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周君擎这是恼羞成怒，想跟她吵架？
但她忍住了。
吵架太没理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呢？
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没时间掺和进周君擎的爱情中去。
“行，既然你想说清楚，那就问你。”
一口气灌了满满一杯茶，江易冷静下来，她看着周君擎道：
“认识许长安的第一天，邵景之说要带我去国营饭店吃饭，他不想让许长安跟着，是你，赞赏地看了许长安一眼，还主动开口说可以带上她，对吗？”
周君擎回忆了下，确实是这样。
他理直气壮点点头：
“对，但是我……”
江易却又很快接着道：
“之后你有事要离开，临走之前找了借口，单独邀许长安去说话，回来之后表情愉悦，没错吧？”
“说实话，在那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那么主动的人。”
周君擎这次听着，没有马上开口了。
他跟江易记性一个比一个好，他当然记得，当时不论是同意许长安去吃饭，还是私下说话，他全都是打着小算盘，想要跟许长安结盟。
许长安对邵景之势在必得，他不想江易跟邵景之单独相处，两人一拍即合。
他那时候并没觉得什么，甚至还觉得自己找了许长安这个眼线挺聪明。
但现在从江易嘴里说出来，感觉怎么那么奇怪呢，就好像、就好像小易说的，他真的迫不及待跟许长安单独相处？
周君擎猛地抬起头来。
他着急道：
“小易，我没有，我……”
“你等会儿。”
江易抬手做了个动作。
她这次没马上说话，也没看他，而是在宾馆房间里四下打量着。
尽管这已经是鹏城最新最高档的宾馆，房间里设施看得出来全都用的好东西，可也并没有每个房间都安一部电话。
但江易也不介意，她做出接电话之后被人打扰，捂着话筒转头的动作。
“也是在那一天，你刚回家，许长安就打了电话过来，你当时，就是这样一把捂住话筒，回头戒备地看着我，你问我‘小易，怎么了？’”
江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神色却有些冷：
“周君擎，我自认够识趣了，当时没想偷听你电话，之后也很快从徐家搬出去，也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你喜欢一个人没错，我也从心底里祝福你，可为什么，你跟许长安的爱情，一定要牺牲我呢？”
说到最后，江易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哽咽了。
江易承认，她就是忘不掉那个动作。
她能理解周君擎有了喜欢的人，想要保有隐私，但她当初真的以为，她跟周君擎会是到老了还能一起喝茶的挚友。
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
“小易……”
周君擎看着江易大眼睛里含着水汽，整个人僵在原地。
刚才他还红着眼睛，恨不得跟江易说清楚，此刻却脸色发白。
他终于明白，这段时间，江易为什么对他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因为他这个傻子，做了那么多让江易误会的举动，在江易误会他喜欢许长安、决定“成全”他之后，他又做了什么呢，他因为嫉妒邵景之，逼江易跟他结婚。
没人知道，他这段时间心里都在想什么。
他甚至想过，为了跟江易结婚，他可以不择手段。
对了，邵景之。
周君擎神色仓皇，伸手抓住江易肩膀：
“邵景之呢，小易，你告诉我，你喜没喜欢过邵景之？”
他眼睛紧紧盯着江易，不肯错开任何一个表情。
“这跟邵景之又有什么关系？你明知道我跟他，只是因为叶丽珍才假装的，为什么一定要把邵景之牵扯进来呢？”
江易却用力眨了下眼睛，那水汽很快消失。
她甚至还抬起手，轻轻拂开肩上周君擎的手，神色平静道：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觉得邵景之喜欢我，你跟我结婚，就能为了许长安铲除我这个情敌。”
“可是周君擎，你想过没有，要是邵景之根本不喜欢我，或者有一天，他喜欢别人了吗，到那时候，你还能跟我离婚，为了许长安，再去跟别人结婚吗？”
江易问完，就那么看着周君擎。
她以为周君擎刚才又气又急，她又说得这么直接，接下来他要做的，不是继续逼着她，就是摔门而去。
但是都没有。
周君擎只是眼睛越来越红。
那一双星眸里似乎有一层散不开的雾气，他定定地看着江易，声音很轻：
“所以，其实你并不喜欢邵景之，对吗？”
“那我现在告诉你，之前那些事，是我做错了，原因我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很可笑，因为我根本不喜欢许长安，我之所以那么做，只是想在背后撺掇许长安跟我联手，想要破坏你跟邵景之单独见面。”
“可是小易，我想问问你，在你误会我喜欢许长安的时候，除了想要成全我，你有没有一刻，觉得舍不得我，觉得吃醋，觉得我不该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
“你不喜欢邵景之，那你，喜欢我吗？”
江易在听到周君擎说，之前那些都是误会的时候，有些发懵。
怎么会呢？
明明不只是她，就连邵景之当时也说过，周君擎是不是看上许长安了，根本就不是她一个人感觉错了啊。
而且她也根本没想到，像是周君擎这种人，竟然也会背后下手？
她刚想问问，周君擎是不是在找借口骗他，其实承认喜欢许长安并没有错，可还不等江易张口，就听到了周君擎后面的问题。
江易整个人愣在原地。
好半天，她才迟疑道：
“你刚才问，我喜不喜欢你？”
对上江易的视线，周君擎就懂了。
他觉得不用问了。
如果江易也喜欢他，就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好像他刚才问的问题，好像他喜欢她这件事，多么不可思议。
“是啊，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也想问问，你喜欢不喜欢我。”
周君擎红着眼睛，却轻声笑出来，
“怎么，觉得震惊？还是觉得可笑？”
“不、不是。”
江易抿了抿唇，下意识摇头道。
可紧接着，她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因为周君擎这句话，当真是让她太惊讶了。
还有，她直觉周君擎这反应不太对。
他这反应，并不像是要趁着这个机会表白，江易也猜不出，他到底要做什么。
“江易，你是真的没看出来我喜欢你，对吗？哪怕我多次表白，每天都在说想跟你结婚，可你心里，只是把我当朋友，当兄长，对吗？”
江易一时没说话。
可她心里，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谁会无缘无故觉得关系好的朋友喜欢自己啊，又不是自恋。
而且，她回想了下之前跟周君擎的相处，看向周君擎，忍不住开口道：
“你说你喜欢我，可你不觉得，咱们太熟悉了吗？你看啊，这别人从朋友变成情侣，那肯定是因为心动了，稍稍对视一眼就心跳如雷什么的。”
“可你想想咱们俩，之前抱过吧，对了，还牵过手，那不就跟左手牵右手一样吗？”
周君擎听见她这话，有一瞬的愣怔。
随即笑出来。
他低着头看过去，随后一把握住江易的手：
“左手牵右手？像这样吗？那之前在崔家呢，如果不是被人打扰，你差点就亲我的那一次，那次怎么说？”
江易脸终于“腾”地红了。
“那是因为、因为……”
她结结巴巴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因为她那次，确实是被周君擎的美色所迷。
可是当时气氛那么好，周君擎又那么俊美，还在她面前，露出那一副予取予求的表情，换成任何一个人，只怕也忍不住要亲上去吧？
她也只是，跟每一个沉醉于美色的女人一样。
江易闭了嘴。
越说越觉得她这想法，像个只想占便宜的小流氓。
她想挣开周君擎的手，可周君擎却用了力道，不但紧紧握着，甚至还换成十指紧扣的姿势。
还有，他还借着这个姿势，越靠越近。
江易顿时急了：
“周君擎，你给我放手！”
“为什么要放手？”
周君擎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朋友？兄长？你不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我从来，都不想当你的哥哥。”
“你不是想亲我吗？我让你亲啊。何况你刚才不是说了，你跟我都这么熟悉了，牵手就像左手牵右手，那亲吻又怎么了，就当上唇碰下唇了。”
江易本来还有些着急，可听到周君擎这话，却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想起上一次，她跟周君擎之间有误会，情急之下，她咬了周君擎一口。
可现在，江易却不准备那么做。
她只是抬起头，看着离她那么近，几乎跟她气息相融的周君擎，一个字一个字道：
“周君擎，你是真的想亲我，对吗？”
“就算我不喜欢你，你也要亲吗？”
——
京城崔家。
崔老在书房待了很久，下楼，却见保姆小刘正在接电话。
看他过来，小刘犹豫了下，才把话筒递过来：
“是何姨的电话，问您……”
崔老不等她说完，就大踏步接过电话。
他紧紧握着话筒，直接问出自从叶世珍说完之后，他就一直在想的问题：
“君竹，我问你，是不是在志杰还很小的时候，你就说过他不聪明，还说他学习比不上你的侄子们？”
何君竹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哪怕听出来丈夫语气带着火气，她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点了点头：
“是，我确实说过他不够聪明。”
“因为崔志杰小时候虚荣心强，甚至考试的时候抄别人的卷子，我告诉他，人的天分不同，但这没什么，因为每个人的价值，并不只是体现在学习上，也不用非得跟别人比。”
“将来哪怕只是做一个普通的工人，只要努力认真做好，就是有价值的，我这样说，有什么不对吗？”
崔老闻言愣住，过了会儿，才有些不自在道：
“没、没有，可、可这些你都没跟我说过。”
“因为你那时候很忙，经常很久都不回家，回来之后也是累得很快睡着，我就算想跟你说，都找不到时间，明白了吗？”
看崔老不说话，何君竹这才接着道，
“崔大军，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叶世珍来家里了对吗？刚才那话，也是她告诉你的，她还让小刘给她崔大哥，也就是你，做了香菜粥，和你喜欢吃的拌菜，是吗？”
崔老猛地转头，看向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粥，和一瞧就很合他胃口的小菜。
小刘心虚地挪开视线。
几分钟后，崔老跟何君竹大吵一架，气得扔了电话，摔门而出。
保姆小刘追出来：
“崔老，您这还没吃饭呢。”
“吃什么吃，不吃了，我去看志杰。”
崔老上了车，头都没回就离开了大院。
小轿车刚过转角，叶世珍从旁边走出来。
她看着小刘在崔家门口急得团团转，顿时露出个笑容。
恩爱夫妻？
她听有个去国外留学的小辈说，男女之间的爱情，只存在很短的时间内，这样看来，爱当然是比不上恨长远的。
远在b市电话那头的何君竹，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愣住了。
她跟崔大军这么多年夫妻，哪怕当年最苦的时候，都没有吵过架，没想到这个年纪了，竟然会因为崔大军年少时的邻居吵起来？
“何婶子？”
身后有道迟疑的声音响起，带着关切，
“您没事吧？”
何君竹愣愣地转身，看见竟然是推着自行车的江爱国，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何婶子？”
江爱国吓一跳。
江老太太对他，从小不是打就是骂，所以他也很少有跟女性长辈接触的经验，一看何君竹哭，顿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急忙把自行车靠在一旁，从口袋里掏出闺女给买的手帕，笨拙地递过来，
“您，您别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