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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有皇上的消息了吗?”我问道。
“皇上没事。”白修静道,“我这几日在丛林中听那些女子的谈话,阿日善的酋长至今都还没有对皇上怎么样,正在以宾客之礼待他,好像还想依照天朝的习俗和他成亲。这些阿日善族人都是穴居,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她们酋长居住的地方,可惜戒备实在太严,进不去。”
我想想刚才那两个汉子一样的姑娘,又看看白修静这明显纤细得多的身材,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有些郁闷。
白修静道:“方翰林他们不是也一并来了吗?先把他们找到,我试试看能不能抓一个质来要挟她们。”
倒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我们两人在原地歇息一阵,摘些酸涩的野果就起身去找那几个不知所踪的同伴。还好我来时往怀里揣了不少肉干和酪酥,在洞穴时也没被那老太婆搜去,虽然浸了水但也勉强还能下咽,看来两人的食物短时间内不会太单调了。
想到白修静已经吃了好几天野果,我赶紧摸索出那密封得还算完好的肉干递给他。他看看我,沉默着吃了下去。
阿日善族人活动十分频繁,我们俩狼狈地躲着在丛林中穿梭的她们,直到天色渐晚。
高高的山崖角染上黄昏的金红时,我们终于听到了和那些野蛮人的脚步截然不同的声音,那声音中规中矩地朝我们靠近,在一丛灌木后露出一个巨大的影子。
眼前有两个人,却只有一个影子,这当然是因为其中一个被另一个抱着。我和白修静啃着手里的野果,放下心来的同时,皆朝他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表示一下找到他们的欣慰心情,谁知李不花看看怀里的人,竟慌忙地朝我们解释道:“我们不、不是……他、他掉下来的时候腰、腰受伤了。”
末雅矢里冷哼一声。
白修静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卷起末雅矢里的袖子探到他的腕上:“我看看有没有大碍。”
末雅矢里一皱眉,好像很不喜欢白修静碰他,但究竟是没有任性,安静地窝在李不花怀里任他号脉。“还行,除了腰上的轻伤就只是落到深潭里受了些凉。”白修静吁口气,对李不花道,“你且抱他紧些。”
李不花闻言将双臂圈紧了些。
既然这两人已经来了,我们便不再等方继言,蹲在地上就开始讨论猎捕阿日善族姑娘的计划。
最后的结果就是白修静用松软的树叶布了个陷阱,我拉着草绳蹲在灌木丛后守着,等他把落单的阿日善族人引来后将她绊倒。
谁知白修静还没有动身,我们就等来了落单的猎物。一个姑娘的身影在昏暗的天色中慢慢逼近陷阱。这姑娘比先前那几个身形矮小了不少,或许是年轻较轻的缘故;步伐也不像她们那般粗鲁狂放,而是小心翼翼地,像在顾忌着什么一般。
我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套索,待她一脚迈进去后就疾速地拉紧绳索,将她绊倒在了地上。
“塔娜?!”待我得意洋洋地凑过去一瞧,嘴角顿时僵了,“你怎么也进来了?”
为了得手,我们在草绳上裹了许多荆棘刺,我方才那一下又拉得极狠,这下可当真是把她误伤了。
“白,我爹爹在这里对不对?”塔娜也不顾自己脚腕上还缠着套索和荆棘刺,径直急急地对白修静道,“那石壁上的朱印是刚刚分娩过的母羊血,我一看就知道!”
注意到白修静的女装,她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欣赏的表情。白修静躲避着她灼热的目光,一边给她解绳子,一边沉着脸道:“就算朝碌长老来了这里,你也不能冒冒失失地独自跑来!万一出个闪失怎么办?到时候我们怎么向部落交待?”
塔娜自知理亏,闷着头没说话。
我看着她明显比我们少了水渍和泥污的衣服,问道:“塔娜,你是从左边的图腾进来的吗?”
塔娜点头道:“是啊。”
我们俱是一愣。塔娜想了想道:“进到那暗道之后一边是悬崖一边是石洞,悬崖那边瀑布太高了我下不去,就只好走石洞,曲曲折折地走了好久才出来。”
她嘶着气站起来,被荆棘刺扎过的脚腕隐约渗出几道血丝,跛着脚伏在白修静肩膀上道:“石洞里有很多穿着这衣服的野蛮女人,那些女人好凶,见到我就拿着刀枪上来追,还好我跑得够快,她们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
我们几个都僵硬了。
此时,远远的丛林中隐约传来女人低哑的追杀声。
“跑!”我当机立断地一挥手,几个人迅速丢掉陷阱跑了起来。
李不花抱着末雅矢里,白修静背着塔娜,我怀揣着野果和肉干酪酥,浩浩荡荡地朝空旷的地方跑。
……
事实证明,我们这些从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胳膊小腿,终究是比不过那些四肢发达头脑也不太简单的原始人。
被包围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中在泣血。
夜晚的森林浓深而诡秘,层层火把与穿着奇异服饰的女人中,方继言被捆成个粽子模样躺在一个女人身后的板车上,看向我的目光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他就是从诺敏长老的洞穴里跑出去的男人!”那女人身边一个稍年轻一些的女人指着我道。
我看看方继言面前的女人,年纪大概有三十多岁,脸上没有什么皱纹,只是嘴角一直下撇,给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看来她就是当时我在山洞里看到的面貌不清晰的老妇人了,没想到居然年轻如斯。
阿日善族人慢慢分出一条缝,里面走出一个魁梧如钟馗的女人,身长大约有八尺,像座巨大的山峰一样朝我走来,重重的步伐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其他女人都摆出野兽的进攻姿势,朝我们龇牙咧嘴起来。
她一直走到我面前,身上并没有散发出杀意,而是低头摸出个精巧的荷包,用带着很重口音的蒙语对我道:“这个,是你的吗?”
我下意识摸了摸腰间。这是娘在为闵京解毒后给我的避毒荷包,我一直都随身带着,没想到被那老太婆搜了过去。于是点点头,伸手想要接过来。
没想到那女钟馗打开我的手,眉头紧紧地蹙起来,下一句竟是:“你……和君娉婷是什么关系?”
我和君娉婷是啥关系?
君娉婷是啥关系?
君娉婷?!
我嘴角一抽:“那是我娘……”
娘啊,您的故人未免也忒多了些……
嗖嗖嗖三声过后,三支锐利的长箭同时指向了我的喉咙。三个阿日善族人将我包围起来,其中两个吼道:“你撒谎!娉婷夫人那样的美女,怎么可能生出你这种野猴子!”
她们的语速极快,我听得有点迷糊,于是回头问白修静:“最后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白修静犹豫了一下,道:“普通人。”
我的心凉了。
一个女人动作稍滞,打量着我道:“兴许是因为像他爹呢?”另外两个不假思索道:“不可能!娉婷夫人说她的夫君是个大美女,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美女。”
我的心在持续地泣血。娘啊,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固然没错,可把自己的夫君夸成美女是怎么回事啊……
这时,一个年长些的女人走上前对女钟馗道:“酋长,当年娉婷夫人走时,曾给我们留下几味血炼之药,我们可以试试融血认亲。此事不可唐突,万一真的杀了娉婷夫人的孩儿,那可是赔上整个部落都担当不起的。”
娉婷,还夫人。
我有点恍惚地被那些女人架着走的时候,只觉得这个世界太奇异了。
方继言虽然被捆了起来,但勉强有个可以歇息的地方,这会儿正闭着眼睛睡得正香。我们几个都困得不行,但也只得挪着步子随她们走。
成片的火光照亮了森林深处的某个地方,我百无聊赖地往前看去,只见那是一个散发着乳白光辉的祭坛。女钟馗跳了上去,在高高的石碑后摸索一阵,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她走到我身边,二话不说地捞起我的右手,用长长的尖指甲在食指上划了一道,疼得我直抽抽;然后她转过身,和她的族人一起观察着那沾了血的药丸。
娘啊,您可千万得是我亲娘啊……
我吮着食指,心中凄凉地想着。
不多时,奇迹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对我刀剑相向的阿日善族人,竟都转身齐齐跪了下来,恭敬地对我道:“圣子天恩!”
我的嘴角裂了。
旁边那几个人的嘴角也裂了。
“圣子,请原谅我的子民方才对你的无礼,请让我们以最尊贵的礼仪来接待你。”女钟馗朝我走来,一脸诚恳地道,“圣子是娉婷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其余阿日善族人齐声道:“恭喜酋长找到圣子!”
女钟馗朝她们点点头,喃喃道:“娉婷……”
我眼睁睁看着满脸娇羞的红晕出现在一个五大三粗的女钟馗脸上。
……
方继言仰躺在板车上面,吃力地回头看我,不怀好意道:“看不出,你娘居然是个磨镜。”
你娘才是磨镜,你全家都是磨镜。
我默然走过去,用个野果堵住了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74
……
“蓝玉烟,这么多日不见,朕还以为你会因忧思变得消瘦一些,谁知竟是胖了不少。”装饰豪华的巨大洞穴里,闵京穿着一块仅能遮住下身的花布料,行为举止早已没了皇家威严的姿态,正一边吃着手里的苹果,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他的相貌并未改变丝毫,也没了在战场上奔波扬沙的痕迹,胸腹上的肌肉甚至还较宫里时更紧致些,看得出这些日子被圈养得很好。
我讷讷地坐在一旁给他削苹果,摆出一副沉痛的表情道:“臣……当然是瘦了。”
闵京眯着眼,凑过来在我的脸颊和腰间捏了捏,用力大得几乎让我龇牙咧嘴。“哦?那你来告诉朕,这多出来的肉是怎么回事?”闵京的笑容越来越阴森。
我继续沉痛道:“瘦得……浮肿了嘛。”
闵京沉默了。
一连吃下三个苹果后,他擦了擦手上的汁液道:“朕倒真是没有想到,斯琴和君娉婷居然是故交。”
斯琴?那个比知赏还像女钟馗的女钟馗?
哟哟,都叫名字了,你们两个的关系倒是不错么。我咂咂嘴,有点无奈地道:“家母总爱游历四方,臣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结交了这么个……呃,友人……”
――我坚信娘的品味不会那么差,就算是磨镜也定会寻个昭君玉环之类的绝色,若那女钟馗真是我后爹,我一定会去悲愤地撞墙。这事儿怎么看都是阿日善的酋长一厢情愿,我相信闵京定不会像方继言那般嘴贱。
对面一阵沉寂,闵京果然没有提到磨镜二字,只是直起身摆弄着手里的果核,有点惆怅地道:“……这么说来,朕的命两次都是被君娉婷给侥幸救下的。”
瞎猫逮上死耗子罢了。我阴郁地想着。
“好极,你们几个使臣在这里修整几天,我们就起身回京。你这个圣子……”闵京轻笑一下,“好自为之。”
我被圣子两个字膈应得一颤,又想到刚才那些威猛的女人对我言听计从的模样,莫名地有些发怵。
“先出去吧。你歇歇,晚上再到这里来。”闵京不带情绪地命令着,我隐约从中听出了一点其他的意味。抬眼看他时,他的脸色有些微微的发红,见我看他就扭到了一边。
起身拍拍袖子准备出去时,我犹豫了一下,问道:“皇上,这些日子您生活在阿日善部落……有没有被……”
闵京俊眉一挑:“有没有被?”
有没有被这样那样,生上几个异族的皇女啥的……
这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我站在那里别扭了半天,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你多虑了。”闵京淡淡道,“朕不举,她们能对朕如何?”
我总算放下心来,又觉得好像哪里有点奇怪。
闵京摆摆手,我依言退到洞,想了想又道:“皇上,今儿晚上……您受得住吗?”话音刚落,我的后脑勺被一颗果核砸中。
退出去之后我才想到,自己还未向他禀报朝中这些日子的近况,也没有说二皇子――那个名义上是他的孩儿,实际上却是我的骨肉出世的消息。
也罢,这些事我本就知晓得不甚明朗,一切还等回京再说吧。
……
阿日善族人居住的是森林深处某处巨大的怪石圈,里面的景色十分妖异,洞穴也是成百上千,此时以我为首的一干人马正坐在怪石群里最大的幽深洞穴中,与以女钟馗为首的一干阿日善族人大眼对小眼地对峙着。
我们从阿日善的祭坛边走到这里来时已是清晨了,个个疲惫不堪,又没有收拾好的现成洞穴,于是就将就着在她们的“内阁”里睡了一个上午,待我去见过闵京回来,日头已经高高地挂在沉重的石壁上方,在孔隙中投下些许刺眼的日光。
女钟馗身边坐着两个年纪稍长的女人,一个是我和方继言在洞穴里遇到的诺敏长老,一个建议我融血认亲的苏德长老。我见那苏德和塔娜长得有几分相似,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半闭着眼睛不动声色地任我打量着,平静得如同老僧入定。
女钟馗恭敬地盘腿坐在我身前,一双铜铃似的眼睛不住地往我身边打量着,停留在女装白修静身上的时间尤其得长。白修静的妆容经过这几日的冲涮早就掉的干净,分明已是个男人样子了;而女钟馗看他的目光,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
我看白修静,他不动声色地任女钟馗打量,比苏德还像老僧。我纠结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道:“那个,斯琴酋长。”
女钟馗连忙把目光挪到我身上,双眼亮晶晶地道:“圣子有何吩咐?”然后她就开始全神贯注地盯着我看。那两束目光含情脉脉,脉脉含情,就像在透过我看某某人的影子,一张粗黑的脸娇羞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我被她看得抽搐,再抽搐。
娘喂,您当初究竟对还是少女的斯琴做了什么……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在京城是有家室的,实在不便……”我说得相当委婉,态度也相当诚恳。
女钟馗这才停下娇羞,恍然大悟道:“圣子的朋友,我们当然不会为难。其其格、萨仁,你们俩去准备新鲜的烤食和果酒,我们今晚为圣子洗接风尘。”两个年轻的阿日善族人便依着吩咐站起来,着手准备去了。
一旁的诺敏突然开口道:“那他也是你的朋友吗?”她说着指了指身后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某人。看来她早已知道我们在洞穴里的那出戏是演给她瞧的,甚至看出了我们俩的关系相当冷淡,于是才这样光明正大地朝我要人。
方继言像条濒死的鱼一样躺在板车上挣扎着,不住地朝我递来求救的眼光。
我低头窃笑几声,随即一脸真诚地道:“不是。”
方继言的动作戛然而止。女钟馗了然地点点头,对诺敏道:“好的,诺敏长老,他是你的了。”
诺敏站起来朝我行了一礼,面带微笑道:“感谢圣子的馈赠。”
我老气横秋地朝她挥挥手,顺便朝方继言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光,收获一记杀人的眼刀。
……
洞穴边的孔隙里,日光渐渐地偏移向西,方继言的哀号声渐飘渐远,余音绕梁,大有三日不绝之势。
这个诺敏长老……口味真是特别。
我们一行人都深深地叹了口气。
“圣子的朋友可以留下,这姑娘还是杀了吧。”女钟馗忽然看向塔娜。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杀个人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一般。
我噌地一声跳起来,连忙把塔娜揽过来道:“这是我妹妹。”看到她们露出质疑的眼神,我又道:“认的义妹。”
“……圣子,虽然您的身份很尊贵,可是部落里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女钟馗皱着眉道,“也罢,看在圣子的面子上就留她一命,不过她不能在这里待着,必须快快出去才行。”
“不行!”塔娜挣开我的胳膊道,“找不到爹爹,我怎么能走!”
女钟馗的脸色沉下来。
眼看气氛变得无比僵硬,女钟馗身边一直沉默着的苏德长老忽然开口道:“你爹爹是谁?”
塔娜一愣,不明所以道:“朝碌。”
“朝碌?是矮子朝碌还是巨人朝碌?”苏德抬头,脸色变得相当微妙。
塔娜想了想道:“矮子朝碌。”
我知道部落里重名的有很多,有一个和朝碌长老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也叫朝碌,因为身材极为高大所以被人称之为巨人朝碌。与他相比,朝碌长老就成矮子朝碌了。
“你是朝碌的女儿?”苏德捏断了自己手中的一支骨箭,紧紧地盯着塔娜道,“今年多大了?”
塔娜被她吓了一跳,犹豫了好一会儿,躲到白修静身后才小声道:“……十七。”
周围的阿日善族人和我们都迷茫地听着两人的谈话。许久,苏德深吸一口气道:“我是你的额吉。”
“――娘?!”塔娜难以置信道。
相较于塔娜的吃惊,我们几个都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早就知道朝碌的故人是阿日善族,就算是个威望高的长老也不足为奇。
苏德从人堆里走出来,拉上塔娜道:“跟我走吧。”
塔娜木木地跟她走了。
女钟馗看着她们俩的背影,一双铁臂掐着腰,有点郁闷又若有所思的样子。
夜晚塔娜和苏德还在她们的洞穴里没有出来,李不花在阿日善族人腾出来的一处洞穴里照顾有些发低烧的末雅矢里,我和白修静、被诺敏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方继言都坐在露天的空地参加她们最原始的篝火晚会。
因为安全地找到闵京,我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一连喝了好多她们用宽阔的韧叶盛着的果酒。
明明是野果子酿的酒,后劲却是十足的强烈与晕眩。看了一会儿阿日善族人凶残的助兴节目,我悄悄从人群之中遁隐,朝着圈养闵京的那处华丽洞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75
进去的时候闵京正枕在一具森白的兽骨上睡得正香,我坐在旁边犹豫了好久,刚想起身出去时,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揽了过去。
“这些日子……”闵京懒懒地坐起来,伸手在我胸膛上摸索着,语气虽然温和,看向我的眼神却分外犀利。我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忙诚恳地道:“臣一直在为皇上守身从未与他人越矩。”
――这个时候不撒谎就是作死。
闵京面无表情地挑开我的衣襟,凑过来道:“朕要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其他人的印迹。”
我听罢嘴角一歪。皇上真是这些日子被圈养得太久,连头脑也变得愚钝起来;这么多时日过去,就算有其他人的印迹,也早就掉干净了。
我很坦然地脱了个精光站在那里任他看。
闵京仔细地打量着我的周身,伸手在上面划拉着,若无其事地在我胸前撩拨,甚至把我翻过去看了看身后那处,弄得我颇为尴尬;如此这般之后总算满意地停了手,递给我一个暗示的眼神后就翻身趴在了那具森白的兽骨上。我看着闵京线条流畅的腰身,忽然明白哪里奇怪了。
闵京明明不举,怎么欲望却如此之强烈?
我伏在闵京身上触碰他肌理结实的腰腹,几番抚摸之下不由得想到在战场上的仲颜帖木儿,突然有些小小的心虚,动作也停滞下来。“皇上,您好好休息吧。”我拿过一边的兽皮毯盖在他身上,弯下身低声道,“事不宜迟,咱们明日就上路。若今晚……许有不便……”
闵京仰头皱着眉看我,似乎觉得我的话也有道理,于是便没再说什么,目光在我脸上流连几许,被我服侍着睡下了。
时隔多月再次看到闵京,我除了安心,却没有丝毫与之温存的心思。
――他于我而言,终究是个主子。
从闵京的洞穴中出来后,我转身去了李不花和末雅矢里的洞穴。
末雅矢里仍在沉沉睡着,李不花坐在他身边发着呆。我从他们面前的阔叶果盘里拿了个野果啃着,伸手在李不花面前挥了挥:“哎!”李不花这才回过神来,看见我吃惊道:“大大大大……”
“打住!”我被一连串的大激得头皮发麻,连忙拿起个果子堵住他的嘴,抱起肩道,“你在想什么哪?这么出神。”
李不花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把果子从嘴里拿出来,沉默了好半天才道:“大大人、我爹他果、果然……不在了。”
我嚼着果子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你爹不在了?”
李不花黯然道:“方、方才她们都去篝火晚会,没有防守时……我溜到她们关押男、男人的洞穴群摸索了一番,那、那里都是年轻男人,没有我爹。”语毕叹了口气,又道:“大人,我、我们也会被关进去吗?然后等年老时就被她们杀掉。”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李不花,蹲在旁边凝神想了一阵,道:“凭着我娘和那个阿日善酋长的故交,我们定是不会被关进去的。至于你爹……你爹说不定是逃了出去,你也别太伤心了。”
李不花朝我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拍拍他的肩膀,慷慨地提议道:“我们马上就要回京了,你要不要同我们一道?”
他一愣,不解地看着我。“在草原上当个风吹日晒的牧监,可比不得在朝里当个领俸禄的小官快活。”我循循善诱道,“如何?你若去的话,我调你来礼部……”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不知所踪的灵图和容渊。
唉,也不知道那两个没良心的小子现下如何了。
“谢、谢大人厚爱……只是小的还有母亲小妹……在草原上也过得习惯,不想再奔波异地了。”李不花摇头,缓慢地道。我又啃了一口果子,歪头想了想道:“也好。我不勉强你,只希望你在草原上能好好照顾末雅矢里。”
“末、末雅矢里?”李不花结巴道。
“我不需要他照顾。”末雅矢里突然坐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我们两个。
我们俩都愣了。方才我们说的明明是高丽语……
“你的神色表现得还不明显么?”末雅矢里冷哼一声道,“我虽然断了手筋,可好歹也是一代大将、草原上的男儿;这次帮你们寻回皇帝,算是报答了你多日的恩情,回去便会自行离开。我有铮铮铁骨,不需要你们汉人和高丽人的馈赠。”
李不花一声不吭,十分无辜地看着末雅矢里裹着毯子出了洞穴。“大、大人……”他回头看我。
“怎么了?”我叹气道。我倒是忘了末雅矢里并不是瘦弱少年,而是一个响当当的铁血将军,就算安然地接受了自己的现状,也不会甘愿被人照顾着度过下半生。
李不花迟疑地看着我道:“我总、总觉得……末雅矢里好像喜欢大人……”
啥?!
我倒在末雅矢里躺过的地方,抽搐了好一会儿才使自己平静下来。
“李不花,你还没成家吧?”见李不花点头,我又道,“你觉得末雅矢里怎么样?”
李不花苦笑道:“我和他不、不熟。”我思索了一会儿,坐起来嘱咐道:“待我们回去后,你一定得照顾着他;他若发脾气你就顺着他些,一时半会儿过去也就好了。他若是走,你就安全地把他送回鞑靼;他若不走,你把他当成个媳妇来养。”
李不花震惊道:“当当当……当成媳、媳妇?”
若是可以,我倒想好人做到底,把末雅矢里也一并接到京城或是妥善地安置他和家人团聚,可是……
空地上的篝火晚会早已结束,我颓然地朝自己和白修静休息的洞穴走去。周围石壁上的孔隙投下一些微弱的火光,道路模糊的轮廓也在它们的照耀下清晰起来;那些洞穴沉重的石壁并不隔声,阿日善族威猛的姑娘们嬉笑的声音时不时传到我的耳里,让我有些心烦意乱。
当苏德长老和塔娜的谈话声清晰地飘来时,我顿住了脚步。
“你喜欢那个小子?”苏德道。
塔娜不知说了句什么,好似十分委屈。苏德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可他是圣子的朋友,在他们的地方还有家室,娘可不想让你做小。”
“娘,他没有家室!”塔娜道。被火光投在石壁外的身影渐渐靠在另一个身影上,好像正在对苏德撒娇,“那都是哈斯骗你们来着,他只是不想让白被除了我以外的人拥有罢了。”
我眉心一抖。
苏德叹了口气,好像是妥协了。“好吧,这么多年娘都不曾看过你,你唯一的心愿,娘也不便阻拦。反正他们也是走不成的,那个白,娘就替你订下成亲,不会让其他姑娘碰。”
――反正,也是走不成的?
我愣愣地在外面站了半晌,抬脚,悄悄地朝阿日善酋长的洞穴摸索去。
……
“酋长,我看圣子一行人已经有了走的打算,这该如何是好?”一个年轻的声音透过孔隙传来。
“走?可不能让他们走。”另一个姑娘道,“酋长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真心喜欢的男人,谁知竟是圣子的主子;即使他可以放过,圣子也是绝对不能走的。圣子不能走,诺敏长老的男人也不能走。”
余下的声音都此起彼伏地嚷嚷起来:
“没错,圣子不能走!圣子是要和酋长成亲的!”
“对,圣子和酋长成亲!”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粗哑的嗓子才娇羞地道:“如果我能生一个娉婷的儿子的女儿,那该是部落多大的荣耀!”
……
我呆住了。
待我反应过来时,双足已经较头脑先思考一步,也不顾自己有没有发出声响,铆足了劲儿朝白修静那处宽阔的洞穴奔去。
白修静刚从溪边沐浴过回来,长发还湿漉漉的,看到我这副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模样时着实取笑了一番,道:“蓝阁老,您这么急是要做什么?”
“白、白阁老……”我定了定心神,开口道,“赶紧穿好衣裳,我们趁夜就走!”
白修静一愣:“怎么了?”
洞穴外隐约传来阿日善族人特有的、野兽般沉重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花翎箭摩擦的噌噌声;我心慌意乱,居然做了一件极蠢的事。
那就是二话不说地拽着白修静跑了。
出了她们群居的石洞群,眼前的景色就变得开阔起来;我肚子里还有不少酒水和烤食,这一跑是头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