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断层崖线。”郑鹤尧看着从水底传来的画面向众人科普。“在地壳岩层因受力达到一定强度发生破裂,并沿破裂面有相对移动,沿断层线常常发育为沟谷,有时出现泉或湖泊。”
两条断层中间的岩块相对下降、两侧岩块相对上升时,则会形成狭长的地堑。从显示器传来的画面来看,斯瑞克等人受重的水域呈狭长的线性地堑,一条黑渊沿着黑龙潭口折坳而出,直通黑龙河。
也就是说黑龙潭和黑龙河很可能是两块地壳受力撕扯破碎形成天然地堑。
“像这类地堑水下环境相当恶劣,崖壁走向挺直,其下可能会出现洼地、地穴涌泉,暗潮等情形,深度甚至能顺着地脉撕裂绵延数千里。”
郑鹤尧知道c省西部山区的地貌情况,水下激流旋涡溶洞无数,潜水队员们能下至20米已经是人体极限。
“停止水下工作,迅速归队。”云出岫对着通讯设备发号指令。那头显示器随着斯瑞克的加速下沉逐渐显现出黑渊的冰山一角。
水下20多米,太阳光无法照射,潜水队员陷入深渊黑暗区。身上背载的专业仪器中的照明设备也只能映出周围一米内的视线。潭水浑浊不清,无数水草缠绕在水中,稍不注意就会被纠缠四肢无法动弹。
在入水前,队员们携带了引导绳,以防止下水太远迷失方向。如今引导绳受压逐渐绷的笔直,很难再前进。
屏幕里斯瑞克缓缓比出向下的手势。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肯听从指令返程。
显示器中的画面越来越模糊,下沉至25米时,地堑溶石交汇之处出现了一道狭长漆黑的豁口。
斯瑞克对其他五名队员打手势,示意他们留在原地。他顺着地堑豁口探身而入,继续向无边黑暗前行。
崔檎见状立马安排两队人员入水预备救援。全副武装的12人陆陆续续投入黑龙潭。
叮铃铃叮铃铃——
等到斯瑞克潜入豁口时,法坛之上三清铃忽然震颤不止。易居道长的沙盘之上,全身被红绳捆束住的稻草小人歪歪扭扭走出一条痕迹。
而沙盘之下是巨大的八卦阵盘,稻草人的方位正在兑宫泽上坎下。
“泽水困?生命倒没有危险,底下的东西有些麻烦。”易居道长摸了把花白的胡须,稍一思忖,往稻草人身上加持一道大衍金雷术。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一束金光瞬间没入黑龙潭。沙盘上的稻草人立时停止向前,在原地打转,红绳那头牵动的三清铃依旧震颤不止。
与此同时,显示器被纷乱的水波冲击得颠倒翻转。画面里浑浊水波一股股从地堑豁口中涌出,守在外面的潜水队员被突如其来的水流冲散。
斯瑞克以倒倾姿势入水,胸前安置的镜头映出了身下水域的画面,浑浊的天堑豁口中出现点点黑影。
他攀附岩壁在水波中稳定身形。下方的黑影愈渐清晰,天堑口内立浮着数道僵直的物体,随着水波冲击前后摇摆,宛如直立行走的人类……
地堑内生变,股股水波顺着豁口冲出黑龙潭,荡开一圈圈涟漪。潭面上逐渐蒸腾起大片浓黑的雾气。远远看去,整条地堑以黑龙潭为中心,向黑龙河弥散开浓黑水雾,形如游龙缭绕不散。
“这是什么气体这么臭!”赵子隆和潭边的工人们纷纷捂住了口鼻,心里头直泛恶心。这股浓黑的水汽带着臭鱼烂虾的腐臭味,竟然从潭底大股冒了出来,蔓延整个黑龙潭上空。
郑鹤尧和崔檎都闻过这股熟悉的腐尸味,养尸之地的想法更加得到印证。
“他娘的尸气冲天,还真捅了僵尸窝了。”易居道长举起桃木剑浇注黑狗血,挑起三张符篆无火自燃,向潭中心冒出大团黑雾的豁口封去。可符篆一落入黑雾,纷纷熄灭雷火坠入湖中。
围观的村民工人们都被漫天黑雾惊得四散躲避。这股遮天蔽日的黑气,不就是那日新嫁娘回门时黑龙河上突然出现的场景?难道又是龙神发怒,又要献祭几条人命?
现场的苗民们乱作一团,甚至有部分人冲着黑龙潭的方向下跪拜服。
原本应该迎接黑龙神临世的苗王,此刻却半点没有恭敬之态。他挥舞着手杖振臂高呼,龙须旌节在昏黑风雪中猎猎狂舞。
“今日开启苗寨禁地!凡我苗地十八寨子民,统统不得外出!不得窥视!禁户三日,令行禁止!”
三清铃仍在震响不止。滚滚浓雾逐渐加剧直袭黑龙潭上空,片刻之后遮天蔽日,雪白的山川一片黑暗。
云出岫站在黑龙潭边,紧紧凝视着突如其来的恶臭浓雾。天地转换只在眨眼间,同那日黑龙河新嫁娘回门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正在此时,安佳前来报讯。“云总,繁先生醒了!”
“骞哥醒了?”她又惊又喜,离回魂夜已过去了三日,原本以为他要沉睡很久,可眼下竟然突然醒了,偏偏又是这个时候。
此刻的黑龙潭突生异变,潜水队传来的画面也只有被水流冲击后的影像。她迟疑了一瞬,叫崔檎和郑鹤尧守好水潭,急忙向项目部赶去。
房间内,复苏后的繁鹤骞睁着双眼,神情稍显木讷。
“骞哥?”她小心呼唤。他虚弱萎靡的模样令人心疼。
繁鹤骞面色苍白,往常红润鲜艳的嘴唇如今也没了血色。看见她在身边,活蹦乱跳完好无缺,眼底的喜悦一闪而逝。
“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岫岫着急地上下探看。繁鹤骞不言语,虚弱地凝视着她,可苍白无光的眼神却没有聚焦到她身上,满是凄怆破碎地穿透另一个时空。
他的神情明显不对劲,云出岫担心地握住他的手。
“岫岫…”
他再也忍不住,将眼前人紧紧搂入怀里,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拥抱。
泪水大片浸湿肩头,繁鹤骞的重量毫无保留地依靠在她身上,“岫岫…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他的哭声压抑无助,冰凉的面颊贴在她颈间,感受着软香温热,内心的寂无被鲜活的她一点点温暖包裹。“我还有你,我还有你。”他不住地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