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或许是白修静,或许是方继言,或许是闵京他,早就算出了这个日子。
“高兴。”我深深俯首,“臣,感激不尽。”
……
我们终于要离开这个草原。
临行的时候部落里的人都来为我们送别。末雅矢里跟在李不花身边,穿着部落里普通青年的服饰看着我。他的圆帽压得极低,我想那是他不愿看到帖木儿身边那些侮辱过他的人,也不愿被他们看到。
既然如此的话,不出来不就好了吗?我叹口气,默默与他对视着。
仲颜帖木儿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闵京因为他和之前的模样落差极大,没有认出他来,也没有刻意去留意这个陌生人。他在一个个高大的青年身旁显得毫不起眼,只与我对视了一会儿,便慢慢地遁隐在人群里,走了。
我的心头有些沉重。说末雅矢里喜欢我,我倒还真不这么认为,就算他被仲颜帖木儿的人侮辱过,也不代表他就能接受男人;只是这些日子我对他的照顾,让他心存感激罢了,所以才有些恋恋不舍,以至于误会了自己的心意。
“我那日在阿日善部落的嘱托,你可都听清了?”我拉过李不花,低声对他道。
他愣了一会儿,道:“听、听清了。”
“是什么?”“好、好好照顾末雅矢里。”李不花说着挺起腰板,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芒。
我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嗯,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凡事顺从着他的心意,除了那事之外都要把他当成媳妇来看。”李不花挠挠头,不解地问道:“那、那事?”
“还能是啥事?”我无奈道,“不准行房。除了这点外要把他当成媳妇照顾,懂了?”
李不花惊愕道:“懂、懂了……”
我瞅着他,突然邪恶地想,这家伙不会是个童子□……
我越想越靠谱,再打量他几眼,居然觉得和末雅矢里挺般配。
末雅矢里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个侮辱过他的地方,由于自尊心或许也不会再去寻鞑靼的家人,至于今后要去哪儿,他们会发展成何种关系,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离了李不花,仲颜帖木儿高大的身形又跃入我的视野。
敖敦蹲在他的肩上,正用那金黄的圆眼睛看着我,样子似乎有些不舍。仲颜帖木儿朝我走来,抬手拍了拍某鹰灰色的背,对我道:“敖敦说,它想和你一起走。”敖敦扑了两下翅膀,渴望地看着我,又张开翅膀在我上方盘旋良久,落到我的手臂上讨好般歪了歪头。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摸摸它的脑袋。“敖敦应当属于草原。”雄鹰么,理应在草原和天空翱翔,而不是随我一起困在那冰冷的宫廷,过着观赏物一样的生活。
仲颜帖木儿手臂一扬,敖敦又老实地回到了他那里。
他吩咐了身边的亲兵几句,那个人便隐入人群,不一会儿又回来,手中牵着一匹通体淡金的马,正是刚下完驹的、马群里的王后,高娃。“本汗把我们的高娃送给你。”仲颜帖木儿抚摸着高娃的脊背,像是对我说,也像是对那边马车里的闵京道,“算作我们瓦剌送给天朝的礼物。”
我看着这匹美丽温顺的马,伸手抚摸着它柔软的马鬃,想了想,并没有拒绝。
敖敦是以友人之名相赠,我自然舍不得它在京城受委屈;可是以两国之礼赠送的高娃,闵京不开腔,我就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也罢,与其做他们草原马的王后,不如来做我们天朝马的女王。
方翰林已经卸了他在京城时的常服,转而穿起了部落里的服饰,此时正在闵京的马车前站着,平静地与闵京对话。“方翰林,你可是确定不走了?”闵京颇具威严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方继言在马车外深深一揖,语气无波无澜:“回皇上,臣不走了。”
好一会儿,马车里才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起程吧。”
……
高娃很通灵性,知道自己已易了主,并没有表现出对部落以及丈夫的不舍,飞奔着追逐已经起程的马车,在辽阔的草原上现出一道金色的流光。
我想和仲颜帖木儿道别,转过头来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白修静坐在马车上,神色有些寂寥,似乎还有些担忧与惶然。
我知道他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告别草原的时候,我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碧绿,心底果然有些不舍。
……
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个充斥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妖孽宫廷。
作者有话要说:
☆、80
……
当我们归来的使臣回到京城,在一干朝臣的迎接下进入宫中时,我心中那不详的预感,终于在此刻达到了一个顶峰。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苗恩的影子;仔细瞧瞧,似乎也没看见儒易。
林照溪一直站在百官的最首,虽然也是身着朝服,可那柔软的布料和泛金的色泽,看得出较百官上乘许多。他的长发高高地束起,在脑后用一支素雅的簪定住,竟如我初见他时那般温润。服饰之华丽,已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学士所能触及的特权。然而闵京对他这与众不同的装束熟视无睹,只在他过来迎接时才略略打量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白修静紧紧地挨着我,并不敢去看林照溪。
我能察觉出他的紧张;这情绪仿佛能感染旁人一般,也让我的掌心缓缓冒出了汗。
林照溪发觉我们两人的异常,抬头朝我笑了一下,不是我熟悉的充满阴谋与狡黠的诡笑,而是以前交好时那清浅婉约的微笑;看白修静的目光也很温和,并没有当初那纸张上的狰狞与愤怒。
这让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臣将这些日子的概况皆已整理成册,下个月较为繁杂的朝中事务也都统筹完毕,还请皇上一一过目。”群臣进入奉天殿后,林照溪吩咐身后的两个小官抱了两摞书册上前。
闵京疲惫地按按自己的额角:“……送到御书房去吧。”
话音刚落,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环顾了一周,眉峰渐渐蹙起来道:“苗恩呢?”我听罢心中一紧。低着的脑袋忍不住抬起,只见余光中的林照溪从容道:“苗公公已经先一步在养心殿等候。这些日子司礼监提督懈怠,吏部又捡不出新官来任,苗公公身兼数职实在辛苦,臣便劝他去歇歇,只在养心殿备些茶水来待皇上。”
这话说得委实蹊跷,苗恩就算再怎么忙碌,他也是宦官之首,哪有在帝王凯旋之典上拒不出席的道理?余光扫过身边那些合袖立着的大臣,他们竟没有一个对林照溪的话提出质疑。
林照溪神色悠然,仿佛料定了闵京不会多加追究。
果然,闵京只是摆摆手道:“既然如此,繁文缛节就免了吧。诸位爱卿先回去歇息,凡事等朕查阅一番,明日早朝再议。”
百官皆散。
件件红袍之中,我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背影显得有些凄凉。“灵图!”没有顾及身旁的白修静,我急忙过去扯住他的衣袖,将他迈出去的步伐一把拉了回来。
抓住他的双肩定睛一看,果然是灵图。
朝里长得最俊的就数这小子,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他来。灵图蔫蔫地抬头,双眼有些无神,见了我只是淡淡地道:“哦……叔。”
“你回来了?”我又惊又喜,全然忘了自己之前的不安。
他模糊地嗯了一声。我环顾着四周,奇怪道:“那容儿呢?”
“容儿他……”他的神色有些莫名,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看着奉天殿外雾霾重重的天空,岔开话头道:“叔,今儿个天气不错啊~”
我眯着眼睛看他。
他悻悻地闭了嘴。
见他不语,我便拍着他的肩叹气。自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诡异地辞官离去后,我就一直在想他们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又在瞒着我些什么。可灵图不愿说,我也不便逼迫他。
灵图看着我犹豫半晌,突然开口道:“叔,若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这话说得极轻,可试探的意味却很分明。
对不起我?不应该是对不起容儿么?
我直视着他道:“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他慌忙别过眼:“没事……我就是问问……”
看着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叹气道:“原谅你呗。”
灵图听罢眼睛一涩,哑声道:“要是很错很错的事呢?”
“那能有多错?”我好笑地翻翻白眼,指着自己道,“我死了吗?”
他摇头。“我既然没死,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我像个长辈一样摸着他的头,语重心长道。
灵图沉默下来。
回过头时,身边已经没了白修静的影子,连带林照溪也不知所踪。
我心中咯噔一声,想到林照溪那封信上流露出来的狠绝,又想到深知他禀性的白修静在我怀里的颤栗,不由得有些担心,怔怔地在原地站了许久,不知该如何是好。“尚书大人。”一个小太监在不远处叫我。见我抬头,他便恭敬道:“皇上吩咐您酉时来端敬殿。”
听到端敬殿三字,我蓦然一震。
……
穿过深灰的宫墙,一排排绿琉璃的瓦下出入着忙碌的宫人,有些手中拿着婴孩的衣物,有些端着新鲜的牛乳,见到我便停下来行个礼,依然脚步匆匆。
先帝驾崩之后,这个居住皇嗣的宫殿就荒芜了。毕竟闵京子嗣稀少,公主们都随着母妃一起生活,这里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便比冷宫还要更冷一些。
如今它被清扫得很是干净,各种华贵的器具纷纷摆设出来,看得出里面居住的皇子地位很高。
闵京背着手站在屏风前,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床上睡着的一个淡粉色的小人。小人生得极好,白白胖胖的手脚舒服地伸展着,粉粉的肤色近乎于透明。“皇上。”我走到闵京身后道。
“来了?”闵京挑眉。我便揽住他的腰,和他的手交握在一起;他也微微后仰,和我贴合得更加紧密。
两人都静默了许久,不开腔,只是注视着那个睡梦中的小人。
“……给他起个名字吧。”闵京在我耳旁悄然道。
闻言,我撩起衣摆跪下来,认真道:“请皇上赐名。”
……
眼前的双脚停了一会儿,走到那柔软的床榻边,坐下来慢慢道:“他是你们蓝家这一代的独子,起名,还是你这个父亲来更好些。”
他弯身把小人抱在怀里,静静地看了半晌,道:“朕赐他一个单字――琼。”
我俯首道:“谢皇上赐字。”
琼,即是美玉之意。
抱起这个孩子的时候我有些不知所措,他实在又轻又小,仿佛随时都会碎掉一般。太多的情绪交杂在我心里,使我有些茫然。
这时,我隐约觉得好像缺少了些什么。“皇上……”我抱紧孩子问道,“董婕妤呢?”
“她?”闵京想了想,不以为意道,“朕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
我的手一抖,差点把怀里的孩子摔下来。
其实打从很早以前,我就有隐隐地有这种预感。董婕妤怀有“龙种”,在宫中恃宠而骄,多多少少也会惹下些祸端,闵京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在顾忌着她那肚子;如今孩子生了,新账旧账一并算,她的死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虽然我知道董婕妤不会是个合格的母亲,可是我的儿子……
我们蓝家这一代的独子……
怎么可以没有娘?
我有些哽咽,又无法斥责闵京,只得涩然地低头去看孩子。经过我方才的动静,他早就醒了过来,一双朦胧稚嫩的眼睛正无辜地看着我,睫毛很长,五官因为初生的缘故还有些模糊。或许是父子连心,他一点都没有哭闹,小胳膊伸了伸就在我的臂弯里打着盹睡去,比当初的歌白还要乖巧许多。
闵京细细打量着他,忽然笑道:“长得倒是有些像君娉婷。”说罢看看我,仿佛在等待我的赞同。
离上一次见面实在太久,我已经有些记不起娘的长相了。若是娘知道自己有了个像自己的孙儿,一定会很高兴吧。
我点点头,将怀里的小人放回方才睡觉的床榻,与闵京并肩坐在一起。“……陪朕睡吧。”他的手搭在我的腰间,模糊地说道。
我一愣,随即就知道自己想多了。闵京看上去十分困倦,想必是处理了一下午朝中的琐事,此时也只是想好好休息,并无他意。
与闵京面对面躺着,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鼻间的热意;两人中间隔着一个酣睡的儿子,他的小手还攥住了闵京的一根指头,温馨的场面让我有些动容。――多年前,我的心愿便也是这般单纯,和妻子儿女缱绻在一起。
感慨之下,我忽然从闵京垂落的黑发中,看到了一丝丝刺眼的白。
闵京他,果然是老了。
……
回到冰冷的尚书府时,知赏还在江南撒野没有回来,儒易也不在,我一个人在房中坐了许久,觉得有些寂寥。
次日上朝,进内阁,林照溪居然是站在我的位子上。
见我盯着他看,他才无所谓地笑了笑,把首辅的位子让出来,又站到了他原先的位子上。
而白修静默默地站在林照溪身边,看不出有被他处罚的模样,只是与我之间似乎多了一分疏离,连不小心对上的视线也躲躲闪闪的,像是在惧怕着什么。
不对劲,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
原本苗恩的位子,竟站了个圆滚滚的胖太监,执的是苗恩的笔,拿的是苗恩的印,指甲上涂的也是苗恩的蔻丹。我实在惊异至极,拉过一旁的灵图问道:“灵儿,对面那个胖子是谁?苗恩到哪儿去了?”
“叔你说什么哪。”灵图打了个哈欠,“他不就是苗恩么。”
对面的胖太监见我看他,又粗又短的手指径直捻起一个兰花形状,慈眉善目地朝我一笑。
我背上陡然一凉。侧眼去看林照溪时,他正低头查阅着手中的折子,束得极高的发自脑后流泻下来,眉眼中隐约含着笑;也不知是胜利的笑,还是嗤笑。
“林照溪。”我叫着他的名字。
“蓝阁老何事?”他不紧不慢地抬头,询问般看向我,清亮的眼神着实无辜极了。
我的牙齿咬得紧紧的,手臂上也冒出些许鸡皮疙瘩,却最终颓然下来,摆摆手道:“无事。”我早些时候便知道,此次草原之行是个大好时机,林照溪不可能不利用,也可以说从始至终都是他的阴谋;而苗恩恐怕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也心知自己已无法和他抗,在保住皇权和保住闵京的性命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哪怕搭上自己的命。
闵京在帘子后面盘腿坐着,对苗恩位置上那个胖太监视而不见,好像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我便定定神,佯装无意地道:“苗公公近些日子来,似乎发福不少。”
那个胖太监憨笑着点点头,肥白的手又扬起来,上面黑色的蔻丹亮得分明。“蓝阁老,朕看你是糊涂了。”闵京忽然轻笑一声,透过帘子看着我道,“依朕看来,苗公公倒是瘦了不少,以前似乎还要更壮硕些?”
闵京调侃着,其他几人也都纷纷点头应和。
我愣住了。
“昨日臣……睡觉时受了些凉,可能有些糊涂,哈……”一阵沉默之后,我讪讪地开口,结束了这个诡异的谈话。
――连闵京也认不出这个假苗恩。所有人都认不出这个假苗恩,只除了我。
这玩笑,是不是有些开过头了?
一场议事下来,我的脑袋昏昏沉沉,只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极了。直到所有人都抬脚往外出,我才惊觉出另一个异常来。
林照溪转身欲走的时候,我抓住了他的手腕。他这些日子养尊处优,皮肤也更加细致,抓在手里滑得仿佛随时都会溜走一般。“儒易呢?”我看向那个空空的位子,抓着的他的手下意识越收越紧,连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君阁老?”他也随着我的目光落在那个位子,想了一会儿才无奈地道,“君阁老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尚未走出去的灵图忽然停住脚步,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儒易啊,他应是在哪个花街柳巷里醉生梦死吧。听说他最近迷上了一个小花魁,天天都缠着人家。唉,若不是看在叔的面子上,这臭小子早该贬回翰林院了。”
我一怔,又去看林照溪。他把手腕从我手中抽出来,朝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时,一个服饰华贵的小人跳上台阶,一头撞进门口灵图的怀里,吊在他的脖子上咯咯笑道:“……太傅!”
太……傅?
我看向那边玩闹的两人。
“蓝阁老若是无事的话,可有闲情来我府上做客?”林照溪忽然道。他拉着身后的白修静,头微微侧着,眼底尽是真诚。这在旁人看来或许是他真心实意想要请我叙一叙,可我却愣是从他那微小的表情变化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我不相信这个人。无论是他说的话,还是他做的事。
“不必了,礼部还有事务要忙。”我婉言谢绝道。
他笑起来。
我突然觉得有些窘迫。毕竟礼部是不是事务忙,他可比我要清楚得多。
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道:“那蓝阁老就先去忙吧,忙完了我们再找时间来叙。”说罢拉一拉白修静,伴着他扬长而去。白修静在他们转身的空隙忽然向我看来,悄悄地朝我摇了摇头。
是叫我不要去找他们的意思吗?我站在原地琢磨了半晌,一头雾水。
一只小手忽然抱住了我的腿,身后探出个小小的脑袋来。“舅舅!”歌白甜甜地朝我唤道。
我便弯身把他抱起来。歌白这些日子已经长大许多,口齿也愈发伶俐,说话的声音如同珠落玉盘,听得人实在心旷神怡;他的眉眼也长开了许多,和雅歌出奇得相似,倒是没什么地方像闵京的。
男孩子生成这副模样,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我摸摸他的脑袋,开始盘算着要不要请皇上弄个武师来给他筑下基。
灵图在一旁站着。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看歌白的表情很是复杂,脸上的笑颇有些不是滋味。“灵图?”我试探着唤他。他回过神来,把不知遗落到哪里的目光收回来,抱起歌白道:“皇子殿下,我们回书房去画画好不好?”歌白不舍地看着我,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他们两人的脑袋挨得很近。早晨的日光从外面打在他们的脸庞上,那一瞬间我居然觉得,他们竟是十分相像。
几个宫女簇拥着他们走了。我站在原地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想法。
……
我回到礼部,这里还是一如从前,连摆设都不曾变过许多。几个郎中和主事是生面孔,见了我也没什么好脸色,个个绷着棺材脸走来走去,做着自己分内的事。
我本来想找些事做,谁知林照溪实在是把朝里的一切事务都打点得很好,根本没有我画蛇添足的地方。
其实单凭治国之能来讲,他或许比闵京更适合当皇帝,若真有一天他坐上皇位,对这天下也应是好的。想到这里我又有些愧疚,合了手里的册子,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闵京的江山,终究还是在我眼前渐渐覆灭,而这其中竟也有我的推波助澜。
朝中人人都知道林照溪才是皇帝,却没有一个人对此感到不妥。林照溪,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如今这朝中的大臣,看似最有地位的是我,实际上最没地位的也是我。
待我顶着面上的温暖睁开眼睛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我穿着常服走在京中的街巷,在人群中目无焦距地穿梭,双脚不知何故,走着走着竟走到了林照溪的府上。
门口的小童像是早就料到我的到来,二话不说地把我请了进去,连踌躇的时间都没有给出分毫。我有些踉跄地随他进去,抬眼便望见林照溪悠闲地坐在浑圆的檀木窗边,一边欣赏着窗外的花台水榭,一边摆弄着面前黑白交错的棋子,身边的茶壶冒着袅袅的水汽,衬着那一双眉眼分外妖异。
他的衣衫十分轻薄,发丝上也带着水珠,在那暖红的夕阳下竟恍如仙人。
白修静在他面前跪着,身影长长地拉在我的脚下。
这场面看起来着实可笑。白修静就像一个不听娘亲告诫跑出去玩耍、回来后被罚跪的孩童一般,而林照溪就是那个狠心的娘亲。
“起来吧修静。”林照溪终于开了口,转过身来倚在窗栏上道,“你玉烟哥哥来了。”
白修静一惊,许是看到了我走近的身影,急切地想要站起来,却不想膝盖一软,又重重地跌了回去。看到他摔倒的时候我并未多想,顺手想要拉他一把,却被他一并压倒在了地上,只得尴尬地笑笑,扶着他的肩膀等他站起来。
林照溪看着我们两人的动作,随即冷笑一声。“蓝阁老,太阳就快落山了,趁着昏鸦还未归巢,我们可得好好招待你一下。”他说着便懒洋洋地起身,吩咐下人们去准备酒食。
白修静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转身就想随着那些侍人出去,却被林照溪一把揽住腰身,扣在两腿之间抱在怀里,当着我的面吻了上去。“唔……”白修静惊恐地推拒着,奈何还是被他制住双手,被迫和他深入地交吻。
林照溪好像有意让我看清他的动作,殷红的舌尖在那白皙的下颚上留下几缕湿润,又轻舔着他红润的下唇,顺着那唇瓣上的细纹滑进了他的口腔。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
侍人们纷纷端来了精致的菜肴,屋内的光线也随着夕阳的沉落暗了下来。林照溪摆好一盏莲花样的灯烛,在灯火的另一旁支着下巴看我,陷在阴影中的五官恍若鬼魅。白修静安静地被他抱在怀里,由一开始的抗拒再到木然,仿佛已经失去了魂魄。
林照溪喝了一口无色的酒,撑开白修静的唇瓣将它们尽数灌进去。白修静的喉结轻颤,顺从地咽下,双颊已满是酡红。
看着都和我有过那种关系的两人这般作为,我的心头隐约有些复杂的情绪。“蓝阁老,您怎么不吃呢?”林照溪说着给我夹了一块珍珠鸡。不知是有意无意,他胸前的衣襟随着手臂的动作散了开来,里面的景色在灯火下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我面前,带着一种异样的风情。
“你是不是在担心闵京?”他吮着自己沾了油的手指,忽然道。
我垂下眼睛,实在无力去回话。
“闵京这样过的很好不是么?”他把脑袋枕在白修静的肩上,居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替他掌管国家大事,替他夷平张王余孽,替他制定长远之计,而他只需要坐在那个位子上即可,既能少白一些头发,还能与你做一对自由自在的情深伉俪,你到底是在不满哪一点?”
这话,讲得着实有理;而我的愧疚,并不会为此而减少半分。
林照溪在跳跃的灯火下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道:“玉烟,你喜欢闵京吗?”
我皱眉:“别这样叫我。”
这句话,似曾相识。
“哦,玉烟似乎是你那个好兄弟季勋才能叫的。”他委屈地抱紧怀里的白修静,又狡黠一笑,“那我就叫你……烟儿如何?”
……
他绝对是故意的。
他什么都知道。
我按捺住想要掀桌走人的冲动,问道:“苗恩在哪儿?”
林照溪眉心一蹙,似乎很不满意我把话头转得这样快,状似头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角,道:“苗恩不就是在宫中吗?没想到蓝阁老您不但脑瓜不好使,眼神也不怎么好使。”
听罢,我嘴角一撇。
“……放心吧,苗恩没死。”他收起那无辜的眼神,淡然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一点。至于是送去妓馆当了龟奴,还是送到牢中当了蒲团,就不得而知了。”
我站起身道:“你……!”
“我好狠,对不对?”他的衣衫有些凌乱,手在白修静的下身揉弄着,抬起那张似清纯似妖异的脸看着我,任凭白修静在他怀里压抑地喘息。“你还没见过更狠的。”他的动作骤然停止,冷声道。
我平静了下来。“什么是更狠的?”
他突然扇了怀中的白修静一耳光,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随手扒光了他的衣物。
“若我当着你的面上了个小贱人,狠不狠?”
作者有话要说:
☆、82
他说着仰头看我,眸中的阴冷竟是那样真切。
白修静着实恍惚了一会儿,回过神的时候慌忙把自己落在地上的衣物捡起来,胡乱地遮挡住自己的身体,低着头就想往外逃。林照溪眯起眼睛,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撑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怎么,在你玉烟哥哥面前赤身裸体,不是你最喜欢的事么?”林照溪一边笑,一边缓缓地收手,“被除了他以外的人插,你就这么不情愿?”
他踩在白修静的胸口,坐下来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酒,盈盈的双眼望着我,似是娇嗔地道:“蓝玉烟,你不妨来说说,是他上起来爽快,还是我上起来爽快?”
我的身子倏然变得僵直。
“当然是我上起来爽快。”他微笑着自己答了,执着酒壶朝我走来。“因为就算是在床上,我也相当的狠。”
他的双手撑在我的大腿上,仰头把口中的酒尽数渡到我的嘴里;我本想推拒,奈何不知被他摸索到了哪个穴位,点得我浑身酥软,动弹不得。
那灵活的舌尖肆意地扫过我的上颚,溢出来的酒水顺着他的唇角流至锁骨,滴在那挺立的乳头上。他仰头用手背抹了抹唇,用一种软媚的眼神观察着我的神情,然后走到白修静身边,弯身覆了上去。
白修静挨了一耳光,又被他那一下踹得不轻,此时连呼出的气息都是虚的。他动了动垂落在身侧的手臂,却是再无一点力气,只得任由林照溪将他的亵裤拽了下来,露出那光洁的下身。
林照溪握上那根软软的粉茎,用食指磨蹭起了它的顶端,时不时搓弄一下那尾端缀着的双丸,好似那是顶顶有趣的玩物。
白修静并无一丝反应,呆呆的,像块木头一样。
林照溪清眉一挑,余光瞥着我,然后慢慢地低头,在那上面用舌尖扫了一下。看着那殷红的软物滑在粉色的柱身上,我莫名地胸腔一滞,渐渐感到有热潮在体内弥漫开来。
白修静终于有了反应,可发出的呻吟却是低低的,像极了啜泣。
林照溪解开自己的腰带,将那早已挺立起来的分身放了出来,与白修静的抵在一起,重而缓慢地摩擦起来。他身下那物的色泽较白修静深一些,可似乎也要光滑一些,顶端的褶皱洁净而柔软,渗出的白液把蘑菇状的顶端点缀得十分淫|靡。
当他摸索到白修静的股间时,白修静挣扎地向后退缩,惶然道:“你……你要做什么……”林照溪仍是瞥着我,一手在那上开拓着,语气轻柔地道:“上你呀……”
“不行,不行!”白修静拍开他的手,艳红的紧紧地收缩着,不给他半分侵入的余地。
林照溪皱皱眉,一手刚要往他的后颈劈去,转眼看到我满脸通红的样子,又了然微笑起来。“你的玉烟哥哥有些忍不住了,去帮帮他如何?”他附在白修静耳边轻声道,随手指了指一旁坐着的我。
白修静羞怯地看我一眼,似乎有些犹豫,垂着眼睛思索了半晌,还是吃力地撑起身,慢慢朝我挪过来。
我只得眼睁睁看着白修静扒下我的裤子,专注地用口舌侍弄了起来。他伏在我的腿间,渐渐放松了自己的身体;而林照溪则趁机分开他的臀瓣,在软下来的处按揉着,将自己高耸着的分身对准了那里。
“若我当着你的面上了这个小贱人,狠不狠?”他又轻声重复了之前的话,伏在白修静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