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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测李卉那番话的弦外之音。
    但他确信,方馥浓一定早就知道他们之间有过这么一段交集,否则他不会曾问自己住在哪里,不会在床上那么情意绵绵地叫他以前的名字,他不喜欢这种被恋人完全看穿并掌握的感觉,就仿佛我光着腚到处跑的时候,你却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我。
    这几天觅雅总裁没少逢场作戏地应酬商务部长的女儿,此刻背着网球拍仓猝出门也是为了赴约。从头到尾,战逸非的态度仍然不够热情,表情经常放空,视线也经常游离在外,但邱云婷似乎并不介意,不止不介意,如果战逸非这个时候点头,她就愿意偷出户口本拉着对方去扯证。
    女孩子有时候太容易被表象迷惑,好像那张阳光下耳钉闪烁的俊俏侧脸,就已预示了她这一生的幸福。
    女孩等在步履怯怯的秋风里,一见他便笑意盈盈,迎了上来。说实话邱云婷并不难看,没他和妹妹玩笑时说的那么“貌似夜叉”,甚至即使把她扔在上海最繁华的地段,也不会轻易被街上的漂亮女孩淹没。
    邱云婷这次出门旅游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几个朋友,一个三十不到的男人,两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女孩长什么样战逸非没细看,反正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到最后都会长得差不多,但那个男人还挺打眼。
    天空蓝的美瞳彩片,金发染得还算有质感,鼻子高耸得尤其夺目,但从那过分生硬的轮廓来判断,这个男人并非唐厄那样的混血儿,只是整过了头。
    这个三十不到的男人名叫eric,一个从英国留学归来的富家子,大约是对邱云婷有意思,一见面便把战逸非当作了情敌,每句话都不客气。
    邱云婷介绍战逸非时满面桃花,满目憧憬,说他是青年才俊,说他年纪轻轻就运营了一家很有知名度的化妆品公司。
    “觅雅?什么牌子?”伪混血儿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我给我家保姆也只 prairie。”
    这家伙讲话很冲,说时尚只是外国人玩的东西,阔脸庞、趴鼻子的中国人搞这类公司就是暴发户们捞快钱,除此之外他三句话也不离炫耀自己,只差没说他们家用vera wang的婚纱抹地板,用三宅一生的香水刷厕所。总之,每一句话都让战逸非听得很不顺耳,在他本就糟糕透顶的心情上火上浇油。
    一个女孩不会打网球,坐在一边打算看这四个青年男女混双比赛。她说自己怕落单,所以也约了个朋友来。
    本是双打,但eric每一个球都直奔战逸非而去,凶猛力大,满带杀机。
    战逸非招架得颇为辛苦,甚至有一次一只球直接抽在了他的手臂上,把他手中的球拍都震飞出两米。
    “sorry。”伪混血儿装腔作势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打球的水平那么菜。”
    手臂被震得发麻,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战逸非将球拍捡回手中,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冷着脸对与自己搭档的邱云婷说,“你下去休息。”
    闻出这两个男人间的火药味,两个女孩识趣地走下了球场,坐在一边观战。
    双打变成了单打,eric便又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我大学里是网球社的社长,还给费德勒当过陪练。咱们就按照大师赛的比赛来计分,干掉你这样的菜鸟连半个小时都不要。”
    面对挑衅一言不发,战逸非弓下腰准备接球,嘴唇抿得更薄,一双漆黑凤眼露出杀机。
    给费德勒当过陪练估计只是瞎吹,但这家伙的网球技术的确很好。起初eric摆明了只是逗小孩玩,动作只顾耍帅,兼顾羞辱对手,一赢球就跟双手握拳,捶胸大吼,煽动围观的三个女孩给自己加油,输了便耸耸肩膀,举起球拍隔空点点战逸非的脸,“你比我想象中好一点。”
    比赛并未呈现一边倒的态势。虽说eric技高一筹,到底架不住对方拿出玩命的架势与你死磕――他每次都以为能以大开大合的调动把对方打死,但偏偏每次这小子又都能不认输地把球给救回来。
    防守是自己的弱项,战逸非只能以勤补拙,靠快速的脚步移动救球,而一旦轮到他进攻便毫不客气,强力的侧身击球落点精准,凌厉凶悍。这样一来一去,比分虽然落后却始终能紧紧咬住,使得那个自诩高手的伪混血也因为心急屡屡出现了失误。
    来往的回合越来越多,两个人的体力都明显下滑,谁都汗湿如雨,气喘吁吁,但谁也没先开口休战。眼见鏖战将近两个小时,邱云婷上来送毛巾、送水,对战逸非说:“觅雅晚上不还有活动么,你们今天就算了吧。”
    eric自觉真的吃不消了,想借着台阶而下,可说话依然扎耳:“是啊,你那个叫什么眯眼……眯眼的牌子,今晚不是要见媒体么?”
    其实远比对方更累,战逸非深深喘了口气,从牙缝里迸出一声,“胜负未分。”
    比赛重新开始,一拍接一拍的凶猛攻击迫使那伪混血疲于招架,趁一个回球过于绵软的机会,战逸非提前预判eric的移动方向,直接把球朝他的脸挥击过去――
    “嗷”的一声惨叫,被网球直击面部的男人同时倒地。
    鼻子当即流了血。
    坐在地上的男人捂着鼻子大骂:“你他妈故意的!”
    战逸非走近球网,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伪混血,面无表情地问:“你是给费德勒捡球的吗?”
    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一浪掀高过一浪的骂声,“妈的!一个贱种拽屁啊!”
    体力已经完全透支,战逸非把沉重的身体拖向水池边,忽然就折下腰,扶着池台一阵干呕。吐不出东西,只是极限过了,胃里烧灼似的不舒服。
    打开笼头,直接把脑袋凑下去,任冷水浇灌――他的心里早已憋下一通暗火,不知是来自那个蠢透了的伪混血,还是那个坏透了的方馥浓,但那通暗火并未因刚才的发泄扑灭一些。
    身后传来鬼祟的脚步声,战逸非猛地直起身体,在对方搂上自己的腰前,反应迅速地揪住他的领子。
    一看来人,居然是严钦。
    “……你跟踪我。”乌黑头发全湿,水珠挂了一脸,好容易才有力气吐出几个字。
    “没,没有。”严钦把双手高举过头顶,讪皮讪脸地笑了,“是那个妞叫我来的,谁让你朋友恰好也是我朋友呢。”
    战逸非松开揪住严钦衣领的手,似乎还想说话,但一张口便又呼哧呼哧喘起气来。
    “我看见你在球场上跟那傻逼较劲了,那傻逼也不过是家里搞风投的,还没老蒲那高利贷公司有挣头,我马上就让他跪你脚边,叫你爷爷,给你磕头!”严钦笑嘻嘻地贴上身子,试图靠对方近些,“我嘛,就见不得别人欺负你。”
    “不需要。”战逸非推了对方一把,但握拍的手臂沉似灌铅,手劲有些绵软,“我只要你……离我远点。”
    “非非,咱不能这样过河拆桥。你刚从北京回来,肯定知道《rollg star》第一期的收视率就已经爆了,你靠我拿下的那个节目植入帮觅雅和馥木之源提升了多少人气,你作为赞助方的礼品都送出去不下千盒了吧?还有,今晚上你那个馥木之源启动party,那么多媒体与明星捧场,你以为是靠你们公司那些不靠谱的公关?我都还没说,你的旗舰店就开在我的地盘上呢。”
    累得懒得跟这混蛋瞎扯,只说,“那你收回去,我不要了。”
    “你爸摆明了要你跟邱云婷结婚,这媒做得太不高明了!”正业少主有些急了,把自己老子叮嘱自己不能说的都一股脑地往外倒,“你以为你爸现在经济状况多好?他是苦于筹不到房产开发的资金在拿你的觅雅做文章呢!他把他所有能调动的资金都孤注一掷地投给你了,你的觅雅要是一垮,连带着整个榕星集团都得垮――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找商务部那老匹夫做靠山,就指望着卖你呢!”
    见战逸非沉着脸不说话,严钦眼珠一转,忽又咧嘴一笑,“一样是找靠山,你告诉你爸,与其找那姓邱的,不如找我姓严的。你跟了我,咱们两家就合并成一家。你放心,我这人妻管严得厉害,等我爸嗝屁了,整个正业集团都听你的――”
    战逸非又推凑近来的严钦一把,打断了他的异想天开。
    “你听着,我就算真找一个女人结婚,也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牵扯。别再惹许见欧,别再惹我身边的任何人。”他把话撂得很明白,跟我保持二十米的距离,否则我真的会宰了你。
    “可我晚上还要出席馥木之源的启动party呢!”严钦耸一耸肩,“我收到了你们的邀请函,作为觅雅的合作伙伴。”
    “我会去查清楚,谁寄你的邀请函,我就开除谁。”转身迈出两步,听见严钦跟上来的脚步声,又马上回头,指着对方一声呵斥,“二十米!”
    那双血红的眼睛看来极为慑人,正业少主令行禁止,忽然立在原地,手指蜷曲半握在胸前,作出直立起来的大犬的姿势,嘴里还“汪”了一声。
    战逸非翻了翻眼白,趁没被这变态气晕之前,赶紧走了。自顾自撇下邱云婷,时间还早,他吩咐老夏带自己回去换身能出席晚上派对的衣服。
    老夏看他脸色不好,便问他今晚上的活动还能不能参加?
    “没事的。”所有的选择都很憋屈,车后座上的觅雅总裁困倦地阖起眼睛,“反正今晚的主角也不是我,是滕云。”
    那边战逸非不打招呼便溜了,这边eric更加咽不下被球砸脸的这口气。他也进了洗手间,一边放水清洗自己鼻部的血迹,一边骂骂咧咧,不住从嘴里屙出屎一般的脏话:“妈的,贱种!老妈比人嫖完就扔,自己还去舔嫖客的鞋跟……”
    就是低头洗脸的一瞬间,一只手忽然摁住了他的脖子。
    被摁住脖子的男人还来不及反抗,头又被强行抬了起来,旋即狠狠撞向了池台。
    一连几下不遗余力的重击,eric五官模糊满脸是血,干瘪的喉咙发不出一声呼喊,洗手间里只有脑壳不断撞上大理石的声音。只待对方松开手,他才软塌塌地倒向地面,抬脸望着攻击自己的年轻男人。
    “你……你等着……”
    眼前这张脸看来十分面熟,该是在哪儿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严钦俯身,靠近这个傻坐在地上的男人。嘴角古怪地抽搐起来,露出一个迷迷瞪瞪又十分骇人的笑容,他说,这几下是教育你嘴不干净。你要告我尽管去告,严中裕是我老子……他拍了对方一个耳光,又伸出拇指一指自己。
    我是严钦。
    第一百零五章 一步错,步步错(上)
    魑魅魍魉都到齐了。
    唐厄来了,最近与唐厄大传绯闻的天后莹姐也来了,vogue中国版的主编携几个细眼厚唇的超模来了,整得千篇一律的娱乐圈小花旦也来了。
    型男靓女在此光鲜出入,就连严中裕都来了。在保镖环伺中匆忙露脸五分钟,拍了拍年轻后辈战逸非的肩膀,日理万机的正业集团老总又走了。
    严中裕能露一面令战逸非感到很安心,至少严钦今晚上铁定不敢现身捣乱,在数百家媒体面前,馥木之源的品牌启动会可以完满落幕。
    原以为清华博士在这样的时尚聚会中会束手束脚,但滕云居然从头到尾一点不怵,发布会环节非常成功,他的临场表现可圈可点。镁光灯前的滕云侃侃而谈馥木之源的研发理念、专利技术与人文内涵,同样的话他在家里的镜子前也演练了不下百遍。
    只有一个念头:方馥浓能做到的,他不但不能逊色,还得做得更好。
    反倒是战逸非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被人敬了不少杯,被一群女人围着就感到头疼,他的视线穿过周围熙攘的人群,然后就看见滕云的导师,这位清华大学的教授从头到尾都没把手从女模特的臀部移开。
    电视上、讲台前,这个男人原本看着像个令人肃然起敬的学究,可惜丰乳肥臀美色当前,立马便敌不过胯下的悸动,显得格外卑微而猥琐。
    清华教授的手不安分地往女模特的臀沟处移了移,战逸非感到头更疼了,推开一个贴身靠过来的小明星,一个人到外头去透透气。
    没有邀请函入不了场,方馥浓从战圆圆那里拿到了邀请函,因为他听说战逸非第二天又要赶飞机去北京,捧场瑞丽的一个年中盛典――当然前提是对方会给馥木之源颁一个美容大奖。
    也就不明就里的女学生或涉世未深的小白领会相信这些时尚杂志上的金牌大奖、口碑推荐,便是战圆圆短短从事pr工作这些日子,也知道时尚美容圈也崇尚“钱权交易”,犹是日系杂志格外没有操守,你给我钱,我给你奖,排名先后,视钱多钱少左右。
    场内灯光很暗,方馥浓进门以后几次被人认错成唐厄。他俩本就长得像,再加上公关先生没来得及回去换衣服,战圆圆直接偷了她哥的一套酒红色西服套装给自己老板,结果便与唐厄撞了衫。
    那个时候战逸非被唐厄迷得神魂颠倒,干出来的事情也又傻又癫,情侣西服、情侣鞋、情侣表应有尽有,便连牙刷、水杯也要凑成一对儿。
    有媒体公关要求合影,方馥浓懒得跟她们解释,索性面带迷人微笑,任君取求。那些公关兴奋之余还有些纳闷:为什么别的明星都是真人看着比屏幕上矮瘦,反倒是唐厄,真人看着壮了不少。
    好在唐厄本尊现在也不在场内。大约是酒精过敏,发布会结束没多久就起了疹子。化妆品公司的品牌派对,若让人拍到代言人的皮肤状态这么糟糕,再多投几千万的广告也扳不回这样的恶劣影响,战逸非吩咐俩保镖护送着唐厄偷偷从后门走了。
    方馥浓在人流里寻找战逸非,他得在对方又出差前把馥木之源的情况告诉他,偏偏滕云也在找自己老板。
    滕总监从一个杂志编辑的嘴里得知战逸非去了哪里,刚想也跟过去,突然被不知哪里伸出来的手,拽了胳膊一下。
    他还没回头,便听见薛彤的声音:“你以为不回我电话,就能躲过我了?”
    “你不是明天出差去广州吗?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女人的手劲极大,滕云知道甩不掉她,只得顺从地把薛彤引向一边。
    “我不在这里行吗?有人想嫖完就走――”
    “你小点声,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场子里很闹,他俩的谈话声不可能被人听见,但滕云仍然极不自在地四下看了一眼。
    “你要嫌我话难听,有种就别干那么难看的事情!”薛彤不听劝,反倒面露冷笑,拔高了嗓门,“滕总监,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你这个老实人原来那么不老实呢。你收受贿赂、以次充好不说,还卖身给一个女人来稳住自己的地位――”
    “你别胡说!”滕云再次打断她,脸色微微起了变化,“我没这么做过……原料采购还有oem代加工的事情是下面人联系的……”
    “谁联系的不重要,被人偷录下来的那个可是你呢!你以为加班加点地把原料用尽、把产品推向市场,这事儿就算完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单纯呢,告诉你吧,今天下午工商局来人突击检查,说你找的那家代加工工厂环境测评不合格,得停业整顿。你想想,早不检查晚不检查,干嘛方馥浓一回来就来检查了――哦对了,方馥浓今天下午来过公司,好像没跟我们战总说上话,又走了。”
    滕云的脸色彻底变了。薛彤见对方半晌阴沉着脸不说话,忽然一转凶狠眼神,又露出妩媚一笑,素手一伸去整理滕云的衣领,“瞧你吓得,脸都绿了。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是来跟你说个事儿,说完了我就回去,我明天一大早还要赶飞机呢。”
    滕云怕被人看见俩人那么亲密,又移了移身体,试图用肩膀挡住薛彤。
    薛彤还当这样的肢体接触是对方服软的表示,高兴地又伸手去搂他的脖子,踮起脚,贴着他的耳朵说:“我怀孕了。”
    感到被自己搂住的男人明显身子一僵,薛彤更用力地搂紧了对方,“你认也好,不认也好,反正我是嫁定你了。”滕云想逃,可却没有挣开女人的钳制,薛彤那低魅的声音就响在他的耳边,她说,“我活了三十年,病怏怏的儿子有一个,睡过的男人不止半百,却没披过一次婚纱,我不甘心。”
    这个女人将一个男人杀得片甲不留之后,就扭动着曼妙的身躯走了,只留下对方一个人在原地呆立半晌。
    一步错,步步错,他越想挣扎,越发现自己深陷泥沼,覆顶在即。
    乱七八糟想了一些,想了过去与未来,想了坦白的可能,想到自己还有事情没干完,滕云还是决定去找战逸非。
    战逸非一个人坐在露台上,手里握着小瓶装的啤酒,背对着他。
    滕云走过去,与他并肩而坐。
    沉默好一会儿,仍是战逸非先开口:“调研公司显示,miss miya与馥木之源的市场关注度在持续上升,所以你得加把劲儿了,趁着市场关注的热度未退,让馥木之源的首批产品赶紧上市……”
    “战总……”滕云打断对方,却又戛然而止不说话了。
    “嗯?”独坐半宿困得要命,战逸非转过脸去看身旁的男人。手里握着的啤酒喝了大半,脸颊因醉酒微微烧红,眼皮轻扇两下就想阖上。
    “可能……可能这个时候和你提这个不太合适,但是……见欧回来了……我本来不知道他会回来,可他现在回来了……他邀我去北京,我想去北京……”滕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突然杀出来的薛彤毁了他这一整晚胜利者的好心情,她用刀子割他皮肉,刺啦刺啦地发出令人难受的声音。
    路越走越仄,人越活越不清醒,但只要许见欧还在,好像生活就不太糟。
    他想去北京。那个城市跟上海一样的车稠人密,但或许能容下一个幡然醒悟的滕云。
    “战总……可能我真的不太适合这个行业,也许我应该回到医院里,我只是有些不服气……”
    话没说完,忽感肩头一沉。
    本就酒量不好,下午还刚跟人打了一场球,战逸非脑袋一歪,居然抵靠着滕云的肩膀睡着了。
    睫毛奇长无比,嘴唇轻轻开启,一个男人这么不设防的睡颜倒真挺可爱。滕云试图扶正战逸非的身体,想着要不要叫醒他,结果却瞥见了方馥浓。
    那个男人出现在他的余光里,马上令他想起了对方曾与自己情人热吻的那一幕,那一幕他耿耿于怀至今,即使如今已与情人冰释,他也无法抹去那一幕曾给自己带来的痛楚。
    迟疑不过瞬间,滕云把一双嘴唇覆上去,吻在了战逸非的唇上。
    方馥浓当然看见了。
    滕云让战逸非倚靠住雕花扶栏,然后他站起来,一步步向方馥浓走过去。
    “什么感觉?”望着将眉头蹙紧的方馥浓,滕云笑了,笑得如同多年郁结得到纾解,他自问自答,“不好受,对不对?”
    一言不发,方馥浓微微眯着眼睛,慢慢攒紧了拳头。
    “你吻见欧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也会有今天?哦,我得告诉你些会让你更不好受的事情,我和战逸非之间并不只有一个吻而已,我还上过他――”
    理智瞬间被抽空了,在面前这个男人来得及把嘴闭上前,他朝他的脸挥出了一拳。
    第一百零六章 一步错,步步错(下)
    脸上挨了一拳,滕云毫不犹豫地挥拳反击――
    时间迅捷倒转,回到相识之初。他们总是留校到最晚的学生,一个在做高出自己几个年级的奥数习题,另一个在写情书或者写检讨。他们是密匝匝一堆孩子里最引入注目的两个,干什么都佼佼领先于旁人,干什么也都互有胜负于彼此,但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更喜欢滕云,他是父母口中永远的“隔壁家的孩子”,聪俊、勤勉又善良,什么都优秀得无疵可指。
    时间再往后一点,咖啡馆外,两个互相舔舐巧克力的孩子已经打了起来,古往今来“利益”二字总能令人兵戈骤起,方馥浓没看见最后战况如何,也不曾想,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人为财死,人为情痴,人被生活变得鸷狠狼戾,生活被人薅得一片荒芜。
    媒体行业的人天生对混乱情有独钟,在这样的场合生事一定会引来围观,并且马上便有人拍照。
    战逸非被响动折腾醒了,一睁眼就看见滕云口吐鲜血,跪在地上。
    然后他就看见了方馥浓。
    方馥浓并没有下重手,但滕云不肯服输,简直就是找揍。战逸非本能地生出反应:这家伙是来寻衅的,就因为馥木之源的新品方案没被采纳。
    “方馥浓,你发什么疯?!”战逸非冲情人喊了一声,又冲一旁袖手旁观的几个觅雅员工喊道,“你们又在干什么?!”
    老板的一声骂让大伙儿都缓过劲来,一般人选择上来劝架,反应更机敏的赶紧去安抚媒体,提醒他们别往外头瞎写。
    嘴角破了点皮,方馥浓也稍稍挂了点彩,何况动手揍人一样要花体力。气喘得深沉而缓慢,他抬手擦了擦嘴角,望着眼前一脸怒容的男人,说:“我有话跟你说……”
    “战……战总……”滕云试图出声,可刚一开口血就从嘴里喷溅出来,好像是被拳头砸倒时脸磕在墙上,牙齿都磕掉了一颗。
    “可我没话跟你说。一个品牌公关居然搞砸了他的品牌发布会,如果你有哪怕一丁点的职业道德,也不会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跑来闹事!”与方馥浓对视时候,战逸非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滕云身前,似乎是怕自己面前的野蛮人再对别人动粗。
    “你……”将辩解的话悉数吞进,方馥浓反倒笑了,“不可理喻……”
    滕云本可以倒在地上继续扮柔弱、博同情,可他觉得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卡得难受,一运嗓子居然吐出一颗牙齿。
    牙齿落在手心上,连带着清晰的牙根。
    “闹够了吗?闹够了就请你出去。”
    “简直没法跟你这笨蛋沟通……”公关先生摇了摇头,露出成年人对付小孩子时才会露出的无可奈何表情。他没意识到被战逸非挡着的滕云站了起来,那家伙突然扑过来,朝他报复性地给出一拳。
    战逸非拦在两人中间,完全阻挡了他的视线,引走了他的注意力。方馥浓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后,人踉跄了几步才没倒下。颧骨处青紫一片,嘴角的血流了更多一些。
    对自己这一拳表示满意,滕云呼哧呼哧喘着气,反复重复两个字,没输。
    这一拳至少一半得算在战逸非头上,这一天都过得莫名其妙无比。方馥浓再抑制不住脾气扭头就走,战逸非拔腿就追。
    “方馥浓!你站住!”战逸非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今天下午还是方馥浓追着自己,晚上他俩就调了个儿。见对方停下来,但还没转身,他努力把脸孔板得严肃端正,说,“你跑什么?就算你跟滕云有天大的过节,作为品牌公关,在这样的重要场合,你怎么也该控制自己!”
    “他吻你了!”脾气依然收不住,方馥浓头也没回。
    “你他妈还上我了呢!”战逸非不假思索地嚷还对方,忽然惊醒般认识到,这家伙这么失态动怒,完全是因为在吃醋。
    太激烈的面部表情让脸疼得厉害,公关先生抬手擦了擦脸,又打算走人。
    “你站住。”视线钉在打架后皱巴巴的西服外套上,他说,“你穿的是我的西服,至少还我你才能走。”
    铁了心不想跟这笨蛋废话,方馥浓将酒红色的西服外套脱下来,一转身就摔在地上,摔在战逸非眼前。
    战逸非反应挺快,又说,“裤子呢?裤子也是我的。”
    当即动手去解裤子――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意识到自己在大街上。
    战逸非仍在那边睨着眼睛挑衅:“脱啊,怎么不脱了?”
    裤子扣已经解开了,手指依然搭在上头。方馥浓这下也发觉自己这晚上完全失控了,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伸手拦了辆车,觅雅总裁拽住情人的胳膊,强硬把他推进车里。对司机报出一个地址,方馥浓的住址。
    一路无话地到了目的地,一路无话地上楼进门,方馥浓坐在沙发上,粗鲁地蹬掉鞋,脸色仍未转暖。
    战逸非斜靠在一边,看着他。方馥浓的五官很出色,非常幽深的眼睛和泪壶外露的眼角,以前他觉得他像唐厄,现在觉得唐厄像他,但简而言之一句话,一个中国人得行几辈子善、积几辈子德才能长成这样。
    所以这辈子才会这么混蛋,竭泽而渔,一点不剩了么。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人。一个吻而已,至于么?”战逸非走过去,伸手去摸方馥浓的脸。
    坐着的男人一抬手,把靠近自己的家伙给推开了。
    战逸非看出方馥浓这会儿仍有点生气,自己反倒心情更好,兴致更高。他以凉飕飕的手指滑过对方的眼眶,摩挲在他的鼻梁上,又摸向他青肿大片的颧骨处。
    对方的触摸没轻没重,疼得他龇了龇牙。方馥浓再次把对方的手推开。这一拳挨得不轻,若非不分青红皂白,他不至于挨打。这事儿确实让他挺愤怒,而且他现在决定要借题发挥了。
    “你滚蛋。”生气的人摆出生气的态度。
    “我不。”这小子越赶越不走,索性爬上沙发。他把自己的脸搁在情人的肩膀上,把手从他衣服里伸进去,在他结实紧绷的胸肌腹肌上摸一阵,掐一阵。
    摸便死命温柔,掐就死命使劲。
    身上被掐疼了几下,方馥浓转过脸,微眯着眼睛看着战逸非。
    嘴角带了一点点捉摸不透的坏笑,战逸非把脸凑过去,把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伸出一点点舌尖,在方馥浓破损的嘴角处舔了舔。尝到了丝丝血腥味,他便再舔一舔……从嘴角舔至受伤的颧骨处,又从那儿舔回他的嘴唇。
    做这些的时候方馥浓一直看着他,他倒一直垂着眼睛,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就是避开让彼此四目相视。直到错开两人同样挺拔的鼻峰,他的舌尖在他的嘴唇上梭巡,描画着完美的唇型轮廓时,战逸非才抬起眼睛,看向对方。
    舌头在他嘴唇上、伤口处舔来舔去,跟奶猫舔着猫碗一样。这小子难得表现出了乖服的样子,方馥浓纵然心里再不满意,脸色也再沉不下去了。
    感受出情人的态度稍稍好转,战逸非转而伏到方馥浓身后,两手勾住他的脖子,说,背我。
    这要求提得方馥浓一愣,脱口而出就是个“喂。”
    “你又不是没背过。”战逸非还当自己是当年同普坊里的那个孩子,把一副一米八五躯体全部掮在方馥浓的肩膀上,又不冷不热地撒娇起来,“快背我。”
    简直要被这个不讲理的人给呛死。方馥浓被身后的小子压折了腰,肺又也跟着疼了起来。他试图将战逸非从背上扒下来,挣扎两下没挣动,一恼火,索性直接将他掀翻在床上,压了自己的身体上去。
    后脑勺落在沙发上,战逸非望着方馥浓的眼睛:“你不在上海的时候我去找你,见到了你的阿姨。”停顿一下,“我知道我们曾经住对门,你背着我走过一段木楼梯,你阿姨的大嗓门简直能逼人跳楼。”
    方馥浓微微一皱眉,与身下的男人对视着。
    这家伙眼里的感情太急切,以至于一双眼珠漆黑如墨,又似激水不漪。
    “你还记得?”
    “没,我那时候才多大,能记得什么?我就随便问问。”想了想,他又说,“我本来觉得再怎么那个背我的人也不会是你,你这人太王八蛋了,比狐狸还狡黠可憎,干什么都只为捞好处,还总是诳惑我这样的良民……可今天你挥出那一拳头,我突然觉得,那人没准还真是你。”
    战逸非伸手去摸方馥浓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他,黑漆漆的眼睛渐露出一线曦光。
    这张脸清朗得惹人心醉。方馥浓忍不住低头去吻他的眼睛。
    “我长得像我妈。”战逸非还想别扭,一别脑袋,不让吻。
    方馥浓强行把他脸掰正过来,亲他眼睛,又亲他嘴唇。
    两个人的嘴唇刚一碰上,战逸非的身子就瘫了。像饿久了一样,他们抱在一块儿互相啃咬,吻得黏湿缠绵,饿得胃里烘烘直烧。
    “在哪儿做?”四片嘴唇稍稍分开,方馥浓又把脸埋进了战逸非的颈窝,含糊而急促地问了,“这里?床上?”
    “都要。”
    ……
    两个人下午同进公司,觅雅的员工们敏锐地意识到,昨晚上那场架胜负已分。
    召开公司高层会议之前,战逸非仍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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