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二月望日,合肥侯刘毅于赵国邯郸城称帝。以襄楷为司徒、王芬为司空,袁隗为太傅;以汝南人袁绍为大将军,总领冀州兵马。以袁术为后将军,逢纪为冀州牧,张邈为兖州牧,陈逸为豫州牧……”
南宫门外,卫尉刘陶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回过神,抬起头问道:“义真,当真有此事?会不会弄错了?”
“叛军的招降文书都送到河内、上党和晋阳了,哪里还会有假?”皇甫嵩在南宫的尚书台得知消息时,虽然有些惊讶,但并不感到意外。他正要出宫前往西园面见刘宏,刚好遇到刘陶。
“义真,刘毅谋反,自当夷灭三族,可是乌孙那边……”刘陶的话没有说完,皇甫嵩也开始忧虑。和亲乌孙的公主刘昭,正是合肥侯刘毅的妹妹。如此一来,洛阳朝廷必须小心对待,否则即使平定了冀州,也会牵连西域,使得乌孙国与大汉离心离德。
皇甫嵩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即刻上报。就在与刘陶擦肩而过时,他忽然低声叹息道:“乌孙远在西方万里之外,但愿中原的战事早日平息,不要祸及公主。”
尚书台里,胡腾与新任尚书郎相对而坐,各自看着眼前的文书。半晌后,这位尚书郎先开了口。
“胡尚书,下官已经草拟奏折,准备自请出使乌孙、安抚昆弥。”
尽管乌孙还在洛阳以西万里之遥,但合肥侯刘毅的叛乱,已经牵连到昆弥的汉夫人,朝廷岂能无动于衷?这位刚从颍川来到洛阳的青年才俊,颇受窦辅影响,对西方之事不像关东公卿一般漠视,反而十分关心。
胡腾先前有意推荐他进入窦辅幕府,此时听了这番话,还是忍不住赞叹道:“元常忠于国事,老夫自然应当鼎力相助,待到出使归来,再与后将军会面也不迟。”青年尚书郎起身拜别,而后带着奏章去寻吏曹尚书梁鹄。
“董都护生性好战,元常到了西域,要小心行事,切莫让乌孙与大汉反目成仇。必要时,元常可与乌孙右大将冯安世联络。另外,到敦煌时,记得替我向赵中郎问好。”梁鹄也十分欣赏这个青年尚书郎,不禁多嘱咐了几句。随后,他将奏章收下,等候宫中常侍前来收取。
驻兵管城的窦辅,比洛阳更早得知了刘毅叛乱的消息。与陈留张邈所亲手书写的招降文书一同到来的,还有鲁国国相陈逸的死讯。由泰山都尉转任济北国郎中令的鲍信,发兵攻入鲁国,在鲁县斩杀陈逸。张邈得知济北王刘政出兵鲁国,有心救援,却因为距离太远,只好放弃。
不过,停留在冀州的袁绍并未放弃河南,他派文丑率领两万大军,击败张杨,打通了大河南北的联系,并用张杨所部的百余艘战船,组件起一支水师,牢牢控制住魏郡境内河段。曹操不得不撤回韦乡守军,与程昱一同防守大河,又命令驻守燕县的夏侯渊退到韦乡,继续监视陈留动静。
“后将军,曹府君退兵,实属无奈之举。叛军水师日夜游荡在大河之上,时刻威胁东郡,不得不防。”夏侯渊拔营前,特地派人向窦辅道明原因。只因他退到韦乡后,魏郡繁阳县以南的地域,再无汉军驻守。袁绍等人随时可以由此渡河,切断洛阳与兖州的道路,同时支援陈留的张邈。
曹操固然不愿退兵,但逢纪和张燕带着黑山贼攻入东郡,占据东郡在大河以北的各县,幸亏程昱屯兵河南的仓亭渡口,这才没让叛军直接渡河。
“袁本初打通河道,又增兵陈留,看来元皓先生提议对中牟的攻略,也要放一放了。”窦辅送走东郡的使者,望着堂上的地图,十分惋惜地对田丰说道。
张邈固然不知兵,但他的幕僚陈宫却足智多谋,突袭陈留的计策就是由他所出。要不是刘备三兄弟奋起抵抗,张邈能一路打到成皋,威胁旋门关。尽管没能击败刘备,张邈仍然分出军司马赵宠所部,率领两千人驻守中牟县城,自己则和陈宫返回陈留。
田丰并不泄气,安慰窦辅道:“虽然叛军进入河南,仍还有曹东郡、济北王和陈王三处人马阻拦,因此并未完全打开通路。待到后续兵马开到,将军自然可以出击。”
窦辅奇道:“元皓先生为何如此自信,如果这次平叛的主将不是我,而是卫将军呢?”
田丰毫不犹豫答道:“真要是卫将军出征,将军与我都该在洛阳,而不是在这小小的管城。再者,卫将军领了尚书台,如今洛阳局势不稳,太子之位迟迟不能确立,天子正要用卫将军分去大将军权势,又怎会放他外出领兵?”
窦辅这才想起皇甫嵩不仅是卫将军,还兼任尚书令。他一时无言,过了片刻,忍不住问田丰道:“河北那位都勾结黑山贼称帝了,大将军还是只盯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么?我虽在凉州和西域立了功,但自认为实属侥幸。不瞒元皓先生,此次天子若是再命我出征,胜算尚难预料。”
一旁的审配站起身,按住腰间环刀,紧紧盯住窦辅诘问道:“后将军的胆气所向,便只是屠灭仇家宗族么?既然毫无信心,不如直接投降河北,说不定也能做个卫将军兼录尚书事,岂不是光宗耀祖?”
“正南先生见谅。并非我涨他人威风,只是想到前次郑公业诈降,又在冀州被叛军所压迫,心中故而担忧战事。”
见到窦辅连忙起身致歉,审配语气稍缓,又继续说道:“将军既然在开封灭了郑泰家人,自然已经与叛军划清界限,无论天子用与不用,都不该说出这等没志气的话语。要说信心,将军在凉州孤身冒险之时,难道真的毫不畏惧?”
审配的一番话,让窦辅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凉州、直面夏育一般,不由得脱口而出:“进则事成,走则必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