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迸出的水花,转头问燕柳道。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说武林人士怎么不会喝酒?
“那就陪我去喝酒吧。”
万福楼,牡丹阁。
我狼吞虎咽地扫荡着面前的招牌菜,吃相没有丝毫优雅可言。
这些日子真是没好好犒劳过自己了。多活一日,多食一日,那点俸禄养胖一个我还是不成问题的。
燕柳坐在对面蹙眉看我吃着,一言不发地看了看桌上丝毫未动的酒壶,眼神有点疑惑,又见我丝毫没有开喝的迹象,自己斟了一小杯,默默地抿了起来。窗口外散漫地投进了些许深秋的日光,映在他尚未被发遮掩的半边脸颊上,恍如仙灵。和那些养在深宅的少年白皙的肤色相比,他这种经历过锻炼的麦色显然更得我好感。
我极喜欢燕柳的清静。
若我还能爱人,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尚书大人,外面有个……”正吃着,楼下那跑堂的又敲门进来,恭顺地道。
我轻打了个嗝,不以为意道:“什么人?是不是一个凶神恶煞手握兵器声音像洪雷长得像钟馗的婆娘?”跑堂的摇头道:“不是。”我坦然地擦了擦嘴:“那就请来吧。”知赏么?来就来好了,反正我又没叫姑娘。
“去礼部寻,不在礼部;去府上寻,不在府上,蓝尚书,您可真忙。”不多时,一个熟悉的嗓音轻灵地探到了耳边,“顺着环城水找了许久,才知又在万福楼饕餮。”
我这才想到知赏还在江南。
待看清那人的模样时,我扶住额头,视野忽然有些昏然。扑鼻而来的,是那种若有似无的、浸润在油脂里的香料的味道。味道极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沾上的蜡油。不知是娘的提醒还是我心底的暗示,以前还没有什么异常,现在只觉得那迷情香的味道出奇得重,挥之不去。
太阳穴隐隐作痛,我开口道:“小七,你来了……”
林照溪看着坐在我对面的燕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位是……”
我知道他想问燕柳是不是和我相好的倌儿,但燕柳的身形和气质都和倌儿相却甚远,所以才打住了。我定了下神,道:“这是我义弟燕柳,跑江湖的。”
他不再多问,了然地朝燕柳一揖:“在下林照溪,字清琪。”
燕柳点了个头,面色依然冷清。
林照溪自然而然地在我身边坐下,笑着和我谈起天来。
我给他斟了酒,头痛也愈来愈烈――也不知那迷情香是否伤身体。
可少时的情分摆在那里,我不能直接去问是不是他下的药。小七是我的遗憾,又是和爹相交多年的林家的独苗,就算我因这药真对他有了心思,也不能作出任何应答,只能尽力照顾好他。
燕柳打量了他几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照溪虽在那时被我拒绝,可并未一蹶不振,时常过来与我一起品诗鉴画什么的,两人倒也相谈甚欢。我多次向皇上举荐他,保他一路做到大理寺少卿,而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是个有天赋的人,审办案子很有一套。西林党的大人们藏得严实极少涉案,大理寺也没什么他们的人,这样一来似乎光明不少。因他经常出入府中找我,和儒易的情分也淡了下来,两人常常相见点个头,再无深交。
我是当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的,也不想误了他。
思及此,我又想到多日未见的闵兰,叹了口气。
燕柳默不作声,只是在旁边看着林照溪,越看眼神越是怪异,神色也愈发冰冷。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只见林照溪忽然起身,笑着道别道:“左寺丞与我相约未时查访,这便先行了。景郁,别忘了过几日伴我游庙会。”
我应了一声,一时间觉得堵在太阳穴的那股闷意消散了不少。
待他走后,燕柳压低声音道:“他的身形像九皇子。”
我一惊,杯倾酒洒。
林照溪一直是林家的小儿子,被我照看着长大,怎么可能会是九皇子?
我愣了半晌,皮笑肉不笑道:“你……看错了吧?”
燕柳蹙眉,朝林照溪消失的那个方向看了许久,道:“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奇怪?我一滞,问道:“哪里奇怪?”
“貌是情非。”燕柳言简意赅道,眸里有丝冷然,“我不认为他喜欢你。”
“……”我沉默了许久,才道:“他不会是九皇子。”
“是与不是,你小心着他。”燕柳生硬地道,“若你出了什么事,师傅定要怪罪于我。”
作者有话要说:
☆、27
日头偏了些,入眼有些昏然。略带些橘红的日影打在燕柳的颈侧,使他原本冷冽的线条柔和了几分,埋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这样好的人,如非是被娘以那种无稽的理由硬塞给我,怕是此生也不一定得见。而他若不是念着娘的救命之恩,也没理由荒废自己的时日守着我一个庸人。
我心下微涩,没再说什么。
燕柳话极少,我不开口,他亦不多言,就这么相对坐着,直到我喝空了那壶并不香醇的酒。我的酒量素来极佳,鲜少有喝醉的时候,可这次我思绪冗杂没有顾及其他,尽管放开了豪饮,很快便醺然倒下了。
当我终于惺忪地醒来时,惊觉自己居然睡到了夜深时分。
床头点着黯淡的烛火,燕柳在我身边坐着,垂着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又一次悲哀的发现,他居然跟昨天一样裸着身子。
然后他轻轻地凑了过来,低下头,试探性地在我唇角吻了吻,却始终不得其道,目光变得疑惑起来。
――他果然一无所知。
我本想推开他,奈何他是习武之人力大无穷,牢牢地锢着我的肩头动弹不得。好半天,他终于从我尚未闭合的齿间觅得一丝缝隙,将舌尖探了进去,如鱼得水地吮吻起来。
我多日不曾寻欢,又抗拒不成,这下顿时被撩拨得有些慌乱,腹下也有一团火焰烧了起来。浓重的酒意和喉间的辛辣一齐涌了上来,我头脑犯浑,翻过身把燕柳压在了身下。他神色一凛,略显僵硬地铺开了自己的身体,任我为所欲为起来。
意乱情迷间,我陡然一震,一个激灵从他身上翻下来,轻喘着道:“燕柳,你年纪还小,不行……我不能……”
燕柳一愣,似是不解道:“为何不行?”
我与他拉开一段距离,边平复着自己的欲望,边复杂地看着他。我们才相交不过短短两日,又不是在青楼楚馆里看个对眼就可这般那般,他是个清白之人,若我如此唐突,以后又该如何与他相处?
再者……
我苦笑道:“难道你就甘愿如此?”
“……你幼时吃了很多师傅的灵丹妙药,体质特殊,与你交合也对我修炼的寒性武功有好处。”他撑起身,清冽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自是甘愿。两全其美的事,你为何不愿?”
说罢,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再次投向我的目光有些冰冷。“莫非是嫌我武人身段粗硬,没有那些倌儿搂得舒服是么?”
“不是……”我哑着嗓子,只觉得刚刚平息了些的欲|火又窜了上来。
燕柳是处子,并不会那些烟花之地的讨好把戏,就这样直白的将自己送上来,反而给我一种不容玷污的圣洁感。
他平静地直视着我,容颜在烛火下明明暗暗,有了些惑人的意味。
两人沉默半晌,他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喜欢在下?那我在上。”
说罢一把将我掀在了身下,径直压了上来。
“不不……”我吓白了一张脸,忙干笑着推开他道,“我不喜欢在下。”
罢。燕柳,若你不悔,我便不再推拒。
我慢慢除了自己的衣物,手顺着他的胯骨渐渐抚了上去。他的皮肤没有娈童的细腻光滑,手感却是出奇的好,温和又不失韧力,只有真正的好男儿才有这样的身体。
那纤细的腰间有些细小的划痕,有些是刀伤,有些则是鞭伤,看得出练武十分用功。
我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那两点乳粒上。它们从未经过采撷,是一种淡淡的乳褐色,样子鲜嫩而可爱,旁边还有一圈浅色的乳晕。我没有半分迟疑,低头将左边的那一粒含入口中,流连舔吮起来。
那小东西在嘴里和口水蠕动在一起,软嫩的感觉让人恨不得咬下来。我忍着这种冲动,只是用牙轻轻地扯了扯,勾在舌里摆弄起来。
燕柳倒抽一口气,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泛着薄粉的唇却紧闭着,一声不吭。
我果然喜欢极了燕柳的清静。以往在花想楼找的那些倌儿,每个都在床上嚎得惊天动地的,知道的是在行那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宰猪。
吻到小腹上时,我犹豫了一下,越过稀疏的草丛,含住了那根显然未经人事的粉茎。除了闵玉,我从没对任何人这么做过。
这时燕柳才惊叫了一声,始终冰冷的表情有了一丝融化,两腿颤抖着分开了些,任我埋在那里反复轻吮,直到那膨胀的茎身滑过舌苔,不断深入。
“很奇怪……”他喃喃道。
我将它吐出来,轻舔了一下那形状姣好的蘑菇头,抬起头轻声道:“奇怪什么?”语毕又伏身,将它更深地吞入喉中,双手也捧着那缀着的两颗玉丸,慢慢揉弄了起来。
不多时,燕柳惊慌起来,扭动着腰道:“蓝玉烟,你、你快起来……”
话音未落,一股浓白的液体喷射了出来,落在我撤出的嘴边。我拈下一缕放入口中,稍微尝了尝。很浓,味道有些腥咸,也有些处子的清芬。
释放过一次的粉茎萎靡地垂落在他的两腿间,上面还沾着些许白白的液滴。我撑过身去打量着身下的人,那失神的表情终于让他看上去脆弱了几分。我将他翻过身,揽着他的腰使他跪在了床上。第一次的话,还是这个姿势好些。
我的手滑过他的脊背,绕过去落在他的胸前,在那两点柔嫩上反复揉捏,一个个吻落在他的蝴蝶骨。感受着这具身躯在唇下的颤栗,我扳过了他的脑袋,掠起他一直遮着右边脸颊的长发。
那半边脸和另外半边无甚区别,都是清秀有余,却并不十分惊艳的少年脸庞。他感受到自己的半边失去了遮掩,睁开眼睛看了看我。
我愣住了。
他右眼的瞳孔居然是金色的,就像蛇一样,在黯淡的烛火下闪着妖冶的光芒。
他很快闭起了眼睛,含糊道:“……还做不做?快点。”
我从床下的暗箱里拿出一盒软膏,打开盖子挖了一小坨,轻轻将一指探入了他身后的禁地。那里虽然紧致,却十分温软,不多时就慢慢绽了开来。
屋内满是软膏芳香四溢的味道,燕柳的身子慢慢泛起了红润。我耐心地帮他开拓着,眼看差不多了,就扶好他的腰身,将自己慢慢送了进去。
……
我时轻时重地抽|送着,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在下面安抚着他的性|器,灵巧熟稔地伺候着他。他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只在力道极重的时候才闷哼两声。两人交合之处满是津液的啧啧声,落在屏风上的人影紊乱而淫|靡。
他实在是很紧,又不肯叫出声,我摸索了半天才依着手中物什的变化找出他的敏感点来,在那处狠狠撞击了几下,直到他啊了一声,颤抖着在我手中泄了出来。
我喘息着拔了出来,刚想用手草草解决,却见他翻过身压上我,低头含住了那处。他完全没有任何技巧,不断地用牙磕到那里,疼得我直抽抽,原本想要发泄的欲望也下去不少。他执着地含了会儿,直到口中的物什重新变得精神抖擞,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忽然深深一嘬,我便径直射入了他的口中。
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像是把嘴里的液体咽了下去,然后淡然地瞥我一眼,自顾自转身睡了。
我默默地坐了片刻,拿过床栏边的布巾帮他擦净了身子,这才顶着仍未消退的半分醺意陷入了梦里。
第二日我早早起身,照了胡伯和帐房来,吩咐道:
“……把东园散了,给他们几亩地几张银票,高丽那几个也让他们随高丽使者回去吧。”
胡伯惊异道:“老爷,您这是……”我摆手道:“只管照做就是。”
胡伯和帐房退下后,我转身便看到燕柳倚在门边。
他仍穿着墨色的武服,刘海挡住了他那蛇一般的金眸,只用那冰冷的黑眸看着我。
“蓝玉烟,我总有一天是会走的。”他的眉心紧了紧,开口道,“所以你无须将我放在心上,也无须为我舍弃什么。我们二人不会有结果,不过各取所需而已。”
不过各取所需而已。
是啊,我图个清静与欲望,他图个报恩与练功。
总有一天,燕柳会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28
没过多久,季将军回朝,因为季皇后薨逝之事独自消沉了几天。
耿冰牙约他喝酒,两人不知谈了些什么,第二日季勋便纳了两房小妾,都是京城有名的美女。男大当婚,娶几房妾暖床虽也在情理之中,可我愣是觉得没这么简单。
白修静这次立大功,果然在西林党的保举下当了户部侍郎。闵京不知在筹备些什么,居然也允了。他去了户部后也平平淡淡的,没什么作为。
那个被知赏砍了的小县令被抄家,油水极肥,十足的败家子加恶棍,我总算没再受安上什么教妻不严的罪。郭守仁领着监察御史一连砍了十来个知县知州的脑袋,从乡里地方察举孝廉,安了几个人品不错的上去,总算赢得了些闵京的好感。谁知不出几日,他回京时策马越江,竟失足栽到江里,死了。闵京念他有功,刚想给他追个谥什么的,就有人上书密谏,从郭守仁家抄出的银两比他砍的那十几个贪官还多,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西林党经过郭守仁一事,这几日收敛了许多,也不知在酝酿些什么阴谋。
然而平静的几日过后,定国公徐斯那年老体迈的父亲突然去世,他按例应回乡丁忧三年。朝中局势一时间变得很微妙。多少年来徐斯都是牵制西林党的唯一力量,但他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自保而已,根本帮不得闵京什么,这对于西林党来说是个不错的可趁之机,不说兴风作浪,谋反逼宫都极有可能。
“死的可真是时候。”林照溪道。
我坐在尚书府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早就凉透了的茶盏,微微有些战栗。我能想象到此时居于养心殿内的闵京,那份局促不安的心情。
想了许久,我开口道:“有没有夺情的可能?”
林照溪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是啊,这事若是发生在其他大人身上,有徐斯出言挽留还尚有余地,但发生在徐斯本人身上,单凭闵京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夺情。
“郭守仁也死的真是时候。”林照溪又道。
郭守仁贪赃一事,给了闵京顺藤摸瓜把西林党罪证挖出来的契机,却也让张王两家提高了警惕,以前就查不出些什么,这下更如海里捞针般困难,京城都快被私底下扒了个遍,就是不知那些老狐狸把钱藏在哪儿了。
如今他们很老实,越是老实,越给我一种韬光养晦、想要干大事的错觉。
“其实有一个法子。”林照溪看着紧张的我,忽然低声道,“找个合适的人顶到徐斯的位子上去。”
这我倒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哪里有这样的人?”
他沉吟良久,道:“便也只有我去了。”
我吓了一跳,摇头道:“我如何能让你冒这个险?”
“我是最合适的。”他淡淡笑道,“如今朝中除了你,皇上并不知道什么人是能用的、什么人是不能用的,与其勉强挑上来一个到头来却心怀不轨,还不如直接让我上去。我刚入朝不久,不是老臣,那些大人也不知我的底细,只要谨慎些便不会有大碍。”
我听罢攥住了他的手,踌躇半晌,凝视着他道:“小七……”
他的身形微微一僵,似是有些不大自然,却温顺地靠在了我的肩上。
那日燕柳说,林照溪和九皇子的身形极为相似。
若林照溪是九皇子,他为什么不直接和张太后接头,又怎么会和林家扯上关系?
我脑海里对九皇子的印象少之又少,只记得那是一个生母死得极早、养在深宫里的皇子,不知张太后是怎么选上他的。
况且,我没有看出任何他和西林党交好的地方,至多是在翰林院时和白修静有过两分交情,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他乌黑的发间流出些许淡淡的香味,我不禁有些恍然。那瓦剌的迷情香,对于我这等无情之人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许是……没什么用吧……
恍惚间,我瞧着林照溪的眉和眼,越来越像白水莲;那唇和鼻,则越来越像闵玉……
“景郁?”
“啊……”我眼睛一眨,眼前的脸又变回了林照溪水灵的面貌,“无事。”
他浅浅一笑,从我肩上抬起头,轻声道:“你也别太焦急,西林党就算要谋反,也得先反了里面。张王二氏若有一人为皇,另一人就得俯首称臣,我想他们不会甘愿如此,定要找个机缘把对方挑下去。若趁这个时机闹事,风险太大,而徐斯丁忧回朝还有三年,王悲卿不会如此莽撞。”
这话说的在理。王悲卿不是傻子,亦不是忠犬,没可能把江山全权让给张氏;而张氏更是忌讳着他多年来的军师身份,生怕他留上那么一两手,并不是完全信任,谋反之事定少不了他们的窝里斗。
“好吧,明日我去求见皇上,保举你进内阁。”我忽然着了魔般摸了摸他的发,“万事要多加小心。”
他微笑,那种混合着一点血气和油脂的香料味又盈满了鼻间。“景郁,这几日城西有庙会,你陪我去看看可好?”
我看着他那和两个影子不断交叠的脸庞,下意识道:“我应了你的,当然好。”
京中也许久没有过庙会,我亦很少涉足那些地方。记得幼时的雅歌和小七都很喜欢逛庙会,常常拖着我来四处溜达,还经常为了吃的争吵斗嘴。后来有了听话懂事的闵兰,他们便学乖许多,生怕自己被他比了下去。
无论地方是什么样子,京中总是最繁华、也是最藏污纳垢之地。
接踵而至的摊铺和一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映入眼帘,身边欢笑着跑过几个孩子,手里举着糖葫芦和花鼓。
我念起旧事,顿时生出许多缅怀之意。停下来向小贩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林照溪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甜的。”
他只愣了一下,便笑道:“是啊,谢谢玉烟哥哥。”说罢接过我手中的糖葫芦,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慢慢启唇吃了起来。
他吃的时候,我在一旁端详着他的眉眼。
――他并不爱吃甜的。这是我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他可能不是小七。这是我心里冒出的第二个念头。
两个念头交杂在一起,又合成了第三个念头。
儿时的小七是什么样子?
虽然长大了的确会有些相貌上的变化,可眼前的林照溪和我记忆中的小七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越仔细看,越是相去甚远。这是怎么回事?我思来想去,脑海里忽然浮出了另一张脸。
白修静。
白修静的五官隐隐和幼时的小七叠合在了一起,几分的相似渐渐变成了十分的相似……
臆想至此便打住了。
白修静怎么会是小七?我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悠然地举头望了望街角。
这一望,我忽然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君儒易,善花公主。
善花公主穿着华贵的裙裳,下摆缀着风骚俗气的金流苏,挽着儒易有说有笑地一路走来,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高丽侍女,看儒易的眼神含着露骨的勾引。儒易仍是蔫蔫的,眉心皱得很紧,伴在她身边颇有些敷衍的意味。
当儒易的眼睛无意间和我对上的时候,方才的万般念头俱化作了一个念头:躲!
“哎……”
我慌不择路地拉着林照溪奔了好久,待到停下来时,竟是一头冲向了花街。
嗅着那刺鼻的胭脂香和女儿家的娇笑,我有些尴尬。林照溪在旁边一边轻喘,一边笑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赶投胎……”
“哟,依我看倒是像私奔。”
我闻言一愣,抬头向上看去。
耿冰牙正站在一家欢馆二楼的栏杆上,身边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花娘,风情的桃花眼正居高临下地瞅着我们,眼里透着审视。我记得这耿冰牙今年还不到十八岁,风流之名倒是更胜探花之名。
“冰牙兄,如今你在翰林院风评不佳,又时时出来喝花酒,若是有人弹劾,你打算如何?”林照溪眉心一跳,出言道。
耿冰牙不以为然道:“我本就有辞官的打算,到了月底就回江州去。”
辞官?
耿冰牙看着林照溪,忽然叹气道:“林少卿啊林少卿,你也活了二十多年了,却是不怎么学好,居然跟人家学断袖。”说罢叹了一声,目光怜悯地瞧了瞧我:“也是,朝中那么多大人,也就蓝尚书年轻些,又好男色,你不傍他傍谁?”
我能分明感到他对林照溪有几分敌意。
而且他这话说的,也太不客气了一点。我不禁皱了下眉。
林照溪抬头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道:
“我听闻冰牙兄的大哥也是断袖,还曾被骗财骗色过,实在没有立场说我些什么。”
耿冰牙不说话了。
“……蓝玉烟,你当小心些才是。”他低声说着,然后轻佻地挑起身边花娘的下巴,“桃花虽多,也得看烂与不烂。”
花娘咯咯笑着,举起粉拳捶了他一下,二人搂抱着进了阁子。
林照溪转过头来看我,那双清亮亮的眸子在余晖的照耀下,分外地好看。
这一晚我又抱着燕柳,不知为何,脑海里浮出了许多模糊的影子。一会儿是闵玉,一会儿是白水莲,两人的影子飘来飘去,合成了一个林照溪。
“燕柳,娘以前提过的那种瓦剌的香料,有解药么?”我低声问。
“……你爱上了谁?”他用那只金色的眼眸看着我,“是今天那个林照溪?”
他一直在暗处跟随着我,什么也瞒不过他。
但是,说爱还是差了点吧。我摇摇头。
他淡然道:“这不是很好么?即使是药,你心中也算是有了着落,师傅可以放心了。”说罢翻了个身,把背留给我,又道:“但那林照溪并不是池中之物,你别后悔就是。”
燕柳对林照溪没什么好感,这我看得出来。并非全是因他像九皇子,还有别的什么。
看着他有些冷漠的面容,我道:“燕柳,若我可以爱上你的话……”
“我不会爱上你的。”
只一句,截断了我将要说出口的话。
我的目光在他光裸的脊背上流连了一会儿,凑过去,揽着他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29
“……”苗恩沉着脸,阴恻恻道,“你看够没?”
我呆呆地看着他那身素色的袍子,和手中那只不停哭闹的小白胖子。他一边哄着小胖子,一边用那双粉黛未施的眼睛瞪我,脸上是难得的素净,语气是难得的正经,简直像变了个人一般。
刚被皇上叫到养心殿觐见,就看到苗恩一身奶爹的装扮守在门口,手足无措地哄着怀里的小胖子,散下来的发铺在颈边,被小胖子揪得凌乱不堪,看上去居然有了几分人气,也好看了许多。不得不说,见惯了苗恩那妖孽的太监装,再看这身温良奶爹的素袍,我实在是一点也讨厌不起来,而且还有那么一点……荡漾……
我双颊微红,憋了半天道:“你不化妆其实挺好看的。”这不也能做个正常人吗?也不知平时那副鬼魅的打扮到底是吓谁的。
他一愣,忽然死死地盯着我,直到把我双颊上那抹害羞的红看成了尴尬的红,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道:“……尚书大人也很好看。”
明知是调侃,我脸上那抹尴尬的红还是还原成了害羞的红,咳了几声才不自然地道:“苗……苗公公,你抱着小皇子守在这外面做什么?”
苗恩低头看着小歌白,恢复了以往细声细气的语气,瞅着他幽声道:“小皇子吵得皇上实在烦心,便派我来哄哄~”
“谁知小皇子连我的面子也不给~啧~”他哀怨地捏了捏小歌白的胖蹄子,又望着我道,“要不尚书大人你来哄哄?”
我敛气看他,只见那双眸波光潋滟。
双手正欲接过来,小歌白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个撕心裂肺,那叫个惊天动地。
“别哭了!”闵京在殿内咆哮道,“吵死了!”
小歌白不管不顾,接着哭。
“苗恩!让他闭嘴!”
闵京发出一声怒吼,接着是一声不知名的巨响。苗恩抱着小胖子走到门前,幽幽地朝里面望了一眼,道:“皇上,小皇子许是……许是想娘了……”
“那就带他去找他娘!”
苗恩如获大赦,赶紧把烫手山芋递到旁边一个小太监手里,道:“去,把小皇子送到贵妃娘娘那里。”
烫手山芋没了,我和苗恩面面相觑。
“皇上,”苗恩试探着对里面道,“蓝尚书还在门外候着呢。”
里面稀里哗啦地响了一阵,闵京浑厚的声音响起来:“叫他进来。”
我整整衣裳踱进去了。
刚一进去,我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只见闵京赤着上半身坐在龙床上,两颗石榴籽润泽地镶嵌在胸前,腰肌上道道漂亮的弧度饱满而结实地在我眼前呈现着,修长的双腿垂在床边,更是看得我呼吸一滞。闵京捶了捶自己的颈窝,戴着扳指的手扣在床沿,看到我这副呆愣的模样轻笑了一声,低声道:“蓝尚书,朕的身子有这么好看么?”
我差点脱口而出好看这两个字,艰难地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小声道:“皇上,天冷了,您不可……”话未说完,闵京斜了我一眼,道:“朕热。”
我便不再作声。
“……两个时辰前,张太后自缢了。”闵京忽然道,平静的样子好像在谈论天气。
张太后自缢了!
我没来由的瑟缩一下。
虽然早料到闵京会趁西林党谋反外加窝里反之前解决张太后,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现在已经知道了同生蛊不在张太后身上,她的死真可谓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只是礼部又要安排国葬事宜,还要昧着心思给这个老妖婆选风水宝地,真麻烦。
“不是朕下的手。”――嗯?
“不是朕下的手。”闵京又重复了一遍,表情严肃起来。
我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张太后死了,这之前她已和九皇子接上头,拿到了遗诏。她这一死,遗诏下落不明,即使被张家拿到也不再具备效用。只有太后才有资格罢黜皇上,迎新皇登基,所以说西林党没有任何人有理由杀她,但又不是闵京杀的,那会是谁?我可不相信张太后会畏罪自杀。
如果杀手另有其人,那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九皇子身在何方?张太后死后他又将何去何从?
“皇上,您知道吗?”我斟酌着开口道,“九皇子的事。”
“嗯,苗恩说了。”闵京冷哼一声,“九皇子这般小卒,朕还怕他不成?就算那遗诏是真的又如何?张氏已死,朕倒要好好感谢那个不知名的杀手。只是这事出的诡异,朕不能掉以轻心,还得看好张家那几个,再把这个胆敢闯入宫中谋害太后的贼人揪出来。哼,九皇子,有胆来和朕抢皇位,朕就好好招待着他。”
我忽然有种预感。杀张太后的,不会是燕柳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抽了口冷气,觉得背后的角落里有些森然。
“徐斯走了,朕又无法夺情,如今局势已刻不容缓。”闵京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