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
饭桌上溜鸭腰,酸辣土豆丝,遍地锦装鳖,冬笋玉兰片,红烧黄鱼,香气四溢,可谓色香味俱全。
韩文新垂头丧气的看着这桌子上的好酒好菜,莫名感觉这酒菜一下子就不香了。
他的内心是善良的。
他希望周先明过得好,有酒喝,有菜吃,有勾栏可以去。
但是他不希望周先明过得比他好,喝的酒比他的香,桌子上的菜比他多,勾栏的档次比他还要高。
我朋友赚到了钱,比我没有赚到钱,这更让我伤心难过。
呵,这就是人性。
周先明一边夹着菜,一边说着风凉话,“韩捕头,你多吃点,要不等会怎么喝干渝州河的水。”
“这菜堵不住你的嘴?”
韩文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手中拳头发出咯吱的响声。
周先明看到这,顿时吓得脖子一缩,生怕走出这济世堂就被胖揍一顿,当下不敢再说话了。
“好了好了,先吃菜。”
安景在旁打着圆场,这两人怎么一见面似乎就要互掐。
老话说的话,狗咬狗一嘴毛,何必呢?
安景好似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檀云,你不是新学了一些菜式吗?快拿出来给韩兄和周先生尝尝。”
檀云正在大口扒饭,听到安景的话茫然的抬起头来。
“我看就不必了!”
韩文新和周先明却是异口同声的道。
安景看到两人如此默契,忍不住道:“两位不用客气啊,檀云的厨艺可是很好的。”
这一刻,他们喜乐共通,产生了一丝共情。
赵青梅也是掩嘴轻笑。
韩文新讪笑道:“没事,弟妹做的这些下酒菜就足够了。”
“是啊,是啊,已经吃不完,何必劳烦檀姑娘呢?”
周先明也是大点其头。
上次螃蟹宴可是至今让他们记忆犹新,安景所说这是檀云特质的刺身。
刺身是什么他们不懂,但是生的他们懂。
这是人能吃的东西吗?
小黑仔看了都摇头。
檀云听到这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二人分明是在嫌弃自己的厨艺,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心中暗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稀罕给你们做吗?给姑爷做还差不多。”
如果安景知道了檀云心中所想,定会高呼:不,我不要。
赵青梅在旁举起酒杯,笑道:“今天周先生高中秋闱案首,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们夫妇二人敬周先生一杯,预祝周先生能够连中三元,捷报连连。”
安景点头,也是端起酒杯,“对,高中三元,到时候中个状元回来。”
“那我就借两位吉言,必定种的这状元。”
周先明一饮而进,随后眼中充满了希冀道:“毕竟我和离月姑娘可是说好了,待我功成名就就会给她赎身。”
韩文新心中发酸忍不住嘀咕道:“青楼女子罢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他实在难以理解周先明中了魁首,前途一片大好,竟然钟情一风尘女子。
“粗鄙。”周先明端起酒杯,眼中饱含神情,“情不知起,一往而深,像你这样的武夫怎么可能懂?”
韩文新听到这,满肚子的不屑和讥讽,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话:“你真蠢!”
周先明也是眼睛一瞪:“韩捕头,别忘了你说过要喝干渝州河的水。”
“行啊,喝干这渝州河的水,我要先去红馆,看看这花魁的水......”
韩文新说到这顿了顿,连忙改口道:“听听这花魁的曲子是不是真的这么动听。”
“你敢!?”
周先明急眼了,仿佛他的逆鳞被触动了一般,“你想要打我就来打我吧,把我打死也算了,但是你敢动离月姑娘一根汗毛,我绝对不能忍。”
也许韩文新胖揍了他一顿,就没有力气了.........
韩文新吃着菜,喝着酒,神情反倒是淡定了不少,道:“你真是无可救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要死要活,安兄曾说过你奋不顾身去追一匹马,还不如种一片草原等一群马来。”
安景眉头一挑,他记得他后半句还说过:那个时候你的头上已经是一片青青草原。
看来韩文新只记得这前面这句话了。
周先明,韩文新,李复周三人还真是奇妙。
韩文新的想法和大多数人是一样,他去勾栏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做牛做马,只要给他草就行了。
而周先明则不同,他是去为了舔,舔那个别人唾手可得,但是他却永远得不到的女人。
他不仅想要公车私用,还想再上一把锁。
李复周最是奇妙,他的心态已然到达了极为高深的地步,游戏人间,无拘无束,是真正的行家。
两人在他的面前,境界还差的远哩。
就像是李复周曾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他真的是去找学问深浅去的。
三个人,三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态度,分别是老屌丝,老舔狗,老渣男。
好半晌,周先明也是冷静了下来,看向了安景夫妇二人:“安夫人,安大夫,过了年关周某可能就要前往玉京城赶考了,短时间恐怕就不会再回来了,将来说不定会留在玉京城。”
安景听后心中一讶,“这么着急的吗?”
大燕九道,江南道不过其中之一,距离京都距离几千里之多,来回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若是周先明真的要留在玉京城的话,也不知道此生还有几次再见的机会了。
听到这,韩文新也是不再讲话了。
“回来还是会回来的,毕竟离月姑娘还在等着我。”周先明呵呵一笑,想到了什么:“对了,李先生说要同我一起去玉京城的。”
安景心中一动:“三爷要和你一起去玉京城?”
那感情好啊,自己正愁李复周这个祸害该怎么办呢,竟然他要走,那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这个魔教人宗宗主到处跑,看来魔教真的如传闻一般,有大动静了。
周先明点头道:“是啊,他说他好久没去玉京城了,要去办个事情。”
赵青梅在旁道:“三爷和我说过,我当时也没有在意。”
李复周现在已经暴露了,他如果还在江南道的话定是十分危险,说不定会招惹玄衣卫顶尖高手亦或是真一教之人,而且他自己此番也是有要事才入大燕的。
“对了,李先生人呢?”周先明问道。
“去湖上钓鱼去了,今晚才能回来。”赵青梅回道。
周先明颇为可惜的道:“那还真是可惜了,原本还想和他进行一些学术上的交流。”
学术上的交流........
韩文新在旁轻哼一声,读书人就是奸诈,不像我们这些大老粗,只会说找乐子。
安景轻笑一声,道:“周先生,我发现这段时间你的精神状态很不错嘛。”
“那是当然。”
周先明说到这,顿时来劲了:“晚上那笨驴不再来让我叫他读书习字,我天天睡的也是踏实了起来。”
檀云听到这,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
“笨驴!?什么笨驴!?”
韩文新不解的问道。
“几月前,有一黑衣人,目不识丁,是个文盲,大概与你......反正让我教她习字。”
周先明想到这,顿时心中一酸,“蠢得倒是无可救药,若是我态度稍有不好,便是对我拳打脚踢,打的我真是好疼。”
韩文新听闻又惊又怒,连忙道:“我也遇到过你说的这种情况,此人出手狠辣,我竟不是一招之敌,一言不合对着我就是一顿毒打........我搜寻了半个月,都没找到此人蛛丝马迹,若是让我抓到了这个贼人,我必定让他知晓我韩文新的厉害。”
周先明诧异的道:“韩捕头,你也被那蠢驴暴打过吗?确定是他吗?”
“八九不离十,如此奇耻大辱,我韩文新必定要报。”
“韩捕头,你说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此人。”
“谁知道呢?我平日接触的人太多了,实在是不大清楚。”
“他的实力极高,却没有下死手,想来不是什么深仇大怨,可能是勾栏之中发生过一些嘴角。”
两人说到这,相互对视一眼。
檀云则是低着头,不断的扒饭,眼中仿佛冒着汹涌澎湃的火光,心中却是自语道:吃饱了才有力气.......
安景则是心中疑窦暗生,有些诧异和奇怪,随后看了一眼旁边的檀云,“你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握..迟到了。”
檀云脸蛋鼓鼓的,话都说不清了。
“你这话可别乱说,我从来都没去过勾栏。”韩文新看了对面的赵青梅和檀云一眼,连忙道。
“粗鄙的武夫!”
周先明轻哼一声道,去了勾栏也不敢直说,我辈读书人去了勾栏又何妨?
“下贱的书生!”
韩文新也是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夫君,你多吃点,这腰子可是我特意给你做的。”赵青梅轻轻夹起一块腰子,随后放到了安景碗中笑道。
“是啊,姑爷,你多吃点,你看你最近都瘦了。”檀云也是点了点头关切的道。
看着被软玉浮香,郎情妾意的一幕,两人心中都是酸了。
“没事,你们也吃,乘着他们不吃的时候,我们可以多吃一些。”
安景一边吃一边笑呵呵的道。
“狗日的大夫!”
两人心中不禁暗骂道。
.......
酒足饭饱之后,天色也是快要暗淡了下来。
韩文新和周先明也是骂骂咧咧的一同离去了,据说是商讨那黑衣人的身份。
乘着赵青梅去沐浴的时间,安景来到了杂事房的门口。
以前他通过地书得到了不少武学书册,随着他的修为不断增长,其中大部分都没有了用,全部被他扔进了这杂事房。
安景从药箱当中拿出了钥匙,正准备打开杂事房的时候,错愕的发现门竟然一推就打开了。
随后仔细看那铁锁发现上面经过岁月的侵蚀,已经布满了锈迹。
“原来是锁坏了。”
安景微微送了口气,随后缓步走进了杂事房中。
“嗯!?”
刚走进杂事房的瞬间,他便感觉有些不对劲,“有人进来过,难道是檀云?”
虽然杂事房还是和之前一般无人,但是他却嗅到了狗骚味。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檀云了。
“好像没有少什么东西。”
安景上前粗滤的看了几眼,连他自己都忘了这里面有什么武学了,因为在他眼中这些都是不入流的存在。
随后安景走向了角落,轻轻搬开那沉重的箱子。
箱子下赫然是一个暗阁,暗阁不大不小,放置着几本皮卷书册,安景上前翻看了几下,发现并没有减少。
这些皮卷,书册,正是归一剑诀,大罗心法,九字剑诀等功法图册,全部都是他现在修炼的武学。
安景将药箱当中的六个竹简拿了出来,随后全部塞了进去。
“看来这些并没有被发现,说不定是小黑仔偷跑进来玩,它这是想要进锅里和兔子一样洗澡了......”
“不行,这门锁重新合上了,应该是檀云进来过,保不齐他就发现了,自己现在挪走的话,未免有些掩耳盗铃,自己一定要想好一个天衣无缝的说辞才行。”
思忖了半天,安景心中已经有了想法,随后念头这才落到了地书之上。
修为:一品
命相:吉星高照(正在上升)
根骨:百年一遇
武学:拔剑术,藏剑术,御剑术,九字剑诀,扶摇九天身法,大罗心法,敛气术,百步飞剑(第八层),九阳神指(第二层)。
提示一:宿主命相尚未扎根(余九月),施展武学不得让人得知宿主身份,否则将得到黑色机缘。
........
安景看到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九个月,还有九个月我就不用如此提心吊胆了。”
随后他又看到了武学上最后一门武学,九阳神指。
“终于有一门可以媲美剑术的武学了,老话说的好,鸡蛋不能全部放到一个篮子当中,到时候自己再换个身份出山,这样的话就更加安全。”
自从到达了地花境界之后,安景修为便开始放缓了许多。
虽然他的根骨很高,而且体内还有菩提珠残留的至阳之力,但是地花境界也需要大量时间去积累,修炼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地花是气之花,如果自己能够再得到几枚朱果的话,说不定就能够直接到达地花巅峰了,最近年关将近,如果出去借的话似乎有些危险,不如一起过个安稳年再说。”
安景暗暗思考起来,最后还是选择放弃了。
毕竟三庙山之战上出现的宗师,让他至今还心有余悸,现在他的实力遇到了天花境界的高手也不惧怕,打不过还可以走。
但是遇到了半步宗师或者是宗师境界高手,那说不定就糊了。
反正现在刚刚到达了地花境界,也不急于一时。
“希望这个年能够过得太平些。”
安景深吸一口气,“正好乘着这段时间孕养一下剑意,反复琢磨一番。”
在《剑道总纲》中记载,剑术共有七个境界,当今天下五大剑仙皆是第五境界,已经算是天下最顶尖的剑客。
第五境界,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这是剑术的一道天堑鸿沟,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所谓的剑道天才被拦在了第五境界,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第五境界考验一个剑客真正实力的标准。
所以当今天天下能够到达第五境界,皆是号称当世剑仙。
手中没有了剑,心中又怎么会有剑呢?
这是一种意境,剑道的意境,晦涩玄奥,别说寻常人感觉迷茫,就是安景如今也是一头雾水。
这种境界就像是天空之上的星辰,你看得到,却摸不到。
其实安景能够修炼到一品地花境界,已经算是极为艰难,江湖当中少年成名的高手,背后哪一个不是有着擎天巨擘支撑着。
他们有前辈的指点,有数不清的资源扶持,再加上不俗的天资,修为自然是一日千里。
五大剑仙中,哪一个背后不是赫赫有名的势力,草根崛起于微末在这个江湖当中基本不大可能。
在任何江湖,想要成名的快,那就要杀人。
有些人杀的太快太狠虽然成了名,但也冒了尖。
这些冒了尖的人,死的也快。
不知道多少少年英才,还没有成长起来就早夭了。
“第五境界,到底要如何才能到达呢?”
安景沉吟了片刻。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重点是在手,还是在心?
思忖了片刻,安景感觉有了头绪,又像是没有头绪。
似乎需要一个契机去顿悟。
“算了,先不想了。”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像剑术的顿悟并非是一朝一夕。
安景准备走出了杂事房,就在这时,脚向着旁边一勾,好似碰到了什么。
“哗啦啦!”“哗啦啦!”
书册散落在一地。
“日记簿?”
安景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自嘲一声,随后简单将书册及日记簿全部收了回去,走出了杂事房。
正经人,谁会把心事写在日记当中呢?
写在日记当中的那能叫心事吗?
安景将门上了锁,刚走到后院便看到檀云从侧门准备外出。
“檀云,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去?”
檀云睫毛微闪,可爱的眼睛都是带着笑意,道:“姑爷,我刚吃过,现在想出去散散步。”
安景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趴在旁边的小黑仔,“这小黑仔越来越壮实了啊,好,很好。”
“汪汪!!汪汪!”
小黑仔看到安景充满关爱的眼神,毛发都是竖了起来,对着安景狂吠道。
檀云似乎很是着急,摆了摆手道:“姑爷,那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安景回话,便向着门外快步走去了。
“散个步而已,那么积极干什么?”
安景嘀咕了一声,随后嘿嘿一笑,向着卧室走去了。
“咔嚓!”
安景缓步走了进去,随手便将门给关了起来。
美人出浴影蒙胧,罗裘薄纱半遮胸。
此刻赵青梅似乎沐浴好坐在梳妆台前,宛如出水芙蓉一般,精致的五官彷如画中人走出来一般,瀑布一般的长发,淡雅薄纱裹胸,一双玉腿白皙且修长。
“夫人,这一晚未归想我了没?”
安景走到了赵青梅身边,忍不住轻轻嗅了那一口幽香之气。
赵青梅放下手中的梳子,娇嗔的道:“我想夫君,但是不知道夫君有没有想我呢。”
“当然在想,我无时无刻不在想。”
“那你说,你是怎么想的?”
“根据医术上所说,人一共有二百零六根骨头,我想你的时候,我便有了二百零七根。”
“怎么会多出一块?”
赵青梅听闻先是有些不解,随后瞬间想到了,脸上泛起了红霞,“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夫人,这还证明不了我想你吗?”
安景一把拦住了赵青梅,顿时感觉软玉在怀,芬芳四溢。
赵青梅美目含笑,一把推开了安景道:“夫君,你别着急啊........”
“怎么了?夫人?”
安景眨了眨眼睛。
赵青梅趴在安景的怀中,吹着热气道:“夫君,我在想,我们是不是也很久没有出去踏青了。”
若是没有一些有趣的生活,那还怎么写和哥哥的日记呢?
难道真的要日记?
安景微微点了点头,笑道:“若是夫人想要去的话,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去划划船,晒晒太阳,或者一起看星星。”
“哥哥,你说的可不能反悔哦。”赵青梅如画的眉头一挑,显得更加妩媚多姿。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安景说完一把搂住赵青梅的细腰。
此情此景,正是门前杂草乱丛生,庭里溪水润蛟龙。
.........
红馆,画舫当中。
夜幕降临,渝州河又到了一天最为热闹的时候。
华灯初上,画舫随着河流飘荡,虽然已经是深秋初冬时节,但是勾栏听曲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
每一天的晚上,在这渝州河上都有着数不清的画舫飘荡着,画舫之上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红馆画舫中,古色古香的装饰,别有一番情趣。
屏风之后,是一个曲线曼妙,动人心魄的女子。
“赵妈妈,那周先生又来了吗?”离月轻声问道。
“来了。”
赵妈妈感慨道:“真是让人意外,没想到那不起眼的周先生竟然能够夺得魁首,我看他对你还是挺痴心的,只要一有钱便会来,可惜是一个穷鬼.........”
周先明多的秋闱案首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渝州城,勾栏本就是读书之人聚集之地,传播的自然就更快。
“那就让他进来吧。”
离月沉默了半晌道。
“知道了。”
赵妈妈听到这,点了点头。
虽然看似她是老鸨,管理着这画舫所有的人和物,但是眼前这个离月身份特殊,她只有听命的话。
随后赵妈妈走了出去,离月神情平静,素手缓缓伸出,然后拿起酒盏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水,随后直接一口饮尽。
这酒盏当中的酒是舞阳酒家的烧刀子,十分之烈,但是离月一口饮尽,脸色却丝毫不变。
仿佛已经习惯了似得。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周先明拜见离月姑娘。”
“进来吧。”
周先明激动万分的走进了香闺当中,要知道此地只有被离月姑娘看上的人才会被选进来,而他至今还是第一次来到了香闺。
屏风后,离月轻笑道:“小女子恭喜先生高中秋闱魁首。”
“离月姑娘过奖了,秋闱魁首不值一提罢了。”
周先明摆手,随意的道。
离月又是饮了一杯,缓缓道:“先生大才,我想先生必定可以连中三元,将来定可光宗耀祖,青史留名。”
高中状元,那可不是一般读书人能够做到的。
“有离月姑娘的吉言,周某此次必定会高中,到时候定会倾尽全力给姑娘赎身。”
周先明说到这,心中激动万分起来。
“先生真是有心了。”离月笑道。
这话听的她耳朵都快有茧了,很多男人都说过。
周先明顿了顿,终于抱拳道:“其实周某一直想问离月姑娘的姓名,不知道离月姑娘今日可否告知?”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先生叫我离月就好了。”
“哒哒哒.....”
就在这时,传来了脚步声,只见离月从屏风好缓步走了出来。
一身红色的衣衫,彩绣辉煌,一双桃花眼,两弯柳叶掉梢眉,曲端凹凸有致,别有一番风姿绰约。
“离月姑娘..........”
看到走出来的人,周先明整个人都微微一愣。
“周先生,你看我美吗?”
离月轻笑一声。
周先明下意识的道:“美,离月姑娘当属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离月并不在意,这句话她听到了无数遍,而且还是从不同的男人口中说出。
就在这时,她脚步向着周先明走去,肩上的衣衫却是缓缓掉落,露出了如雪一般的香肩。
“咕咚!”
周先明看到这,喉咙都是一阵涌动,心脏也是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尤其是离月那一双眼睛,含着无限春光。
“周先生,今日烧刀子少了心肝,似乎有些热........”离月脚步一顿,随后娇声道。
接着,只见周先明缓缓伸出了手,离月也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但下一刻,她只感觉肩膀一暖,离月不由得睁开了双眼,只见原本塌下的衣衫再次被披了上去。
“风大,离月姑娘还是穿上衣服为好。”
周先明干咳了一声,“不然到时候沾染了风寒,那就麻烦了。”
“是吗?”
离月微微一愣,神情都出现了一丝恍惚。
这几年来,不知道多少人脱下她的衣衫,但周先明是唯一一个为她穿上衣衫的人。
周先明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曾经就感染了风寒,在小安大夫哪里开了三天的药。”
离月嫣然一笑,“小女子便多谢周先生了。”
这次,这一笑是发自内心的。
“离月姑娘,你真美。”周先明看到这,不禁一呆。
“周先生喜欢就好。”
“周某对离月姑娘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周先明不由得脱口而出,心脏也是不争气的跳动了起来。
“那我便等着周先生连中三元了。”
离月眼中浮现一丝光彩。
“好,离月姑娘就等周某好消息是了。”
周先明深吸一口气,顿时斗志满满,“周某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周先明转身向着画舫外走去。
“周先生。”
“怎么?”
“小女子叫林婉红。”
........
春风巷。
周先明向着家中走去。
“啪!”
“韩文新是一个禽兽”
突然,他的脚步一顿,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在空荡荡的巷子回荡起来。
“可是我周先明连禽兽都不如。”
此刻的他,想到了方才香艳的一幕,心中肠子都悔青了,自己的手明明是去解衣的,怎么一抖给提了上去?
“如果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抖了........”
周先明满怀失落之情,脚步都有些沉重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家门口。
就在他推开门的瞬间,整个人都凉了。
只见在杂乱不堪的屋子中,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影坐在椅子上,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册,此刻那书册在她的手中已经变了形,可见此刻她心中的怒火。
“大.....大侠,你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周先明咽了咽口水,陪笑道。
黑衣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册,缓步向着周先明走了过去。
没有说话的大侠是最可怕的。
“呜呜呜呜.......大侠,我错了。”
周先明身躯一抖,直接摊到在地。
不是周先明软弱无能,是被打的真疼,尤其是那黑衣人拳拳到肉,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假哭有用吗?”
黑衣人影冷笑了一声,“我最讨厌的就是读书人了,今天打的就是你。”
“你打我,我真的喊了,你别不信,我真的敢喊!”周先明似乎知道眼前黑衣人并没有杀心,而且还似乎害怕暴露身份。
“你喊吧,你今天喊破喉咙也没有用!”
说完,黑衣人沙包大的拳头狠狠落下。
一炷香后,周先明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做到了床边,泪水顺着眼睛不断的流淌。
这不是哭的,这是疼的,疼到一种极致,泪水便会自动流淌下来。
“你运气很好,我今晚只有一半的时间。”
黑衣人拍了拍手掌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后向着屋外走去了。
........
残月高悬,繁星点点。
夜风凄寒,穿梭在寂静的渝州城当中。
城门楼上,一道潇洒的人影从远处飞纵而来,落到了檐角之上。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外出钓鱼的李复周。
“咻咻!”“咻咻!”
就在他刚落下的一刻,数道银光从远处穿来。
李复周身躯一震,黑白相间的天魔正气形成一道罡气。
“嗤嗤!”“嗤嗤!”
数道飞针钉在那罡气之上,随后竟被那罡气融化变成了一丝清气飘到了空中。
“李复周,看来你的伤势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一道冷笑一声,从远处传来,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老妪缓步从城外走来。
这人正是风雨楼阳间孟婆凌玉华。
“玉华,怎么一见面便要打打杀杀的?”
李复周摇头笑道。
“哼!”
凌玉华轻哼一声,“要不是老身不是你的对手,今日必手刃你这个恶贼。”
李复周看着凌玉华,道:“你若真是想杀我,应该带着席继魁,刘青山来才是,这说明你还是不想杀我的,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凌玉华没有说话,确实如同李复周所讲。
如果她真的想要杀李复周,在来之前联系席继魁和刘青山的话,且不说刘青山那个狐狸会不会参与进来,席继魁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一定会伏击李复周。
“说吧,你今日唤我来,所谓何事。”
凌玉华面上依旧冷言冷语道。
“刘青山关于五帮联盟的谋划进行到了哪一步了?”李复周直接了当的问道。
对于刘青山的谋划他是知道的,但是谋划到了哪一步,他就不清楚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凌玉华面无表情的道:“你有什么拿出来交换的吗?”
李复周长长叹了口气,道:“老夫身有长物,只能以身相许了。”
“我呸!”
凌玉华当即对着地上吐了口涂抹,“你这糟老头子谁稀罕?”
李复周眉头一挑,道:“那当年你和柳会云还对我念念不忘?大打出手?”
凌玉华道:“前年我见到了柳会云,你可知道她说了什么?”
李复周笑了笑,道:“我怎么知道,莫非是多年没见我,对我思念成疾?”
凌玉华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她问我,这么多年没见,不知道你死了没有。”
李复周:“........”
凌玉华继续道:“再说若真是对你念念不忘,她当年还会嫁人?”
说到这,凌玉华的眼中带着一丝讥讽。
李复周长叹一口气,道:“当年我糊涂,没有发现,其实你才是对我一心一意之人。”
其实回首往昔,才发现忽略了许多美好的东西,而在这段美妙的时光被辜负和浪费后,才能从记忆里的某一段拎出,拍拍上面的灰尘,感叹她才是最好的。
凌玉华瞳孔剧烈收缩,手指都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一辈子都已然匆匆而过。
一辈子啊!
放下的,放不下的,很快都将烟消云散。
李复周神情恢复,才道:“玉华,你们风雨楼应该是同意了五帮联盟的吧?”
凌玉华沉默了半晌,道:“我风雨楼是同意的,而且我们楼主对于五帮盟主之位并不感兴趣,金角盟以你的情报应该清楚一些,他本身就是太子一党所扶持,自然不会抗拒,三湖帮何云开就是两面三刀的小人,墙头草一个,哪边风大哪边倒,现在唯有望京海的那群人很难搞定,他们似乎对五帮联盟意愿并不强.......”
望京海,东海边缘,在那里有着一群绿林悍匪,他们经常对海上的商船作案,不论是赵国还是燕国都是深受其害,玄衣卫曾经派遣四大天罡围剿过,最终这群悍匪驾驶着海船在东海群岛晃悠,硬生生的摆脱了四大天罡的追捕。
这群悍匪不仅是对燕国下手,同样对赵国也是毫不留情。
只要不做的太过分,其实两国都不愿意出手剿灭这群悍匪,毕竟等于是帮敌人铲除了一个危害,反而折损了自己的实力。
这就使得这群悍匪在望京海逐渐壮大了起来,不断吸纳人手,成为了燕国五大帮派之一。
“原来如此。”
李复周听闻缓缓点了点头。
看来刘青山只要敲定这望京海的悍匪,便能够促成五帮联盟了。
“我觉得你已经暴露,现在还留在江南道有很大的危险。”凌玉华轻哼一声道。
魔教人宗之主,而且伤势没有完全恢复,这对多少人来讲都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在这江湖,想要成名就要杀人,李复周就是一个很好的磨刀石。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李复周仰头大笑道。
“不,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旁人之手。”
凌玉华冷冷的道。
李复周笑容一敛,道:“放心好了,我很快就会离开,前往玉京城。”
此刻他的身份已经暴露,留在江南道确实危机重重,而且说不定还会让赵青梅的身份暴露,若是赵青梅出现在大燕的消息传播了出去,那李复周就是死一万次也难逃其咎。
“玉京城,你去玉京城干什么?”
凌玉华脸色微微一变,“你难道不知道玉京城比江南道还要危险?在玉京城当中想要杀你的人更多,你的师父,你的师兄,还有......”
李复周淡淡一笑,“许多年未见了,去见上他们一面又何妨?”
“你简直就是在送死......”
凌玉华猛地想到了什么,“莫非,你要冲击桎梏了?”
李复周双眼眯成一条缝隙,道:“此次玉京城之行,老夫必要冲击这宗师之境,天下人等了老夫数十年,老夫怎么能让这天下人失望呢?”
凌玉华愣了愣神,才想起来眼前这李复舟当年也是一奇才。
吕国镛的弟子,赵天一的师弟。
“山高水长,江湖路远,等老夫了却心事之后,便会再来找你,到时候请你小酌一杯。”
李复周说完,身躯一纵,落到了地上,双手背后,步伐悠然的向着前方走去。
好似这一刻,他不再是名满天下的人宗宗主。
只是一个饱读诗书,殷切回家的老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