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河河畔矗立着一座雄伟的城池,这是阳河沿岸最重要的一道关隘,自两国开战以来,此地就是大端一方的粮仓,源源不断的粮食从全国各地运往这里,虽然少但总比没有要好,士兵从这里跨过阳河抵达幽州战场,可是这两个月来,幽州城池不停陷落,大后方的阳城一跃成为抗蛮的先头堡垒。
只要这座城市,阳城屹立在阳河河畔不倒,这场战争就还没有输掉。
十一月四日的阳河战役,双方在阳城投入兵力总计高达二十万,一方强攻,一方死守,现如今阳河城墙到处都是被火炮轰出的大洞,城墙上到处都是深深扎进去的箭矢。
沿河的土地上是深深的褐红色,即使过了大半个月颜色依旧没有褪去,沿岸的篝火熊熊燃烧,有大端的士卒抬着死掉的蛮军尸体扔进大火焚烧。
他们正在打扫战场,虽然冬日的气温很低,尸首留在野外并不会散发很难闻的味道,但大端还是尽心竭力地处理掉每一具尸体。
聚众焚烧,其后会挖一个大坑把燃烧的灰烬全部倒进去,上面撒上石灰粉用沙土盖实,最后立一个无字碑。
像这样的坟冢幽州战场上还有很多。
人们敬畏死者,更敬畏灵魂,这是大端礼法教条刻在每一个大端人骨子里的东西。
这还是一种必胜的信念,保家卫国,驱除鞑虏。
阳城城墙上,有几个高官眺望着河对岸蛮军大营的情况。
“大帅,这已经是走的第三波骑兵了。”马尚副将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刀。
对面的蛮军大营中,刚刚又离开一大队骑兵,人数有千人之多,他们的方向是后方,应该是去驰援围剿。
围剿的正是在蛮军后方驰骋的陆云起部。
年迈的定国公站在城头,一条手臂负伤被白布吊在胸前。
脸颊很是沧桑,白须随着寒风轻轻舞动。
他问身边的副将,道:“白铁部情况怎么样了?”
白铁是蛮国庆王的大儿子,也是庆王麾下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
阳河战役,白铁率部突破了大端的阳河防线。
在上游焉城,徐堡一带成功进入大端腹地。
正在极速往京城的方向逼近。
马尚抱拳道:“白铁部被我军层层拦截,驱赶,现阻在苏家驿,历城一带,他们绝对跨不过我们的防线。”
苏家驿,历城....定国公心里想着这两个地名,慢慢琢磨起来。
他慢慢走下城墙,回到自己在城中的指挥所。
“医官,医官。”
马尚副将极有眼色的招手叫来医官,给胳膊受伤的大帅换药。
前不久,定国公登上城墙亲自指挥作战时,不小心被飞来的流矢射中肩膀,箭头没入肉里两寸有余,幸好伤的只是胳膊,没触及到要害,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平日里还需经常换药,防止伤口发炎。
换药期间,定国公还在思索方才马尚提到的两个地名。
苏家驿,历城....
白铁为何率部到了那里?
虽然有大端各营的驱赶,但按照定国公的预想,白铁部应该武关附近,而不是历城一带。
奇怪,真是奇怪。
胳膊上的药还没换好,定国公就起身走到沙盘桌前。
巨大的沙盘将整个阳河防线勾画的无比清晰。
山川,河流,丘陵,山谷,沿路城池小镇,事无巨细全都显示在沙盘上。
很快,定国公在沙盘上找到苏家驿和历城。
这是两个很小的军马镇,在幽州的西南角位置,往东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若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不足半个月就可抵达京城,此地南边是地势险恶,高耸入云的山脉,不利骑兵赶路。
沙盘上,在历城通往京城的大平原上,一共插了五个小红旗。
每个小红旗都代表大端的一道防线。
此去京城沿路共有大端的五道防线,层层拦截,白铁想到达京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沙盘上很突兀,五个小红旗十分扎眼,这是军部按照白铁准备进攻的方向临时构建起的防线。
可南边.....
定国公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手指指着山峰,越过山峰就是陕州,依旧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那里可就真的是大端的腹地。
“落英山可有我军布防?”定国公指着历城南边的高山问道。
马尚就在身边,指着沙盘上的高山道:“有,参将范浊在那里把守,只有不到五千的人马。”
“范浊?”
定国公重复这个名字,试着问道:“此人是清河范氏的族人?”
马尚想了想,不是很确定,道:“大概是,不是很确定。”
于是他找来参谋,叫他速速去调查这位名叫范浊的参将,看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参谋走后,马尚看向定国公,不解地问道:“大帅这是何意?范浊有什么问题吗?”
定国公叹了一口气,其中缘由他不能乱说。
现如今,江南之地在国丈范文谦的手中,世人都看出范家有造反的心。
范家巴不得蛮军在大端北方肆无忌惮,最好把大端的力量消耗的七七八八,日后他们举旗造反的时候才容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范氏现在和庆王是穿一条裤子的人。
二人联手,大端纪氏王朝绝没有翻盘的机会,可是他们并没有,江南之地情况颇为复杂,门阀世家众多,范氏不可能短时间收服这些门阀世家,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举旗造反。
其实早在战争之初就有人断言:范氏和庆王有联系,二人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协议。
但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是猜测。
“你先下去吧,本帅自己待一会儿。”定国公摆摆手。
马尚识趣地退下,帐中一时间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