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宫正殿,层层账幔已经被放下,隔着烛火透出亮黄色,整个屋子衬得格外亮堂。
自从江允廷那次病后,顾南希便不忍心让姚木一个人收拾这么大的宫殿。万一江允廷又病了,姚木需要贴身伺候的时候,也能有个人打扫收拾着,也不至于像这次一样,让人一瞅像是没人住的废宫一般。
所以第二天顾南希就亲自去宝勤殿挑了几个身世清白,老实勤快的人塞到了江允廷的玉华宫。
江允廷静静地坐在外间的圆桌旁,看着忙来忙去的人,轻声吩咐着,“你们都下去吧,今夜也不必守夜了......留姚木一人就行了。”
众人闻言也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都行了礼下去了。今日之事,姚木也都看在眼里,要不说他心疼自己的这位主子呢,别人忍不了的,他都得一一忍了。
看着主子无神地坐在那,姚木不由得心里发酸,“主子,这是各宫送的贺礼单子,贺礼都已经放到库房了,这单子还需要让主子过目一下......”
江允廷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姚木手上那几页纸,懒懒说道,“我不必看了,你只管细细看过就好,不合适的.....放到小库房登记好,剩下的,挑几个合适的,给各宫送点吧.......”
姚木点点头,心里不住的发酸,不忍心的说着,“主子.....陛下传了吴侍郎侍寝........”那声音顿了顿,接着柔声道,“那我们......现在要歇下么.....”
江允廷苦笑,他早就知道是这种情况,从今日宴会他便知道,今晚陛下是万万不会传自己了。
江允廷想着,轻轻摇摇头,淡淡道,“去拿些蜜酿来吧......”
姚木自然是知道自己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了,定是为今天千秋宴上,众人皆是梁酿,陛下却独自给傅贵君备了蜜酿的事耿耿于怀。明明是千秋宴,明明是凤后生辰,却让一个傅贵君占尽了风头......
姚木心里一阵苦笑,倾城的宝贝珊瑚被陛下赏给刘侍郎,傅贵君当众拿着几只兔子羞辱凤后......这些事主子都没放在眼里,却独独放不下蜜酿的事......要不说自己主子是个情种呢,先皇和先凤后眼光果然毒。
一个人若是栽在了情字上,还有什么机会翻身呢?
“不必麻烦姚木了,我自给你带来......”人未出现,随意的声音倒是先传来。
江允廷轻笑,这不是云烁又是谁呢?
刚想完,门口便闯进一抹艳红,因主人走的随意潇洒,没点半分规矩,那艳红长袍尾也随意飘荡跳跃着。
啪,云烁将半瓶酒壶重重地杵在江允廷眼前,“来,趁着新鲜,尝尝。”
江允廷苦笑,“我想了什么,倒是瞒不过你。如今这狼狈模样也被你见了......”
云烁倒是不介意,歪扭着身子倚在桌子上,“我就是怕你对此事放心不下,这才急急来的。你说这话,倒像是我想故意要看你狼狈似的......”
“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说着,江允廷自己斟了一杯蜜酿,缓缓送入口中,细细品尝片刻,“今日的蜜酿是早春的桃花酿吧,倒也托了傅贵君的福,秋日里竟也能喝上桃花酿.......”
云烁在一旁含笑看着这醋意满满的江允廷,直叹着,“平日里柔和静然的凤后,竟也能说出如此话来.......不枉我将千秋宴上我剩的半瓶蜜酿拿回来,又跑了这么远给凤后尝尝啊......”
江允廷一愣,满脸不可思议,“你是说......这蜜酿是千秋宴上你的那份?”
云烁看着江允廷终于开窍了,才一脸调侃笑着,“是啊,后宫众人都有啊......谁让凤后怕酒后失仪,一口酒也没喝呢,错过了蜜酿咯......凤后聪慧,吴侍郎什么样的人你我不知么,如今你怎么在这犯糊涂了........”
江允廷这才恍然大悟,吴侍郎何时是那种阿谀奉承的人了,今日却当着百官的面,将傅贵君好一阵夸......这么一想,这千秋宴上果真疑点重重。
看着江允廷终于明白过来,云烁也不再客气,一把抢过那半瓶蜜酿,护宝似的说着,“既然你尝了蜜酿,那还不快把剩下的还给我,早春桃花酿还是蛮珍贵的......”
江允廷被惹的哭笑不得,“那吴侍郎为何这么说呢?”
云烁挑挑眉,不想去回答他的问题,这宫里的弯弯绕绕,他不愿去理清楚弄明白,照着他的性子,那必是快刀斩乱麻——理不明白的,一刀下去便明白了。哪里有什么闲心去看看哪个人又是哪个想法.....
咕咚一杯蜜酿下肚,晃过那金笼里两只雪白的玉兔,然后走进,一根手指挑起那金笼,细细看了这两只灵动的兔子,“这兔子.......我要了......”
江允廷无可奈何笑笑,“这短命的东西你也要,也不怕应在你身上.....”
此话一出,那边便爽朗的笑起来,“我从不信这个。”云烁顿了顿,笑眼渐渐露出一丝狠厉,语气也冷了几分,“况且这笼中物......我也想看看玩个笼中物是什么滋味......”
江允廷听罢心中一颤,刚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那人便先抢先一步,潇洒丢下一句,“走了......”,声音才刚穿入耳,人已消失不见。
姚木和江允廷已经习惯他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只能笑笑。姚木这才稍稍宽慰,这下主子该大可宽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