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武林大会落幕,各路参与的江湖人四散离开,陈封在云霞山上枪挑八大派的事迹,也随之轰传江湖,惊动四方。
经此一役,无论江湖还是绿林,终于公认陈封“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风头一时无两。
只是陈封抓走各派人马夺人秘籍的作为,妥妥是邪道行径,见他成了第一高手,没有几个江湖名宿能开心起来。
一般来说,成为公认第一高手,多少会受到江湖吹嘘与追捧,可陈封却是反例,和德高望重、受人敬仰是一点边都不沾,更像是无人能治的江湖魔头。
不知多少江湖宿老痛心疾首,怒斥这是武林浩劫,祈祷天降英才收了这个妖魔。
但无论如何,陈封的武功横压当代,乃数百年来第一人,这已是天下共识,无人再质疑这一点……就算有人质疑,各大门派也不答应。
而就在陈封奠定武林地位没多久后,湖阳地界再度风起云涌,另外两个绿林大寇联手合击,朝廷也调兵遣将出手。
一时间,陈封成了众矢之的,遭到三方合击。
形势的变化,让无数江湖散人来了精神,都看明白了局势。
陈封处境不利,如果此役撑不过去,即便是天下第一的江湖魔头,麾下势力也会烟消云散,不成气候了。
要是能撑过去,便成为湖阳一地的绿林霸主,地位越发稳固,继续横压江湖,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都无人能奈何。
大部分人没有插手的意图和资格,只是打算看戏。但也有自诩正道的江湖人,号召群侠趁陈封腹背受敌,从魔爪中解救被俘虏的各派人马。
绝大多数参与过武林大会的江湖散人,听到这种说辞只有一个反应——搭理你一下,就算我输!
不过,真有一些初生牛犊,或是利益相关人士,有所心动,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时间,江湖上传出各种风言风语,波诡云谲。
而另一边,周靖与寨中头领,暂时无暇顾及江湖反应,全副身心投入迎战两蛟和朝廷剿匪兵马之中。
……
营帐连绵,旌旗猎猎,碧波万顷,无数战船在湖上操演,热火朝天。
如今周靖的大寨已完成战争动员,众多兵卒待命备战,时刻等着出动。
此事大营之中,众多头领依次坐好,听杜迎汇报目前的军情。
“寨主,探子已查明,‘游江蛟王’万春杨携四万兵马,从东面来袭,‘铜头龙王’谭鹏则出了万余兵马,从北不断袭扰我方各个湖泊地盘。而湖阳各州府衙点齐了三万精兵良将,汇合于樊州,从西面大举进犯……”
杜迎细细说着情报。
虽然他曾是范宗下属,但人心易变,如今已是真心投效周靖,这让范宗心里满不是滋味,但也无计可施。
周靖接触几次后,便点了杜迎当山寨狗头军师,毕竟寨子里文化人太少,这好歹是个能用之人。
“三面夹击,腹背受敌,军师可有良计?”
周靖坐在主位上,开口询问。
杜迎想了想,道:“朝廷剿匪且不去说它,自没有转圜余地。而以目前形势来看,万春杨竟敢大举出兵,多半是私下与朝廷有了合作,可能受了招安。而那谭鹏虽也出兵讨伐我等,可才出了万余人,只做袭扰之事,其余兵马仍驻守地盘,显然存着提防之意,估计没那么坚决,不完全是一条心。”
“有些道理。”
众头领纷纷颔首。
杜迎顿了顿,继续道:
“去岁时,谭鹏与万春杨联手与我等对峙,是出于唇亡齿寒。而今万春杨八成与朝廷搭上线,若是将我们除去,那谭鹏也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我们和谭鹏现在也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或许可以想办法争取此人。”
段云峰闻言,沉声开口:“军师所说不错,但也要小心这是计,有可能那谭鹏也投效了朝廷,刻意假装并非一条心,引诱我等与他们结盟,等着在节骨眼上转头捅我们一刀。”
“不无可能,可总要接触他一番,才能作判断。”
杜迎回答,随后看向周靖,拱手问道:
“寨主,依我之见,当派使者前去说服谭鹏,说清局面,使其倒戈……”
周靖点了点椅子,看向范宗,问道:“范兄弟,你与谭鹏为敌多年,对他有几分了解,他是怎样的人?”
范宗思索几秒,应答道:“此人是贫苦出身,曾是江上渔民,受官府压迫,愤而落草,性子刚烈脾气暴躁,常年视朝廷为敌,受招安的可能不大……”
周靖听完,沉吟一阵,缓缓道:
“如此说来,无论谁赢谁输,那谭鹏的处境都是尴尬,此人夹缝谋事,或可以利诱之。军师此计可行,且去做便是,让使者送上我的条件,我在前头与万春杨与朝廷兵马两部厮杀,届时那万春杨无暇顾及后方,可说服谭鹏倒戈攻打,我没功夫染指万春杨地盘与大寨,那都是他的。如此一来,他便有了好处,不管我与朝廷谁胜谁负,他都能以此壮大。”
闻言,众头领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郭海深皱眉道:“二弟,若如此行事,我等不就成了冤大头,我们拼命,却让谭鹏捡了便宜,平白给他人作嫁衣裳。”
周靖摇摇头,解释道:
“如今三面夹击,我方虽有数万兵马,但也是势弱,如果能使一方倒戈,形势便轻松许多。若不许以重利,那谭鹏岂会答应?正是要让他占便宜,自觉壮大后能与赢家分庭抗礼,有自保之力,才会暂时与我等联手。
况且,那谭鹏如果真没有投效朝廷,即便我不提这个条件,他也未必没有趁火打劫万春杨的意思,先以此稳住他再说。待我们打出个结果,他或许会出来摘桃子,不过能错开应付敌人,也是好事……”
自己击败范宗的战术,这三家必然有所提防,不会再轻易给他单枪匹马斩将夺旗的机会。
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不能分身三面,硬莽三家的话,虽然仍有胜算,可损失绝对不小。
自身可凭借武力在战场上开无双,但是战略上未必一定要孤军奋战,如果条件允许,他不介意弄点合纵连横,分而破之,尽量减轻一些战场压力。
“另外,正面若是打赢,我等能获得大量降卒、兵甲,同样是以战养战,究竟谁得利更多,那也不好说。”周靖向众头领补充了一句。
众人微微点头。
杜迎沉吟道:“唔,这样一来,使者需要择一机灵之辈,能言善道,方能说服谭鹏。”
听到这番话,周靖脑海里登时闪过李纯的身影。
可惜,这人在红云山,不是自家头领,不然让这家伙当使者,倒是很合适。
他目光扫过众人,很快点了一位后来投效的头领充当使者。
此人唤作朱合,武艺粗浅,但勉强算能说会道,平日里也负责迎来送往这一块的业务。
“便这么定了,由朱合兄弟做使者,与谭鹏会面,带上一些精兵做护卫。”
周靖拍板,随即沉声道:
“即便这谭鹏答应了,多半也是抱着黄雀在后的图谋,不能尽信,不可不防。”
“这个自然。”
众人应声。
一行人商讨完迎敌之策,在周靖号令之下,各自带着部队,随大军进发。
……
兴和十二年,三月末,万春杨、谭鹏,以及湖阳兵马齐出,围剿陈封。
陈封水军兵分数路,据陆向水,维舟岸侧,严密设防。
四月,陈封所部迎击万春杨大军,双方水上交战数场,各有损伤,万春杨不敌,暂且退避。
期间陈封身先士卒,屡次充当先锋攻破敌军阵型,万春杨无功而返,皆源于此。
另一面,郭海深等人领另一路兵马驻守丹壶江,设下大寨,据险而守。
官军不顾江水涨落有异,奋进疾攻,缠战数日,不料中计。郭海深所部早早令人于上游与江道做下手脚,官兵许多舟船深陷淤泥,搁浅滩头,只好弃部分战船而逃。
然而此计阻塞江道,郭海深也难衔尾追杀,仅小胜一场,并未重创官军。
北面,谭鹏袭扰陈封麾下诸多湖区要津,数次交战,有胜有败,暂被堵截在主战区之外,纠缠不止,并未大举进军。
五月,官兵收整兵马,转道洪州,从水路下游进军,万春杨转进水路上游,企图两面夹击陈封水寨,遭杜迎识破。
陈封所部,提前转移水寨民众、牲畜,部分水军牵制上游万春杨,暗中遣数百人乘残破战船顺流而下。
下游郭海深领军诈败,节节退走,官军水陆并进,逐个围剿沿湖水寨,然所至皆为空寨,又见战船漂流而至,料是上游陈封兵败,便进军直上意图抄截后路。
行至阳平江口时,陡然擂鼓声动,陈封伏兵杀出,官军沉船弃甲,四散溃逃,数千士卒投降。
另一边,万春杨急攻多日,始终未克,无奈转进,与官军败兵汇合一处,暂且退守几处关隘要地,兵锋威慑陈封几处地盘,却不敢贸然进军,急信催促谭鹏支援。
六月初,异变陡生,谭鹏倒戈,转头袭击万春杨地盘,偷了人家的屁股。
万春杨闻讯,军心大乱。
趁此机会,陈封大举进兵,攻守随之易势。
六月中旬,陈封与万春杨、官军于湖上展开数万人会战,战船相撞,水兵厮杀,血染岳山湖。
陈封于水中翻江倒海,杀敌无算,血染瞳仁,最终奠定胜势,率军击溃万春杨与官兵,俘敌上万。
仅存的敌军元气大伤,遭衔尾追杀,被一步步蚕食,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已无力回天。
期间有个插曲,数十个蒙面江湖人异想天开,试图趁机潜入陈封大寨,解救仍被关押的各派人马。
然而还没潜入进去,他们就暴露了,被吊起来鞭打了一天一夜,随后扔进牢房和各派一起默写秘籍去了。
六月二十,万春杨与诸多头领走投无路,尽数被擒。
他们此番浩浩荡荡征讨陈封,结果却是大败亏输。
“游江蛟王”万春杨家底赔了精光,大量兵马被陈封俘获,麾下地盘被谭鹏夺走,本人更是被陈封砍了祭旗,直接在湖阳除名。
湖阳各州调动的剿匪官兵,近乎全军覆没,大多都成了陈封手里的降卒。
另一边,谭鹏接手了万春杨的势力,却没有安于现状,而是立马出兵攻打陈封。
这个节骨眼,陈封水军连番大战已是相当疲累,并且还没来得及将降卒化作战力,是绝佳的出手机会。
谭鹏一早便打着这个主意,与陈封虚与委蛇,假意联手,实则以逸待劳当个黄雀,借此机会解决最后一位竞争对手,成为湖阳最后的赢家。
然而在陈封非人的神勇表现下,谭鹏久攻不下,这一仗直接打到了八月,各有损伤,无有胜负。
谭鹏心知机会已失,算盘落空,衡量之下暂且收兵,陈兵各处关隘要冲,严防死守,有划界而治的意思。
陈封军队久战已疲,也默认这个局势,暂时收兵,进行休整。
湖阳动乱从三月持续到八月,打了将近半年光景,最终万春杨和官兵两伙都被分食,此地绿林只剩两霸,分庭抗礼。
双方虽然偃旗息鼓,但私下里都在磨刀霍霍,憋着一股劲,准备彻底解决对手,独霸湖阳。
湖阳官军元气大伤,已无力介入。
但对于谭鹏,朝廷仍没有放弃,还有招安拉拢之意。
如今湖阳只剩两个大寇,只有谭鹏能对付陈封。如果能招安谭鹏,利用此人打杀陈封,不仅能除掉心腹大患,湖阳匪患还能一并消除,此地便安定了。
本着这样“双赢”的想法,朝廷忍着上次的不快,再一次派遣使者,登门造访谭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