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活就活着，没人可以要你的命。”林墨眸子微低，眼角映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生硬的笑道。
    即使他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此刻姜芷的状态十分不妙，整个人犹如冬湖上残存的野草。寒风一刮，就要香消玉损。
    山洞外是浓重的夜色，林墨很清楚姜芷可能撑不过这一晚。
    逃亡路上，姜芷就已经醒了。现在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但整个人仍旧是虚弱的，经不起风吹。
    这让林墨想起了福利外的那棵老树，每到秋天的时候，树上的叶子也是如此，咬着树枝摇摇欲坠。姜芷明显状态更差一些，能说出话，手脚冰凉得要命。
    火堆旁，林墨像是哄小孩一般与姜芷说着话，多半的时候都是他在说。姜芷盯着跳跃着的火光发愣，偶尔问几句话。
    “等明天你病好一些，我就带你去游乐园玩，你可以吃很多好吃的，比如......”林墨比如了半天也没比如出来，怔在原地似乎有些错愕。
    他忘记了他也没吃过好吃的，福利院每个星期一次的芋泥饭就是最高的标配了。班上的同学牵着父母的手逛游乐园的时候，他还在忙着挖坟掘墓。
    或是把每天晚上都来吓他的女人从水泥墙里挖出来，又或是把趴下床下的恶鬼拖进小庙里，再恶狠狠的塞进功德箱。
    “比如吃芋泥饭。”
    “芋泥饭是什么？和牛排差不多吗？”姜芷虚弱的问道，黑宝石般的眼睛望向林墨。
    “牛排？道门不是吃素吗？”林墨愕然。
    “师父说多吃点好的，以后就吃不到了。”
    “你师父呢？”
    “死了。”
    闻言，林墨的眉头跳了跳。从一开始，姜芷的师父就算到了自己的死期？不是怕姜芷以后吃不到，只是怕自己以后看不到。
    “你多久没吃过了？”林墨问道。
    “三年。”
    “那我们明天就去吃牛排，吃那个最贵的那个惠什么顿。”林墨高兴的说道，“在没吃到牛排之前，你可不能死知道吗？”
    姜芷只是点点头。
    这里是深山，距离现代城市十万八千里。姜芷行动不便，两个人只有一双腿，如何能跨越那十万大山？
    夜风吹来，夹杂着山间也有的松香味。林墨感觉身旁的姜芷似乎颤抖了一下，不由将手伸向了姜芷的后背。
    触摸到冰雪一般皮肤的那一瞬，心底如同触电一般，片刻后还是将她揽入怀里抱着。
    两人默默的看着身前的火堆，夜云在山洞外的夜空之中卷动，狂风呼啸而过。临近半夜，山间的气温骤然降了下来。
    “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林墨忽然出声道，似乎是在说给姜芷听。
    他下巴抵着姜芷的头，眼神微愣。
    “这里离城市很远，我们需要车。道门那群老家伙有车，他们知道我会去五秦山的公主墓，所以他们会在那等着我们。”
    “可他们想把你当祭品，唤醒什么不老泉。”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谁也拿不走，不应该握在一群糟老头手里。”
    “我不知道。”姜芷脸色白得有些吓人，整个人缩在林墨怀里，“我不想死，但是活不了，无论如何也是逃不了的。”
    “我没想过逃。”林墨忽然将姜芷抱紧了一些，眼神阴冷而狠厉。“那些老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并不重要。”
    “知道你身份的只有那几个人，既然他们想要找不老泉。那就让他们全都留在这里，埋在墓里，和那劳什子千年的公主一起长眠，连挖坑都省了......”
    半夜，不堪疲惫的姜芷再次昏睡了过去。林墨感觉自己的怀里像是抱了一大块冰块似的。
    事情的走向似乎变得越来越歪了，本该配合下墓的林墨，拐走了道门最为锐利的兵器。同时也拐走了那几个老不死的长老寻找不老泉的唯一希望，可林墨毫不在意。
    他不管这是谁的兵器，还是谁的希望。在他看来，那群老不死的修了一辈子道，连生死都看不开也算是白修了。
    既然先前姜芷属于她师父，可她师死了三年，便是无主之人。现在林墨看上了，即使说破天林墨也不会承认姜芷与道门有任何关系。
    若道门真待她如一，怎么会连她爱吃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千里迢迢的，不惜冒险也要带到这十万大山深处下墓，只为寻那虚无缥缈的不老泉。
    很多事情并不明朗，依旧是一片谜团。
    但林墨最为擅长的便是抛开事实不谈，难道道门就问心无愧吗？林墨被姜芷吸引，光风霁月，自认为喜欢就是名正言顺。
    什么金乌神还是道门兵人，林墨只知道姜芷就是姜芷。那个在自己准备搏命时跳车借光明一瞬的少女，所以林墨很不讲道理的认为姜芷属于她。
    从亲属关系上来说，姜芷的师父死了，关系最紧密的应是配偶。林墨抛开事实不谈，他觉得现在姜芷在他怀里，约等于快进到结婚，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所以......那些道人该死，他们不死，姜芷不能安全。
    拿了钱转头杀雇主这种事情确实是林墨才能干出来的，用他的话来说，这是见义勇为。
    姜芷痛苦的哭声将林墨惊醒，纷飞的思绪再次收回。低头看向怀里的姜芷时，林墨愣住了。那张清冷的脸上结着淡淡的冰霜，隐隐有冰冻的趋势。
    姜芷体内的破寒再次爆发了，或许是这场暴雨，又或许是一夜的山路奔波。压制着破寒的金乌神火正在缓缓熄灭，姜芷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下去。
    用不了几息，姜芷就要香消玉殒，彻底在冰寒带来的痛苦中死去。
    林墨抿着嘴，想起了两个月前打暑假工时在峭壁之下，迎风洒出的几滴血。
    那日残阳，血可镇八方邪魅。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林墨一指割破手腕，汹涌的血渗了出来。情况紧急，林墨也来不及思考，用力吮了一，撬开姜芷的贝齿便喂了进去。
    感受着唇间淌过的血腥味与弹软，林墨有些发怔，似乎无事发生。幸运的是，一分钟过后，姜芷脸色的霜确实退了。她的脸色依旧虚弱却平静了不少，昏沉沉的再次睡了过去。
    看着满脸惫色的姜芷，林墨叹了口气喃喃道。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