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的任何表情而将自己该摊牌的话吞下。
“一开始,我得知景凌是你千方百计想要害死的兄长,即使心里痛苦,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我还是把身体给了你,取悦你,为的就是万一有一天他真的落入你的手中,我能够有救他的能力,直到现在,我对他仍旧情意未断,但是……他伤我太深。都说爱的越深,痛的就越彻骨,我没有勇气去恨他,所以,我只是想埋葬这一段感情。至于你,现在我真的不知该怎样对你。”
景炎君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此话怎讲?”
“我虽是带着自己的目的接近你,但动了真情也是我自己意料之外的,若是离开你,我一定会心痛如割,可如果放任你杀了景凌,我一样会痛的死去活来,我不希望你们兄弟残杀,可我算什么呢?对景凌和你来说,我就是个利用工具,你们达到目的同时,从不会考虑我有多痛苦。如今的我管不起你们的恩怨纠葛,所以……”图兰搂住景炎君的脖颈,贴住那微凉的脸颊,薄唇微颤,吐出了真正的心声:“景炎,放我回去吧……”
景炎君一怔,虽然这样的请求并不在他意料之外,但他还是浑身一震。
将那轻巧的身体平放在榻上,景炎君伸手取过木椅上的中衣,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你累了,先休息吧,我要去上朝了。”
“是啊,我的确是累了,也该好好休息了……”图兰微笑着轻抚那人的青丝,将手指穿过,任凭那一缕缕发丝滑落。
景炎君突然心里一惊,转身强势的将图兰揽在怀里,按在榻上撕咬般亲吻着那双唇,直到天旋地转,快要气绝之时……
“要离开还是怎样,我都依你,只要别做傻事……”
图兰欣慰的笑笑,其实这个男人,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别管最初是想利用还是怎样,但是他动心了……知道自己的心意并不是单相思,也就足够了……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你比小孩子还磨人……
这句心里话景炎君自然不能说出口,只能无可奈何的笑笑,穿上龙袍去上朝了。
景凌看准了景炎君离开的时机,那背影离去后便跳进了长乐宫的窗,即使轻手轻脚,却还是惊动了那打算再睡一会儿的人儿。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我,何必鬼鬼祟祟,景炎又不会杀你。”
景凌笑出了声:“莫非你以为我怕死不成?世间若没有你,我便是生不如死。”
“若真是如此,你为何苦苦欺骗我十多年?”
景凌苦笑:“人都是失去后才惊觉珍贵。我虽然心知你不会原谅我,但还是身不由己的来找你,希望得到你的宽恕。”
“我不是神明,不会圣洁到原谅你的地步。我只希望回到大漠后,你们两兄弟不要再来扰我平静。”
悠长的叹息。
许久之后,景凌才苦笑着开口:“不会,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一场谈话也不知是喜是悲,景凌走后,图兰怅然若失的望着帷帐,两行清泪不由自主滑落。
他真是贱到了骨子里,明明爱的那么深,却还是一把将他们推开,痛的是自己,也在伤他们。回了大漠,如果哈伦依旧爱他,或许他又会妥协于自己的兄长,这不是矫情是什么?
他早已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也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人的心,或许从此青灯古佛,才是最好的归宿吧……
齐文远来给图兰换药时,那人正坐在榻上,用铜镜照着自己。由于背对着他,齐文远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人踌躇着举起了手。
心中不详的预感顿起,齐文远暗叫不妙,想上前阻止也已经来不及,霎时血珠飞溅,一把利刃掉在地上,发出冰冷的金属摩擦声。
图兰捂住伤口,幽幽转过头来,鲜血从指缝间滴落,那是一道从眉骨直延伸到脸颊的,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很难想象这样柔弱的人会对自己下手如此狠,若不是那笑容中带着虚弱所掩饰不住的满足,恐怕齐文远真要以为是有刺客。
“你疯了?你要害死你自己么!”齐文远这才回过神,立刻拉开图兰的手,按住那伤口阻止血液继续流失。
图兰突然大笑起来:“若是这样就能死,我就不会痛苦到现在了。”
图兰的伤口横亘了几乎半张脸,稍有一点面部表情,伤口就痛得要命,只好咬牙挺着,等着大叫宫女去太医院取他的药箱的齐文远用针线缝合他的伤口。
毁容是绝对不可避免的,然而齐文远却将牺牲降到了最低。伤口缝合的浅,自然伤疤也不会太深,可这样就会让伤口难以愈合,还容易再次撕裂,到时毁容一定更加严重,而这对于近期情绪非常不稳定的图兰好像是一定会发生的一般,齐文远只好在伤口内涂了一些透明的,促进伤口快些愈合的药膏,再用绷带一圈圈的紧紧缠住图兰的脸,让他想做表情都做不到。
景炎君听到消息自然心急如焚,火急火燎的赶到长乐宫,却被齐文远挡在门外:“皇上,事已至此,你也没有必要垂涎他的美色了,天下美人何其多,何必执着于一个脸都毁了的丑男?”
“这话是他让你对我说的?”
“他对他的情郎怎么说的出这么绝情的话,黑脸的角色让我这个一直想杀了自己病人的大夫来唱就好了。”
景炎君偏头,立即有侍卫上前架开了齐文远,这也没出他所料,他只是想来给景炎君提个醒而已,如果图兰真的毁了容,也不至于让这个暴君杀了图兰。
脸是肯定保不住了,至少让他有命活着。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被这些禽兽逼得。
图兰被齐文远灌了药,镇定下来后就昏睡了过去,被宫女压制住的手臂不是抽动着,似乎是伤口太痛,想要伸手去碰触。
景炎君一看到那被绷带层层缠裹的脸,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妙。仿佛撕裂般的痛从心尖直到心底,痛的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明明答应过他不会做傻事的……
“为什么……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
景炎君颤抖着手握住了图兰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擦着,泪水滴落,滑落,摔在被子上,渗透进了厚绸中。
图兰似乎是醒着的,不再继续挣扎。景炎君吩咐众人退下,独自抱着图兰,终于再次痛哭。
这是他第二次在他面前痛哭了……
图兰实在不忍他这般痛苦,伸手拭去了景炎君颊上的泪水。因为被绷带缠住,发出的声音很闷:
“终于……你也为我哭一次了……”
“这不是第一次,我只希望是最后一次……”
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皇帝,竟然连脸上的泪水都懒得去擦,只是静静的抱着他,让他去感受他沉稳的心跳。
可即使如此又能如何?木已成舟,他们都无法再回头了……
“景炎,放我离开吧。”
“你就一点都不在意我会心痛吗?”
“皇帝的身边,从来就不缺美人。”
“可是你,只有一个。”
放在以前,图兰一定会被这样的甜言蜜语哄的不知天高地厚,可是现在……
“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幼稚一次有又何妨?只要是为你,我做一辈子不明事理的君主又能如何?”
图兰笑出了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尚且是为了博得美人褒姒一笑,可是我,可不是什么美人。图兰,只是一副连皮囊都毁了的行尸走肉……”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柒〕天命所归
消失了甚久的白玛一出现,就是自家主子脸毁崩溃的状态,任谁也无法一下子接受前几天还好好的人,转眼间就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齐文远给图兰拆绷带的时候,白玛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亲眼看到那恐怖的伤疤时,才真心想哭出来。可如果他哭了,现出自己的脆弱,又有谁还能像他一样保护图兰呢?
“别难过,这张脸带给我的痛苦远比划伤它带给我的更甚,若是能就此停止,我也不算白痛一次。”
图兰倒是看得很开,只是没想到反被安慰的却是白玛。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回大漠吗?”
“回去又能怎样,只能给兄长徒增烦恼罢了。”
“可不管怎样,大漠是我们的家,回去总比客死他乡要好。”何况可汗也曾经对你许下誓言,无论你受了怎样的委屈,受到怎样的背叛,他都不会抛弃你的。可白玛再了解图兰不过,虽然并未表现出来,他一定是压着这口气,始终没发泄出来,一旦这口气消了,人也就没了支撑,离死不远了。在这种时候,他是绝对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的,只好摇摇头作罢,转而出去。
这种进退两难,白玛一个人作不了主的时候,他就必须请示哈伦,即使他的主子是图兰,可正是为了自己主子的终生,他不得不选择明智的出路,牺牲再多也好,他只要最终活下来的是图兰。
白玛回房关上了门,坐在窗沿,用口哨吹着一曲异域风格的小调,没多久,便召唤来了一只羽翼丰满,毛色纯正的大雕。轻抚那已被驯服,且忠诚于大漠的猛兽,笔尖o,在纸上飞快的掠过,卷起信条放入大雕脚上的信筒:“去吧,王爷的命运就系在你身上了。”
大雕很通人性,明亮的眼珠转了转,轻鸣一声算是回应,机灵的没引起别人注意,便飞出了窗子。
“与宫外私通消息可是死罪,何况是玉他国通信,若是被发现,你可是会被视为细作的。”
绝尘坐在窗外的地上,幽幽吐出一口白雾,显然是刚吸了烟。
白玛脸色一变,手往下摆大腿处一摸,抽出一把短刀,跳出窗子做好了与绝尘搏斗的架势。然而绝尘却是波澜不惊,稳稳的坐在地上:
“何必如此执着?”
“我生的意义便是守护,即便是死,也要为守护主子而死,若是你非要来搅局,就先葬送我再动手!”
即使白玛嘴上这么说,可绝尘没有反应,他也不能贸然进攻。
何况……他根本就不是绝尘的对手。
“我若是想阻止,早在你们住在皇宫的时候就动手了,行迹如此可疑,又是他国的王族,很难让人相信你们是真心想要交好的,而且那时,皇上对图兰王爷并没有动情,我就算是动手,皇上也不会处罚我,但是我没有。因为我佩服你的忠诚,也很想看这出戏会怎样发展,有怎样的结局。”
白玛冷笑:“我们都是你笑看的局中人?”
绝尘晃晃手指:“啧啧,并非。我只是想知道,我在这出戏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白玛气场也不弱:“若是你与我为敌,伤害王爷,我定会让你后悔!”话一出口,白玛就觉得形势似乎对他不利。且不说绝尘的武功比他高强百倍不止,这里可是景炎君的天下,若是他想禁锢图兰,那他一人势单力薄,毫无还手之力,说这样的大话,也不过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
然而,绝尘却沉默了片刻,突然大笑出声:“你错了,我并不是想与你为敌,相反,我还想与你结合,让你成为我的人。”措辞如此下流……不等白玛反应这句话的意思,绝尘就又继续说了下去:“在中原你们没有依靠,若是有我助阵,无疑是大大提高了抱住图兰性命的可能性,于你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可……
白玛咬着下唇,那熟悉的面容,现在竟有些可憎,他……竟然利用图兰来威胁他!
绝尘看出了白玛的心思,微笑道:“你的那只大鸟,现在还没能飞出京城,我一声令下,他就是今晚军中的下酒菜。”
“为什么!”白玛终于爆发,不解而愤怒的问道:“为什么……难道不威胁我,你心里就不舒服吗?”
绝尘一愣,可看白玛那认真的神色,知道他并不是装出来的,下意识的说出了心声:“因为我没有安全感啊……无论是先帝和杪筠公子,还是皇上与图兰王爷,他们这种禁忌的感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无论温柔还是霸道,都是如履薄冰。帝王尚是如此,何况我一介武将?那么……我只好尝试这种方式……”
“直说出你的感情,我又不会拒绝!为什么非要拐弯抹角让我反感?”白玛抓住绝尘的领子,将他逼得靠在墙上,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以前那个犯蠢的呆子绝尘哪儿去了?我要的不是这样机关算尽的绝尘!”
世界仿佛都因白玛这一吼静了下来,绝尘一动不动,呆愣的望着将自己抵在墙上的白玛,任凭后者拉扯开他的领子,狠狠撕咬着他每一寸肌肤,甚至咬出伤口让鲜血流出,指导浑身都被他咬了个遍,才出了这口恶气。
“帮我。”白玛抬起头,擦擦嘴角的血迹,毫不讲理的说道,绝尘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虽然心里的乐的:
“你咬了我,还命令我帮你?”
“怎样!”
“我可是要索取报酬的……”
翠绿的草毯,散乱着的衣衫,淫靡的空气,与交缠的两具身体……构成了一幅鸟儿都为之鸣唱的美丽画面。
然而现实的严峻,却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景炎君坐在烟雾缭绕的养心殿,即使点着宁神的熏香,也丝毫不能让他的心静下来。这些天来,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明明排除了朝中的异己,他们就能无所顾虑的在一起,为什么节外生出这么多繁杂的残枝?
杪筠已经从蛇洞中被释放,他做任何事都要考虑这个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人,否则便是不孝不义。可他怎能因为杪筠的固执而放手?起初他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才利用他,现在却想因为他而放弃江山,多么讽刺啊……
而他初到他身边,也是带着目的,后来也无法罢手的爱上了他,这一切究竟是谁在导演谁的悲剧?
安睡在摇篮中的婴儿完全感觉不到景炎君的为难,睡醒过来,睁开眼看到景炎君,立刻咧开还没长牙的小嘴,“嘿嘿”的笑着,还张开手臂要他抱。
景炎君一愣,这就是血缘亲情吗?明明自己对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从来都没什么好感,现在却想要将他抱在怀里。而图兰那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想要亲近这婴儿,只是因为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只有这孩子不会伤害他吗……
也是时候放手了吧……
他心里是不想他难过的,那么为什么还是那么自私的想将他据为己有呢?他明明会因此痛不欲生……
“天下美人何其多,何必执着与他一人?男子也好,女子也罢,你已是一国之君,想得到谁都是轻而易举,何必犯贱去乞求他的爱?”杪筠适时的从帘后走出,伸手抱住那正在晃腿的婴儿:“乱世佳人,即是祸水。炎儿,你记住,没人值得你以这天子的宝座作为代价去爱。”
景炎君冷笑道:“您在父皇身下,即是被父皇宠爱之人,而你也深爱着父皇,你会舍得放父皇去爱别人,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拱手相让?”
“走上了这条万人之上的路,他就一定要牺牲些什么作为代价。正因为他不愿罢手,所以他并不是个明君。”
“我曾对图兰承诺,我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他想要的一切,合理的我给,不合理的,我还要给,景氏王朝若是为博他一笑,拱手相让又如何?”
杪筠闻言怒极,一巴掌甩在景炎君的脸上。一时冲动,反应过来后又追悔莫及,心痛的抚着景炎君的颊:“逆子,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天意让你驱逐景凌登上王位,你就为了一个异族的王爷……”
“在我心中,他早已是命定之人,同生共死,只为天命所归。若他先逝,我定与他同寝长眠,若我先逝,我便放他离去是早已许下的誓言,您是要我做一个耽于美色的昏君,还是言而无信的昏君?”
杪筠无言以对。他太轻看了景炎君对感情的执着,也轻视了图兰的吸引力,景炎君不为他的话所动,现在内心动摇的,反而是他。
杪筠拍拍婴儿的背部,将婴儿放回了摇篮,不着声色的离开了养心殿。
景炎君自知他自己不会放弃,倒不如就这样一条路走到黑,硬要冲破南墙,踏出一条自己的路。
――
图兰伤势未愈,因他情绪不稳定,齐文远便让所有来探望的人回去了,景炎君也不例外的被他挡在了门外,本以为自己会被拖出去毒打一顿,可即使心中有失望,那暴戾的皇帝还是打道回府,这说明在他的心中,图兰的地位是很高的……
“我是不知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或许你自己也不知,但你总要想个万全之策,否则迟早会激起南朝与大漠的战争。不负责任也要有个限度,你也不希望这样的对吧。”
“青灯古佛度过余生,挺好的。”
图兰翻了个身,将那块雕刻着勾陈的玉佩压在身下,他简直再也不想看见这让他伤心欲绝的信物,却又舍不得将它打碎,丢弃。
“你的心,连你自己都读不懂。再次见到景凌,只是在你心中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上撒盐,你需要的不是葬送自己的真情与未来,而是用来冷静的时间。”
图兰没有回话,他知道齐文远说的是对的,事实上,他根本割舍不下……
“回大漠住些时日,你的病没有痊愈,数月之后还需回到这儿治疗,我想到时候,你也该想通了。所有事情都别急着下决断,不然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
图兰点点头,齐文远便知道他听进了自己的劝说。拿了盛药膏的瓷瓶,取下绷带给图兰换药。
恐怖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齐文远的药膏也有麻醉的功效,图兰并不感觉痛,只是心中有些难受。
“怎么,后悔了吧。”齐文远毫不怜惜的问道。
“不……我只是想,万一以后有人嫌弃我这道伤疤该怎么办?”
还不是后悔自己当时一时冲动?你要不是心里还顾忌着景炎君,哪儿会这么担心别人看待你的目光?
不过当然,这句话齐文远是不能说出口的,只能旁敲侧击:“下次别再冲动,这并不是你矫情犯贱,而是你本来就舍不得他。或许我的身份并不该说这种话,但你好好问问自己,你对景凌,不,是申屠羯的感觉,究竟是爱,还是依赖?”
图兰一愣,齐文远接着说道:“他在大漠保你不受伤害,对于你来说,他只是人生的导师与护卫,你只是依赖他的强大,而对于那处处惹你不开心,却又有时会温柔如水的景炎君,才有那不知不觉生长在心底的爱恋。”
一碗安神汤灌下,图兰带着对内心的自问入睡,齐文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打开宫门,呼吸外面微凉的空气。
发觉身边有人,齐文远几步走下阶梯,问道:“你满意么?”
黑影轻手轻脚的走出,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谢,我不是帮你,而是帮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捌〕陌路莫回
哈伦收到了白玛从中原打来的信条,这并不是图兰去南朝后的第一次通信,却是最让人绝望的,他了解自己的弟弟,外柔内刚,即使一度进入低谷也会走出,所以在图兰自闭的那段日子,他虽然担心,却很安心,可是没有比再在伤透了的心上撕开新伤口更令人痛苦了的,若是不让图兰回到他身边,他真怕那些不懂得珍惜的人会活活折磨死图兰。
“传我王令,以分割斥晏土地之名,本王要亲自去往南朝京城。”
即使在萨日琪兵败之时,他就已经放下了绝不与景炎君共享的话。为人君者一言九鼎,蛋挞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借口了,就算其他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景炎君是个聪明人,如果他为大局着想,为图兰着想,就会大敞城门迎接自己。
“可汗,万万不可……”一帮臣子的劝谏之词还未说出,就被堵了回去:
“本王心意已决。”
索乌塔沉默着,思考了片刻才开口:“王兄自登基起励精图治,百姓和乐,是一位多谋的明君,他做的决定,也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完全之策。何况现在大漠与南朝实力相当,景炎君还不会铤而走险,更何况……”更何况图兰还在中原,若是景炎君真的对他有感情,绝对会顾虑他,而不会贸然发兵。
段继臣坐在一边的软椅上,也在飞速的思考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自从他和索乌塔混在一起,几乎每天都直不起腰来,更别提久站了,于是景炎君特许他可在上朝时坐在偏侧。
想不到索乌塔竟这般不知轻重,短短几个月,段继臣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在中原再怎么饥渴,也是受不住这般□□的,弄得他每天晚上都会大声乞求景炎君放他回去,索乌塔又不喜欢他在激情时叫别的男人的名字,于是更加卖力,这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饶是段继臣也吃不消。现在有了这绝妙的机会,他怎会放过会南朝去享福享乐的大好时机?
“段大人,你怎么看?”
自从图兰走后,段继臣也为大漠出了不少可以令大漠走向强大的法子,因此也不难想为什么会有老臣来询问他。
“我认为……”段继臣没敢去看索乌塔,“可汗应当去,但同时,还必须送去其他人质,来……替换斥晏的土地。”把斥晏的土地看做图兰就说得通了。
哈伦简直想为段继臣拍手叫好,可他的王妃只是有孕,而并没有到生产的时候,他又不能将有孕的结发妻子送到南朝,即使他爱的并不是这位倾城的王妃。别看王妃不怎么出现在人前,但性子也是刚硬无比的,做出傻事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我认为可汗可以在民间寻一个婴儿,送到中原说是您,或图兰王爷在去往中原之前留下的种,现在孩子出生,图兰王爷也能名正言顺的归国……”段继臣逃离心切,措辞一时粗鲁了很多,却也不失为一个妙计。
“南朝皇帝景炎君又不是呆子,难道看不出那孩子与大漠王室无关?”立即有大臣问道。
“即使心理明知,可他又能对此说什么呢,把事情弄到今天的这地步的,是他自己。”
哈伦沉思片刻后同意,立即命人去寻找婴儿,开口问道:“段大人此计甚绝,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然而哈伦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想不想回南朝。
段继臣闻言声泪俱下,长期以来积压在心底不情不愿的委屈也终于爆发:“可汗,我在大漠所受之苦,回去绝不提半字,求您放我回中原吧……”
段继臣的请求,最终还是被哈伦应允了,而罪魁祸首的索乌塔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眼睛冒火一般,狠狠盯着段继臣。当初的妖娆美人,如今也变成了憔悴不堪的可怜样。索乌塔罪孽深重,自然没有挽留的余地,于是护送哈伦的队伍即日便启程了。
身在京城,听到了传信的景炎君自然明白哈伦此行的目的,可到现在,图兰都不愿见他一面,怕是半点留下的心都没有了。他不是不知道白玛与大漠通信的事,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若是不阻拦,或许他会失去图兰。若是阻拦,或许他会彻底失去他的心。
鱼与熊掌,相比之下,即使痛,他也宁愿选择后者。
景炎君眼底的乌黑深重,前些日子,是他说动了齐文远去劝说图兰,可当真的感觉到他会离开之时,竟是如此的痛……
“来人,把景凌找来。”
这些日子,景凌也心痛难忍,只得借酒浇愁,终日没有清醒的时候。
酒有何用?仅是一朝一夕间忘掉愁苦,醒来后痛苦如初,即使心里明知这点,可他却还是愿意沉醉在这醇香酿出的美梦中,不愿醒来……
景炎君苦笑。他又何尝不想醉一场,千年万年都不要醒来。若是当初没有争夺战这王位,他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去爱图兰,选择这条万人之上的路,牺牲的何止是爱,连人的本性都要舍弃,这样究竟……值得么……
景凌醉眼朦胧,但意识大概是清醒的。两兄弟就这么对视着,斟茶,无话,彼此的心意却都互相懂得……
……他爱的是你,只要受他一世无忧,我便心满意足……
……我定会先逝于他,到时他的终生与景氏江山,我全部托付于你……
是夜,二人各怀心事的离开了养心殿,一人去往未央宫,另一人主动回天牢。
这是一盘死局,若是他们兄弟二人联手,即使无法反败为胜,也定能力挽狂澜,使得图兰余生无忧。
再见,逝去,与即将逝去的一切……
图兰早料到景炎君会来,小心的梳理着柔软的栗发,特意撩起刘海,露出拿到所有人看到都会厌恶的伤疤。或许当时用力过猛,切断了眼部的神经,他无法睁开受了伤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还没睡醒的孩子一般。
图兰轻轻拨动眼睑,那只眼睛似乎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看来是废了。
多妙,看到他这副惨样,也没有谁想再利用他做什么了吧。
“你这是何苦呢,到底你还是没把我的誓言放在心上。究竟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爱的不是你的容貌呢?”景炎君不知何时已坐在了榻上,眼中的柔情,掩不住深深的落寞。
“你让我怎样相信?”
事实上,图兰并不是不相信景炎君,只是报复性的希望景炎君伤心,为自己换来一时三刻的清静。
只是……他真的有那个资本么。
他有什么值得景炎君为他痛心的呢?
“你的王兄哈伦,再过几日就会到达京城,他的目的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你是选择……”
“我要回去。”
即使早就做好了他百分百会离开的准备,但当他真的听到他决绝的,毫无留恋的亲口说出时,心还是痛的仿佛被硬生生撕裂一般。
“你就……半点都不顾虑我的感受吗?”
“你在将我推入虎口时,又何尝顾虑过我的感受?”
景炎君默然,果然这道伤痕,是永远都不会磨灭的……也是他们之间最深的那条沟壑,永远无法逾越,他只能远远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二人就这么静坐了一夜,直到天亮也没人开口。明明各怀心事,闷在心里只会越来越痛苦,却都固执的闭口不言,静静地等待着哈伦来时的分别……
景炎君走了,白玛来,白玛打盹时,齐文远又来照看他,连绝尘都时不时的造访,这些日子,他的身边从不缺人陪,只是在那嬉皮笑脸之下,隐藏的究竟是颗被伤的多么鲜血淋淋的心……
“决定要走?”
“是。”
“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心意已决。”
图兰看得出白玛与绝尘的关系发生的微妙的变化,若是自己离开,这二人恐怕也要被迫分离,但他这次真的想自私一次,哪怕被记恨也好,他只想逃避……
绝尘看出了图兰的心事,轻松的笑了出来:“王爷可不必顾忌我们,真情是永远不会随着地域和时间而变化的,我和白玛……”话还没说完,绝尘就被白玛用汤勺拍了头,抓住领子扔了出去。
然而图兰却若有所思:“白玛,若是我日后想通了,还有回到他身边的机会吗?”
“如果他真的爱你,是绝对不会放手的,试问哪一个帝王愿意日日夜夜的宠爱一个被……”白玛发觉自己的措辞不当,立即住了口,然而图兰却是毫不在意的笑着接道:“一个被地痞流氓当做女支男卖身的肮脏之人,他身为帝王什么样的人找不到,能够不嫌弃,依然宠爱我,足以说明他对我感情的真挚。”
“王爷……”白玛的表情有些痛苦,“白玛该死,白玛不该提伤心事的。”
图兰笑笑,转瞬释然。
来了中原这么久,连白玛都已经了解感情的事的,可自己却还是深陷其中,看不透自己的心……
感到身子有些疲惫,图兰吩咐白玛为自己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