股洪流猛然冲击。潭琴急忙向着旷地里的卫生所走去。男左女右。左侧门忽然出现一位一身军装英武男子。潭琴腿一软倒下。飞马奔驰。军人上前一抱接住。但见双眉紧蹙,一双凤眼无语却传递出万种风情……
慌神。潭琴挣扎起身。却病恹恹一副软弱无力。军人让她别动。四目两两交汇,仿佛磁性粘合不能分离。
潭琴空虚的心灵急需安抚疗伤。军人环抱就近一旁的水磨石靠椅坐下。绿色裤子处,却染了色深。潭琴窘迫。军人再次进入卫生间清洗。潭琴出门,换上了一条玫红色连衣裙。
寒风缕缕。大腿部沾染。军人一点不觉只呆呆愣愣目光被俘。玫红连体裙微微卷起。杏眼交汇侧偏回避。犹如雨后梨花颤悠悠撩拨心痛……
再次并肩坐下。潭琴谎称到这里来走亲戚,昨日传染了伤寒,今日欲返回靖城。不巧遭遇月事,所以……
自我介绍。军人姓艾名浩然。湖南人士。靖城炮团服役。休息。便来到磨古镇走亲戚。同为走亲戚。艾浩然感觉仿佛上天特意安排。随即,还是批评其亲戚明知患病怎不多留住几日。潭琴说明,是自己决意要走。因为农村各方面条件不便。又掏出手绢涂抹他潮湿的大腿。指如明蝉。悠悠游动。艾浩然胸中犹如挣扎着一头横冲直撞的小鹿欲探索方向。
他一把抓握她的手。
浑身一颤。挣脱。杏眼迷蒙。注视。含羞露涩……
他瞬间读懂仿佛雨后荷花颤悠悠忽遇凉风轻吻之娇羞……
一场手术下来,她感觉自己的身心仿佛就像被掏空一般。她需要男人来填补疗伤。
客车上,一对情侣搂靠而去。角色神速转换,潭琴淡退出情感的出站点。她心底完全清楚她此去的人生将不会再对任何一个男人动真感情了。这样一想,她的心底难免涌上一股酸涩之液。她的头枕着他的胳膊。正是躺在他搂抱的怀里,她对男人的恨意追溯到源头。念头一过她即刻停留在李少宏身上。潭琴忽然觉得他之可恶。在他追逐的关怀中,她毫不设防向他完全吐露苦水,他竟然决绝地转身离去。或者说,他从追逐出来的那一刻便打定戏耍的主意?她分析大致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她只是仍抱幻想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她认为既然她将整个身心都完全交付给了他,那么,她必力挽狂澜。她非常希望她犹如浮萍一样的人生能够定格在他的身上而不再漂浮。她以为他俩共同仰望那个彩球,其实,不过是她鼓足了气流吹高那个彩球。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天真。
车辆向北继续前进。不时颠簸,下腹传至一阵阴疼。艾浩然关怀备至。又搂紧她的肩,面颊紧贴她的额头。潭琴一阵炫目。她忽然想打消狩猎的念头忽然又加固。过于世故的男人忒过世故;过于单纯的男人忒过单纯。但是,往往,单纯仅仅是人生的过渡阶段。她想他终必变得像世故者一般无情,那么,她何不送他一程?想到吕少宏她更坚定了信念。她暗暗发誓,她今生不会再犯傻,必须清醒对待可恨的男人。
总站子弟校再次开学。这年,中国海军学校进校选拔人才。由班主任推荐,学校保送,高二届的班长蔡耀宇、刘酝酿二人被选中。这是首届为海军输送人才。顿时,学校沸腾了。大家谈论起来眼底无不流露出羡慕的神情。二人即将远航。大家房前屋后遇到仿佛从眼底发出穿透阳光的热烈。
张耀勇成绩不错,却因高度近视眼被班主任否决。
张耀勇家与张喻芬家居住一排房子。近水楼台先得月。在潜移默化的接触中,二人通过眼睛传情,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心迹。随之蔡耀宇的突显,原本被视为娘娘腔的他,跑张喻芬家的频率又活泛了起来。之后,从黄丽芳不满宣扬:
原本这张喻芬内定成为张耀勇女朋友的,蔡耀宇选中,张喻芬便是嫌贫爱富,投进了蔡耀宇怀抱。
传言无脚会走路。一时间,张喻芬忍受流言飞语。却也能保持平静,该干嘛还干嘛,自然,学习上竟然超越了张耀勇。张耀勇受此打击,成绩一下子掉到了十几名。
姚玉媛一直是这个班上的扫尾军。对于她来说,学习就是混到一个毕业证的事,因了充裕的时间,都是用在打扮交男朋友方面。姚玉媛天生丽质,凹凹入神的眼睛如同洋娃娃般可爱,俏丽的鼻子宛如精心雕刻过一般,一张红唇仿佛在向异性引诱着一个甜蜜的醉吻。唯一就是肤色黝黑。仿佛就像欧洲种马透出油光细腻的毛色。因了在她日常生活的化妆中,消费之最莫过于香粉。也难怪,在班上堪称的“班花”不打扮却枉为了世间发明的脂粉了,特别是对于沉迷于情场的她来说。
从良县回来后,姚玉媛便跟李雪松书信通往。几封书信过后,两人便羞答答揭开了敏感的爱情篇章。
贾杰敏得知情况后,似乎心底暗暗升腾出一阵淡淡的愁云。又为何而愁?她感觉竟然有些莫名其妙。在与李雪松的交往中,似乎他都在对她展示出热忱。但是,她仿佛一棵呆板的树木,阳光向她展露出灿烂,她并不懂得接纳和翘首弄姿。打盹的功夫,阳光移动照耀到另外一棵树木,她似乎才隐隐生出一种阴郁的失落感。其实,贾杰敏并没有探寻到他身上有什么可贵的优良品质,唯一只是姚玉媛不经意间的一句“他人长得蛮子弟的”话语,似乎敲开了她灵魂密闭的间隙。苦闷中,她细细品味她自身的情绪,试图解读李雪松的灵魂。她觉得,如果只靠容貌来解读出来的爱情,实在是肤浅。因为始于容貌的爱情,必将终结于容貌,大千世界,容貌俊俏者层层叠叠。她心想就凭李雪松优秀的成绩,在班级中担任班长的角色,怎么就能钟情于末尾生的她?一方面,她窃笑他们的肤浅,另一方面,又在为姚玉媛不经意间敲开她灵魂的间隙修补。然而,那样的情绪实在就是天边一缕淡淡的愁云,那就任由一阵风儿淡淡地掠过吧?
贾杰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蔡耀宇的影响,她对女兵怀着一种崇敬之情。在近来的几年中,女兵从未向学校展开征录工作。又因家庭引发狼狈的处境,她清楚地知道,即便有女兵名额,艾老师对她的推荐也将虚化,因了,即便是怀着此情节,也只能理智打消。
无论是回到学生群体中,还是坐在课堂中,没有改变的是她一直抑郁的灵魂。无可否决,父母的离异已经将她推向了异类,并成为她身上雕刻显著的标签;外界的结交本可抒吐郁闷之结气,但她没有缓解,却徒增烦恼。不知怎地,她的心中有一股被“束”的认命感。她一方面相信命运,另一方面,又想撕开命运,看一看她命运的上升空间。“灰姑娘”不是也有过精彩故事?
回到学校,似乎又回到以往的沉闷寂寥中。贾杰敏需要透气稀释这样的空气。如此,姚玉媛似乎倒是愿意带上她出去交际。她年长她两岁,这在交际中,她都会告诫她一些体验心得。无疑,这增长了她的成就感。仿佛是带领着一个不会走路的孩童实习,从而,刺激了教授者活跃的激情一般。她把男女之情,从骨髓中向她传递。
这晚姚玉媛约出了贾杰敏,让她陪着去144地址队找朋友。
贾杰敏尾随她来到后才发觉姚玉媛找的是男朋友丁然。这丁然是一名钻井工人,常年呆在野外,每月休假也就回来三四天。姚玉媛首次迈进丁然家。女孩总是感觉脸皮较为羞涩,这才约上贾杰敏。
忽然间,贾杰敏为李雪松深感不值。他一心一意期盼的女孩,却原来在玩着这等感情泛滥的残酷游戏。她沉默着有所抵触。她发现,她在为他偷偷鸣不平。
二人天马行空聊天。大约一个小时,她俩便从丁然家出来。走回总站的马路上,姚玉媛:
“杰敏,你感觉丁然人子弟么?”
贾杰敏:“你认为子弟便就子弟啰!”
姚玉媛:“那你看呢?”
贾杰敏确实是无法将一个男人用子弟来评判出来谁比谁更胜一筹,或说她心底跟本就不懂得去欣赏男人。她告诉她,她评判不出来。又质疑,他们二人的关系似乎已经不一般。她坦然承认,他在追求她。
贾杰敏很是吃惊。她忙追问,你将李雪松放在什么位置。
姚玉媛:“原来不认识丁然,感觉李雪松人蛮子弟的。有丁然一比,李雪松就被比下去了。”
又说:“我不可能在一棵树上拴死。”说着,她凹槽的眼睛闪出智慧的光花。
美丽,如果是为了表面的挑选而存在,那么这种美丽何其不是一种肤浅的美丽?能定义为“红颜薄命”的,可能就暗通了这个理。贾杰敏更加认定了,在人与人的交往中,她注重心灵深处的交融,没错。在她的心灵深处,她鄙视瞿晓云的作派。原先对他朝三暮四就毫无好感,再加上他“三块钱”的深化,因了她早就把这一类人关进了心灵的牢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