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盛意,恐愧难当。”
然后他就在僵滞的众人的注目下,转向了那个模样漂亮得不像是凡人的青年,仍是不见什么情绪地跪了下去――
“怀瑾见过师尊。”
“……”
所有人都傻了眼,偌大的仙山上下抽气声应和成了一片,所以也就没人注意到,小师祖新收的弟子用了一个在仙门的晚辈礼数里颇有些不伦不类的单膝跪地的姿势拜得师。
沈凡看见了,却没说什么。
……上一个世界,那人最后亲手将古朴的戒指戴在他手上的时候就说过了,这一个世界他所要面对的,就该是那个没有私/情/爱/欲的极善之身了。
能执掌碧落九重天的人就这么单膝跪在他的面前,也算是他的殊荣了吧,呵……
笑容一收,沈凡右手轻轻一抬,众人便见小师祖那新收的弟子踩着见不着的气流到了小师祖的身旁去,同时耳边听得那人轻笑如仙家清乐――
“说起来,怀瑾算是我的开山弟子,同样也作闭门弟子好了;我这一脉衣钵只传这一个弟子,依掌门看,这称呼辈分该如何论呢?”
原本被抢了弟子的青云子心绪就有些抑郁,一听此言更是狠狠地积郁了一下――这小师祖的亲传弟子,到了他们这里怎么算也至少是个师叔辈儿的,只是这么一个炼气期的小弟子,难道还真当得起他们这些人都跟着称一句“师叔”不成?
――那这天下第一的太古仙门,从今往后可真是要笑掉同道的大牙了!
见青云子面有难色,沈凡知道在这事上也确实不能再逼了,于是大度地笑了笑:“毕竟是后进弟子,虽说山里不该有修为尊卑之分,但敬长之礼还是失不得。依我看,长老之前,怀瑾仍是弟子;门徒之中,怀瑾便暂代仙门的大师兄的名号好了。”
负责执掌门内条例行令的那位女长老脸上犹疑了一下:“小师祖,这恐有――”
“依戴长老的意见,是按照正统的辈分来论?”
“……”
戴长老立刻就闭了嘴。
――按照正统的辈分来论,他们的小师祖怎么算也是高了好几个辈分的,到时候在座包括掌门人甚至是那几位正闭关的太上长老,恐怕都要多了一个年纪轻轻的祖宗辈儿的了。
见一众长老和青云真人再无异议,沈凡勾唇笑得清浅淡然――
“随我回洞府吧,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唯一的弟子,亦是仙门的大师兄了。凡事前后,都要对得起这名号才行。”
“……是,师尊。”
见两人背景渐渐淡去,一时众人的面色都好看得紧。
这会儿仍旧跪伏在地的那些门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到之前还和他们平起平坐的那个人摇身一变就成了整个门派的大师兄了,顿时回过头来想想,觉得兴许拜在小师祖的名号下,比之掌门的真传弟子之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此时,回了自己之前来时的洞府,沈凡抬手轻拂,看起来足有千斤重的巨石门轻飘飘地合上了。
他笑着转身,看向那个站在自己身后微垂着眼帘、神情晦暗不明的男人,不由地生了几分凉意在眼底,动作却是轻佻至极地压身伏了上去――
只有炼气期修为的小弟子闪躲不能地被沈凡压在了一旁的石壁上,抬起一双墨色的瞳子望着伏在自己胸口位置的青年,古井不波的眼底仍不见丝毫的情绪。
“乖徒弟……”
沈凡笑得勾人,“你可听说过有个词,……叫‘潜规则’吗?”
120魔逐仙(三)
自从太古仙门开坛收徒那一日开始,千百年没在门派里露过脸的小师祖,在新生代们和长老们那里的存在感,突然就无与伦比地高了起来。
――任是再怎么粗大的神经,再怎么淡泊的心境,也经不起在门派内受了多年弟子们的恭敬之后,突然就多了一个随时随地会冒出来、而且一冒出来就得让他们集体大礼揖下去跪伏一片的小师祖来。
而小师祖看起来对于自己给他人带来的烦恼毫无所觉,依旧是随心所欲地带着自己的唯一亲传弟子满门派地刷存在感。
对上这么一位说不得打不得的祖宗,青云真人都觉得自己要比上一任掌门多夭寿个几十年。
心志已然经过了千锤百炼的大能们都是如此,更罔论那些修为还不够高、心志还不够坚韧的新老门徒们了。几乎是大多数人,都对那个一夜之间腾飞到整个太古仙门的大师兄位置的青年人生了或多或少的嫉妒心思。
这自然也少不了几个没什么脑子明里暗里都恶语相向的。
没多长时间,仙门的那些弟子里――尤其是外门弟子,不像内门弟子与真传弟子们那样自重身份爱惜羽毛――很快就传开了不怎么好听的话来。
什么“小师祖多半是瞧上了那个叫怀瑾的新弟子的一张脸和一副好身架”……
什么“两人进进出出几乎形影不离又一起住在那一座洞府里,谁知道整日是行些什么样的苟且事情”……
再或者便是“瞧那小师祖生得可真是一副凡间楚馆里的勾人脸,听说万年前便是师祖养在身边任摸耐/操的娈宠罢了”……
负责照顾自家师尊一切饮食起居――即便是已经辟谷却仍然要让他料理三餐――怀瑾早就习惯了在仙门中行走时听到这样的话。
对于前两者,太古仙门的大师兄向来是不作反应权当没有听见,该做什么做什么;时间一长,有些人以为他懦弱可欺,再加上修为看起来还是在那可怜的炼气期七层――和入门时没什么变化,便也大了胆子。
直到有人把第三句话在他的背后小声讥诮地说了出来,大师兄仍然没什么表情,甚至都不见什么动作――
旁观的人只看见他拎着洞府里的某个人清晨梦呓着念叨的仙门药园里的千年青玉菇,身形一顿,那个在他身后几十丈位置的筑基初期的弟子就大吐鲜血在空中划过了一个不怎么漂亮的弧度然后像条死鱼一样被拍在了嶙峋的山壁上,再重重地跌进了枯枝尘土里。
霎时间,原本还有些oo的议论嘲弄声顷刻归为死寂,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仍旧是面上没什么情绪的男人。
却见怀瑾微微蹙了下眉,然后转过身去不见几步就到了那个已经晕死过去的弟子面前,片刻之后,他的袖中一条泛着淡银色的软绳滑了出来,一头仍旧在袖子里,另一头却自发地缠上了那个已经昏过去的外门弟子的脚踝。
怀瑾垂了眼眸,像从前的那些时间里一样在其余门人弟子的瞩目下淡定地迈开步子。
与从前不同的是,没一个再敢开口非议一句,而他的手里亦多了一个被倒拖着半死不活的外门弟子。
这不大不小的声响早就惊动了外门的几位长老,空气里有隐约的神识在这里扫过,然后便是低低的叹声。
――明眼人都看得分明,被像条死狗似的拖着的人虽然生命无忧,却已然被之前那一击伤了道基,此生怕都是结丹无望了。
他们倒是都走了眼,没看出那个不声不响的青年人,出手就是不留余地。
正有长老要从虚空中现出身形来主持公道,却兀然发现了什么,看着怀瑾离开的方向愣了一下。
而那些站在原地观望着的门人弟子,也有那么几个自恃些什么不怕事情闹大地跟着去了。
有一有二,自然慢慢地就多了些倚仗“法不责众”的,再加上途中经过的弟子们,这一路走来,怀瑾身后已然跟着一大帮人了。
只是越走这些人脸色越是古怪――他们都猜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气质淡泊却一动可碎山的男人的目的地,只是越是猜到了就越觉得不可置信。
直到最后,怀瑾站在了那即便是在仙门的仙山上也少见的威严凛立的府阁前,抬眸看着上书的三个大字――
“执法阁”。
那双自始至终不见波动的墨色眸子里终于兴了些涟漪,只是刹那之后又静寂下去。
一早听闻了风声的执法阁内执法弟子面带古怪地打开了大门。
执法长老脸色肃然地走了出来,在看到那个如同青松一般立在门外的青年时,眼底还是划过了一丝怔忪和遗憾、惜才交缠的复杂神色。
只是怀瑾的身后就是许多双眼睛看着,执法长老即便想容情也难,索性肃然开口――
“亲传弟子怀瑾,你可知罪?!”
将身后半昏厥状态的人甩了半圈,扔到了面前,怀瑾抬眸,波澜不惊:“此人谤议师祖,所言不实,怀瑾身为仙门大师兄,出手惩戒无可厚非。”
这话音一落,那执法长老浓眉一扬就要说些什么,却被怀瑾不疾不徐地盖过了话音――
“然怀瑾出手过重,将这位师弟打成重伤,应受宗门戒律惩戒,故前来领罚,候长老发落,绝无异议。”
说完,青年人不再多一字辩解,垂眸立在原地,一派不动如山的气势拔地而起。
“……”
执法长老眼里的复杂情绪更甚,而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在心里快要破了这么多年的心境修养,只觉得恨那云端里的某位师祖恨得牙根痒痒――这么一个完美无瑕的掌门接任者,这么一颗天上有凡间无的仙家苗苗――怎么就落进那只……手里去了?!
只是此时那么多双眼睛明里暗里地盯着,执法长老只能轻叹了一声――
“封真气修为,哭风崖重笞三百清寒鞭。”
这刑罚一落,纵然是等着瞧好戏的围观弟子也愣了,回过神来都忍不住寒颤了一下――
哭风崖,别说是挨鞭子了,单是走进去那都是撕魂裂魄一般的痛彻骨髓……
清寒鞭,别说是在哭风崖,就是在那疗伤止痛圣效的温泉里泡着都能让人生生疼晕过去……
三百鞭,还要封去真气修为……这是多大仇多大怨?
两边的执法弟子怔了得有两三秒,见执法长老和怀瑾都没有说第二个字,这才无奈地上前去将人擒了往哭风崖的方向走去。
之后再如何无人知晓――那些弟子再大的好奇心都没胆跟去哭风崖感受一下。
只是那日,有人亲眼见着青年人步伐虽有些不稳,还是独力下了哭风崖。
而从那一日起,执法阁的所有执法弟子,无论修为高低,见到了怀瑾,总是一套完备的礼数做下去,尊称一声“大师兄”,等到那人身影望不见才收了礼数站直身去。
……
晌午之时,怀瑾才打开了洞府的大门,步伐稳健地走了进来。
洞府中没有人影,怀瑾却丝毫不以为怪,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只是他刚把手中的千年青玉菇放在一旁的玉台上,原本蜷在一侧榻上的纯白色的一团东西动了动,从中间拢起了点,一只微尖的耳朵竖起来,随之便是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
下一秒,白色的影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稳地落进了刚刚直起身来的青年人的怀里。
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顺势缠上了男人的脖颈,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天生的媚/意和原主儿的慵懒,在青年人的怀里轻蹭了蹭――
“我都饿了……你才回来。”
而站在原地身形僵了一刹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