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躲过了他的目光,却不巧想起了万福楼儒易强吻我的那一幕,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莫要让知赏等急了才是。”闵兰走到案前端起灯,转头对我淡淡道,“我今晚和红袖有约,先失陪了。”
红袖是他最宠爱的姬妾之一。
我静静地看着他纤细的侧影,心中莫名有了刺痛。“嫣儿,闵玉的事……”
他猛然回头,神色凄厉地瞪了我一眼。我看到那双灵动的眼里满含着被揭开疮疤的恼怒和痛苦,在昏暗的烛火下囫囵了所有感伤的情绪,身形不自然地颤抖着,一时间后悔无比。
“景郁,请回吧。”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毫不留情地向我下了逐客令。
我不再滞留,快步踱出了宗人府。
作者有话要说:
☆、07
知赏在堂中央坐着,换了一身玄色的武服,神色凝重而严肃。春生在她面前颤巍巍地扎着马步,一张小脸满是委屈。
我赶紧把春生抱了过来,低头按捏了几下他僵硬的大腿,转头埋怨道:“知赏,你怎么又欺负春生?”
知赏把目光从春生身上挪下来,伸手拿了旁边桌上的花生米,嘎嘣嚼了一会儿,神色依然很凝重:“……我只是不理解。”
我也捡了颗花生米吃,边嚼边问:“你不理解什么?”
知赏的目光又刺向了春生。春生吓得一个激灵,从我身后绕出去,跑了。
“以前他还是个小孩儿身板软倒算了,现在他也活成一把年纪了,嗓门也粗了后|庭也松了,你说你到底是重情还是重口味?”她的眉头蹙得紧紧的,脸上的不屑远胜过疑惑。
我一时语塞:“这……”
知赏冷笑道:“因为他像皇叔。”
“瞎说什么!”我生气地斥道。
知赏接着冷笑:“这倌儿年轻时倒还生得细嫩,和皇叔像了五六分,可现在呢?看看他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你拿他当皇叔的替身,岂不是侮辱了皇叔?”
我的怒焰一下上升至顶点,又顿时被她浇灭。我扶住额头,蔫蔫地道:“……知赏,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哥!你究竟是图个什么。”知赏已隐隐有了颤音,“你为他做得再多,在他心里也比不上那个逆贼的!”
我平静道:“闵玉已经死了。”
闵玉已经死了。
闵兰的心也死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知赏果然沉默了。
我亦不再提此事,拿过她右手边放着的书――《司马兵法》。
“读通了么?”我问道。
“当然,”知赏略略恢复了一点神气,直起腰道,“我去找了舅舅,他教的可比你那些纸上谈兵的东西强多了。”
我笑道:“那是。他是战场上驰骋的将军,我不过是个文官,他教的可要比我实用。”
知赏的眼睛转了转,忽然叹道:“只可惜舅舅是个断袖,不然此等英雄豪杰,定当坐拥美眷无数。”
啥?
断袖?
季将军是断袖?
我掏了掏耳朵,确定没听错。
“知道新科探花耿冰牙么?”知赏凉凉道。
知道,不就是琼林宴上那个傲气凌人的狐媚小脸嘛。
知赏开始娓娓道来。
话说当季将军还是将军公子的时候,曾在江州和耿冰牙有过一次邂逅。当时的小探花正值豆蔻年华,出落的那是何其水灵,何其狐媚,只一眼就把将军公子看得神魂颠倒,扯断了袖子,带着大批礼品上门求亲。但很不幸的是,小探花的全家都极其憎恨断袖,结果将军公子被耿冰牙一脚踹出了门,老管家拿扫帚抡了他几下,耿家二少又冲上去补了两脚。
多年来季将军一直对耿冰牙念念不忘,刚刚班师就听到了他中探花的消息,那叫一个激动,那叫一个高兴,急急地撇下自己的外甥女去会自己的初恋了。
知赏哼道:“我还特意去翰林院看了看那耿冰牙,一张公狐狸精似的脸,真不知道舅舅看上了他哪一点。”
我拭了一把汗。
季将军前途堪忧啊。
还是我的清琪好,人美,心也善,而且我说不定还是他的初恋。
我不由得飘飘然起来。
“话说那状元和榜眼也是美人啊。”知赏瞥了我一眼,“榜眼今个儿还跟你一起喝酒呢。怎么,看上了?”
我想到林照溪最后问我的那句话,脸渐渐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地别过了头。知赏停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是不是在怪我当着那榜眼的面折了你的面子。”
我还想这茬呢,她倒先提起来了。
“不论如何,你今日太莽撞了些。”我开始板着脸教训道,“你是个公主,就算练剑习武,也终究是个姑娘,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是做给谁看的?这下好了,儒易倒罢,让人家榜眼郎以为我娶了个母老虎。”
“……我今天去兵器铺,刚好瞥见你在万福楼那二楼的窗里笑得磕碜。”知赏颇有些不以为然,“你倒好,男人玩厌了,又玩回女人来了?”
我摇头,使劲摇头。
“哥,虽然我俩没有夫妻之实,但你好歹也要给我面子。我怎么着也算是你的正配,你明白着说了只喜欢男人,我不管你,可怎么又去招惹花娘?”知赏数落道,“还那么张扬,被人看见了怕都要笑话我。”
这下可好,本来还想教训她的,居然被她教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道理,于是忧郁起来。
“老爷。”这时,老管家胡伯突然进了门,站在旁边唤了我一声。
我温声道:“胡伯,什么事?”胡伯慢慢道:“外面有个宫里的宦官,说要见尚书老爷您。”我顿时一惊:“不会是司礼太监吧?”
司礼太监上门准没好事儿,就跟锦衣卫上门似的,哪个都能让我流一背冷汗。
胡伯思索了一下,道:“应该不是,看起来挺年轻的。”
这叫什么话,那个司礼太监苗恩也不老。知赏又开始吃花生米,嘎嘣嘎嘣嚼了一下,满不在乎道:“叫他进来吧。”
胡伯应了一声出去,很快领进来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太监。小太监掩着脸,一进来才放下袖子,带着哭音道:“哥!”
我的心肝儿一颤。
亲娘嘞,我那住在储秀宫的妹子怎么跑出来了!
“雅雅,你这是怎么了?”我哭笑不得道,“你要是想回来,大可向皇上求个探亲令光明正大的回来,这样穿着宦官的衣裳偷偷跑出来作甚?”
雅歌脸色苍白,咬着胭脂色的唇,半晌才道:“……大夫。”
我和知赏齐声道:“大夫?”
她捂住自己的肚子,慌乱地朝我们使了个眼色。知赏瞄了她的肚子一眼,神色古怪地起身一扇扇关好门窗;我则吩咐胡伯走后院,去请一个大夫来。
一炷香的功夫后。
“恭喜尚书老爷,依脉象来看,是个男孩。”请来的大夫阶乓恍〈樯窖蚝道。
雅歌换上了知赏的常服,听闻此言,脸上顿时呈现出又惊喜又害怕的表情。
我看着知赏。
知赏看着我。
季皇后没有儿子,后宫的其他嫔妃也没生出儿子。也就是说这孩子只要一生出来,就是皇长子。
大夫瞅着我笑道:“这是老爷的第一个儿子吧?”
我僵硬地咧嘴道:“是。”为了不泄漏雅歌的身份,我向这大夫谎称她是我新纳的小妾。
眼前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恭喜老爷和夫人,胎息很稳健,是个健康的小家伙。不过母体似乎近期受过惊吓,还应好生调养才是。”
他说完,居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知赏。
知赏冷哼一声,起身送客。
一盏茶的功夫后。
“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我盯着自己面露不安的妹妹。
……
吩咐厨娘熬了些燕窝粥给雅歌补身子,三人一直谈到深夜,我才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要从雅歌的好姐妹,徐昭仪开始讲起。这徐昭仪是徐阁老的一个远房侄女,人长得自是美艳无比,但是呢,比较呆,说难听点,就是傻。雅歌看她在宫里无依无靠,脑袋瓜还比较迟钝,就常常照顾她,谁知某天她和雅歌一齐出门赏花时,在玉阶上摔了一跤,小产了。
悲催的是,这徐昭仪直到小产,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徐昭仪在后宫里有个外号,叫赛玉环,指的是她比某朝贵妃杨氏还要丰腴。也正因为如此,她的身子骨比谁都强健,多少次遭人陷害都安然无恙,避孕的汤药也没在她身上应效。她这一落胎,雅歌照顾她时才惊悚地发现,她宫中的所有物什已都让人换了一遍,香炉里燃的香、桌上未吃完的半碗凉粥、甚至晚上睡觉枕的枕头,都有问题。
然而这件事皇上不知道。女官的解释是,皇上本就因国事烦忧,再听了这种晦气的事,怕将龙体有恙。
连徐昭仪这般小角色都屡屡遭人陷害,雅歌已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为何从没有人害过她?雅歌想了很久,才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生不出孩子。
姨娘生雅歌的时候难产,所以雅歌的身体一直很弱。刚入宫时就有太医为她把过脉,说她体性极阴,怕是生不出孩子了。因此她仗着自己的机灵和皇上的宠爱一路做到了贵妃,居然没出任何情况。因为在大多数嫔妃眼里,她恐怕就是那个随时都会死掉的小角色,实在费不得什么心思。
没想到因为雅歌深得皇上喜爱,天天吃得是珍稀补品,一来二去的,身子骨居然强健了许多。有一日侍寝后,女官照例端来避孕的汤药给她,谁知她手一抖,那碗汤药便径直落到地上,洒了。
她顿时惶恐不已,把地面清理了之后,向女官谎称自己喝了。
于是这次小小的意外,居然让她真的怀上了龙子。
知赏打断她,疑惑道:“宫里的妃子什么时候有喝避孕汤的规矩了?”雅歌怯怯道:“我也问过宫里的彤史,她说是……”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说是皇后娘娘的安排。”
我把脸转向知赏。
知赏明显吓了一跳,蹙眉道:“关我母后什么事。”
明显是个阴谋。我相信季皇后的人品,她做出这事的可能性,就跟皇上断袖的可能性是一样的。怪不得除了三位皆已出嫁的公主,后宫再无所出,原来还有这茬。
我示意她接着讲。
当雅歌发现自己有了害喜之状时,她开始莫名的心慌起来,总是觉得身边的宫女宦官是要来害她的,睁眼闭眼都是徐昭仪小产时的情景,每次用膳时都要小心翼翼,苦不堪言,终于趁着戒备松的时候逃了出来。
我疑惑道:“你为什么不告诉皇上?”
雅歌苦笑道:“皇上已经两个月没有招幸过我了。”
她想了想,又道:“况且说了又能怎样,皇上不知后宫形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时所有的妃子都一齐来害我,纵使我被保护得再严密,也免不得会有缝隙,到时我和孩子都危在旦夕。再者,我也不知道害徐婕的是什么人,万一皇上下令去察了,那妃子却是被陷害的怎么办?林惠妃当初就是这么没的,我不想再让另一个无辜的姑娘重蹈覆辙。”
我看着雅歌那单纯的眼神,打心底喟叹了一番。雅歌啊雅歌,靠的就是这份机灵,心地善良又不恃宠而骄,难怪皇上这么疼你。
可这次贸然出宫,的确是罪过啊。
“那现在怎么办?”知赏问。
“我也不知道……”雅歌含泪捂着肚子,楚楚可怜的样子,“哥,我想保住他,保住这个孩子。”
我复杂地看着雅歌的肚子。
那里已经住上了我的小外甥,可惜我没有能力保证他绝对的安全。而想要保住他,宫里太危险,雅歌是一定不能回去的。
“雅雅,你先回房睡去,我和知赏还有话说。”
待雅歌被丫鬟搀回房后,知赏道:“母后不会做那种事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
不会是皇后,那会是谁呢?
我们俩俱是沉思良久,突然异口同声道:“张太后!”
知赏说完,咬牙切齿地又加了一句:“那死老妖婆!”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齐声道:
“我明天去见皇上!”
“我明天去见母后!”
各自奔走,回房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08
夜深,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刚一转身,我惊觉自己的身边多了个人,那人没有睡,只是侧躺着,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那瞳孔在夜色中闪着润泽的微光。我坐了起来,侧头与他对视着。
“春生啊……”我张口,有些沙哑地叫他。
他立马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床,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一边喂我喝茶,一边轻声道:“怎么了,爷?”
我喝完那杯茶,就势拉住那只欲缩回去的手,搂过他的腰道:“你跟着我多久了?”他柔软地依在我身上,答道:“回爷的话,十一年了。”
我笑着问:“可曾受过委屈?”
他摇头:“没有的事,爷待春生极好。”
我摩挲着他光滑的背脊,凑上去在他脸颊印下一吻,低声道:“睡吧。”
待到身边的人已气息匀长,我才小声地自嘲道:“……难为你跟了我十年,也没嫌弃我这副庸人面相。”
“爷在我心中是最俊的。”他居然还没睡。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春生,你今年有二十四了吧。”春生答道:“七月初就二十五了。”“可想过成家?”“不曾。春生要一辈子侍候爷,待在爷身边。”
十一年了,春生已经整整跟了我十一年。
我们二人的相遇也免不得落了俗套。当年我还是少年时,去喝花酒时看到这个被人拍卖雏菊的小倌,见他和闵兰有几分相似,不由起了怜意,便买下回府做个弟弟。起初我也真当他是个弟弟,教他儒学礼仪,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可后来他却主动与我示好,两人便稀里糊涂滚到了床上去。
二十五岁作为一个倌儿来说,根本已经到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年龄,也攒够了银两,是该买地娶妻了。
“春生,你收拾下行囊,赶明儿回老家去吧。”
春生闻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我道:“爷……您这是要赶春生走吗?”
我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他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不,我不是要赶你走。”我无奈地扶住他颤抖的双肩,伸指拭去他眼角流下的泪,“我的意思是,过些日子朝中恐怕要不太平了,若到时候蓝家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得跟着一起遭殃。”
春生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干脆地回道:“春生愿意跟爷同生共死。”
“……”我一时无言,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一起活着,不比一起死好得多么?”我下巴枕着他的颈窝,劝道,“你且先去乡下避一避,等风头过去了,我辞了这官,咱们一起去过五柳先生似的田园生活,可好?”
春生不语,似在考虑。好久,才幽幽地道了一句:“万一爷再也不来,春生岂不是被人笑话?”
原来是担心这个。我拿出那块常年系在腰间的小佩,连着穗子一齐递给了他。“这玉佩原是我娘的,本指望我能给她娶回个贤惠媳妇儿,谁知我断了袖,与知赏也有名无实,这佩就还是我系着。我现在把它给你,或许有一天我功成名就,或许有一天身败名裂,但天下人都会知道,你春生是我的第二个妻。”
其实连我也不清楚自己这句话有几分真情,几分敷衍。但春生闻言着实愣怔了好一会儿,接过玉佩的手都是哆嗦的。他把它捧在心口,虔诚的样子居然让我有些内疚。
好半天,他把玉佩收好,解开衣襟投入了我的怀里。
“……那爷就,再要春生一次吧。”
“好。”我应了一声,翻身压住他,抬手抚上了他的肩膀。
……
我享受着情|事带来的余韵,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空白。
空空如也。
第二天我带春生上酒楼吃了一顿珍稀海味,雇了辆马车帮他把行头装上去,便要分别了。
他坐进马车里,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玉佩,久久地凝视着站在车下的我,一脸怅然。我示意他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记住,你叫蓝春生。”
他一震,眨巴了两下眼睛,忽然从车上跳到我怀里,纵情地喊了声:“爷!”说罢一张香口便覆了上来,唇舌交缠,一如既往的火热。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突然觉得有股寒意从脊背上升起,挥之不去,仿佛有什么人在身后窥视一样。
等我回过神时,暗道:不好!
一二三三二一,新科一甲,琼林三美人。
耿冰牙站在路边,拿把白莲的扇子支着下巴,狐媚小脸黑成了锅底,一双桃花眼里风云起伏,净是鄙视。
林照溪站在他身旁,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清亮亮的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的笑意。
还有那个我不怎么相熟的,状元郎白修静,神色平静无澜,看不出喜恶。
作者有话要说:
☆、09
“叔啊,你别想不开啊!!”
宋灵图抱着我的腿,拼了命地想把我从悬着的白绫上拽下来。我双手抓着白绫,悲痛欲绝:“不,宋大官人,你就让妾身死了吧,让妾身去死!!!”
灵图呕了一声又上前拽我,仍是半天也没拽动,于是眼泪汪汪地转身求救道:“容儿,快来救救叔,他太重了我拽不动他!”
我停止了悲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后,接着悲痛。去你大爷的,本尚书还不到八十二市斤!
容渊略有迟疑地看看我们,也许是在考虑这是不是我俩在合伙调戏他。这孩子真不可爱,我都要自杀了他居然还敢犹豫。我正悲痛着,一不留神踢开了凳子,手中的白绫一紧,立马把我勒得翻起了白眼。
……
“好吧叔,到底是咋个回事儿?”宋灵图洗干净了手把我捆到椅子上,容渊站在一旁替他磨刀。
我摸着自己被勒出痕的脖子,又悲痛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宋灵图始终对我报以同情和理解的眼光。
“妾身好伤心好难过。”末了,我扯出一方小手绢拭着泪。他又别过头呕了一声,然后一把搂过容渊,换成正经脸问我:“然后呢?他们都是什么表情?”
“耿郎看起来很嫌弃妾身。”
他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林郎看起来很同情妾身。”
他点点头:“这也是应该的。”
“白郎……”我回忆着白修静的表情,愁眉苦脸道,“我跟他不熟。他看起来也没什么反应。”
他狐疑地问道:“不会吧……正常男人看到断袖多少都会有点震惊,他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悲痛道:“是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宋灵图沉思良久,肯定道:“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对你这个断袖确实没什么看法。”“二呢?”“二是对你嫌弃到了极点,所以连嫌弃的表情都不愿做了。”
一刻钟后。
“宋大官人,你让妾身去死,去死啊!!”我双手抓着白绫,悲痛地准备踢开脚下的椅子,打算一死了之。
周围忽然变得很寂静。一只手捅了捅我的腰,又拉了拉我的衣摆。我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继续悬梁。“莫说别的了,妾身今日一定要死!”
“……尚书大人真是有趣~”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立刻敛了声,淡定地转头,只见一个长相妖娆的宦官正稳稳地立在我面前,袖子上还有硕大的一个黑脚印。“就算尚书大人想死,也得见过皇上才能死呀~”司礼太监苗恩勾着唇笑道。
我被他的声音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才只顾着悲痛,一时间忘了求见皇上的事。没想到皇上居然主动找上了我,这……准没好事。我淡定地把白绫收了起来,把椅子归到原位,清清嗓子问道:“不知皇上宣臣何事?”苗恩轻轻一笑,依然细声细气地道:“想知道么~”我看着他那张浓墨重彩的脸,忍住想抽他的冲动,诚恳道:“想。”
“我怎么会知道~”苗恩纤长的食指搭在了那枚绛色的唇上,轻轻抚摸了一会儿,修剪得当的细眉略略挑着,话语无比清晰地从他那若隐若现的红舌上蹦了出来,“你去见了皇上,不~就~知道了~”
……我发誓,若不是灵图和容渊在旁边拉着我,我一定会把他抽得连亲娘都不认识。
因为这家伙实,在,太,恶,心,了。
我一路尾随着涂脂抹粉、不男不女的苗恩。
这苗恩是把皇上从小看到大的亲信太监,少说也到了不惑之年,可乍一看竟跟弱冠少年无甚差异,眉眼还含着丝丝惑人的春情,恐怕也只有阉人才能生成这样子。他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捏起兰花的模样,那尖细的指甲上还涂了黑色的蔻丹,看起来就像一只勾魂的艳鬼。
我每次看见苗恩,都有一种冲动。一种……想要把他的脸洗得干干净净、把他的蔻丹刷得干干净净的冲动。
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风骚的宦官,而且还是个宦官之王。
“尚书大人~”苗恩回头,软绵绵地叫了我一声。我顿时刹住脚步,差点撞到他的身上去。不动声色地抖落胳膊上再次激起的鸡皮,我道:“苗公公唤在下何事?”
他仔细地打量着我平凡的五官,眸子里渐渐聚了一层水意。“瞧你这副死性。”他伸指从我耳垂上滑过,妖异的眉眼波光潋滟,娇声道,“奴,家,喜,欢。”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我忽然理解了灵图刚才的心情。
……
进去的时候,闵京正站在窗前赏景。窗外春意盎然,是个不错的大晴天。
闵京吩咐我坐下,不说话。
我按吩咐坐下,也不说话。
然而等他说话的时候,我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说话。
“那个叫|春生的倌儿,可是被你送走了?”闵京转过身,眯着凤目看了我一眼。他逆着光,五官全陷在了阴影里,这使得他的话有了几分诡秘的味道。
我开始冒冷汗:“回皇上的话……是。”
闵京又不说话了。
我惶然坐着,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怕是锦衣卫早在我身后跟着了。皇上连春生的名姓都知道,怎会不清楚我们之间的那些个风花雪月?
难不成他叫我来就是兴师问罪的?我愈发不安起来。我与知赏多年来有名无实,早已是朝里人人皆知的秘密,皇上也不例外。知赏本就无意嫁人,起初还闹了好久,最后也算是叫了我一声哥。这几年她的孟浪脾性在我的监督下已收敛了不少,这也是皇上给我特赦的原因。
他突然提起春生的事,到底是意欲何为?
“蓝玉烟。”闵京从窗口踱过来,神情严肃地道,“欢馆那些地方,好玩么?”
我浑身一颤,又开始冒冷汗。
嫖|娼之事在开朝时曾被严令禁止,违反者终生不被录用,官员们皆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去触那个霉头,宁愿买妾回家玩。可后来国内太平,繁荣昌盛,上位者失了疑心,对大臣们的私生活也不再过多干涉。虽然皇上不管,可祖宗的规矩始终在那儿悬着,谁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啊……
然而如今有个人不但说了,这个人还是皇上本人。
“男子的后|庭,又有什么滋味?”他这话像是说给我听的,也像是自言自语。
我尴尬地起身道:“皇上,臣……”
闵京却打断我的话,挥挥袖子道:“跟朕来。”
寝宫内。
“……本朝盛行南风,官吏百姓家好龙阳者远不在少数,而朕却始终不知其味,还请蓝尚书为朕指点一下。”
华丽巨大的龙床前,五六个赤条条的秀美少年跪在柔软的毯上,明晃晃的白皙屁股险些让我看花了眼。闵京对他们是看也不看一眼,径直绕过去坐在床沿,双手抚在膝盖上,抬眼对着我道。
我认真地听完,认真地思索,又认真地得出了一个结论――皇上病了。连忙别过眼,克制着自己不去看那些少年的屁股,我决定顺着皇上的病情对症下药,于是小声道:“那臣……该如何指点?”
闵京倚在床头,看着面相严肃的我,慵懒地揉了揉额角:“告诉朕该怎么做。”
我傻眼了。
闵京见我不语,又嘲讽地笑了笑道:“别告诉朕你不懂这些。”
我低下头,欲哭无泪。
皇上您这是病,得治!您不是觉得断袖变态么!那还非要这趟浑水干嘛!体察民情也不是这样的!断袖还能怎么做!抱着美人亲上两口裤子一脱捅进去不就完了!和女子一样的做法!不然还能怎么样!我又能怎么说!横竖都是个大不敬!横竖都是个死!
伴君如伴虎。我突然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要辞官,我要回家去找娘……
闵京弯下身,挑起了面前一个少年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道:“模样也确实漂亮,除了身段平板些,倒也和女子无甚差异,只是……”他的目光落到少年的下半身,颇有些嫌恶地道:“那个地方,不脏么?”
我讪笑道:“回皇上,那地方事先都要经过清理的。”
闵京了然地放下手,语气平平地抛下一句:“好吧,那你来替朕清理。”
我又傻眼了:“这,这事应该……让宦官宫女什么的……”
“怎么,”闵京哼道,“你不愿?”
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
一路跟来的苗恩去准备浣肠的器具,走之前还朝我抛了个媚眼,意味深长地勾起一个浅笑,这笑在他那几乎要掉渣的厚粉下尤其诡异。我又是一阵恶寒,甚至连腹下的某个部位都有了疼痛感。
作者有话要说:
2b版《庸臣》人物介绍
姓名:蓝玉烟(be jade soke)
年龄:30岁(青年以上,大叔未满)
身高:178
体重:82市斤(1312斤)
种族:人类(gay)
职业:礼部尚书(庸臣)
性别:男(弯)
喜欢的东西:美人(♂)
讨厌的东西:苗恩(这个……)
必杀技:蓝娘娘羞涩脸,同时伴有萝莉的“妾身”音波攻击,其效果相当于高晓松喊出雅蠛蝶。物理攻击+200,精神攻击+1000,30几率触发“大叔的爱”隐藏技能,被释放者会出现晕眩、恶心等害喜(大雾)反应,严重者血槽清空,更严重者直接被某叔强j+轮白。
主要成就:曾作为天朝外交官帮助高丽领导人金三胖顺利登基,金三胖感激不尽,送了他大批美人(♂)和核弹(……),并承诺若有朝一日高丽成为世界第一霸主,首先封天朝为世界第二霸主(……)
一句话独白:我是老老实实当个庸臣呢,还是爬上龙床呢?to be or not to be , that is a question(有请蓝姆雷特对大家邪魅一笑~)
作者评价:咦,我好像剧透了些什么……
☆、10
……
想我堂堂一个礼部尚书,居然要当着皇上的面拿着那种东西做那种事。
苗恩领着两个宫人抬来一张干净的玉台,把浣肠用的水囊和软管都盛在托盘里,嫣然笑着送到了我的手上,黑色的蔻丹在我掌心拂过,又很快地抽走。我分明感到他在离开的时候,轻轻朝我耳廓呵了口气,直掠得我肩膀酥麻。
闵京随意指了一个少年,让他在我面前的玉台上匍匐着跪好,露出白皙的臀瓣间那粉色的雏菊来。少年有一头柔软的黑发,正怯怯地撅着臀,稚嫩的身体微微颤动着,看起来很是紧张。
我一阵口干舌燥,脸上不断升温,竟有一种逃跑的冲动。
不因这少年,只因那床上已除去了龙袍的美丽皇上。闵京侧躺在龙床上,胸前的衣襟稍敞开了些,比闵兰多了几分成熟和坚毅的五官端的是一派云淡风轻,那颀长完美的身姿在空中划出的曲线,简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