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来亨并没有超越前人的妙招,也创造不出来什么新世界。他能做的,就是把人类那些经过了无数次失败之后得出的宝贵经验直接运用起来。
如果少走了那些弯路,那人类的文明进程得快多少啊!这或许就是穿越的最大外挂——你明白什么是可行的,什么是不可行的!
虽然李来亨不懂怎么造蒸汽机,也不懂什么高深的物理学,生物学,更加记不得那些长长的化学方程式。可是,他记得牛顿的三大定律,知道蒸汽机的基本原理,知道元素周期表,知道一些简单的高等数学……
有了这些后世看起来不起眼的知识,或许人类的基础科学可以往前大迈步几十上百年,无他,当知道一个东西可行,有目标的时候,进步往往是飞速的。
而他自己最擅长的经济学,可能也会因为时代的原因,大部分用不上,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知道要鼓励贸易,鼓励开矿,鼓励发明,要造舰队,要造蒸汽机,要挖煤,要炼钢,要尽快发展义务教育和科学……只要做好这些最基本的,文明自然会朝着对应的方向去发展。
所以,李来亨压根没打算创新,也没打算颠覆,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自己不比那些人类先知们聪明,他要做的就是抄,反正抄到死也抄不完!
“做生意?那不就是盐铁官营吗,有什么稀奇的?为什么还要借钱?”田见秀一脸疑惑的问道:“难道王爷所说的生意另有所指?”
“嗯。”李来亨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盐铁这些东西既可以私营,也可以官营,只要所有权在朝廷手里,大可把经营权卖给商人,这个问题不大。但我说的那些生意,都是动辄需要几十上百万两银子的。”
“几十上百万两银子?”纵使是田见秀,听到这个数目,也不免目瞪口呆起来:“做什么生意要花那么多钱?”
其实这个时候的内陆贩运,手工艺生产和贸易还用不到巨量的资金,及时偶尔会有,田见秀不是商贾大家,自然也没听说过。
“远洋贸易,大型钢铁厂,机器制造场……轮船局,铁路局……我们需要用朝廷的力量,把这些东西迅速发展起来,如果仅仅是依靠商人自己,恐怕是不行的。”李来亨忽然严肃了起来。“其中的一些东西,田伯可能还没听说过,但是最迟二十年,这些东西将会在大顺的土地上,从一颗颗嫩芽长成参天大树。”
“我明白了,这些东西在汤若望的国家有,在我们大顺没有,但是大顺也必须得有,还得比汤若望的国家做得更好!”田见秀也忽然严肃了起来。
李来亨曾经交代过汤若望,让他去长安之后多和田见秀聊聊,田见秀一开始并不愿意,但见是李来亨推荐的便也就聊了一段时间,这才发现,原来大顺的土地之外,还有许多国家,而那些国家,在某些方面居然比大顺还要强大,这使得他立马警惕起来。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面,汤若望一心想要传教,田见秀一心诱导其说出更多欧洲大陆的情况。两人虽然目的不一样,却很聊得来,而田见秀无论是什么,就算是宗教,也要了解一番,更使得汤若望觉得传教有望,于是更加热情了起来。
但毕竟受到了时代的局限,又公务繁忙,田见秀的了解也不算太多,甚至对欧洲的很多情况有了很深的误解,不过警惕心却是种了下来。
“对,我们需要有大钱,然后办大事,用朝廷的力量办大事!”李来亨点了点头,心中一阵欢喜:“而且做这些事情一定是要赚到钱的,不赚钱的我们只能用朝廷的税来做,不然那些商人是不会和我们合作的。”
虽然田见秀还不清楚什么是铁路,什么是轮船,但是他已经大体上明白了李来亨的思路和目的,对这件自己依旧不清楚具体细节的事情也不想再问了。
“王爷,你当时在御书房有说过要反对前明的所有东西,要‘四民平等’吧!”田见秀忽然压低了声音,好像是怕有人听到一般。
“是吧!”李来亨其实也记不清自己具体说了什么,见田见秀是这种神情,便更加不敢直接认了。
“王爷可是听过王守仁的学说,看过他所著的书?”田见秀眯着眼睛,眼瞳里满是期待。“不然又如何得这四民平等之说?”
“倒是听说过,知道‘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其他的就不清楚了!”难不成田见秀还是王阳明先生的信徒?李来亨一时间弄不明白了。“田伯为何会突然这般问?”
“哦!”田见秀突然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偶然听过别人说,倒也没看过他的书,就是突然记起来了而已!”
“只是全面‘反明‘也是要不得的,不然大顺的根基便也会动摇,到时若是解释不清楚大顺为何得国,为什么是皇上做皇上,而不是别人做就麻烦了,甚至于万一生出不要皇上的谋逆之意更是糟糕!”
田见秀似乎是察觉到了“反明”这一论断背后的隐患,看这语气,现在应该是怕李来亨这个年轻人太过气盛,不懂事,乱说话,来给李来亨指点人生的。
田见秀见李来亨不说话,以为是对方意识到不对了,又以长辈的口吻敦敦教导道:“你这方面可能还没有什么经验,若是你也和皇上一样,从无到有拉起一支队伍,你便会明白这有多重要了,若是日后你和那些乡绅打交道了,便知道这正统两个字有多重要了!这些你以后都会明白了。记得我的话,日后这种话要少说,看皇上的意思。”
李来亨听罢,算是明白自己这个田伯的意思了,对付这种有“教导之心”长辈,可千万别和他杠。于是李来亨假装恍然大悟,抱拳道:“原来还有这般讲究,我知道了!”
田见秀见自己的教导起了作用,心中一阵得意,但话锋一转,又问起了其他的事情:“不过啊!这倒是题外话,我只是怕你犯错误了,和你说一声,其实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田伯您说!”
“大军真的要装备那么多火器吗?火炮和火铳的造价如此之高,制造周期又长,而且射击的距离也不算远,大军决战终究还是要短兵相接的,火器的事情是不是可以缓一缓!”
田见秀长期在陕西,虽然接手了长安火器司,但是只提高财政支持,并未参与过生产,对火器重要性的认识其实还不如李自成,这其实也是大顺军旧部大部分人的想法,他们对火器有一定的认识,但是没有直接面对过清军的强大火力,所以对这些战场上的辅助武器都不算十分重视。
再加上田见秀接触的大部分都是前明留下了的火绳枪,故障率很高,炸膛更是常见的事情,还没有装上刺刀,压根不能近战,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田伯,火器的事情是一定要重视的,而且现在就算火器司开足了**生产,三年之内也不够一半大军换装,所以现在还不是担心火器过剩问题的时候。”李来亨面色严肃,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现在的火铳确实是性能不足,等他们造出了燧发枪,还要大范围升级一次装备,不会全军换装的,田伯您放心,我们没那么多钱!”
大顺现如今四十万野战军,十几万卫戍部队,若是全部换上新火铳,火铳制造的费用,士兵训练费,枪支的损耗保养费,一年下来仅仅是武器装备支出就得上千万两白银,这是大顺朝廷不可能承担得起的。
而且,过了那么多年还得继续换新的,还得升级换代,在机器大生产之前,全面换装更是不可能,也没这个必要。
卫戍部队大可用二手的,一线作战部队用最新的,作战对象不一样,不必要苛求一致。除非,大顺朝廷的钱多到花不完。
“可是火铳那玩意真的有那么大威力吗?值得我们投入那么多钱?”田见秀依旧持怀疑态度。
“田伯,您觉得满清鞑子厉害吗?”李来亨笑了笑,不等田见秀回答,又说道:“他们除了军纪严明,训练有素,更重要的还是火器大量装备,那些可不是明军手上的烂货。而且,火铳,火炮在未来威力会更大!”
田见秀还是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着李来亨说。
李来亨见状,又继续说道:“若是火铳一百米内还能瞄准,三百米内还有杀伤力,射击时间比现在快三倍,还能够穿透甲胄呢?若是火炮能射五六里地,那个炮弹还能爆炸呢?若是那样的话,您觉得火器厉害,还是咱们的大刀长矛厉害?”
“火器真的有那样的威力?”田见秀不敢相信,疑惑道。
其实也不奇怪,在一个东西没出来之前,往往会有无数怀疑的声音,人们往往更相信经验,更相信自己熟悉的东西。没有谁可以做的每一次都猜对未来,除非他就来自未来。
“不止有那么强,还会更强!”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从汤若望那里套出来的,夷人正在研制那些武器。红衣大炮就是夷人的,您觉得那种炮不够厉害吗?”李来亨反问道。
“汤若望居然满了我那么多,实在可恶!”田见秀心中一想,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夷人终究不可信,他们这是害怕咱们都学完了他们,比他们强,故意隐瞒我们啊!”
“田伯明断啊!”
马车继续朝着长安城的方向行驶,官道上疾风呼呼,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四周是呼啸而过的黄红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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