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凝其实不曾入睡。虽然一整天的春宴很累,可是安凝毫无困意。
但她也没有伺候皇上的能力,身体感觉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疼痛,就连贴着绒被微一摩擦都觉得痛得不行,可是皇上不允她回凤栖宫,于是安凝不得不留下来“侍寝”。
这一顿打,打没了安凝的欲望,也没了任何的愧疚之心,更多的是打得心寒,打得心里悲伤委屈的很。
养心殿从来没有过这样安静的一个夜晚。
隔日清晨起来的时候,安凝规矩的很。婢女们进来伺候晨起,待漱口毕,安凝着了亵衣从榻上下来,为皇上更衣,衣领整理完毕,又跪下为皇上整理下摆,全程面无表情但又挑不出错来。待所有细节整理完毕,与小蝶她们一起,略往后靠了靠,“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回过头来,看着她单薄的样子,想给她穿上衣服,可想到昨天夜里她一件一件剥落衣服的样子,实在令人生气。
他略抬了抬手,就往前走。走到门口,想到安凝的唇,又想回头亲吻一下她。内心总有些不安。
张公公在门口等着,见皇上迟疑,开口道:“皇上?”
皇上定了定心神,“走。”
安凝看着皇上远去的方向,养心殿的大门口那最后一缕皇上的衣角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她的眼也垂了下来。
小蝶与众婢女上前,为安凝伺候更衣,着妆。
安凝看着镜中素锦的自己,就连发钗也换了玉兰簪,安凝回头感激的看了小蝶一眼,小蝶微微笑。
“可是要用膳?”
“回宫用吧。”
“好。”
小蝶扶着安凝走出殿外,回头看时,余下婢女匆匆低下了头。
安凝拍拍小蝶的手,苦笑了笑。
算了。
今日之后,定是有传言的。
不重要。
早膳时候,安凝端坐在桌前,小蝶去取了酥茶和清粥,安凝看着粥发了好一会儿呆。
“娘娘可是心里不痛快?”
“没有。”安凝吃了下去。
小蝶在一旁心疼的掉泪,怕安凝看到难过,又匆匆擦了去。“娘娘身上有伤,要忌忌口,吃清淡些好。”
“好。”
用完膳,安凝站在凤栖宫的屋檐下,看着庭院的枣树似是有了发芽的踪迹,想起驿站那夜皇上的霸道与温柔。
“昨夜……”安凝刚一开口,婢女们都跪了下来。
安凝回头看了一眼小蝶,“都起来吧。”
小蝶先站了起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安凝看她一眼,温柔的笑着,“昨夜我记得,皇上后来说,要把负责做衣服的抓去慎刑司?”
“是有这么回事。”
安凝看了一眼自己,倒还都说得过去。
“走,去慎刑司。”
“可是……可是娘娘。”小蝶拉住安凝,“娘娘,此事皇上已做了处理,不如就此作罢吧。”
“可是他不过是为我挑选一匹布料,又做错了什么呢?”
安凝回头看着小蝶,抚摸着她的手,温柔的说道:“你也是跟随我进宫的奴婢,这些年来一直伴我左右,与旁人相比确实是地位高了些,可是若有一日我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要放弃你,你也情愿?”
“奴婢愿意!”小蝶说着便跪了下来,“奴婢的命都是娘娘的。”
“傻瓜。”安凝扶起她来,“可是我不愿意,没做错事,为何要受罚?”
“且跟我去看看他。”
“是。”
小蝶百感交集,扶着安凝的手臂,前往慎刑司。
慎刑司里,公公并不好过。
昨天夜半,守狱的太监就着花生米倒了一杯酒,坐在公公的牢房外笑着说:“你可知道皇上为何罚你?”
“为何?”
“据说呀,皇上当众扒光了宣妃,狠狠打了一顿,原因竟然是宣妃娘娘穿着这衣服的时候,你猜怎么着,里面没穿亵衣!”
他猥琐的笑着,“果然是嫁到我们北燕的人,还以为南都来的多么守旧,真是个骨子里的骚货呀。”
真好。那小太监抱着酒回味道。
“背后说道宣妃娘娘,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那小太监砸吧砸吧嘴,“得,我何苦跟你说呢?切!”说罢端着酒杯走了。
大上午的,小太监也没料到会有贵人来到这地方。
安凝示意了下小蝶,小蝶给看守的太监递了袋银子。
“拜见宣妃娘娘!”
小蝶上前:“昨夜内务府可有人被抓?”
“有的,内务府总管,被关在前面左边第二间。我带您去。”说着伸手一指。
安凝与小蝶她们边往前走,小蝶边道:“绣坊可有人来?”
“并无,据说是内务府总管扛下了所有,说布料问题算不得绣坊头上。哥几个都知道内情,所以……”
小蝶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太监顿时噤了声。
转瞬就到。安凝回头:“我与公公聊一会儿,你们在外面等着。”
“是。”
前几日才刚见到的风光无限的内务府总管,如今正衣着邋遢地坐在草堆里,除去上空一角的暗窗,再无其他。
“奴才给宣妃娘娘请安!”说着就想走过来行礼,可他似是腿受了伤,起不来,索性爬了过来。
安凝瞥见他裤脚的血,眼神一寒。
她俯身蹲下,扶着公公到草堆旁坐下。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宣妃娘娘!您何苦来这种地方!”
总管公公就要流下泪来。
安凝温柔的看着他:“此时因我而起,与公公无关。我自会劝皇上放了你。还请公公莫怪。”
“娘娘哪里话,是奴才命不好,与娘娘何干?”
“罢了。你且等着,我会让你出来的。”
“娘娘……”公公一瞬哽咽。
“衣服,做得极好,我很喜欢。”安凝语气温柔。
“谢娘娘。”
“这一夜,让公公受苦了。”
宣妃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必起身。
转身看着外面的太监:“皇上只是小惩,不必过于苛刻,若是打断了腿日后追究起来,你们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
“是。”
说着就往外走,经过牢房外,公公在里面跪下深深行了个礼。
示意了下小蝶,小蝶又塞了几块银子给看守的太监,“仔细着点,该用药用药。”
“是,都听姐姐的。”
御书房,杨青刚去安置了巡防营,回来复命,恰巧遇上愁眉苦脸的张公公,“哟,公公这是怎么了?”
“老奴也赶着去给皇上复命。”
“那便一起吧!”
“好。”
“张公公,今日进宫,我听那些太监和宫女碎嘴,可知这昨夜……”
“您如今是御前侍卫,皇上把巡防营又交给你,可要仔细说话。”
“是。”杨青会意,不再多问。
待杨青述职完毕,张公公上前对着皇上耳语了几句。
皇上端起茶杯,放下折子,“哦?她居然亲自去了?”
“是。据说还给了诊治的费用。”
“受伤了?”
“据说是腿被打得重了些,毕竟年纪不小了。”张公公眼神暗暗。
皇上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心里愤愤然,狠狠地把一杯茶喝了个干净。
今日御书房也没个人磨墨。该死的,她的温柔怎么就都给了旁人,就不能来跟朕服个软。
茶杯,在凝重的气氛中被摔回桌上,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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