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可太同情南宇了,每一步动作,每一个想法都被左重明算得死死的。
最让她感到背脊发凉的是,身为棋子的南宇却不自知,甚至还觉得自己是棋手。
“梅儿。”
南宇抬起下巴:“根据查验结果来看,左重明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撒谎,兴许魏文的死, 真不是他暗中下手。”
“既然是真的,那么魏涛对左重明的敌意,起码会降低八成,左重明的强敌便少了一个……”
胡梅顺着话头接茬:“您的意思是,他此次自证清白,是要消弭丞相的敌意?甚至化敌为友?”
“没错。”
南宇欣然颔首:“他的敌人太多了,如果他不想死, 必须要想办法破局,这就是他给丞相示好的原因。”
“基于这一点,本殿产生一个猜测,或许他对本殿说的那番话,也有同样的目的。”
胡梅嘴角抽了抽,不由虚着眼看他:“您是说……”
可惜南宇正傲然负手,仰头望着天空,对此并无所觉。
“他想通过送给本殿七尾天狐,致使本殿及手下,放弃对他的敌意。”
“可他棋差一招啊,恐怕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本殿与青丘狐族早有联系,我们是盟友……”
胡梅用力掐了一把大腿,龇牙咧嘴的皱起小脸,颤声说道:“主人是想借机救出那位前辈?”
“然也。”
南宇以外她被自己的智慧所折服,下巴抬得更高:“只要本殿答应左重明,他就必须动用人手,将七尾天狐押送到京城。”
“但武朝铁律有规定, 极西的秃驴, 尤其那些法相境秃驴, 决不能无故入京。”
“所以押送天狐的队伍,最多由几个星象境,甚至只有源海境的武者组成。”
胡梅咂咂嘴道:“我们可以提前设下埋伏,等他们行至半路,再偷袭出手,一举将前辈救出来。”
“没错。”
南宇冷笑:“到时左重明收到消息,定会与本殿解释,本殿随随便便找个理由便能打发他。”
“对了,等救出天狐之后,让她们尽快赶来京城,本殿要借天狐的魅惑之术,让魏家的血脉……死心塌地。”
呼~~!
胡梅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殿下的谋划,简直巧夺天工,毫无破绽,梅儿佩服之极。”
实际上,她心里正在腹诽:“掐的太狠了,太疼了,大腿肯定青了。”
——
——
武朝大殿, 百官罗列。
“圣上驾到。”
伴有刘福尖锐的声音, 百官齐齐躬身行礼,口中高呼:“微臣等参见圣上,圣上万……”
“众卿平身。”
武皇深深看了眼左重明,大步来到皇位之前。
刘福扬声吆喝:“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李惑,启禀圣上。”
一名官员当即出列:“奏事馆近段时间内,收到各地诸多奏折,称各地宗派,世家均有异动。”
“经过查察总结,微臣发现这些江湖势力的异动原因,与冠军侯的封地熙云府,关系甚大。”
武皇眉梢微挑,眼底浮现精芒:“哦?仔细说来。”
此人道:“近日,熙云府涌现大量新奇商品,物什,这些江湖势力见有利可图,便纷纷进购贩卖。”
“而这些商品物什,几乎都是民生之物,江湖实力若要倾销,必将挤压民间商会,商贾……”
“若任由江湖势力这般施为,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囤积强盛自身实力,定会祸殃江山社稷。”
武皇听得眉头直皱,遂看向镇抚司的人:“各地镇抚司呢?”
镇抚司几人面面相觑,出列道:“回禀圣上,此事为民生交易,理当归于户部,镇抚司无权管辖。”
“更何况,各地妖魔横生,邪祟频出,镇抚司的人手一直吃紧,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户部的尚书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黑:“此事涉及武者,理属镇抚司管辖,何以归于户部?”
镇抚司的人也有理:“李大人亲口所说,交易的都是民生之物,合乎常理更合法理,镇抚司怎么管?”
“你……”
户部尚书气的脑门青筋突突直跳,狠狠地瞪了眼奏事馆那名官员。
尼玛的,多大的屁事?
你他么的竟然捅到朝会上?
行,你行,老子记住你了。
“圣上,臣以为……”
礼部尚书见状,轻咳一声,出列说道:“追溯其源头,商品皆由熙云府流出,正巧冠军侯今日在此,不想说些什么吗?”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微变,不约而同的看向左重明。
“额……”
左重明出列,满脸无辜的道:“本侯有何说的?你该不会要怨我吧?”
“人家做生意,合理合法,没有漏税,反而因财富流通,大幅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本侯为什么要管?用什么理由管?”
“呵~!”
礼部的一名官员冷笑道:“冠军侯的话真是冠冕堂皇,那些财富怕不是都跑进了侯爷口兜里?”
“哎呦呦~!”
左重明眼皮一耷拉,阴阳怪气:“这位大人可真是厉害,熙云府与京城相隔何止万里,大人竟能洞悉熙云府的民生,您这神通手段,可真是通天彻地啊。”
“你……”
这人没想到左重明竟然不讲规矩,直接就当众嘲讽,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左重明嗤笑:“大人既然言之凿凿,为何不拿出证据?”
他下意识瞥了眼自家上司,发现人家不再看他,顿时心里一慌,结结巴巴:“我也只是……”
左重明打断,嘲讽道:“没有证据?推测?大人不去刑部可惜了,再离奇的案子您只需一看,一推测,就破咯。”
“嗤……”
朝堂上顿时掀起一阵哄笑声。
谷悫
丞相派和镇抚司的人笑的最开心,因为礼部尚书是学士阁派系的,跟他们尿不到一個壶里。
同时,他们心里也在暗骂,左重明这狗东西不讲套路啊。
虽然大家不是一个派系的,但好歹也是同朝为官,一般都不会像左重明这样,指着对方鼻子骂。
毕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嘛,这么做有点太那啥了……。
“肃静。”
刘福上前半步,轻声吆喝道。
礼部尚书恳切道:“圣上,此事已经不仅涉及一处,两处地方,天下许多郡府都有异动啊。”
武皇不置可否,略有不悦的道:“朕知道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礼部能憋出啥大招呢。
谁知道酝酿半天,就他么的放了个屁。
合着到了最后,还让左重明骂了一顿。
武皇眯了眯眼睛:“左卿,虽然此事错不在你,但源头却在你的封地,总归要有个解决的办法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皮球丢给了左重明。
如果其答不上来,虽然武皇也没办法从重处置,但出出气也是可以的。
对于武皇的刻意刁难,左重明的回答很干脆:“很简单,改法重税不就得了?”
“荒谬。”
礼部的官员跳了出来:“律法乃我朝根本,稍有变故就会影响江山,危及社稷,岂能轻易修改?”
左重明笑道:“既如此,你们斟酌出一个既不影响江山社稷,也能扼制武林势力的尺度不就行了?”
礼部尚书怒目而视:“你说的轻巧……”
左重明撇嘴:“术业有专攻,这不是六部应该做的吗?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只能说明你食君之禄,未与君分忧。”
“实乃国之蛀虫,有名无实,滥竽充数……你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之上,苟活于人世间?”
“伱,你……”
礼部尚书愤而怒指,气的浑身都在打哆嗦。
蓦得,他只觉喉咙蓦得一甜,张口喷出一蓬血雾,头一歪便不省人事。
“不好……”
“大人晕倒了。”
“快,快喊御医……”
“快……”
礼部尚书的昏厥,让朝堂顿时乱了起来。
好在这是宫里,御医来的飞快,不多时便将之抬了下去。
“冠军侯,你……”
“你什么你?”
“区区小事都不敢担当,张口便是推诿耍滑,故作昏迷以图蒙混过关,真是辜负圣上的信任。”
“如果本侯是他,早就羞愧的无言活在这世上了,回去就得拿根绳儿,挂房梁上吊死……。”
这官员怒而上前,咬牙切齿:“你混账……”
左重明眉头一挑,似笑非笑:“你在上前半步,试试?”
可怖的煞气铺面而来,恍若暴风般呼啸拂过。
官员只觉浑身发凉,眼前蓦得一黑,一种说不出的惊惧自心底滋生,两股战战几欲摔倒。
旁边一名学士阁的官员见状,连忙上前喝道:“大胆,你胆敢当着圣上的面,威胁朝廷命官?”
左重明不屑的哂笑,讥讽说道:“明明是你要殴打本侯,本侯好心告诫,怎的变成威胁了?”
“好家伙,不愧是一群读圣贤书的,嘴皮子就是利索,张嘴就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眼见朝堂吵得不可开交,武皇面色不由阴翳下来。
刘福见状,大声喝道:“肃静!!”
哗啦啦……。
百官瞬间鸦雀无声,悉数退回原位。
武皇深吸口气,张口说道:“左卿所言……”
魏涛忽然出列:“启禀圣上,老臣有话要说。”
武皇眉头不自觉的拧起,眼底有期待闪过:“丞相请讲。”
魏涛朗声说道:“老臣以为,冠军侯固然话语粗糙,但话糙理不糙,倘若制定出合适的律法,对天下局势确是有益。”
“退一万步,倘若那些武林势力不愿遵循,镇抚司也有了参与的理由,不是吗?”
丞相派的官员,虽然不太清楚魏涛为啥这么说。
但既然是一个阵营的,在这种关头自然不会落后,纷纷出列谏言,附和着魏涛的话。
“丞相你……。”
武皇瞳孔骤然一缩,死死的盯着魏涛,似乎不敢相信这话出自他的嘴。
好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丞相所言有理。”
左重明见状,朗声说道:“圣上恕罪,臣一想到这群蛀虫竟然……”
武皇听得心里膈应,不耐的道:“算了,此事就交于六部,三日内务必商讨出一个合适的结果。”
说完,起身便朝外走去:“朕累了,退朝。”
刘福连忙跟上,不忘吆喝一句:“百官退朝。”
“恭送圣上。”
群臣相视一眼,躬身行礼,缓缓退出大殿。
待脚步声渐去,左重明直起身子,侧目看向魏涛那边。
似乎是有所感应般,对方也朝他这边看来。
四目对视,又默默的错开。
一切,尽在不言中。
ps:改了改,多加几百字,把朝会写完了。所以发的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