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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庸臣
作者:诗花罗梵
文案:我是个庸臣。
这庸臣的官场生活,自是平凡又坎坷,不温也不火,只勉强过得下去。
后来我才渐渐发现,这朝廷的腥风血雨,已容不得我再做个庸臣。
老天要我命犯桃花,于是桃花朵朵开,旧人去了新人来。
回头望,不过俗事几场,一梦黄粱;此生,也称得上是有喜有伤,有风流,有倜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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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所谓庸臣,便是庸人,从面相到才华,从传闻到口碑,能极庸者,无一不庸。
常言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我家祖宗虽然是个开朝功臣,为初代皇帝立下过汗马功劳,可再多的名誉功勋,到我这代也磨得差不多了。于是我老老实实地科举,老老实实地中个小进士,再老老实实地凭着我爹那张老脸的福气一路高升。
自此,开始了庸臣平凡又坎坷的官场生活。
我姓蓝名玉烟,自是生在蓝家。蓝家有个名垂青史的蓝将军,蓝将军的儿子,孙子,重孙子也都是武官,却不知从哪代开始成了文官。
用我爹的话说,就是当文官好啊,当个文官,屁大点事儿不用管,咬着笔杆子当个庸臣,朝廷出个啥事都挨不到自己头上,岁末了还能领几米俸禄全家乐呵;可武官就不一样了,皇上啥时候看你不顺眼,直接叫你去边关和那些倭寇蛮夷打打招呼,活生生的人去了一口棺材抬回来,一辈子就这么交待了。
可我爹也没想到,他老人家当了大半辈子庸臣,到头来还是晚节不保,一道圣旨下来,抱着一身老病去那刚收复的西南开荒,看见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就慌了,一不留神就泄了老底,从庸臣变成了谏臣,一道道折子马不停蹄地往京里送,实在惹得内阁几位大人不是很愉快。果然,适逢我爹进京面圣,几位阁老一合议,直指他的不敬之罪,上了个折子弹劾。皇上看也没看,直接叫锦衣卫打了老人家二十廷杖,回家后气都没喘上几口就凄凉地去了。
历朝历代兔死狗烹的事也不少,没多少人替我爹不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生怕引火上身。但皇上听闻此讯后着实抹了一把鳄鱼泪,大呼蓝正德忠心耿耿,死得实在可惜,领着文武百官把我老爹生前华丽丽又鸡毛蒜皮的那些小事儿挨个哀悼了一通,追谥封号做足了表面功夫。为了表示安慰嘉奖,他还特意派工匠修了我家祖坟,守孝期一满就升了我这个儿子的官,把我从翰林院调到了礼部当尚书。从个五品小官升到二品大员,这下可着实把我吓得不轻,多次辞官不成,只得含泪站了出来,在阳光下对着全天下吐露了我蓝玉烟最大的秘密――
我是个断袖,不是装的,天然又天生的。
断袖者,说欢人也罢,也就是俩男的滚在一张床上嗯嗯啊啊,反正滚不出个娃儿来。
我本意是想打消皇上的顾虑,并婉言自己并不适合这个位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侍讲学士便罢。
按理说皇上应该高兴,他惦记了大半辈子的蓝家终于可以断子绝孙、遗臭万年,从此他终于可以高枕无忧,吃嘛嘛香,实在是天大的好事一桩。
可他没有。他一点也不高兴。他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纠结。
断袖照理说也没啥,你看那大街小巷遍地都是的小倌馆,一点不比花楼里那些姐儿妹儿的生意少,平常富人家里养两个姣颜男宠,也是人之常情。可在有些人,比如皇上的眼里,断袖就是病,得治。而且断袖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变态;这人一变态,就多多少少会做点变态的事。
皇上怕我做变态的事,于是他忧郁了。他开始每天每天地深思熟虑,每天每天地熟虑深思,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作出了他的决定――
不但不撤我的官,还把他和皇后的亲闺女,知赏公主嫁给了我。那年,我二十六,她十六。
此举一出,满朝哗然。
他们惊讶的不是皇上把女儿嫁给了我这个断袖,而是皇上逼我这个断袖娶了他的女儿。
你说,这不是逼娼为良是什么?
知赏公主年方二八,说来也是出嫁的好年龄,可问题是,朝中那么多大臣,没一个愿意娶她或让自己的儿子娶她。理由不为别的,知赏自幼习武,十八般武艺样样耍得来,动辄没有个女人样子,甚至好几次瞒着她爹跟男人们去了边关打仗。一来二去的,让皇上好不头疼。
他这个算盘打得着实好。把知赏嫁给我,一可以让她有个已婚少妇的身份收敛收敛,二来彰显了自己的皇恩浩荡,三还把朝廷和西林党关注的焦点引到了我身上。
我心知肚明,却也推辞不得,只好流着金贵的男儿泪,做足了奴颜婢膝的忠臣架势,挑个黄道吉日过了文定,然后八抬大轿把我的铁血娘子娶回了家。
从此我走在路上,总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指点我也不为别的,就俩字:稀罕。
历史上做了驸马的臣子,多;做了国舅的臣子,也多;可做了驸马又做了国舅的臣子,恐怕就不那么多了。
没错,我有个妹妹闺名唤作蓝雅歌,还未及笄时就被皇上看上讨了去,现在是后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蓝贵妃,皇上能让我爹死得体面,怕也是想起了他的岳父身份。于是我这身份混得就像秃头上的虱子,两个字,扎眼,三个字,好扎眼,四个字,真的扎眼。这虱子在脑袋上蹲着蹲着,让那帮人看得眼都绿了。
大臣们深感不妥,可皇帝一向我行我素,谁也没那胆子弹劾他不是?所以大家都把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捅到了我身上,巴不得我弄出什么漏子,看看皇上怎么处理我这个悲催舅子、断袖女婿。
可他们都错了。知赏不会替我讲好话,雅歌也不会给皇上吹枕边风,所以我想保住这条小命,只能靠自己。
折腾了约莫小半年,除了身后偶尔多出的两三个锦衣卫,倒还真没出啥大事。
面对众人的摩掌擦拳、虎视眈眈,我只能夹|紧自己的尾巴,既不能太出头、也不能太畏缩,和我那个比巾帼还巾帼的娘子过着相敬如宾、战战兢兢的日子。
好在皇上还算有几分人性,对我偶尔逛逛小倌馆的小嗜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朝中那帮老狐狸也常常上青楼消遣,实在没立场说我什么,这才让我的日子过得没那么艰难辛酸。
后来我总算发现,这厚黑之道,我终究是比不得老狐狸们研究得精深。
日子过着过着,朝中又有一人出了事。这人是吏部尚书,李尚贤。
这出事的李尚贤和我爹自年轻时便是同僚,不是庸臣,是个彻彻底底、清清白白的大忠臣。我现在估计着,西林党早就想向他下手,我爹的死也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
当时他刚查抄了几家贪案,罢免了几个小官,虽说小心翼翼的没什么差池,但也毕竟老眼昏花,自是没看到那几家还跟那内阁首辅有点姻亲关系(不过凭他那脾性,就算看到了怕也是我行我素),王阁老冷眼一笑,拿笔一撇一横,让那东厂的提督太监带着锦衣卫上门打了他十几廷杖。
没想到的是,这李尚贤明显比我爹骨头硬,打完了爬起来,还是该干嘛干嘛。
这下可把几位阁老气坏了。没过多久,一顶乌黑乌黑的帽子就被他们扣到了李尚贤头上。
罪名很凶残――谋反。
适逢藩王闵玉在自个儿的封地揭竿而起,不到半年便被打压下去,该杀的都杀了,这么一来也算赶上时候。谋反是个大罪,李尚贤又被西林党盯得久了,绝不可能死后还像我爹似的落个什么谥号,八成会被诛个九族十族什么的。也就是说,李尚贤一完蛋,我的脑袋估计也要保不住。
当时李尚贤被押在大理寺,我也不知怎的头一热,上书明言要保他。可我还真是犯浑了一回,全然忘了这些折子还得经过内阁那几位的票拟。
王阁老眯了眯眼,端着我的折子,拿笔一撇一横,呈了上去。
待到批红下来,皇上折中了我们两人的意思,把李尚贤流放边疆,又象征性地罚了我一下。
李尚贤是保住了,可我也结结实实地挨了十下廷杖。那群锦衣卫估计是被东厂的太监们逼得久了,把怨气全撒在了我身上,卯足了劲儿地打,只十下就把我一大好玉人打成了开花石榴。
李尚贤走的那天,感动地握着我的手,老泪横流,“贤侄贤侄”唤得我心酸。
他这一走我才发现,六部皆已没了能与西林党抗衡的势力。在家休养了半年再来复职,除了儒易和闵兰,我看谁都是木着一张脸。
做个庸臣,已是极好。我如是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
☆、02
又是一年夏晴天,礼部的活儿渐渐少了起来,我难得悠闲地泡了壶碧螺春,拿只羊毫笔画了幅龙阳春宫出来,自觉得意。刚抱着准备找闵兰瞧瞧,就听主客司郎中说有别国使者来访,便放下画,出去迎了高丽使者。
这下可不得了。高丽那个小小的属国发生了内乱,高丽王死了半年有余,外戚夺权战火不休,高丽太子派人进京,恳请皇上出兵相助。皇上细想两日,没出兵,反而拟了道旨,叫我带了一小队人马出使高丽。
我当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皇上,您真狠,眼睁睁把您闺女往寡妇堆里推么。
高丽的现况没几个人知道,他们都当我是去闲逛赏景,个个徒生羡慕。我寻思无法,只好咬咬牙,奉旨出行。
城门边,我紧紧地握着闵兰滑溜的小手,忧愁道:“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趁着天好泡壶酒吧,切莫忘了我才是。”
闵兰抽回手,淡淡笑道:“怎么说得跟一去不回似的?高丽现在太平着,谅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过个把月回来,我请你喝酒就是。”
我低头看着他那张靡颜腻理的脸蛋,越看越觉美丽,压抑半天,还是恋恋不舍地捏了一把,策马出了城。
话说这人一到生死关头,原本被压抑的聪明劲儿就会冒出来,我也不例外。到高丽国后,太子的舅舅已经坐上了王位,而太子则不知被囚禁到哪儿了。我慢悠悠地走进王宫,慢悠悠地行了礼,又慢悠悠地掏出了谕旨来读,做足了狐假虎威的气势,暗示这个高丽王若是再不把他外甥放出来退位让贤,我天朝自会派兵来伐。
这高丽王原本就是经历九死一生才坐上的王位,根基不稳,朝中更是良莠不齐,闻言吓出了一身病,大汗三十天,死了。这期间我通过王宫里残余的太子党救出了太子,并找人不断对他施压,时时刻刻做出背后有人的傲气模样。许多刚想好的戏码还未来得及上演,他居然就如此轻易地死了,临死前还忏悔了一通,交出了兵权。
我优雅地笑着,挥一挥衣袖,装上两片高丽的云彩,打算班师。
谁知新的高丽王实在对我热情得过分了一些,美酒、美食、美人,样样不差,成天把我当成神仙般伺候,而我也确实不怎么想回朝廷看那些老狐狸的脸,于是就在这儿待了半年,领了一个公主和两个小王子回去。
公主来寻个好夫婿嫁人,小王子来入国子监读书。
适逢春闱刚过,整个礼部忙成了麻花。礼部司忙着查管学务,主客司忙着接待高丽王族,膳部司则忙着准备琼林宴。下属尚且如此,更别提肩挑临时尚书一职的左右侍郎了。
左侍郎郑容渊从大批卷宗里抬起头,看着刚刚回来、春风得意的我,一脸郁闷。右侍郎宋灵图则丢下笔,下巴一扬,指了指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册子。我无视了那堆册子,穿着潇洒的锦鸡补服,朝他咧嘴一笑:“我帅么?”宋灵图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看我的眼神颇有几分嫌弃,好半天才给了三个字的评价:“挺磕碜。”
我闻言伤透了心,不甘心地瞪了瞪他身上的孔雀,挥一挥袖子,见皇上去了。
皇上的心腹太监苗恩引我进了御书房,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批折子。苗恩退出去后,我便施施然行了一礼,站到了旁边侯着。
皇上今年不过三十又四,生来俊逸,看起来不过二十几许,和闵兰有那么四五分的相像。为人臣子多年,又是断袖,我免不得对他动些小心思,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偷看着。这侧面,这腰身,这长腿……唉,美人呐,怎么知赏就没继承到他的三分美貌?
“蓝尚书。”好半天,他才意识到我的存在,出言问了一声。
我连忙收起色眯眯的眼神,严肃地应道:“臣在。”
皇上不疾不徐地批着折子:“辛苦你了。”
我听罢一抖,道:“是。”
“在高丽待的可好?”
“尚好。”
他朱笔一顿,偏头看着我道:“为何低着头?抬头看朕。”
我艰难地抬起头,克制着不去看他的脸,省得暴露小心思。他把手里的折子放下,道:“给朕讲讲你在高丽的所见所闻吧。”
我顿时有些纳闷。斟酌了半天,还是慢慢地讲了起来。
皇上听着听着,忽然冷笑一声:“朕听说你在高丽夜夜笙歌,乐得连家都不想回了,可有此事?”
说着扔了个折子给我。
我低头一看,鬓角便冒了汗。
随行的史官在记完高丽的内乱后,把大量的笔墨铺在了我身上,详细地记录了我在高丽的种种小事,说我行为不检,丢尽天朝颜面。我,我冤枉啊!
我欲哭无泪,战战兢兢道:“皇上,臣……”
“朕没有怪你的意思。”皇上摆摆手,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断袖也罢,男人总归是有欲望的,朕也不会要你憋着。只是高丽王登基后,叛党已除,你待上一两个月回来就算了,耗在那里半年做什么?要美人,我天朝还没有么?凡事别太出格,不要忘了你是成过家的人,还是朕的女婿。怨不得他人说你丢脸,你自己也当好生反省一下。”
看来皇上不仅是个美人,还是个好人。虽然这好人只是表象,十有八|九是装的。
我眨眨眼睛,感激涕零。
皇上瞥我一眼,道:“接着说吧。”
我便安下心来,继续讲起了高丽的风土人情。皇上还在听,却是明显心不在焉起来,偶尔翻一下面前的折子,拿着朱笔划上几下。“皇上?”我停下来,试探性地唤他一声。
“蓝尚书。”他回过神,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疲惫地摁住了眉心,“算了,你下去吧。”
我退下之前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礼部尚书这官辞了,繁忙不说,风险又大,实在不是个适合庸臣的好差事。
“皇上,臣请辞……”
“对了,秋初要祭祖,等户部算好经费,你们酌情着仔细安排,今年不用太兴师动众,一般来办就行了。”
“臣请辞……”
“明晚的琼林宴还有你们礼部忙活的,快去吧。”
“臣请辞……”
“快滚!”
于是我滚了。
待我圆润地滚回家,知赏不在,堂里的太师椅上闲闲地坐了尊大佛。
“景郁,你可算回来了。”大佛凉凉地开了口。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难为王爷还记得在下。”
闵兰颇有几分幽怨地看着我道:“本王就算不记得尚书大人你,也得记得自个儿脸上那把月才消的拇指印。”
想起往事,我尴尬地叹了口气:“我那不是以为回不来了么。”
“哦――?”闵兰若有所思地拉长了腔,漂亮的眸子里闪着狡黠,“回不来了?那捏一下怎么能够。至少也要亲一亲,再抱一抱,最后再睡一睡才好。”
这下我是当真傻了,“嫣儿……”
“开玩笑的。”他的表情霎时回复了正经,“蓝玉烟,本王派人给你送的那么多信,你为何一封也不回?”
我揩了揩额角的汗,讷讷道:“我那不是……”
“沉醉在温柔乡里了么。”他接口道,话里满是侃意,“刚才我无事转了转,听见东园那边挺吵的。怎么,是你从高丽带回来的少年?”
我干干地笑着,点头道:“是高丽王赏的娈宠,平时做个消遣,谁知他们几个想随我回来,也就……”
他哦了一声,道:“怪不得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我盯他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表情。
闵兰不再追问我回信之事,干坐了会儿,问我道:“他们生得好看么?”
果然,这厮又想拿自己跟他们比较。
闵兰是出了名的美人,不但在这京城,在天下也是数一数二,幼时便生得伶俐可人,先帝对他无比疼爱,还赐了个字“嫣”,封为嫣王,自有艳绝天下之意。如今他二十有四,更是美名远扬。
他比我小了六岁有余,打从幼时便待我亲如兄长。而我也甚感惶恐,以礼相待,不敢对这位美人有过多的心思,更别提揩油吃豆腐了――咳,除了出使高丽那回。
两人喝酒赏诗,来来往往地过了许多年岁。他成了我无话不谈的挚友,当然也知道我是个断袖。虽然并没有嘲弄我,也表示了理解和赞同,可他却有个小毛病――那就是看见我身边的宠侍娈童,总要拿来和自己比较一番才好。
我无奈道:“你知道的,高丽那个弹丸之地,能有什么倾城美人?自然是连你一根脚趾也比不上,会伺候人罢了。”
闵兰这才会心地笑了起来。
“你不去礼部么?”他问。
“有容渊和灵图就行。”我褪下公服,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常服,换上道,“王爷呢?不回宗人府,陪下官吃顿家常饭如何?”
“好。”闵兰含笑应允,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话说回来,你怎么不问问知赏去了哪里?”
我茫然道:“那丫头还能去哪儿?不是武馆就是酒坊,要么就是兵器铺。”
闵兰摇摇头:“季将军上月班师,她去了家中拜访。”
季将军是皇后季氏的弟弟,也就是知赏的亲舅舅。怪不得没有在家迎我,敢情是找舅舅切磋武艺去了。
我放下心来:“如此便好。”
“先喝酒吧,留着肚子。”他凑身过来,压低嗓音,说出了一个让我热血沸腾的消息:
“明晚,琼林宴上有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03
是夜,月光倾泻,隐隐照出了帐中春情。
“爷……”一只小手摸上我的胸口,软若无骨的身子摩挲在两腿间,带来一阵阵欲望的颤栗。
我把他抱到腿上,一手按着他的后颈,一手在下面拨弄着,低头亲吻他的乳首。他很诚实地呻|吟着,嫣红的小嘴半开半合,愉悦地伸手环绕着我的脖子。好不容易做完前戏,我望着那湿滑温软的小|穴,忽然长叹一声,没了兴致。
我拨开他缠在我腰间的双腿,披衣起身,无精打采道:“春生,你回房去吧。”
“爷!”柔软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惶恐,“春生侍候得不好么?”
“不是。”我摸摸他的头,顺手把衣裳披到他身上,“我今天累了,想歇息,你也快些去睡吧。”
春生茫然地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我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赏着窗外的月色。春生穿好亵衣,一只小手抵着我的肩头,趴在背上低声道:“……您别生春生的气。不然,喊那几个高丽的过来侍候?”
我听罢回身,凑过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淡淡道:“不用,我明天还有事要忙,你快去吧。”
春生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床,好一会儿,突然啜泣道:“春生自知年岁大了,比不上那些高丽的少年柔婉动人。但是,请爷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让春生做个烧柴的老伙夫也成,千万别赶春生走!”
我哭笑不得:“知道,知道,我不赶你走。”
他闻言,啜泣得更厉害了。我无法,只得过去搂住他,抱在怀里温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去吧,等今儿个爷睡饱了,明晚咱再好好叙旧,如何?”
春生这才羞赧一笑,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城里仍在宵禁,知赏这丫头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留在将军府过夜了。我沉默地坐了会儿,点上灯,捡了本志怪小说来读。
一夜无眠。
第二天皇上免了早朝,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去了礼部,依然无视了书案上的大堆册子,拿块尚书印一压,蹲在案下斗起了蛐蛐。
左右侍郎在忙活。
巳时,个头小的蛐蛐输了。我掬了一把老泪,为它收尸。
左右侍郎依然在忙活。
未时,我捧着自己的紫砂壶笑得肆意。
左右侍郎依然在忙活。
申时,我躺在软绵绵的毯上,翻身打了个盹。
左右侍郎把手中的活计一丢,一人提着我的一角衣袂,径直把我从案底拖了出来,直奔琼林苑。
一进琼林苑,美人没见着,倒先见着了王悲卿那白花花的长胡子。王悲卿看了看我,面无表情地点下头。我咧嘴一笑,远远地回了一揖,僵着脸捅捅旁边的右侍郎:“王阁老怎么也有闲功夫来看小进士?”
宋灵图含糊地回了我两个字:“……招婿。”
我摸摸下巴,表示了解。
没一会儿,左右侍郎跑去安排雅乐师傅,留我一人孤零零地站着。
时候还早,苑内稀稀拉拉来了四五个小进士,怯生生地在那儿站着,一个个长得不忍直视。我吸吸鼻子别过了头,开始漫不经心地在苑内转悠。这琼林苑我算看得久了,倒也没什么稀罕地方,也就墙角那几丛凤尾竹,长得着实水灵。
“阁下请留步。”正说水灵,一个水灵灵的嗓音便在身后响了起来,听得我通体酥麻,热血上头。
我颤巍巍地回了头,抬眼便看见一双清亮亮的眸子。这眸子好似一汪清泉,澄澈通透,又如一头初生的小鹿,里面还含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眸子的主人见我呆滞,拿了一方小佩在我眼前晃了晃:“请问这是阁下的吗?”我这才把目光落到那小佩上,霎时一惊:“是。”
这玉佩原本在腰上系得好好的,怎么就到了他手上?
眼前的人巧笑倩兮:“这便对了。方才我见阁下走过,地上多了一物出来,这才贸然来问,好在没认错。”
我忙接过来,无意间触到了那只羊脂般温润的手,一时有些晕乎,连道谢都忘了说。
“叔!”恍惚间,一个红彤彤的火球撞了过来,直扑到我的怀里。
火球抬起头,却是儒易。
我登时一个激灵。
君儒易,字意涵,是我娘君娉婷的弟弟,君家最小的儿子。论辈分我应当唤他小舅舅,可这厮总喜欢叫我叔。对他说了几次让他改口叫我的字,他都是爱搭不理地该叫什么叫什么。时间一久我也看开了,明明都既当女婿又当舅子了,当个外甥又当叔叔还怕什么?
“叔,”他甜甜地唤了一声,抬头道,“我中进士了!”
我这才回过神,惊喜道:“中了?”
“对,你回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看皇榜。”闵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旁边笑道,“儒易这次中的是二甲第七名,点了翰林,真是不容易呢。”
儒易得意的在我怀里蹭了蹭。我大为赞赏地拍拍他的肩,略略回头,身后已没了刚才那人的影子。
“咦,人呢?”
儒易困惑道:“什么人?”
“无事。”怕也是登第的进士吧,一双脚走得真快。我点点儒易的鼻子,道:“这次算你侥幸,以后入了翰林可要老实点,好好干,别指望我给你开后门。”
把小佩系回腰间,再捏了捏儒易的脸颊,满意地唤来一声痛呼。
“好了,儒易还要去见他的同学,我也约了人,你自己先去忙吧。”闵兰拨开我的爪子,又意味深长地看我两眼,道,“你可得仔细些。礼部尚书一向是他们争相巴结的对象,千万别栽到美人计上。”
“回头找叔喝酒。”儒易揉着脸笑道。
我悻悻地看着大美人拉着小美人,转身没在了廊里。
于是自个儿闷闷地走。走了好几圈,难得见到个姿色尚可的,却是在和王悲卿下棋。
西林党的新婿,我可不敢招惹。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又看见个容颜姣好的,一张狐媚小脸傲气到不行。我便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
他坐在小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上有碟五香瓜子,有瓶上好花酿,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喝着小酒。
我坐了半天,他也没有丝毫反应,甚至余光都没瞥我一瞥。
我只好故作无意地去拈吃瓜子,不经意碰碰他同样拈瓜子的小手,果然冰凉嫩滑,一看就知道是富家的娇公子。
“这位大人。”半晌,狐媚小脸终于开了口。
“嗯?”我飘飘然应了一声。
细细的眉皱得死紧,他点了点我挨在他手上的爪子道:“请大人不要揩我的油好么?”
“嗯?”我茫然地看着他。
他的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晌才道:“这样,我会误会你是个……断袖。”
我嗖地缩回手,感觉心里有根弦抽了抽。
“你……讨厌断袖么?”
“不讨厌。”
呼。我吁了口气。还好。
他不紧不慢道:“也就是看见了就想剐上个三千多刀,扔进油锅炸个七七四十九天,再剁碎做成饲料喂猪罢了。”
闻言,我的心肝儿突然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狐媚小脸蓦地笑了。那笑颇有几分阴森。
“大人是断袖吗?”
我揩揩鼻尖冒出的汗,颤声道:“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儒易和宋灵图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狐媚小脸一见儒易,愉快地起身唤了声:“意涵!”
儒易微微颔首,对宋灵图介绍道:“这是我的同学,耿冰牙。”狐媚小脸没再瞧我一眼,只瞅着右侍郎,道:“想必这位就是尚书大人了吧?”
宋灵图瞥瞥我,笑得一脸欠踹,没否认。殿试的时候我和灵图都不在,是容渊和下属的几位郎中去的,难怪这小子会认错。
我郁闷地往他眼前凑了凑,咳了两声,指指自己补服上的锦鸡。耿冰牙没理我,接着赞叹道:“果然仪表堂堂,威严大方,晚辈常听意涵提起您。本以为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没想到年轻如斯,我看最多不过三十。”
宋灵图的嘴角裂了。
他今年才二十二。
“咳咳,”儒易强忍着笑,摆摆手道,“冰牙,你认错了。这位是礼部右侍郎宋灵图,你旁边那个才是我叔。”
我也笑,笑得一脸悲壮。儒易对我道:“叔,这是探花郎耿冰牙。”
“什么?!”我们异口同声道。
我是惊讶这探花郎居然如此年轻,而他是惊讶――“礼部尚书怎就生得你这副下流模样?”
晴天霹雳。
宋灵图将回一军,笑得张牙舞爪好不得意。儒易则是予了我一个同情的眼光,叹了口气。
失落间,一只灵鱼似滑溜的手扯住了我的袖口,拖着我走了。
一大丛开得旺盛的凤尾竹旁,我抵着闵兰的肩头哭诉道:“王爷,下官受到了伤害。”闵兰象拍拍我的后背,安慰道:“那探花郎今年不过一十七岁,年少轻狂,说话难免冲了点,你且让着他些。”
“可他是个美人啊!”我一脸悲恸,“被美人讨厌,我好伤心好难过。”
闵兰忍俊不禁,柔声道:“不是还有我吗?”
我从他的肩头抬起来,正对上他那双美丽的眼睛。脉脉含情地对视间,一种不知名的火花在两人相融的目光里噼噼啪啪地迸着。
不多时,角落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给这美妙的气氛又增添了几分浪漫。
两人越挨越近,闵兰却率先挪开了视线,顺着琴声的源头看去,话里透着侃意:“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